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金在中,你是我的‥‥」

「你看啊,在我的身下你是多麼浪蕩‥‥」

「金在中,聽聽你在說什麼吧‥‥你在求我,求我捅穿你‥‥你一直求我幹你‥‥」

「你下面的那張嘴緊緊吸附著我,不鬆開呢‥‥」

「金在中,看看你自己吧‥‥你是那麼淫蕩‥‥」

朦朦朧朧中不斷有這樣的聲音,在中覺得自己是幻聽了,於是迷糊地甩甩頭,可這些聲音沒有消失,反倒更清晰了,甚至還多出了一個自己頗為熟悉的聲音——

「嗯嗯‥‥鄭允浩‥‥快、快一點‥‥嗯啊‥‥快‥‥幹、幹我‥‥求你‥‥快一點‥‥嗯‥‥」

 

在中猛然睜開了眼睛,瞪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假的‥‥

可雖然是假的,卻不是夢‥‥那是回憶‥‥完完整整的回憶‥‥

回憶中自己放聲叫著鄭允浩的名字,回憶中自己不斷哀求著歡愛,回憶中自己的身體被填滿又釋放再填滿再釋放‥‥

可自己口中呼喊著的那個人,卻始終在嘲笑,他的唇角那麼美,可是話語卻那麼冰冷‥‥

空氣中飄散著濃重的精液味道,刺地在中的鼻腔微痛,他皺皺眉,轉過頭向身邊望去——

沒有人?!

上一次的回憶與眼前的景象重疊了起來,印象中上次也是這樣,醒來後發現身邊沒有人,再然後‥‥

「齊岳!」在中脫口而出,霍地撐起上半身,「啊‥‥」

下體的劇痛在在中移動的一霎那適時傳來,疼‥‥像是被人活生生扯成了兩半,鑽心的疼痛‥‥

在中把著床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然後慢慢放開手,挺直著身子站著‥‥

可是‥‥站不穩啊!

雙腿無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併攏,膝蓋不住顫抖著,忽然後庭有種異樣的感覺,接著有液體汩汩地從那個隱秘的洞穴湧出,大腿間立刻掛上了濃稠的乳白色液體。

強烈的嘔吐感頂上了在中的喉嚨,他猛然捂住了嘴,不停吞咽著唾液——

不行‥‥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在中扯過一卷衛生紙,把身體簡單擦拭了一下,然後費力地套上了衣服。

齊岳‥‥齊岳‥‥

 

扶著牆壁不知艱難地走了多久,終於到了欲牢,在中把手放在門框上,有些輕微的震顫。

不想承認,其實心裡很怕,怕裡面是觸目驚心的血污,更怕裡面空無一人‥‥

在中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齊岳!

齊岳睜著無神的眼正對著門口的方向,欲牢裡只有他一個人,那個一併被關進來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有些出乎意料,他們居然真的沒有再為難齊岳,只是把他綁到了椅子上。在中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發現真的沒有任何人監視,於是便放心大膽地走過去,「齊哥,你沒事兒吧?」

齊岳怔了怔,遲鈍地抬起頭,看到在中後眼中流露出一絲痛苦,「你被‥‥」白皙的脖頸上那駭人的紫紅色痕跡,齊岳不會不認識,怡然不是也被‥‥

在中有些尷尬,被齊岳說出這樣的事實令他難堪,但這不算什麼,再難堪的事情也不是沒經歷過‥‥

神態恢復了自然,「齊哥,他們打算怎麼處置你?」

「處置?」齊岳苦笑,可忽然他的表情猙獰起來,眼睛瞪得巨大,眼白大塊的露出,身上也不安分地扭動起來。

在中這才意識到齊岳還被綁著,手忙腳亂地去解他身上的繩子,「齊哥,你怎麼了?」

齊岳掙開束縛後馬上站起身子沖向了旁邊的桌子,他渾身抖動得厲害,拉開抽屜,可卻發現,裡面一無所有。

「不可能!」齊岳咆哮著把抽屜整個掏了出來,用力砸在地上,「哪兒呢?在哪兒呢?」他走過來一把扯住在中的衣領,「去!去給我找鄭允浩!去!快!」

在中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沉默了半天後微微蹙眉,「齊哥‥‥你‥‥」

齊岳發瘋一般推開在中,衝出了欲牢,可馬上一聲鈍響——

在中迅速回頭,只見齊岳已被人大力推到了地上,那人一進門見到在中,有些遲疑,「你醒了?」臉上馬上是一層陰霾,「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來這裡確認他的死活?!」

