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死了?!

在中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在了一起‥‥

死了‥‥不會的,不可能的‥‥早上還活著‥‥

但驚詫只有一瞬,在中馬上恢復了冷靜,「怎麼死的?」

小黑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情,「哼!怎麼死的?還不是拜你所賜!」

拜我所賜?

在中明白小黑是意有所指,雖然心裡煩躁,但表面上依然鎮定自若,「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死的?」

「金在中,你就不要裝了!說實話大鵬跟你住一起也算是他倒楣!估計要是他早知道一長成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樣子,早就不跟你一起住了!也省得現在惹禍上身!」

小黑語氣中的厭惡和不耐激怒了在中,他也顧不得身上的傷一把揪起小黑的衣領,膝蓋奮力頂向他的腹部,小黑的身子馬上就矮下去了半截,在中深色的瞳仁中火焰跳躥,「你他媽少跟我廢話!我問你人是怎麼死的?!」

小黑吃力地抬起頭,雖然人被鉗制住,但也是個熱血漢子,嘴上沒有絲毫的退讓,「怎麼死的?!你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嗎?!打死的!大鵬是被打死的!被鄭允浩派的人打死的!他們就是在你跟大鵬住過的屋子裡打死了大鵬!活活打死的!」

感覺到揪在自己衣領上的那雙手忽然失力,小黑沿著牆壁滑了下來,氣喘吁吁地按住地面,「就是因為你,鄭允浩才會看大鵬不順眼!大鵬被帶回來的時候我們都看見了,那時候就只有半條命了,可是他們還是不停地打他,根本沒有打算放他一條生路!」

「那朴有天呢?朴有天會允許二樓的人在他的地盤上把他的人打死?」在中蹲到地上急切地問道。

「朴有天?!哼‥‥」小黑看了看四周,冷笑道,「朴有天那人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鵬是三樓的又怎麼樣?又不是跟他混的,他才不會管大鵬的死活!我就想不通,齊哥為什麼那麼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要是齊哥一聲令下,我們兄弟幾個早就廢了他!」

在中站了起來,沉默了‥‥他無聲地看著曾經住過的囚室,大鵬說話時亮起的眸子,手舞足蹈的樣子,講的那些陳年的黃段子,一切聲音,一切形容,仿佛都還真實地存在於這個狹小的空間中,但現在滿目的,卻只是一片人去樓空的蒼涼!

「哼!你不用裝的一副悲哀的樣子!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去陪他的!」小黑的譏諷聲適時出現。

在中低下頭,俯視著他。

「你以為你能得寵多久?!你以為等鄭允浩玩膩了以後你會有什麼好下場?!告訴你金在中,你最後一定會死得很慘!你一定會被一群男人活活捅死!幹!想想就覺得噁心!」

這絕對是在中聽過的最惡毒的詛咒,但在中不想計較,按原路緩慢地移動。

小黑的聲音還在身後叫囂,「金在中,你他媽不用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想想你自己在鄭允浩的身下淫蕩叫床的聲音吧!真叫人噁心!」

在中越走越快,小黑似乎還在身後喊著什麼,但他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聽,不能聽‥‥就怕聽了連自己都覺得‥‥噁心‥‥

 

走回鄭允浩囚室的門口,手指輕觸門把手,卻怎麼也推不開這道門。

在中輕聲問自己:當自己在敵人的身下用醜陋的姿勢求歡的時候,血肉模糊的大鵬是不是罵上了自己千遍萬遍?他是不是很後悔曾與自己共處一室?他死前是不是用怨恨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睡過的硬床?

在中漸漸握緊了拳,指骨扭曲著泛起了白色。

正欲推門的時候,門內忽然響起了兩個聲音——

「浩哥,這次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當年害死我哥的就是周大鵬。」

在中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聲音有些耳熟,但在中一時想不起。

「嗨!咱哥倆兒說什麼謝不謝的!再說我那也是順便,只是想查查那小子,沒想起居然查出來當年監獄裡的事兒。」

「是啊,沒想到我哥當年就是栽到他手裡了,說實話,我可真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他哪兒勾人!」

「年輕的時候肯定還是有點兒資本的嘛!要不然能被那麼多人搶?!」

「也是,我哥真傻逼,居然因為一個男人被打死了‥‥媽的,要不是因為他,我哥怎麼會和那夥人打起來?!」

「行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別放在心上,再說現在人也死了,你也算是給你哥報仇了!」

報仇‥‥

在中胸口劇烈起伏起來,這麼說,鄭允浩早就打算要殺了大鵬!而自己卻是順便被騙上了床?!

