在辛子峰和陶志剛走後好久,鄭允浩才開了口。鄭允浩的話讓鄧勇心裡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看著鄭允浩,一臉的平靜。

「我一直在大哥旁邊。」

「你口袋裡的是什麼?」

猶豫了一會兒,鄧勇才慢慢掏出了口袋裡的夜視鏡,沒有說話。

「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你以為你在不在我身邊我會不知道?為什麼不說話?」

「我....」

「阿勇,難道說我現在連你也不能信了?」

「大哥,不是,我答應了輝哥不跟你說的。」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說?」

「我....其實,事實是什麼樣的我也不清楚。在流言傳開的那段時間,有一天輝哥突然找我,把這兩樣東西給了我。」

鄧勇說著拿出了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兩件小東西。看著鄧勇手裡的東西,鄭允浩很意外,但沒有說話。

「把這兩樣東西給我的時候,輝哥只說如果萬一他有什麼事或者剛好他不在這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你沒辦法控制又對金少不利的事的話,就用這個聯繫他們,他們會保護金少的安全。輝哥讓我不要問他為什麼,只說時機到了就會告訴我,還特別交代說不能讓你知道。」

「大哥?」

看著鄭允浩皺起眉頭一直沒有說話,鄧勇輕輕叫了他一聲。

「沒什麼事了,你回去吧。」

「是。」

鄧勇離開後不久,鄭允浩也站起身回去了。

 

在大門口那裡看到陶志剛,鄧勇並不意外,但還是做了個有些意外的表情。

「怎麼還沒回去?」

「你瞞著大家什麼事?」

沒有理會鄧勇的話,陶志剛逕自問著。

「我幾乎整天跟你在一塊兒,哪有什麼事瞞著你們?」

鄧勇笑笑,並不在意地說著,像是沒有看到陶志剛一臉的認真,拿出了根煙點上。

「別給我裝傻。」

「真的沒有。」

「你把我陶志剛當成什麼?」

陶志剛一手抽掉了他嘴裡叼著的煙。

「兄弟。」

「好。我再問你一遍,你瞞著我們什麼事?而且,跟金少有關。」

陶志剛神情嚴肅,似乎是得不到答案就不會甘休。

「真沒有。」

「好,好,鄧勇,我告訴你,我們這麼多年兄弟白做了!」

把手裡的煙扔到地上,陶志剛狠狠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卻被鄧勇一把拽住了胳膊,被迫停了下來。沒有放開陶志剛的手,鄧勇轉到他跟前,抬頭看了看四周才小聲開口。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答應了輝哥要保密,連大哥也要瞞著。」

「那你剛才也沒有跟大哥說?」

陶志剛抬眼看他。鄧勇看著陶志剛,沒有說話。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

「那你答應我,聽過之後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輕歎了聲,鄧勇還是開了口。

 

回到屋裡在沙發上坐下不久,鄭允浩便接到了鄭紹慶的電話。鄭允浩並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身邊有老頭子的耳目,明白老頭子是擔心自己,他也就懶得理會。

「我沒有很多話要說,只是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電話那端傳來鄭紹慶沉穩有力但卻已經有些蒼老的聲音,鄭允浩只是聽著,並不回話。

「我想你一定一直很想知道那次我去見他,跟他說了什麼。很簡單,我跟他說『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和他在一起,那我可以送你走並保證他不會再去打攪你』,他只給了我一個字,我想你一定猜不到他說了什麼,他只是叫了我一聲『爸』。」

鄭允浩身子一震,他沒辦法形容自己聽到鄭紹慶說出那個字時心裡的那種震驚:這麼說金在中在那時就....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錯覺,老頭子在說那句話時語氣中夾著一股喜悅。

「還有一件事,就是你在越南跟賈傑談判那次,那天他很著急地打電話說他有時能感知在意的人的安危,說你會有危險,問我你在哪裡,叫你趕快離開那個地方,所以後來我才通知阿輝讓他聯絡你們。他要我替他保密,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阿輝也是後來跑來問我以後才知道的。我相信,那孩子不會害你。」

「我一直都相信他。」

「....那就好。」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時,電話那頭就傳來了掛斷的聲音。輕輕放下電話,鄭允浩坐回沙發上,閉上了眼。

「幫主。」

四個黑衣人悄然出現在大廳裡。

「他現在在哪裡?」

鄭允浩睜開眼,聲音平淡。

「回幫主,我們不知道。」

鄭允浩瞇起眼看著他們四人,沒說話。

「稟幫主,我們只負責把夫人帶出去,然後交給副幫主指定的人,夫人就由那個人帶走了,所以夫人現在在哪裡我們並不知道,只知道他現在是安全的。」

鄭允浩皺著的眉沒有展開,只是轉開了視線,久久才又開口說話。

「下去吧。」

「是。」

繼續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鄭允浩才起身走上樓,推開臥室的門坐到了床上,看著平時金在中枕的那個枕頭,忍不住伸出手在上面不斷摩挲著。視線轉到金在中床頭邊的櫃子,鄭允浩猶豫了好久,還是伸出了手。

這些櫃子一直都沒有上鎖,但是為了給金在中一定的私人空間,表示對他的尊重,除了他跟家人往來的書信,縱使心裡百般好奇,他也一直沒有翻動過他抽屜裡的東西。

拉開抽屜最上面那一層,裡面全是金在中和家裡往來的那些信件,沒有多看,鄭允浩又關上了抽屜,拉開了第二層。裡面只有三樣東西:那條他以為已經被金在中扔了的紫水晶項鍊,一團裹在一起的碎布,還有那支在書房裡被他折斷了的簫。鄭允浩拿起那支簫:兩截斷簫已經用透明膠粘在了一起。撫著斷裂處,鄭允浩記得那次叫宋嫂去打掃時,他已經讓宋嫂把它扔掉了的。放回簫,鄭允浩拿起了那團碎布,感覺手裡的東西很沉很硬,他才知道碎布裡裹著東西。解開碎布,看到裡面的人偶時,鄭允浩覺得自己的心揪的疼了一下。拉開第三層時,鄭允浩看到了金在中跟他要的那本筆記本和筆,還有他送金在中的那支手機。拿過筆記本時,鄭允浩心裡有些激動。慎重翻開封皮,第一頁上俊秀有力的字撞疼了鄭允浩的眼。

 

我的情書

 

好一會兒,鄭允浩才顫著手翻過了第一頁,看到後面的東西後又迅速地往後翻,直到只看見筆記本裡原來印著的一條條橫杠。重新翻回"'我的情書"後面那一頁,看著上面的東西,鄭允浩覺得眼睛有些發酸。他給金在中留的紙條全都貼在了裡面,在他的字條下面是金在中漂亮的"批註"。

 

今天阿志會帶你熟悉這裡

給別人留便條要記得寫稱呼和落款啊,不然別人都不知道是誰留,留給誰的,連標點也沒有。不過你的字還真的是不漂亮,跟人差的好多。不過還是挺可愛的,O(∩_∩)O~

 

今天阿勇和阿志會教你一些你必須學會的東西。

其實當時挺不想學那些東西的,但是,那是你讓我學的。有點累,我果然不大適合這種體力勞動。

 

上午先休息,下午他們再教你一些東西。還有,賀方會來。

能不能不學....其實,好想跟你說這句話,但又覺得有些像在撒嬌。為什麼寫了又劃掉?這樣勾起別人的好奇心又不讓人知道,是很不厚道的!