愛恨糾纏的激情瞬間在眼前拂過,在中冷對著那雙逼人的鷹眸,「鄭允浩,你是不是給他注射了毒品?」

鄭允浩冷笑,隨手把針管扔到齊岳的身上,齊岳立馬寶貝似的拿了起來,擼起袖子,用力把針紮到了胳膊上。

在中緊盯著齊岳的動作,倒吸了一口氣,雙手握起拳,然後再鬆開,接著再握起,再鬆開,直到看到齊岳舒適地閉上了眼睛,把頭後仰到了床上他才再次與鄭允浩對視。

「不殺他,你的交易,這不過是‥‥他的代價。」鄭允浩沖在中揚起嘴角。

在中調整了一下呼吸,接著嘴角漾開一絲笑容,「謝謝。」的確,自己無能為力,更沒有立場再多要求什麼,只要命留住了,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在中壓抑著心中悲憤的情緒,「我來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再次食言,只要你沒有殺他,別的對他做什麼,都不是我的管轄範圍。」在中低頭看了齊岳一眼,「現在兩清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

鄭允浩的臉上閃過詫異,但馬上恢復冷靜,他踢了齊岳一腳,「終於上癮了,齊岳?你還真是難對付,知不知道在這大獄裡那玩意兒有多難搞?」

齊岳從雲端飄蕩而回,回望著鄭允浩,看起來他似乎是想表現出憤怒,但無奈剛剛吸過毒的眼神還有點兒飄飄然,對了半天焦距愣是對不準,索性又閉上了眼,「鄭允浩,若不是為了怡然,我不會這麼苟且活著,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要怎麼對付我,但是,放了怡然‥‥她遇上我,已經是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了,我不能讓她再搭上命‥‥,」

「不要跟我談條件,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只要你按照我的說法去做,你妻子自然會沒事。」

「好,你說,你要怎麼樣?」齊岳睜開了眼睛,神智已經有些清醒,仰視著鄭允浩。

「痛快!好,齊岳,那我問你,入獄以來,你究竟是怎麼跟警隊聯繫的?我跟有天一直很注重調查被提審的犯人,可你卻從來沒有被提審過。」鄭允浩沒有避諱在中,順當地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哼‥‥」齊岳哼笑,「三樓的煙、酒、藥品甚至毒品都是從哪裡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難道朴有天從來沒有向你炫耀過他有我這麼個得力又方便的助手嗎?」

原來如此‥‥

他靠著跟獄警熟絡而往監獄裡送貨作掩護,實際上卻把大量的資訊透露出去,怪不得朴家在外面的勢力會越來越弱,本來憑著朴家的葉大枝粗,就算是等到一年半載自己和有天出去後也是能再支起半壁江山的。可有天入獄半年後左右,朴家的剩餘勢力便被打擊得七零八落,自己的身份除了有天以外無人知曉,而有天又是倉皇入獄,根本來不及轉手幫派事務,所以鄭允浩在外面根本無用武之地,只能乾瞪著眼看著朴家一點一點沒落。也正因如此,鄭允浩才迫不得已洩露了公司的稅單,又費了好大勁進了這間監獄,與有天會合。這樣做一方面可以與有天商議對策,另一方面也互相間有個照應,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最危險的地方往往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想到害朴家勢力大衰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鄭允浩有些恨恨的,他咬了咬牙繼續問道,「你們查這個案子查到什麼地步了?」

「還能到什麼地步‥‥只抓住了一些小嘍囉,朴家的第二大重要人物卻始終沒有線索,真沒想到,竟然就在我眼皮底下‥‥」齊岳的語氣也有些不平。

鄭允浩暗喜,「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跟有天的關係的?」

「有一次被我撞到勞改日他去找你時發現的。」

「還沒來得及上報?」

「嗯。」齊岳滿心遺憾。

鄭允浩偷偷看了眼在中,見他疲倦地靠在牆邊聽他們的對話,流露出厭煩的表情,於是看向齊岳,「還沒有二樓的人發現你在這裡,你趕快回有天身邊去吧!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記住,你們警隊下達的每一個命令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們,只有我們知道得早,才能躲得早,這樣才能出去得早,你跟你的怡然也才能見面得早對不對?」鄭允浩惡意地笑說道,思前想後又補了一句,「你兒子我們沒綁,伺候那小不點兒太麻煩,所以扔給了伯母。」