裡面的人就像是聽到了在中心裡的問話一樣說道,「浩哥,說實話你那招兒真是絕,讓金在中以為你會放了周大鵬然後心甘情願地伺候你,等把你伺候舒服了再告訴他周大鵬死了,到時候他哭爹喊娘都已經晚了‥‥哈哈!關鍵是沒有人會知道周大鵬死的真正原因,都以為是被金在中害的,到時候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敢靠近他,這樣就算他想拉幫結派反抗你都難,還不乖乖地吃著啞巴虧留在你身邊兒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反抗我?他敢!我打折他的腿!」

鄭允浩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得意,在中終於忍不住抬起了腳——

 

「砰」!一聲巨響,門被打開了,在中收回半懸在空中的腳,冷冷地看著眉飛色舞的兩個人。

在中的突然闖入令鄭允浩十分不悅,臉上的輕鬆自在慢慢斂起,沈著臉看向在中,「在中,我看我應該好好教教你規矩了。」

在中看了眼鄭允浩旁邊的人,原來是那天的那個被叫做「磊子」的人,他看到在中似乎有些尷尬,跟鄭允浩說了聲,「浩哥,我先走了‥‥」

鄭允浩點了點頭。

磊子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在中攔了下來,「打死我兄弟,這麼走就算了?」

「哈!」磊子沒有動,鄭允浩倒是輕笑了起來,「你兄弟?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兄弟?該不會是周大鵬吧?」

磊子依然沉默,不動聲色地從在中手中掙脫出來,卻馬上被在中死死抵在了門上。

鄭允浩看不下去走了過來,表情嚴肅地警告在中,「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鄭允浩的面前動我的兄弟。」

在中不答話,直接用行動反駁,他舉起手肘用力砸到了磊子頸窩處最柔軟的地方,磊子硬生生吃了這一下子,雖然痛得冷汗狂飆,但愣是一聲沒吭。

鄭允浩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挨打、憤怒自不必說,但更讓他暴怒的是,金在中居然真的敢為了周大鵬忤逆他!在自己的面前打磊子,正是一種公然的挑釁。

在鄭允浩的字典裡,永遠只有”絕對服從”四個大字,與生俱來的驕傲讓此刻的他渾身汗毛直立,怒氣騰騰地從毛孔中散發出來,儼然一頭被激怒了的獵豹。

 

 

 

 

 

 

(十八)

 

「嘶‥‥」一聲脆響,在中身上單薄的衣料被一分為二,遍身淤痕暴露了出來,泛著情欲的色彩。

在中沒有想到鄭允浩會撕他的衣服,一方面十分驚訝,一方面更為身上這些恥辱的痕跡而羞愧不已。在中急急地看向磊子,顯然磊子也被嚇到了,微張著口,震驚地盯著在中赤裸著的上半身。

在中迅速瞥了眼門外,好在沒有別人,然後閃進了屋子裡。

此間鄭允浩一直沒有講話,只是在看到在中驚慌的樣子後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他斜睨著在中道,「怎麼?你也會怕嗎?剛剛的囂張哪裡去了?神氣哪裡去了?」

在中沒有講話,只是忿恨地瞪著鄭允浩。

鄭允浩心滿意足地瞄著在中的身體,優越感十足地開口道,「看到沒有?那些都是我給你留下的標記,每個標記都代表著”你、是我的”。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我的筆我的本我的衣服我的書一樣,只不過是一種生活用品罷了,生活中沒有會不方便,用光了自然就要換上新的一批。所以你現在跑過來對我說”我的人打死你的兄弟”,不就相當於我的手紙對我說”我的朋友用光了一卷手紙”一樣,寵兒,你覺得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寵兒‥‥