 

試試,看好不好

很好,我很喜歡。其實那天我只是說說,沒真的想要你買,不過真的很開心。還有,很喜歡你的背,寬寬的、暖暖的,覺得很舒服也很安全。

 

手機可以打國際長途

你不怕我會給潔菲打電話嗎?不會吃醋嗎?還是,其實你不是很在乎我?雖然喜歡你的溫柔 ,但更喜歡你霸道些,因為那時候會感覺得出你有多在乎、有多喜歡我。

 

我去邁阿密幾天

下次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會回來?你...會想我嗎?你會不會再帶別人回來,然後讓我回去?快點回來,好嗎?


.....

看到字數最多的那一頁時,鄭允浩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的時間也最久。指尖撫過被翻譯過來的歌詞和自己說的那句話,鄭允浩無聲地念著上面的每一個字。

不論我們的結局會是什麼,就算你討厭我、恨我,我也不會放你走,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

愛上你,我不後悔。

 

.....

看完最後一頁,鄭允浩合上筆記本,從床上滑下坐到了地上,背靠著床沿。

「我這句話永遠有效,即使以後你後悔了,我也不會放你走。」

將筆記本放回抽屜,鄭允浩閉上眼,呼吸著空氣中殘留著的金在中的氣息。

做大事時金在中有做筆記的習慣,如果鄭允浩剛才從筆記本的最後一頁翻起,他就會發現所有事情的真相。

 

 

 

 

睜開眼,看到上方那張寫著擔心還略帶稚嫩的臉,金在中彎起唇角。

「小傑。」

「在中哥,你終於醒了!」

確定床上的人已經醒來,唐又傑臉上的擔憂換成了喜悅。

「我睡了很久了嗎?」

「也沒有,只是睡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不算太久。」

「現在是下午了?」

「恩。對了,在中哥,你餓不餓?我煮了粥哦。」

「我想喝點水。」

金在中說著便想坐起來,唐又傑趕忙伸手扶住了他。

「你身上有傷,現在還不能亂動,我扶你。」

給金在中墊上個枕頭,唐又傑扶著他靠坐在床頭,將水喂到了他嘴邊。

「看我都忘了,應該先讓你喝點水的。我去給你盛碗粥吧。」

也沒等金在中回答,放下水杯,唐又傑就轉身跑了出去。看著他的背影,金在中笑笑,開始打量自己身處的地方。

他記得他在黑暗中被人抱起時就暈了過去,醒來就在這裡了。雖然不大清楚那時候怎麼會有人去救走自己,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知不知道沒多大區別。這裡不錯,他挺喜歡,就先在這住上一段時間吧。

「粥來了!」

唐又傑興沖沖地端著一碗清淡的粥坐到了床邊,金在中便想抬手接過去,一下扯到了身上的傷,疼的皺緊了眉頭。

「我說了你身上有傷,還不可以亂動的。」

看著金在中頓時蒼白了的臉,唐又傑忍不住責備道。

「對不起。」

「知道就好,扯動身上的傷會很疼的,我會擔心的,以後表哥要是知道我沒有照顧好你,也會罵我的。來,喝粥吧。」

說著舀了一勺粥遞到金在中嘴邊。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照顧過,金在中覺得有些窘迫,但現在身體不允許他有太多的動作,只好張嘴喝下了嘴邊的粥。

「這些人竟然下這麼重的手,以後要讓我遇到,看我不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唐又傑邊喂粥邊忍不住叨叨地嘀咕著。

「嗯?你剛才說什麼?」

「啊,沒什麼。要不要再喝一碗?」

「嗯。」

他確實有些餓了。

 

「在中哥,你現在恨鄭允浩嗎?」

喂完第二碗粥,唐又傑終於問出了金在中醒來之後他就一直想問的話。

「恨?為什麼?」

金在中有些不明白。

「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事,受了那麼多委屈,他卻不相信你,你不恨他嗎?」

唐又傑不懂,要是他,就算不恨,那也會生氣。

「他沒有不相信我。況且,做這些都是我自願的,特意瞞著他的,他不相信我也很正常啊,為什麼要恨他?」

金在中說著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他哪裡相信你?要是他相信你,他就不會允許那些人對你動手,還下這麼重的手。」

「讓他們動手的是我,而且當時他說了不許他們動手,是我堅持的。」

「如果他完全相信你,那他更應該一直護著你啊,他不是喜歡你嗎?但他還是同意那些人動手了,所以他並不是完全相信你。」

「或許他主觀上是相信我的,但客觀事實又讓他不能完全相信我。」

「什麼主觀上相信,客觀上又不相信?你都把我說暈了。相信就是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哪有那麼複雜。」

金在中輕輕一笑。

「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不同的身份,每個身份都背負著不同的責任。他除了是我的情人外,還是很多人的大哥。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不能因為他喜歡我,相信我,而枉顧其他兄弟、手下的性命,一味地偏袒我。我不期望他是什麼人人稱頌的大慈善家或者大善人,實際上他也不是,但如果他是那種只考慮一己之利,豪不講情義,毫無責任感的人,那他也不值得我喜歡。」

「你說的我是不大懂啦。不過,說到證據,你當時為什麼不叫我去給你做作證?所有的事我都知道啊。」

「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嗎,而且這個陌生人還向著我?」

看著唐又傑,金在中又是一笑。

「那,那還有那些黑衣人啊。」

「小傑,這個世界不像你以前的那麼單純。他們之所以蒙著臉,自然是因為他們不方便在眾人面前現身。他們是鄭賀兩家暗中強大的守護者,一旦他們的行蹤暴露,不只是他們,連鄭賀兩家人的性命也會有危險。你覺得我應該為了自己一個人,而讓他們處於危險之中嗎?況且,他們本來就只聽鄭賀兩家人的命令,跟冰焰盟裡其他的人並沒有什麼關係,就算他們出來給我作證讓那些人信服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他們心裡會認為是因為鄭允浩喜歡我而叫他們來給我做假證。那會降低鄭允浩在他們心裡的地位,他們會認為鄭允浩不再值得他們信賴,終有一天會背棄甚至背叛鄭允浩和冰焰盟,那後果是無法想像的。」

「真的會有那麼嚴重嗎?」

金在中點點頭。

「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喜歡一個人不是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了就不喜歡的。」