齊岳背後一顫,不只是怡然‥‥原來並不僅僅是怡然‥‥

鄭允浩沒有放過齊岳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輕蔑地說道,「當然,把柄這種東西越多,勝算也就越大啊‥‥」

 

從欲牢出來後,在中去了澡堂洗澡,當滿心的疲憊暴露于冰水中時,在中終於站不住腳,頹然向身後靠去。牆壁散發出瘮人的寒氣,從肌膚中慢慢滲入。

在中把手伸向了脖頸——醒後就發現了脖子上戴著這個東西,在中拿到眼前怔怔地看。

指甲大小的通透藍鑽,周圍鑲嵌了一圈細碎的小鑽石。

「既然你不喜歡黑鑽,那就把這個送給你吧‥‥你看,這藍鑽像不像你的眼睛,清澈靈動‥‥不過,卻只能反射出我一個人的臉‥‥」

在中回想著昏睡中那人的話,無奈地輕笑‥‥

看來有必要加快進程了,要趕緊抓住機會取下鄭允浩的項鍊,拖得越久,齊岳一家人的處境就會危險一分‥‥可是以現在的狀況,不可能去硬搶,那麼到底怎樣才能讓鄭允浩心甘情願地把項鍊交付於自己呢?

 

在中頭腦正一團混亂,忽然聽到一片嘈雜——

「幹!今天非他媽操死你!大頭,去把浩哥叫上來,讓他親眼看看這小子是怎麼被咱玩兒死的!」

 

 

 

 

 

 

(三十三)

 

「不用叫了,我知道你們把他帶上來了。」一個沈靜的聲音傳來——鄭允浩?在中打了個激靈,連忙穿戴起衣服。

聲音越來越靠近,轉眼一行人已經到了面前,看到在中,他們也顯然吃了一驚。

在中隨意地拉了拉衣領,把歡愛的痕跡遮住,瞥了眼眼前的眾人,又掃了眼地上那個灰頭土臉的人——

果然是他‥‥在中心中有絲不忍,這個人在短短幾天內已經是第二次被帶到了這個鬼門關一樣的地方,這種生命時時刻刻受到威脅的感覺在中深有體會,因此對他充滿同情。可同情歸同情,在中卻也無能為力,如果說救齊岳是因為齊岳對自己有救命之嗯,那麼救這個人可就真的說不過去了,畢竟這個人曾經對自己的生命有過威脅‥‥

 

「放了他吧!」簡短有力的聲音。

在中大驚,急忙抬起了頭,眾人也都無比詫異地望向聲源,「浩哥,你在說什麼?!他之前可是要殺你!」

殺鄭允浩?

在中滿心疑問,不小心還真的從口中滑出來了,「什麼時候?」

鄭允浩出神地看了在中兩三秒鐘後轉開視線,「沒事。」

「還不是為了你,浩哥要不是為了你擋那一刀,怎麼可能受傷‥‥」人群中傳出一個小小的聲音,鄭允浩飛快地把眼睛瞪過去,那人馬上噤聲。

在中心中的疑惑更大,仔細在鄭允浩身上搜索起來,果然,在上臂處看到了一些古怪,那一塊兒鼓鼓囊囊的,像是在裡面纏上了什麼東西。

在中皺皺眉,沒有言語。

 

 

「放了他吧!別再難為他了!」鄭允浩又重複了一遍,他盯著那人的臉,「這次放過你,不過我奉勸你,要是以後想在我這二樓活得安穩,就不要再對金在中有什麼不軌,一旦被我發現,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