鄭允浩又開始叫自己”寵兒”這個名字了,他是想說明什麼嗎?說明自己對他來說只是一卷手紙?說明他的兄弟用光一卷手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在中無言望了眼門口,發現大敞著的門已經關上,磊子也偷偷走掉了。這個地方又變成了密室,在中忽然有了一種噩夢重現的恐慌。

但是,在中這次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失誤了‥‥

他表面冷靜,心思卻不斷變換著——

鄭允浩戰鬥力驚人,別說自己現在身上有傷,就算是在最佳狀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不能硬碰硬‥‥在中往床上一瞟,心裡打定了主意。

他一步竄到了床邊,抽出巨大的床單,監獄的床單品質粗糙,根本沒有裁剪過,都是發給犯人們一大塊布料,再由他們自己隨手疊疊墊在身下。

鄭允浩沒有在意,只當在中是想遮掩一下自己的身體,但沒想到突然周圍的光線一暗,自己整個人就被罩到了床單裡面,只留下一雙腳在外面。

鄭允浩掙扎起來,想找到突破口,但無奈在中罩得太技術,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不但沒有掙脫出去,反而感覺到身上嚴嚴實實地被纏上了好幾圈。

瞬間失去視覺四肢又被捆綁住的感覺非常不好,鄭允浩怒火中燒,渾身拼命扭動起來,就像被摔到岸上的大魚。

但在中顯然沒有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只在下一秒鐘,他就感覺到脖子上多出一根粗繩一樣的東西,緊接著粗繩收縮了,死死地勒住自己的喉結。

他要殺掉自己!

沒有任何疑問,他沒有打算給自己辯解甚至認輸的機會,下手如此果斷決絕,的確是不容置疑的殺心!

與此同時,在中正在鄭允浩的身後用枕巾緊勒著他的脖子,在中呼吸鎮定,似乎沒有任何時候會比現在的他更加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殺掉他!這是在中唯一的想法。殺掉他就可以為大鵬報仇,殺掉他就可以斬斷所有的噩夢‥‥

 

厚重的床單裡本來就沒有多少空氣,呼吸道又被封鎖住,鄭允浩這麼多年後再次感覺到了心慌,生存危機控制住他的整個大腦,他努力把嘴貼近床單表面,試圖通過上面細小的條紋縫隙交換一些新鮮空氣。

脖子上的粗繩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雖然也沒有再加大力度,但已足以讓自己的生命力慢慢流失。體內所有的氣體都緩緩上升,聚集在咽喉處附近迴旋,不斷頂撞著阻止它們出去的障礙物。身體裡腫脹地要爆炸,可大腦卻像被抽空了一樣,渾身使不上一丁點兒力氣。

意識已經逐漸抽離了,倦怠的雙眼也閉合了起來,腦中忽然回想出一個畫面,似曾相識的畫面——

在是一間小小的黑屋,沒有窗沒有燈光甚至沒有任何擺設,唯一的出口被緊鎖住。房間裡有個5、6歲光景的小孩子,他垂著頭抱膝靠在牆角,他已經在這裡呆了整整四天。起初的時候他又哭又鬧,可是沒有人搭理他。後來他哭累了就坐了下來,他等著阿姨氣消後就能把他放出去,可等了很久那扇門還是沒有打開。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但他感覺很餓,很餓很餓,他扶著牆壁站起來,繞著房間的邊緣小心翼翼地走,儘管他沒有抱什麼期望,但是走完一圈後發現房間裡真的什麼都沒有、還是覺得很失望。他摸索到了那扇門,用力捶打著門,用稚嫩的聲音喊,「阿姨我錯了!阿姨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可喊了很久,依然沒有人回應他。慢慢地他又滑坐到了地上,手上重複著捶門的動作,但力道已經輕得微乎其微了,長時間的高喊讓聲音疲憊而嘶啞,他已經無法再大聲說話,只能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我好餓‥‥」