「那你一點都不怪他,一點都不難過嗎?你一直都在替他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

金在中揉揉唐又傑的頭,笑了。心裡卻有著一股他無法忽視的失落感。

怎麼會一點也不難過,他也只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心裡明白不能讓鄭允浩一直袒護自己要自己證明自己的清白的同時,又希望他像唐又傑說的那樣維護自己到底,他如自己所願沒有再阻止時,高興他做出正確的決定時又有些難過;說著要他不要過去的同時,又希望他馬上沖到自己身邊,看著他猶豫著時開心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同時又有些失落。人,還真是種矛盾的生物。

 

 

 

 

雖然主要的傷都在身上,但由於頭部受到過較強烈的撞擊,楊旭輝在金在中離開後的第五天下午才終於恢復了意識。在楊旭輝醒來之前,鄭允浩每天都會到醫院去看他,除了擔心他之外,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所有真相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證明金在中清白的人,就期盼著他早一點醒過來。但在楊旭輝好不容易醒過來之後,鄭允浩卻又吩咐所有人不許讓楊旭輝知道金在中出了事。

醒來看到自己的兄弟都在身邊,楊旭輝很高興。雖然不見在那種時候還用那種話來威脅他要他堅持下來的金在中,心裡有些奇怪,但猜測著可能是還沒來得及通知他,也就沒有多想。

就在楊旭輝醒來的當天,賀方跟鄭允浩商量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把楊旭輝身體的狀況告訴他。因為就算要瞞也瞞不了多久,不如在他開口問之前就告訴他。在聽完賀方的話後,楊旭輝臉上因為安全從鬼門關回來的喜悅和經歷過死亡之後特有的從容頓時消失殆盡。從怔愣中回過神後,便將病房裡所有的人都請了出去。

雖然醒來時便覺得腰部往下的身體全沒了知覺,但他沒往壞處想,只當是自己昏睡了太久的緣故,卻不想....

眾人雖然擔心,但也知道此時楊旭輝肯定聽不進任何安慰的話,所以只能沉默地退出了病房。

 

剛醒來的前兩天,楊旭輝的情緒和精神相對說還算是好的,但在第三天當知道自己連排泄都無法自控之後,整個人就像沒有靈魂的布偶,再沒開口說一句話,也不主動張嘴吃飯喝水,只在賀方讓他吃藥時才機械地張開嘴。在賀方單方面積極治療的情況下,他的外傷好了七七八八,但下半身一直沒什麼起色。

這種情況持續了近半個月,楊旭輝的情緒才見好轉,開始主動跟鄭允浩他們說話,也開始積極配合治療。鄭允浩他們不知道賀方用了什麼法子讓楊旭輝的情緒突然轉好,只見這半個月下來,賀方憔悴了好多,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圈。他們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之中最樂觀從容的賀方這麼狼狽。

積極配合治療有了一星期,楊旭輝的下身仍是沒有知覺,但賀方告訴眾人他的情況在好轉,讓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的楊旭輝心裡始終閃著一點希望的火星子。

這時楊旭輝終於又注意到在他醒過來後的這近一個月裡,金在中一直沒有出現過,這很不正常,他知道在他昏睡的這段時間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追問之下,鄭允浩才把那天發生的事告訴了楊旭輝。聽完鄭允浩的敘述,楊旭輝鬆了口氣:幸好沒有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你把他交給的那人可不可靠?」

鄭允浩不是不相信楊旭輝,只是但凡牽扯到金在中的,他總是沒辦法百分之百放心。

「小傑的人和身手你都可以放心。在我醒來之後小傑一直沒有來找過我,說明他們現在很安全。現在我想問你一件事,當時,你信不信他?」

「信。」

「那我想他應該不會怪你。」

「到底是什麼事,你連我也要瞞著?跟韓敬的死有關對不對?」

「不只是韓敬,跟瓦利德和其他六個人的死都有關。」

楊旭輝的話一出,在場的鄭允浩、鄧勇、陶志剛和賀方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這些全都是他一手策劃的,為了你。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說清楚,所以你還是親眼看親耳聽更好。我現在能不能出院一趟?」

楊旭輝說著轉向了賀方。收回心神,賀方看著楊旭輝,點點頭。

「可以。但你現在的狀況,最好還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並不是楊旭輝的身體狀況不允許,而是現在沒幾個人知道楊旭輝傷到這種程度。這個消息或者只是傳言如果在道上傳開的話,會對他相當不利。

「嗯,我知道。阿勇、阿志,明天你們兩個到這個地方去把我放在那裡的東西拿過來帶到會議室去。在到會議室之前不要讓除你們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東西絕對不能落到其他人手裡。」

楊旭輝跟賀方拿了紙筆,寫了個地址後遞給了鄧勇。

「知道了,我們一定小心。」

鄧勇接過紙片和陶志剛看過之後,用打火機點燃,將灰燼放在掌心一揉,什麼也沒留下。

「麻煩你明天下午把那天在會議室裡的人全部叫過去,明天我會給你個答案。」

楊旭輝再次轉向鄭允浩。

「好。」

縱使心裡急著想知道真相,但鄭允浩知道現在他只能耐下心,等著明天。

事情交代完沒一會兒,中途被派出去辦事的辛子峰回來了。辛子峰雖然覺得病房裡的氣氛有點怪,但在報告完自己完成任務的情況後並沒有問什麼,立在一邊等著吩咐。

「我沒什麼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楊旭輝笑笑朝眾人說道,臉上略顯疲憊。幾人囑咐他好好休息之後便一一推門離開。就在辛子峰走到門邊時,楊旭輝開口叫住了他。

「子峰,你等等。」

辛子峰停在原地,轉過了身。另外幾人看看被叫住的辛子峰,又看一眼裡面的楊旭輝,沒說什麼便離開了,只有鄧勇笑著拍拍他的肩。

「看來要辛苦你了。」

說完追上陶志剛,走了。辛子峰只是對他笑笑,便又轉向楊旭輝。

「輝哥有什麼要交代?」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讓你明天中午再來這裡一趟,不用帶什麼,你過來就行。」

楊旭輝想了想,決定讓辛子峰明天到醫院來接自己過去,不過他現在還不打算跟說讓他過來幹什麼。

「是。輝哥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沒什麼了,你也回去吧。」

「是。」

看著辛子峰關上病房門離開後,賀方走到了楊旭輝床邊。

「要不要到頂樓轉轉?」

「嗯。」

雖然覺得有些累,但他還是想走出病房,看看外面。

得到楊旭輝的應允,賀方掀開被子,彎腰把他抱起放到了輪椅上,將他推出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冰焰盟總部,地下會議室。

會議室裡的人分成兩撥待在長桌兩端,一端是坐著的鄭允浩,身邊站著鄧勇和陶志剛,另一端則是站著的那天來"鬧事"的人。誰也沒有說話,都在等楊旭輝出現。

鄭允浩一臉平靜無波,心裡卻波濤洶湧,從楊旭輝跟他說了那句『這些全都是他一手策劃的,為了你』之後,他心裡就沒辦法像表面上那樣平靜。楊旭輝說一切都是金在中策劃的,金在中卻又說韓敬不是他殺的,昨天楊旭輝又問他相不相信金在中,並且顯然希望他是信金在中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韓敬是什麼身份,足以讓楊旭輝瞞著他卻暗地裡跟金在中做了這麼多事?金在中本該對冰焰盟的事知之甚少的,卻怎麼又捲入這些事當中,甚至成了策劃者?瓦利德跟韓敬之間又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死的另外六個人在這整個事件中又是什麼角色?也跟韓敬有關,或者與瓦利德有關?所有這些事鄭允浩都想知道。