那人似乎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又驚恐地望著鄭允浩。

「沒聽見?難不成你還真想被這一大幫人輪奸?」鄭允浩面容冰冷到極致。

那人終於相信了眼前這天大的好事,二話不說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鄭允浩望著那人逃離的背影,表情上沒有一絲變化,仍是氣定神閒的神情,但在中看著這樣的他,心中卻有種異常的情緒‥‥鄭允浩變了,而且是突生的變化,是從內而生的變化——雖然眼神仍然淩烈,但卻多了一些人情味,甚至連剛毅的臉部線條都變得柔和了。

「傻看什麼呢?」鄭允浩遣散了眾人,向在中走來。

在中回過神,「傷是怎麼來的?」揚起下巴,點著鄭允浩的手臂。

「哦‥‥那個人趁我們睡著的時候跑出來,呃‥‥就這樣。」鄭允浩看起來似乎不太想說,於是草草收場。

不過在中心裡已經猜出個大概,可能是那人又想對自己怎麼樣,卻被鄭允浩及時制服了,想到這兒多少有點兒感激,鼻氣一哼,「謝了‥‥為什麼放了他?不大像你啊!」在中微諷道。

鄭允浩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算了,他變成這樣說到底也是我害的,再說他得到的教訓也夠多了。」

在中難以置信地盯著鄭允浩,懷疑是不是在夢中,鄭允浩居然也會有良知,居然也會說出「是我害的」這樣的話‥‥

可是,臉上雖是呈現鄙夷,心內卻波濤洶湧——在中對鄭允浩突然的變化心生畏懼,也許這是他向自己妥協甚至示好的一種手段,可這份深情,讓在中又如何承受得住‥‥

「哈‥‥」在中笑了出來,「一邊往別人身體裡注射毒品,一邊又扮演著普度眾生的菩薩形象,你活得可夠累的!」在中拿出慣用的面具,對鄭允浩冷嘲熱諷。

「那不一樣!」鄭允浩冷冷打斷在中,眼神又變得殘忍,「金在中,不殺齊岳已經是給足了你面子,不要再得寸進尺,齊岳害我朴家那麼多兄弟我不可能說忘就忘,你也不必總拿齊岳說事兒,你這樣做,我很難不懷疑你的身份。」

的確,對齊岳的關心似乎是太過明顯了些,在中不禁對自己剛剛的言語衝突有些後悔,不過事情看起來還不算太糟,至少可以確定鄭允浩和朴有天沒有查出自己的底細,只要有這個保障在,在中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在鄭允浩身邊尋找機會。

為避免越描越黑,在中沒有開口辯解,只是閃過身,「我回去了。」

 

時間又過了一個星期,但在中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好久好久‥‥

自從上次自己偶然的一次放縱後,鄭允浩像是得到了某種錯誤的暗示,每日每夜所求無度。在中本來還有反抗,但一兩次後便也就苦中作樂了。

誠然,在中的身手非常好,但力量上卻與鄭允浩相差懸殊,如果硬碰硬,絕對是以卵擊石的後果。

而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根本找不到留在鄭允浩身邊的理由‥‥

反反覆覆的性愛,無比熟悉的身體,欲仙欲死的快感,這些都讓在中的羞恥感慢慢消磨殆盡,也徹底從生理上接受了這種幾乎瘋狂的做愛方式。

每次縱欲過後在中都會昏昏睡去,而夢中無一例外,都是一樣的場景——

 

床上糾纏著兩個人,面容無比清晰,一個是鄭允浩,而另一個是自己‥‥

 

夢中的自己淫亂不堪,無限地貼近鄭允浩的胸膛,與他的身體緊緊密合,口中滿是污言穢語,尖叫著索求更深更快地撞擊,不連貫的話語中隱隱透著令人酥麻的嬌喘,陶醉的表情像極了日本的AV女優。

在中就這樣近距離審視另一張自己的臉,噁心地幾乎要嘔吐出來,這個人真的是自己嗎?他難以抑制地伸出手,想要扯爛那張臉,可手中拼命使勁,拼命拉扯,竟什麼變化都沒有,沒有皮肉撕裂的聲音,也沒有血液迸濺的聲音‥‥那張臉還是放蕩地窩在鄭允浩的頸窩裡,嚶嚀著不完整的名字,紅唇似火、媚眼如絲‥‥

不是我‥‥不是我‥‥怎麼會是我‥‥不會是我‥‥

“叮噹‥‥”兩塊石頭碰撞在了一起,一個藍得幽深,一個黑得魅惑。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居然是我‥‥