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溫度,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只有無盡的黑暗,伴隨著無盡的恐懼。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已經不做任何無謂的掙扎了,甚至連饑餓的感覺都沒有,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傳來了,外面有個急切的聲音高聲呼喊,「鄭允浩!鄭允浩!你在裡面嗎?!說話!鄭允浩!」

 

鄭允浩睫毛閃動,眼睛微微睜開,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真的聽到了門外有什麼聲音,緊接著門好像被推開,再然後,讓自己幾近窒息的粗繩被撤下了,身上裹著的厚重的床單也被撤下了,世界一片清明‥‥

倒下之前鄭允浩看到了身後的人,是他‥‥

果然是他‥‥

那時也是他‥‥每次都是他‥‥

也許只有他、才會真正在乎自己的死活,也只有他,才能與自己有這樣的、默契‥‥

 

 

 

 

 

(十九)

 

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磊子和一幫兄弟守著。

「浩哥!」磊子先喊出了聲,感覺像是帶著哭腔,「怎麼樣?」

鄭允浩看著周圍投向自己的無數關切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沒‥‥」一個字剛說出口,便覺得喉嚨乾澀無比,吐字十分艱難。

「浩哥‥‥」眾人開始七手八腳,有人端水有人遞茶有人挨個囚室地打聽誰是醫生,不過更多的是急地原地打轉的,埋怨自己為什麼上學的時候沒有多讀點兒書,導致現在手足無措,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鄭允浩看著亂成一片的兄弟們,心上湧起一片暖意,急忙輕咳了兩聲,「你們別忙活了,我沒事兒,就是渴了‥‥」然後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

咽水的時候喉部疼痛異常,但為了讓大家寬心,他沒表現出來。

喝下了水,又試著多說了兩句話,喉嚨處的疼痛感便漸漸麻木了,話也不覺多了起來。

大家看他好像真的沒什麼事了,臉色也從剛才的醬紫色緩了回來,都安心了不少,這才各自找到地方坐下來,心有餘悸地聊起昨天驚心的那一幕。

 

「浩哥!你昨天可嚇死我們了!」

「是啊是啊‥‥」附和聲一大片。

昨天?原來已經睡了一整天了‥‥怪不得頭暈暈的‥‥

「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倒在地上,嘴唇紫的嚇人!就像凍僵了一樣!」

鄭允浩淡淡地笑笑,「是朴有天叫你們來的?」

「是齊岳,朴有天那時候上樓了,齊岳過來跟我們說你出事兒了,然後又把金在中推給了我們!」磊子說到金在中的名字時目露凶光咬牙切齒的,周圍人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個賤人!」磊子握拳補充了一句。

鄭允浩眼睛亮了一下,但還是沒問什麼,只是輕聲問了句,「朴有天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

「好像是為了周大鵬的事兒‥‥」

「周大鵬?他不是說過不插手嗎?」

「可能是難以服眾吧!三樓的那幫人一直不太服他,這次周大鵬出事他什麼也沒管、他們對他意見就更大了!」

「哦‥‥」鄭允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浩哥,雖然這次朴有天是誤打誤撞,但也還是救了你一命,算起來你就欠了他一次人情,既然我們打死了三樓的人讓他不好做,那就由我們在三樓人的面前給他認個錯,讓他把面子掙回來吧!」磊子提議道。

欠人情?

鄭允浩心裡暗笑——要是這樣算起來自己怕是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不過兄弟們這麼體貼,為自己想了這麼多,又怎麼辜負大家的好意?於是鄭允浩點頭,「那允浩就謝謝大夥兒了‥‥」

話音剛落,怨聲四起,「浩哥你說什麼謝不謝的!拿我們當外人啊!」

一陣子輕鬆調笑過後,鄭允浩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那個在‥‥啊不是!金在中呢?」心莫名地被揪起,好像很怕面對下面的答案。

磊子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輕聲說了句,「在欲牢,還沒死。」

心中一塊兒大石落地‥‥沒死‥‥沒死就好‥‥等等!在哪裡?欲牢?!