他想見金在中,尤其在看過金在中的筆記本之後。已經快一個月了,從把金在中帶到美國後,他從沒有跟金在中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鄭允浩幾乎有些按捺不住。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入口處。楊旭輝坐在輪椅上,由辛子峰推了進來,賀方跟在他身側。屋裡楊旭輝的那些下屬看到他後紛紛迎了上去,原本坐著的幾個堂主也站了起來。

「輝哥,你的傷?」

楊旭輝的傷勢除了鄭允浩他們幾人清楚,對外一直是保密的。見楊旭輝受傷住院這麼久,現在仍坐在輪椅上,眾人不免有些擔心。

「沒事,過個十來天就好了。」

眾人心裡雖覺得情況可能並非像他說的那麼好,但偷眼看向立在他一邊的賀方後,都沒表示出任何懷疑。

「是誰告訴你們我受傷是金少搞的鬼,是他想要除掉我?」

話鋒一轉,楊旭輝語氣不變,但那銳利的眼神讓面前那群手下一怔之後都低下了頭。聽著楊旭輝話裡對金在中的稱呼,眾人已經知道可能是他們弄錯了。可是當時得到的那些蛛絲馬跡並不是他們特別針對金在中而憑空捏造的,而且在他們的追問之下,金在中雖否定了韓敬是他殺的,但他承認了韓敬的死確實跟他有關。要求他詳細說明那天的情況時他卻怎麼也不肯說,還想用美人計迷惑他們的大哥想要逃過去。

「知不知道你們尊敬的韓哥是什麼人?」

將目光投向了原來韓敬手下那群人,楊旭輝怎麼可能沒有看到他們臉上的那點不服氣。沒等他們答話,也沒有給他們答案,楊旭輝又看向了那幾個堂主。

「可能有些無禮,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不知道幾位堂主清楚自己的手下平時都在幹嘛嗎?」

「當然是在做他們該做的事。」

其中一個堂主代另外幾個堂主和自己答了楊旭輝的問話。心裡雖有些不快,但臉上還是帶著笑。

「哦,是嗎?」

楊旭輝也是一笑,轉向站在鄭允浩身邊的鄧勇和陶志剛。

「阿勇,阿志,讓你們拿的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

鄧勇將手裡堅固的合金製成的盒子交到了楊旭輝手上。旋開密碼鎖,打開盒子取出裡面的光碟,楊旭輝掃了一眼盯著他手上的東西的一群人,一笑,又轉向鄧勇。

「放來給大家看看,我想大家都會喜歡這部電影的。」

 

看到超大的液晶屏上顯示的畫面時,鄭允浩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除了楊旭輝之外,其餘的人都坐直了腰或挺直了背。畫面裡正是韓敬進了金在中書房裡的場景,韓敬和楊旭輝那一眾手下和幾個堂主興許不知道金在中和韓敬身在何處,鄭允浩卻再清楚不過,放在膝上的手不禁握成了拳。

看著韓敬走進金在中的書房到向金在中告白,眾人的臉就像萬花筒般,有震驚、不解、不敢置信....當看到韓敬吻上金在中時,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而鄭允浩幾乎要忍不住沖過去揮拳揍向螢幕上的韓敬。雖然都清楚韓敬已經死了,但看到他最終停下了那要命的動作時,心裡都為他鬆了口氣。而韓敬接下來的解釋,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聽完他的解釋後,原來尊敬他的一干手下心裡對他更添了幾分敬意,覺得他果真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但韓敬緊接下來的話就讓他們頓覺頭上挨了一棍悶棍,腦子發昏,眼冒金星。

 

「其實我本來就不是冰焰盟的人,所以算不上背叛。」

韓敬說得認真,金在中只是面帶疑惑地望著他。

「在中,如果我說我其實是臥底員警,你相信嗎?」

「你是員警?」

金在中瞪大了眼睛。

「嗯。」

「真的?」

「真的。一從警校畢業我就被派到這裡來做臥底了。」

「那你更不能帶我走了。」

「為什麼?」

韓敬不解地看著金在中。

「如果帶我走,你臥底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一旦他們發現你的真實身份,你的....會比叛徒還要不如!」

「不會的,我做得很小心,他們不會發現我的那個身份的。」

「不行,太冒險了,不值得,我不值得你這樣....」

「在中,值不值得我清楚。另外你也不用擔心,其實冰焰盟裡除我以外,還有六個警方的臥底,他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我知道他們的,其中有三個也是我背後那個人派來的。」

「真的?」

「嗯,所以不要擔心,好嗎?」

「....嗯。」

金在中像是不大放心,看著韓敬好一會兒才答應了他。

「不過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你給我些時間我要做些安排,好嗎?可以等我嗎?」

「嗯。」

韓敬笑著將金在中擁進了懷裡。

 

畫面就在這一刻定格。韓敬臉上幸福滿足的表情,螢幕前的眾人看得真切,而韓敬看不到的金在中臉上的神情,他們也看得清楚:無奈、悲傷、歉疚、堅決混雜在一起,唯獨沒有韓敬臉上的幸福愉悅。

 

螢幕上的畫面沒一會兒又動了起來,畫面裡大概二十多人分成兩派,正在激烈地爭吵,不一會兒就動起手來,場面頓時一片混亂。等到那個地方回歸安靜時,已經沒有一個人是站著的,一地血腥。

暴力血腥的畫面,即使是坐在螢幕前的人也看得寒毛直豎,一開始的莫名其妙早已被恐懼替代。其實,他們最能體會這種械鬥有多恐怖和殘忍。

畫面沒有定格,卻依然是那群倒地的人,由血腥帶來的恐怖感在安靜的空間裡彌漫開來,看的人中已經有些人挺不住或是低下頭或是垂下眼,不敢再正視那個畫面。

忽然一個全身黑衣只露出兩隻眼睛的人駕著看似已經昏過去的韓敬出現。身邊的人的騷動,讓那些低頭垂眼的人重新抬起頭睜了開眼,看向螢幕。

把韓敬放在地上後,黑衣人便轉身離開走出了畫面。不一會兒同樣打扮的人一手扶住用布蒙著眼睛的金在中也出現在畫面裡,將金在中帶到韓敬旁邊後轉過他的身體,讓他背對著那片血腥,解下他蒙在眼上的布後也離開了。站了一會兒金在中睜開了眼,似乎是身後的血腥味太過濃重,他一下又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閉上了眼,一個深呼吸之後才又重新睜開眼。慢慢在仍未清醒的韓敬身邊蹲下,伸手取過他身上的槍後,改蹲為坐,看著躺在地上的韓敬,輕聲開了口。