在中總是在這樣的自我確認中驚醒過來,面對著一望無際的黑暗,感受著身邊人均勻的呼吸,巨大的空虛感從天花板上壓了下來,空虛分子們順著毛孔鑽到身體裡,包裹住每個細胞,在身體裡久揮不去‥‥

 

「在中‥‥」發洩過後的鄭允浩懶懶側躺在床上,用手順著在中光潔的後背。

「嗯‥‥」長時間的性愛令在中疲倦不堪,他趴在床上,下巴架著枕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

「跟我出去。」鄭允浩輕輕吞吐出一句話。

「嗯?去哪裡?」

「出獄。」

「什麼?!」在中猛然睜開眼睛,對準鄭允浩的臉,「你說什麼?!」

「我說,跟我出獄」鄭允浩仍閉著眼,無所謂地說道,就像說是要去廁所一樣無知無覺。

「怎麼出?」

「哼‥‥」鄭允浩輕笑一聲,「當然是大大方方地從大門口出去。」

在中不語,怔了幾秒鐘後終於淺笑,又趴回了枕頭上。

「你不信?」鄭允浩睜開一道小縫,瞄著在中的側臉。

在中”嘩”地扯過被子蒙住頭,「好睏。」

 

就在在中快要忘記鄭允浩的那句笑談後,他看到了眼前西裝革履的這個人。

「金在中,因強姦殺人,被判無期徒刑。」面前的男子優雅地抬了抬眼鏡,看了眼在中,「真看不出,你這樣斯斯文文的人居然會犯下這樣的罪行。」男子站起身、身體微向前傾,「忘了做自我介紹,尉遲軒,W.Y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說完向在中伸出手。

W.Y律師事務所?全國最負盛名的律師事務所,向來只接手政界要人和富豪大亨的案子,而且一旦由他們接手,就絕對不會失手,這麼多年來的穩贏不輸,一直是業界的傳奇。

那裡,也正是昌珉最夢寐以求的舞臺。

在中輕輕握住那雙手旋即鬆開,「找我有何貴幹?」

尉遲軒稍稍有點兒驚訝,「允浩沒有把事情告訴你?」

「嗯?」在中凝眉。

看了在中的反應,尉遲軒神秘一笑,「信不信?我可以讓你無罪釋放。」

 

而同一時間,在隔壁房間裡,一個同樣優雅的青年也向對面的人欠了個身,「W.Y律師事務所,沈昌珉。」

「沈昌珉?很年輕啊!」

這就是尉遲拼命推薦的新人?

對於自己這位老友,鄭允浩有些頭痛。

入獄前尉遲反覆叮囑,若是事情辦妥了想出來了就找他,可現在英雄終於有用武之地了,作為W.Y律師事務所首席律師的他卻端起了架子、無論如何都不肯接手,反而把自己扔給了一個新人,而他則跑去負責那個絲毫沒有挑戰性的小案子‥‥起初鄭允浩還取笑他,問他是不是怕贏不了、砸了自己的名聲,誰知那傢伙卻一臉鄙薄地大笑,非說他的案子根本不值得身為首席的他出手‥‥

鄭允浩無奈地笑了笑,轉而仔細端詳起眼前這位青年來——惹人注目的頎長身材,俊朗的容貌,眼神中透露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兒,卻又令人不覺得張揚,意外的,是值得信賴的感覺。

被人如此打量著,沈昌珉有些不自在,不過卻馬上被興奮感取代,「我剛剛畢業,您的案子是我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對我來說十分重要。鄭先生,我事先看過了這個案子,雖然您的行為的確構成了犯罪,但事後您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補繳了欠款和罰金,因此我認為對您的判罰的確過重了。不過好在您及時提出了重審要求,我想我很有把握能夠縮短您的刑期。」青年清脆地說道,不掩飾期待。

「呵呵‥‥好,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鄭允浩別有深意地笑開了,沈昌珉,讓我給你上上人生的一堂課——

「但是,我要求的不是縮短刑期啊‥‥我的意思是說——當庭釋放。」

 

 

 

 

 

(三十四)

 

「當庭釋放?!」沈昌珉喊了出來,意識到周圍有如火的目光聚集過來後又恢復了冷靜,堅決地說道,「鄭先生,您的要求似乎不大合理,從我的專業角度來看,這是不可能的,我之前‥‥」