欲牢也是二樓的一間囚室,以前裡面住著鄭允浩曾經的一個獄寵,後來鄭允浩不要他了,就把他扔回了原來的囚室。鄭允浩用過的獄寵對別人來說便是最好的泄欲體,男人的生理需求要滿足,但又不能對自己的兄弟下手,所以那些過往的獄寵們就成了犧牲品。那個獄寵也不例外。於是,就在那間囚室裡,那個獄寵被二十幾個男人輪奸,然後在劇痛中、死去了‥‥

從那以後,那間囚室沒有再住進過人,可是骯髒的事情卻從來沒有斷過。每個鄭允浩不要的獄寵都會被帶到那裡,運氣好的也許能保住命,運氣不好的就只能死在床上。

這件事情鄭允浩一直都知道,但他根本沒打算管,既然兄弟們喜歡,就由著他們好了,他非但不反對,反而還興致勃勃地給那間囚室起了個雅致的名字——欲牢。

而在中‥‥現在就在那間囚室裡‥‥也許,就在那張見證過無數歡愉無數怨恨的、床上‥‥

鄭允浩不知道怎樣描述現在的心情,的確,在中對自己做出了這種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留他的,可是難道,真的想讓他死嗎?

剛剛問他們在中在哪裡的時候,心裡就莫名地恐懼,他知道他是在怕,他怕他們告訴他「金在中已經死了‥‥」現在自己已經知道,在中還活著,可是,卻身在欲牢‥‥這更讓他渾身發冷,”欲牢”代表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因此也更加害怕‥‥

他怕在中一絲不掛地蜷縮在床角,他怕在中滿身淤痕,他怕在中眼中不再清澈靈動、而是像以往每個被折磨得幾近崩潰的獄寵那樣麻木茫然,他怕在中會就此倒下、不再咄咄逼人‥‥

要知道,只有不卑不亢地站起,用挑釁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用輕蔑的口吻激怒自己的,用攝人的氣勢壓迫自己的,那才是在中,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金在中,讓自己征服欲滿格的金在中,讓自己渴望折磨他、卻又從心底佩服他的金在中,讓自己為之著迷的金在中‥‥

 

大家看到鄭允浩的表情變化,全部噤聲了,過了好一會兒,磊子輕輕說了句,「浩哥,放心,我們‥‥沒把他怎麼樣‥‥」

這話說的有些艱難,跟著鄭允浩混了那麼久,雖然知道他在處理事務上絕對謹慎從不外泄,但意外地卻是個情感白癡,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對兄弟們是這樣,對喜歡的人也是這樣。

鄭允浩對金在中感情不一般,這是眾所周知的,從那天吃飯時大家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以往的鄭允浩是絕對不會那麼煞有介事地介紹他的新獄寵是誰的。而更讓大家確定的,是他從昨天昏迷時起就反復呢喃的那句「不要碰他‥‥」

鄭允浩抬起頭,目光閃爍不定,被人看穿了心事,覺得有些丟臉,可是更大的卻是慶幸,慶幸在中依然完好無損‥‥

「浩哥!」一個暴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浩哥!你不能喜歡金在中!平時你玩玩就算了,大家都是男人,也都玩過,但是這玩意兒不能當真的!」

鄭允浩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惱羞成怒卻又不能沖兄弟們發火,氣氛有些尷尬。

「阿傑!不要亂說!」磊子高聲斥責起說話的那個小個子。

「但是他是要殺了浩哥啊!」阿傑不服氣地回嘴。

「閉嘴!由浩哥自己決定‥‥」磊子看了鄭允浩一眼,然後低下頭,小聲地說,「我們沒權利干預浩哥喜歡誰,不管浩哥是喜歡男還是女,都是我們的浩哥,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是我‥‥」磊子抬起頭直視著鄭允浩的眼,「我磊子永遠跟著浩哥!」

「我們也是‥‥我們也是‥‥」狹小的囚室裡發出巨大的回音。

鄭允浩又低下頭,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兄弟們記恨在中也是為了他,迫不得已接受在中也是為了他,在中身份未明,若是真的就這樣算了,難說以後會遇到什麼更大的麻煩‥‥想到此鄭允浩下定決心,抬起頭微笑卻又果決地說道,「大家別亂猜了!金在中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獄寵罷了‥‥我總不至於為了個男人是非不分,這筆帳我是一定會算的。金在中的事情,我來處理。」