「對不起。」

金在中看著前方的眼神漸漸變得空茫,側身躺著的韓敬依舊一動不動,兩人身後躺在地上的那些人身下的血跡顏色慢慢變深,氣氛詭異的可怕。

終於,韓敬的眼皮動了動後,慢慢地睜開了,本能的想要坐起來卻不行,身體只是小小的動了一下。這下他似乎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睜大了眼睛,抬起眼對上了坐在他旁邊的金在中的眼,眼裡帶上了疑惑與一絲恐懼。金在中看著他,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的情緒。

「一個小時以內,除了脖子以上的部分,你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

沒有說話,似乎是聞到了那血腥味,韓敬艱難地扭過了頭。

看不到他的臉,誰也不知道當時他的表情,除了金在中。但從他僵住的脖子,眾人已經可以猜得出來。

把頭轉回,仰起了脖子抬眼望著金在中,韓敬手背和脖子上的青色血管凸顯出來,臉上顯出吃力的表情,似乎維持這個姿勢看著金在中已經花掉了他全部的力氣。

「你,到底是誰?」

沒有看韓敬,金在中微微低下了頭。

「金在中,也有人叫我金少,或者,」

金在中忽然頓住,抬起了頭,看向韓敬。

「海藍薔薇。」

韓敬看著金在中的表情一下又混亂起來,眼神也由警惕變得複雜。

「我愛他,所以不可能看著別人在他身邊埋下炸彈卻裝作不知道。」

似乎是看出韓敬問不出口的話,金在中逕自說著。

「所以,從頭到尾,所有的一切都是,都是假的,對不對?」

韓敬臉上的表情依舊複雜,但相比之前要清晰起來:失落、傷心或者是痛苦、自嘲交織在一起。他的脖子放鬆下來,頭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是已經沒有力氣再維持著仰望著金在中的姿勢。

「除了讓你誤以為我也喜歡你是假的,其他的,都是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很輕鬆也很開心,所以笑是真的;喜歡小龍小雪是真的;想要離開這裡,離開他是真的。雖然喜歡他,但我只想做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我可以在中國等他,等他什麼時候到中國去了他還願意的話,就去見他。知道楊旭輝一開始怎麼會答應跟他一直懷疑的我合作嗎?我們做了個交易,我幫他掃清所有的雷,他幫我離開這裡。直到那次米樂死在我面前,我才清楚的知道,我有多害怕再也見不到他,怕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他已經死了。書房裡那支曲子,就是因為想他,而寫的。」

韓敬臉上的表情更悲傷了。

「如果,如果我比他先遇到你,你會不會....」

「不會。」

金在中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堅決。

「我不喜歡男人,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只除了他。我十六歲的時候就遇到了他,跟他,有了關係,但卻連他叫什麼,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八年後,我又遇到了他,我以為我會恨,但是沒有。」

沉默在金在中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時,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韓敬閉上了眼,勾起了唇角,但唇角上滿滿的掛著的是說不出的苦。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你其實很早就知道了,是吧?」

韓敬再次輕聲開了口。

「嗯,在他讓你到我身邊做貼身保鏢的第四天時,我猜到的。你知道我曾被朱立平綁過,然後又自己逃了出來,但你不知道我逃出來後藏到了哪兒,在那個廢棄場。就是你去拜祭你爸爸後提前回來和你背後那人碰頭的地方,當時我就在你們旁邊。但因為當時你感冒所以聲音變了,而在那之前我也只聽你說過一句話,所以那天聽到你感冒後的聲音時,只是懷疑,直到後來對你的事瞭解的多了才慢慢敢確定。」

「所以,在你確定我的身份的時候也就已經知道了臥底不止我一個?」

「你在他身邊已經有八年時間,但他卻一直沒事,我想原因一定很多。但不管原因是什麼,你背後那人一定不會只讓你一個人待在他身邊這麼久,卻還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那對他不保險。何況,撒的網越大抓到的魚才可能越多,只不過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多。」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而要這麼大費周章?就算他對你的話還有所懷疑,楊旭輝的話他一定會相信。」

韓敬一直沒有看金在中,臉上是認命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不想讓他再嘗到背叛的滋味。我也曾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過,我清楚那種滋味。但我不知道在經歷了那樣的事之後,他怎麼讓自己做到再相信別人,相信你們。如果是我,我可能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金在中停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

「你知道嗎?其實那次在花房裡你吻我時,他看到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那意味著什麼,但他只是把你從我身邊調開了。那是因為他覺得那不是他兄弟的錯,而是他的錯,錯在他把你放到了我身邊。八年時間,以你的能力手裡一定握了不少能置他於死地的東西,而你背後那個人卻不斷地想方設法把人插進來,那說明他沒有得到那些東西,因為你沒有把你手裡的那些東西交給他,你給他的只是一些無關痛癢隨便找個人就可以頂替過去的東西,甚至暗中阻撓其他人的調查。你為什麼不把那些東西交給他呢?如果把東西交出去了,你就不用再做臥底,就可以恢復你原來的身份,再不用過這種生活。甚至在你決定要把我帶走的時候,也沒有為了永絕後患把它們交出去,而只是製造一些混亂,轉移他的注意力,為什麼?」

韓敬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笑。

「因為在你眼裡,他並不只是個〝大哥〞,還是朋友,是恩人。你知道他並不是把你當做使喚的工具,而是兄弟。」

睜開了眼,韓敬眼裡有著震驚。

「你一從學校畢業就到了這個地方,那時的你,觀念中只有絕對的黑和白。可是八年的時間,讓你看到了太多,知道了太多,看到了原來你認為的白有時卻比你認為的黑還要黑,而原先認為很黑的那個世界卻並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骯髒、汙黑、寒冷,有時甚至覺得它比那個白的世界更溫暖,更有人情味。但你有你的堅持和衡量的標準,你無法放任自己,更沒辦法就這麼心安理得地過著,但在你知道了你背後那人和冰焰盟的關係後,你又不再那麼相信和嚮往那個白色的世界,你變得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黑還是白。」

韓敬睜大了滿是震驚的眼看著金在中,金在中只是露出了個淺淺的笑。

「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我?」

再開口,韓敬臉上已經沒有了震驚,只剩下了平靜。

「挨上一槍,然後帶著小雪他們離開美國,去歐洲,你為了救我而受傷,還有兩個孩子,我和阿輝開口的話,他一定會放你走,安排好你們以後的生活。」

韓敬臉上再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為什麼讓我走?」

「我想你應該早已經知道胡波的下場。龔雪蓉是個好女人,她也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小龍說過他長大後要成為一名厲害的鋼琴演奏家;小雪說她想要做個芭蕾舞者,她站在舞臺上跳舞的樣子一定很美;而你,是這裡除他以外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你是他手下唯一一個不是因為我的身份對我好,關心我,擔心我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其實一開始,我只是想要你相信我確實想要離開這裡,離開他,你有妻子,還有兩個兒女,我沒想到你會....愛上我,直到你吻了我,我才知道事情沒有照原先的計畫發展,所以只好順水推舟。」

金在中臉上有著歉疚,聲音很輕。

「所以在你心裡,我還是特別的,是重要的?」

看著金在中,韓敬眼裡有著一絲期待,金在中看著韓敬,點了點頭。可能是隨著時間的消逝,藥效已經沒有最初那麼強烈了,韓敬使了力竟讓自己躺平了,閉上眼,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

就那樣躺了一會兒,韓敬又睜開了眼。

「那,殺了我吧。」

這次換金在中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看著一臉平靜的韓敬。

「你也知道我背後那人是誰,也知道了他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他知道我帶著雪蓉他們離開了,為了自保他不會放過我的,甚至連雪蓉他們都逃不過。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不知道哪天自己會忍不住跑回來不顧你的意願把你從他身邊帶走。雖然你並不愛我,但至少曾經的那些並不全是假的。幸福就像毒品一樣,上癮之後根本就戒不掉,我已經上癮了。我想你也一定想過把事情都跟我挑明了之後,還讓我留下來的可能,但如果我繼續留下我臥底的身份終究是瞞不住的,一旦這個身份暴露,就算他和楊旭輝他們相信我,其他人也不一定會相信,遲早有一天我會死在其他人手上,所以你才讓我走,對不對?而如果我死了,對你對我對他,對雪蓉他們都好。他會一直都當我是他的好兄弟,可以用命來保護他心愛的人的兄弟,我也不會再做對不起他的事,雪蓉他們也會得到最好的照顧,那樣我就不會對他們覺得太愧疚,你也會一直記得我,記得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愛你。所以殺了我,好嗎?」

不知道真的是藥效不那麼強了,還是韓敬的意志力過強,他竟伸出手抓住金在中拿槍的手,把槍管頂在了自己的眉心。

「我想你應該安排好了,再過不久就會有人來,所以時間不多了,開槍吧。」

金在中看著韓敬,只是搖著頭,眼眶泛紅,掙開了韓敬的手。看著轉開臉的金在中,韓敬又翻回身,竟撐著身子慢慢爬了起來,等他跪坐著面對金在中時,額上已經覆了一層汗,鼻息粗重。金在中看著他,並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你一定也想過這種後果,你知道這樣對誰都好,是最好的辦法。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後悔愛上你,就算你只是把我當做朋友,但至少我還是你心裡重要的人,至少在你心裡還有屬於我的位置,我已經很高興了。」

螢幕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金在中和韓敬的臉上,在等金在中的答案,誰也沒有注意到韓敬什麼時候拿走了金在中手裡的槍。直到〝砰砰〞的兩聲槍響,所有人才一怔。

迅速地扶住向後仰去的韓敬,金在中不可置信地將目光從韓敬蒼白卻帶笑的臉上移到此刻正不斷流著血的雙腿,眼淚從通紅的眼眶裡滾了出來。

「我竟然差點忘了,他之所以不讓你碰這些事,是因為不想讓你的手沾上血腥,我怎麼可以輸給他。我一直都不希望看到你不開心,更不想看到你哭,但現在我好開心,因為你現在的眼淚是為我流的。」

金在中看著韓敬,說不出話。"砰"又是一槍,金在中瞪大了流著淚的眼看向韓敬的腹部。韓敬的臉更蒼白了,拿著槍的手無力地擺到了一邊,但看著金在中的眼卻帶著笑。

「他們都知道我身手很好,如果,只有一槍的話會讓人懷疑的。」

金在中搖著頭,淚掉得更凶。

「我右邊口袋裡....有要給你的東西,幫我,拿出來好嗎?」

讓韓敬靠著自己,金在中抖著手把韓敬衣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小龍和小雪做的,讓我拿給你,我覺得不是....很好看,就稍稍,改了改,本來是想要挑個比較好的...時候給你的,不過現在再不送的話,就沒,沒時間了。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金在中用力地點著頭,韓敬臉上扯開了一個笑。

「我可以,最後一次親你嗎?」

點點頭,金在中微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韓敬的左手抓住金在中胸前的衣襟,努力挺直了腰,唇在金在中的額上輕輕觸了一下後便離開了。又一聲槍響之後,韓敬抓著金在中衣服的手慢慢鬆開,垂了下去,那支槍也從他鬆開的手裡掉了下來,掛在他唇角的淺淺的笑卻一直沒有消失。金在中輕擁著韓敬,淚一滴一滴地劃過臉龐,滴落在他身上,一直沒有聲音。

 

 

畫面就定格在那天去到現場的人所看到的那一幕,不一會兒又變得一片漆黑。楊旭輝看了看身邊的鄭允浩後轉過了輪椅,面對眾人,不意外的看到有些人紅了眼眶。

轉過身,鄭允浩已經斂去先前的表情,擺出平日裡那讀不出情緒的臉,看著面前神色各異的一群人。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那剛才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看到。」

「都回去吧。」

「是。」

 

離開後的眾人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後,各有所思,但都對金在中改了觀,有人佩服,有人害怕。從兩段錄影中已不難把所有事情串聯起來,韓敬說除他以外還有六個臥底,而在韓敬之後幫裡又〝意外〞的死了六個人,再之後是瓦利德。到現在已經很清楚那六人就是另外的臥底,而瓦利德就是韓敬背後那人。這幾個人的死雖然讓人起疑,但又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來證實它不是意外,特別是瓦利德的猝死,那絕對不是巧合!這不是他們較為熟悉的楊旭輝的行事風格,他可不會這麼〝溫柔地〞對待敵人和叛徒,那麼就是另外一個人,金在中的了!

而幾個堂主之中有的對金在中除了生了一絲恐懼之外,忍不住為自己擔憂起來。死的幾個人中就有人是某位堂主的副手,手下有員警的臥底而不自知,最後竟是讓別人除掉的,那麼自己跟員警有沒有關係就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了。現在鄭允浩雖然不表示要追查下去,但並不是就說明以後也不會。就算鄭允浩不會,那如果金在中回來之後呢?他會不會替鄭允浩繼續追查下去?之前這次他和楊旭輝做的已經算是很大的動作了,但他們竟沒有絲毫察覺。雖然自己確實清白乾淨,跟員警沒任何關係,但如果到時不論是鄭允浩還是金在中再繼續查,查出別的事來怎麼辦?鄭允浩,他們自然是不敢動的,而現在的金在中也是他們動不了也不敢動的,所以心裡只能想著回去後趕緊先做些補救或掩蓋的措施才是上策。

關於那張照片,也沒人敢再多問。

 

在一群人走後,鄭允浩便讓鄧勇和陶志剛回去了。楊旭輝對看著他的辛子峰,點點頭,讓他也走了。看著關上的門,楊旭輝再次轉向了鄭允浩。

「這裡還有些東西,我覺得讓你看看比較好。麻煩你幫個忙。」

楊旭輝說著扭過頭看著賀方,遞出手裡剛拿出來的另一張光碟。

 