 

 

 

 

 

(二十)

 

 

當晚,鄭允浩一人去了欲牢。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在中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時鄭允浩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來之前磊子告訴他,他們把在中打了個半死,因為那時候大家都在氣頭上,所以難免下手重了些。

鄭允浩本來沒有在意,要說他是不在乎其實也不是,只是他心裡總覺得沒有人能傷得了在中,除了自己以外‥‥

但是看到眼前的場景,鄭允浩覺得自己實在對他太有自信了,的確,就算一個人的身手再怎麼好,被綁起來應該也沒什麼用武之地了,更何況,還是被群毆‥‥

鄭允浩向在中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輕輕抬起他的頭,鄭允浩看著這張臉——讓自己恨卻又無時不刻不在惦念的臉——心亂如麻‥‥

那雙清透的眼眸無聲地閉合著,濃密的睫毛三三兩兩地黏著在一起,上面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污。微腫的雙唇此時也緊閉著,難以想像自己在不久之前剛剛品嘗過這張小口。唇角的線條模糊不清,皮肉裸露在外,泛著駭人的色彩。一張原本白皙的小臉現在髒兮兮的,讓鄭允浩無敢確認是否真的是他。

心裡悶悶的,目光也自然而然變得柔和,進門之前自己想了無數句開場白,甚至想乾脆暴揍他一頓好了。但開門的一刹那便打消了那個念頭,現在的他,已經脆弱的像水面上的浮萍,微風的力道都抵抗不住,又怎耐得了自己的拳打腳踢?

鄭允浩將在中打橫抱起,看起來也有180的身高,怎麼會這麼輕?鄭允浩低頭看著在中的臉,也許是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在中眉毛糾結在了一起,口中也發出了不明的嚶嚶聲。

不知道為什麼,鄭允浩有點兒想笑,他把在中輕放到床上,用手歸攏了一下他的頭髮。

可能是鄭允浩的動作太大,在中醒了過來,起初視線有些模糊,只能隱隱綽綽分辨出上方有個人影,等對準焦距看清是誰後在中有些訝異。

鄭允浩沒有停住手上的動作,依然溫柔地順著在中的頭髮,本來心裡還是有點兒不確定的,但看到在中睜開眼睛後他確定了,自己並不想讓他死,甚至不想追究他對自己痛下殺手的事,他希望在中活著,與自己、活在一起‥‥

 

「知道謀殺親夫的下場了嗎?」鄭允浩唇角輕笑。

在中驚訝地半張開口,沒有想到鄭允浩居然沒有生氣,不對!一定是陰謀!

「哼‥‥」在中偏了一下頭,錯開鄭允浩的手,「少噁心人了!」

「不用嘴硬!」鄭允浩再次霸道地把手搭到了在中的臉上,「被打的這麼慘,後悔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中竟覺得鄭允浩那句話裡滿是寵溺和心疼,不覺皺下眉,「是後悔,後悔自己沒再下手狠一點兒,直接要了你的命該有多好!你還真夠命大的‥‥」

「哈哈哈哈‥‥」鄭允浩掩著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在中頂著現在的這張花貓臉再說那樣的狠話實在是無比的好笑。

笑夠了以後,鄭允浩輕咳兩聲,正色道,「說吧!為什麼要進監獄?」這是困惑了他很久的問題。

在中心下一抖,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穩定下情緒,「什麼意思?」

「不用裝了,你肯定不是犯了什麼狗屁奸殺罪!說吧,到底為什麼入獄?為什麼開始被安排和朴有天一間囚室?你是不是臥底?想要查什麼?已經查出了什麼?」

鄭允浩用最平緩的語氣說著這些話,可字字精准,讓在中心亂難安。

居然、暴露了‥‥

在中暗暗擦了把冷汗,但專業的素質讓他馬上冷靜了下來,在中在心裡不斷計較著,鄭允浩現在應該只是懷疑,沒有確鑿的證據的。

還有轉機!