還是金在中的書房。

金在中推開擁著他的韓敬,淺笑著。

「我突然想吃點水果,你可不可以下去讓宋嫂替我準備些?」

「好,你等等。」

韓敬帶著寵溺的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門關上的聲音一傳來,金在中便迅速地站起來跑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嘔吐聲和沖水的聲音。水聲停下後,金在中又從洗手間走了出來,臉色有些難看,輕輕搓了搓自己的雙手後,便不斷地輕拍自己的臉頰,坐回了沙發上。

這一段影像很短,畫面停下後楊旭輝看向神色複雜的鄭允浩。

「那次在花房裡,他也是這樣。」

所以他才對金在中有了些信任,在他說出他的條件後才答應跟他合作。但那時他並不是那麼相信金在中,就借著自己特殊的身份〝監視〞著金在中,所以才有了這些錄影。不過這些他不需要跟鄭允浩說,因為鄭允浩肯定明白。

沒有接話,鄭允浩只是看著再次亮起來的螢幕。

 

金在中穿著全黑的浴袍坐在沙發上,前傾著身子擰開了桌上放著的一瓶紅酒,滴入幾點透明的液體後又塞上了瓶塞,拿起輕晃了幾下之後又放回了桌上,然後斜靠在了沙發上,神態慵懶。系的有點松的腰帶,讓前襟大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黑白相襯,別樣誘人,但卻看不到本該在左邊鎖骨上的那個薔薇紋身。

看著畫面裡的人,鄭允浩有些懷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金在中,那陌生的清傲又嫵媚的神情,他從未見過。但那張他絕不會認錯的臉和那雙眼睛又讓他肯定,那一定是金在中,即使看不到他鎖骨上有那根本去不掉的薔薇。金在中所在的地方鄭允浩並不知道,但看那房間的佈置很容易就看得出來那是酒店的房間,佈置雖簡單但很乾淨。

沒過多久傳來了三聲敲門聲,金在中坐在沙發上沒有動,接著又傳來了開門聲,一個三十多歲相貌算得上是英俊的男人出現在畫面裡。鄭允浩一下坐直了腰,這男人他認識,就是已經死了的瓦利德。

瓦利德看著沙發上的金在中,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金在中只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如果不是你鎖骨上沒有那個東西,我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有人長得這麼像。」

「你不是不相信我,不打算跟我合作,怎麼又來了?」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跟金在中長得這麼像,我提防著點似乎說得過去吧?」

瓦利德臉上帶笑,目光不離金在中的臉。

「這麼說你現在是決定要跟我合作了?」

「沒錯。不過,我還是有些疑問,你既然想要取代金在中到他身邊去,你怎麼會幫我毀掉他手裡我的證據,並搜集證據除掉他,那豈不是對你很不利?」

金在中輕笑了聲才開了口。

「只要金在中不在了,就憑這張臉還拿不到鄭允浩能給想給金在中的那些東西嗎?我看上的是鄭允浩的錢,可不是他的人,更不可能一輩子做另一個男人的替身。如果東西到手鄭允浩卻不死,我怎麼過我有錢的逍遙日子?而顯然,我做不到,需要個合作夥伴。」

「雖然這張臉跟金在中的一模一樣,不過其他的,跟傳說中的金在中還真是一點也不像呢。」

「這似乎跟你無關。」

「的確。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瓦利德換了個笑,說道,金在中這才露出了笑臉,那眼角眉梢的風情和那露出的春光,讓瓦利德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那是不是該喝一杯預祝我們合作成功?」

金在中說著傾身倒了兩杯紅酒,端起其中一杯對著瓦利德做出了邀請的姿勢。瓦利德收回放在金在中胸前的目光,看向金在中,卻沒有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

「怎麼,怕我做了手腳?你可是我的合夥人。」

勾起唇角,金在中眼裡露出了一絲輕視,仰頭一口喝盡了杯裡的酒,放下酒杯後又看向瓦利德。

「我想休息了,你似乎也該回去了,沙馬先生。」

「我們既然已經達成合作協定,我覺得我們該多瞭解彼此,這樣才能合作無間不是嗎?而要想多瞭解彼此就要多相處,你說是不是?」

端起桌上那杯酒一口氣喝掉後,瓦利德說著對金在中展露一個富有成熟男人魅力的笑。金在中把身體靠到沙發上,頭枕著自己的右臂,翹起了二郎腿,舉起左手看著自己的五根手指。

「我們只需要知道彼此下一步怎麼走就行,還需要瞭解什麼?」

放下酒杯,瓦利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對面緊挨著金在中坐了下去,眼睛從金在中漂亮的腳趾頭一寸一寸地移到他精緻的臉。

「各方面都需要瞭解,不是嗎?」

金在中扭過頭看著身邊的瓦利德,沒有說話。瓦利德傾身,唇就要吻上金在中的,金在中一手擋在了瓦利德唇上,止住了他的吻,還是沒說話。看著此時金在中萬種風情的眼,瓦利德拿開金在中遮在唇上的手,含住他的指尖輕輕啃咬起來。金在中一笑,抽回自己的手,傾身伏在瓦利德耳邊。

「知不知道,在黑暗中人的感覺會特別靈敏?」

說著扯下了自己的腰帶,纏在了瓦利德頭上,遮住了他的眼。失去視覺的瓦利德看不到,即使扯下腰帶,金在中的浴袍也沒有敞開,還是像之前那樣有些鬆散地裹著他漂亮的身子。輕輕拽住瓦利德的前襟,將他從沙發上帶了起來,走到不遠處那張不小的床前,金在中輕輕一推把他推倒在床,自己也一腳跨上了床跪坐在瓦利德旁邊,俯下身湊到他耳邊,輕吹了口氣,一隻手的食指從他的喉結處慢慢下滑,挑開了第一顆扣子。

「不要急著拉開眼睛上的腰帶哦。」

就在鄭允浩咬緊了牙,握緊了拳頭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畫面裡忽然又出現了兩個人:他所熟悉的黑衣人和被黑衣人領著眼上蒙了塊黑布跟金在中一樣打扮的常嘉毅。

金在中從床上坐起,下了床,黑衣人領著常嘉毅到了床邊。扯下蒙住常嘉毅眼睛的黑布,黑衣人輕輕一推,常嘉毅便向前傾去跌進了因為感覺到金在中離開而坐起身的瓦利德懷裡。抱住"投懷送抱"的人,瓦利德一下拉開了蒙在眼上的腰帶,扔下了床。

「你總是讓人意外和驚喜!」

瓦利德懷裡的常嘉毅睜開眼,對瓦利德綻開嫵媚的笑。瓦利德笑駡一聲"妖精"後便翻身把懷裡的人壓在了床上。

離床不遠的金在中接過黑衣人遞來的一塊方巾,使勁兒擦了擦剛才被吮吸的手指後,又將它遞回給剛撿起浴袍腰帶的黑衣人,然後閉上了眼。黑衣人接過方巾,一個刀手砍向金在中的後頸,在他倒下前接住,抱著他帶著那瓶紅酒離開了那個地方。而房間裡床上正打得火熱的兩人,似乎對就在身邊發生的事毫無察覺。

畫面在金在中被帶離後沒一會兒就變成了一片漆黑。

 

鄭允浩轉過身看向楊旭輝,他有太多的疑問需要楊旭輝來解答。

如果瓦利德的異常甚至是死,是因為金在中在酒里加的東西,那同樣喝了酒的金在中為什麼沒事?還有常嘉毅是怎麼回事?在瓦利德死後,他曾見過常嘉毅,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而顯然,剛才他看到的畫面裡的常嘉毅和瓦利德一樣,不正常。

「金少在酒里加的東西叫"迷夢",是一種會讓人產生幻覺的藥,它能喚起人心裡最強烈的欲望或最大的黑暗,是金少和他朋友拿的。它的製造者的本意是讓一些始終無法實現自己願望的人"美夢成真",所以藥物本身對人體並沒有任何傷害,而它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缺點就是,一旦服下後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否則會導致猝死。而,一旦藥效過去,藥的成分就會化成水融入人體,無論多先進的設備儀器都無法檢測出來。金少之所以沒事,是他對自己做了心理暗示靠意志力保持短暫的清醒。常嘉毅是服了另一種金少朋友拿來的藥後被催了眠,至於是什麼藥,我就不清楚了,金少並沒有說。他鎖骨上的紋身暫時看不到也是他朋友的傑作。至於其他六個人,他的意思是,給他們一些警告 讓他們離開。但當時他剛好離開,還有一些藥在我手上....」

盡可能簡單地解釋清楚,楊旭輝看著沒有反應的鄭允浩,不再開口。將目光從楊旭輝臉上移開,鄭允浩側過了頭。

難怪,難怪瓦利德會睜著眼把常嘉毅當成了金在中,而常嘉毅在警局裡的時候會做出那樣的口供,說那天晚上是瓦利德約了他到那裡的,他們之前也在那個房間見過幾次,瓦利德還送了他不少相當值錢的東西。對於其他的人,他的做法會跟楊旭輝一樣,不會讓他們活命,否則,危險的會是自己。

「賀方,你送阿輝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是。」

「等等,還有件事,明天他會跟小傑回中國。你清楚,謝潔菲一直在等他。」

楊旭輝說完便示意賀方,讓他把自己推了出去。

接下去要怎麼做,由鄭允浩自己決定,他多說無益。最後那句話不是要刺激鄭允浩,他只是提醒他,雖然現在金在中愛的是他,但一旦他回到中國,如果謝潔菲不肯放棄,並不能排除他會因為愧疚回到謝潔菲身邊的可能。

看著關上的門,鄭允浩坐直的腰這才松了下來。

金在中的愛,對他來說一直都是他渴望卻又得不到但又沒辦法放棄的奢侈品。在剛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金在中時,他很開心,心裡沒有一絲的掙扎和猶豫,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那麼的愜意和幸福,所以他一直讓鄧勇他們把他帶到自己的身邊。直到從美國再回到中國,第一次受到思念的煎熬,他才發現他對金在中已經不只是喜歡而已,他愛上了他。而他發現金在中似乎也是喜歡自己的,於是他決定要把金在中帶回美國,所以才對他說了那種類似於告白的話,但金在中卻告訴他他愛的是謝潔菲,是那個女人。他不知道當時自己的感覺用一個詞要怎麼形容,他只覺得像是被誰大冬天的從頭上潑下一桶冷水,澆得渾身發冷,有人在用什麼不斷地擊打他的胸膛,以至於使胸膛裡的心臟都鈍鈍的痛。有那麼一瞬他想,既然金在中不喜歡自己,那就算了,但才這麼一想,本來痛得麻掉了的心臟更疼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放不開金在中的手了。他憤怒,他嫉妒,他想一槍結果了那個女人!但他也知道如果他殺了謝潔菲,那麼金在中可能就永遠都不會喜歡上自己,而是會恨自己一輩子,所以他才讓人用那種他自己都看不起又幼稚的辦法,想把那個女人從他身邊趕走。到後來金在中因為胡波的事來找自己,看到他的擔心,他是欣喜的,覺得他是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的,或許只是他沒發現而已,可是他又跟自己提出了結束關係的條件。但也就是在那時他已經決定,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要把金在中綁在自己身邊,即使只是他的身體。所以最後他耍了手段,把金在中帶到了美國。

他想要金在中喜歡上他,愛上他,卻又不知道要怎麼做。他記得小時候媽媽跟他說的那句話,記得過去他常問媽媽,為什麼嫁給老爸,她總是說因為老爸對她很溫柔,所以她才愛上老爸嫁給了他。所以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儘量溫柔地對待金在中。因為心裡喜歡著金在中,所以總忍不住想要對他做些情人間才會做的親密動作,但又怕金在中對自己表現出的親密反感而適得其反,就算金在中不喜歡他,那至少不要讓他討厭,所以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在他睡著之後偷偷在他額上落下自己的吻,叫他的名字。那次控制不住自己在金在中清醒的時候親吻了他的額頭,在唇碰到金在中的前額的那一瞬間他清醒過來時心裡其實很害怕,他怕金在中推開他,怕他用厭惡的眼神看他。但金在中沒有,還對他笑了,那一整天都讓他處於甜蜜的歡喜中。

金在中的若即若離,讓他患得患失,當金在中看著他露出擔心的神色,說著關心的話,他覺得金在中好像已經有些喜歡上自己時,金在中又突然拉開了距離,站得遠遠的。他很清楚不能把金在中身體上的依順當做是喜歡自己的表現,他比誰都清楚沒有愛照樣可以有性,更何況他知道習慣是多麼可怕的東西,而且要喜歡上一個強暴自己的人,談何容易。因為太過在乎,所以他不敢把一切想得理所當然,甚至讓自己做了最壞的打算:金在中的順從與親近只是為了麻痹自己,然後找機會從自己身邊逃走。所以韓敬死後他留書離開,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只有一個想法:果然如此!他的目的果然是要離開自己!然後尖銳的痛從心臟的位置擴散到四肢百骸。在緩過勁兒後,心裡又升起了另一個想法: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金在中找回來,關起來!就算他變成行屍走肉只剩下軀殼,他也不會放他走!

所以當知道金在中喜歡他,沒有人能瞭解他有多激動和興奮。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什麼都不顧了直接沖到金在中那裡,把他接回來。可是在知道這所有的真相後,現在的他沒辦法就那樣沖過去。

當金在中因為他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傷心難過時,他做了什麼?他沒有守住承諾,去找了別人逼走了金在中。當金在中為了他跟瓦利德那只老狐狸周旋,最終下手殺了他,身心俱疲地回來時,他又做了什麼?軟禁,不讓人給他送飯,甚至是強暴!後來當有人質疑他的時候,心裡雖然相信他,但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傷害他。

他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那金在中呢?他會原諒自己,繼續陪在自己身邊嗎?

鄭允浩把手支在桌上,捧住自己的臉,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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