於是在中恢復了慣用的冷漠姿態,用輕蔑的口吻說道,「你是電影看多了嗎?臥底?!誰沒事閒的要上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來?!」

「呵呵‥‥」鄭允浩不怒,笑吟吟地說,「在中,不說別的,說你犯了奸殺罪,你那寶貝都不同意呢!」鄭允浩手一飄,掠過了在中的下身。

在中猛地打了個激靈,緊張地看著鄭允浩。

鄭允浩依舊笑,「我可是見識過,你那寶貝不用藥的話根本都不會勃起,那你到底是用哪兒強姦的人家呢?」

「哼!」在中冷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被男人碰也會勃起?要真是那樣才不正常吧?」

鄭允浩心口好像忽然被人投擲了一塊大石,笑容隱去,「你是說,你真的強姦了別人?」話題似乎慢慢偏離了方向‥‥

但在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鄭允浩的關注方向,表現出一副懊惱的樣子,「我哪兒知道她那麼不抗玩兒,以前玩兒過那麼多也都沒事,怎麼蠟油剛滴到她身上就出事了!還是心臟猝死!」

鄭允浩的聽覺神經對在中的話進行了的篩選,最後留在腦中的只剩下「玩兒過那麼多」、「蠟油」‥‥在中語調自然,不像是撒謊的樣子,那麼他真的、和別人做過嗎‥‥

之前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在中絕對沒有和別人上過床,但那不過是給自己的心理暗示罷了‥‥的確,如果是臥底的話,怎麼會編這麼個爛理由!要知道,在監獄裡,最被看不起的就是強姦犯,犯人們最不願意結交的也是強姦犯,那不是無異於給自己添麻煩,讓案子更難查嗎?更何況,如果是真的想查朴有天,就更不會大張旗鼓地把他安排到朴有天的囚室,朴有天又不笨,自然會懷疑,那樣不是暴露的更快!

所以說‥‥

所以說,在中真的、是犯了、奸殺罪?!

 

與此同時,在中心裡也是亂作一團,一方面怕鄭允浩不相信,另一方面又拼命地罵那個白癡局長——說犯什麼罪不好,偏偏是奸殺罪!要是鄭允浩找來一個女人讓自己當面跟她做,自己又四六不通那不就丟臉丟大了,丟臉還是次要的,關鍵是謊話徹底被戳穿,那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還有,剛才那個”滴蠟”還是不久前剛剛從大鵬那裡聽來現學現賣的,大鵬那時還很鄙視在中作為一個強姦犯連”滴蠟”都不知道是什麼‥‥說實話在中現在也不大清楚那到底什麼,要是鄭允浩再變態一點兒,讓他對”滴蠟”做個名詞解釋,那就不用等到他找女人來了,在女人到來之前應該就已經玩完了‥‥

可是在中沒有想到,局長看似輕率的安排卻成功地說服了鄭允浩,當時他那張老皮老臉還神秘兮兮地對在中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時在中不以為然,可現在在中卻不得不佩服真的是”薑還是老的辣”啊‥‥

之所以這樣的安心是因為鄭允浩說了這樣一句話,「我會把這件事查清楚,如果被我查出有一點兒不對勁‥‥你要知道我從不怕別人的正面對抗,就算你要殺我、我也可以不計較,至少你堂堂正正!但是我最恨的是,別人欺騙我、背叛我,要是你騙我的話,那下場絕對比這個要慘烈上十倍!」

在中一呆,難道要殺死他還比不上欺騙他更讓他痛恨?這個覺悟讓在中有點兒害怕,無論怎麼說,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來說,還是極具危險性的‥‥

猝不及防地被鄭允浩抓住了手,在中驚慌地想要收回,但發現鄭允浩並沒有別的企圖,只是引著他的手伸向他自己的脖子,輕輕柔柔地撫摸起喉結處的青痕。

滿是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下次下手再狠一點兒,要麼直接殺了我,要麼就乾脆不要動手,千萬不要像這次一樣在我漂亮的脖子上留下傷痕‥‥在中,我等著你的再次挑戰,但如果你又沒有得手,就要乖乖躺在床上張開雙腿給我操‥‥不過這次‥‥」另一隻手摸了摸在中唇角的血漬,「就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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