「事、在、人、為!」鄭允浩打斷他的話,「W.Y的律師不會打不贏這樣的小case,希望一個星期後我們能換個地方好好喝上兩杯以示慶祝。」

說完話後鄭允浩站起身,對沈昌珉友好地一笑,接著轉身。

 

回事務所的路上,昌珉一直沒有說話,百無聊賴地看著路邊飛馳而過的樹。

尉遲軒一面開車,一面用餘光偷瞄昌珉——鄭允浩那個瘋子!要是把我的好徒弟嚇出個好歹我跟他拼命!

「昌珉,案子怎麼樣?有什麼頭緒麼?」尉遲軒小心翼翼地開口。

昌珉回過神,看了眼尉遲軒,又低下頭,「唉‥‥」

「噗‥‥」尉遲軒忍俊不禁,「什麼事能讓我們舌戰群雄的全國律師辯論賽冠軍這麼煩惱?來,說給我聽聽。」

「師父,這個案子我做不來‥‥」昌珉垂頭喪氣地說道。

「為什麼?」

「那個鄭允浩太不合作了!我說幫他減刑他還不樂意,非說要什麼當庭釋放!他到底有沒有常識啊!以為監獄是他家開的,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昌珉開始大倒苦水,「要是說把刑期縮短到三年之內我還有把握,可當庭釋放,怎麼可能嘛!」

尉遲軒撇嘴微笑,他事先並沒有告訴昌珉自己跟允浩是舊識,所以昌珉也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對鄭允浩破口大駡,不過說實話——聽起來還蠻過癮的‥‥

「昌珉,別著急,回去把資料給我看看,我幫你想辦法,但是千萬不能再說”做不來”這種話了,你可是我親手帶的徒弟,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我這個首席的位置,可是打算留給你的。」對這孩子一直就有種莫名的好感,尤其是知道他是孤兒以後就更不自覺地想多照顧他一些,不過律師這一行,一直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名氣這種東西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來,不然就要被層出不窮的能手踩在腳下,因此光靠自己的庇護是絕對不夠的,若是想讓他羽翼豐滿,就必須要放他迎風飛翔。

聽到尉遲軒的鼓勵,昌珉稍微恢復了些信心,眼中又有了神采,「對了師父,你那個案子怎麼樣?」

「哦,小事一樁。」尉遲軒閑閑地一說,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剛剛分手的那張清麗脫俗的臉,尉遲軒臉上掛上詭異的笑——本來還好奇允浩為什麼要因為個不相干的人拜託自己,可看到了金在中後,他就知道了原因,不過還是很意外,那小子居然也會認真?還真不像他‥‥

 

在中推開囚室的門,發現鄭允浩早就坐在了裡面。

「跟尉遲談的怎麼樣?」鄭允浩手裡拿著本書,頭也不抬地問道。

「怎麼回事?你那天跟我說的是真的?」在中轉身關好門。

「我哪句話說的不是真的。」鄭允浩抬起頭,正視在中晶亮的眸子。

「我不信。」

「不信什麼?」

「我不信你有這樣的本事,我不信你能說脫罪就脫罪,我不信你能說走就走。」

「希望你的”不信”是”不敢相信”而不是”不能相信”。」鄭允浩又低下了頭,翻著破爛的書頁。

「好,那你出去了,朴有天怎麼辦?難道你還有辦法把他也弄出去?」

「辦法當然有。」

「什麼辦法?」

鄭允浩合上書,把身體往後一仰,顧左右而言他,「你知不知道”工業工廠”?」

「工業工廠?當然知道。」

那是全國唯一的一家監獄工廠——所謂「監獄工廠」,就是監獄下設的工廠,裡面的工人都是正在服刑的犯人,但並不是每個犯人都有這樣的機會,只有在國力監獄那種模範監獄裡的犯人才有好運去勞動改造。犯人在那家工廠裡,生產製造傢俱、汽車牌照、看板等一些雜七雜八的產品,如果在工作中表現出色,會有酌情減刑的福利。工廠生產的物品大多是直接交付於政府機構或作為公共設施,還有一些會捐獻給養老院孤兒院福利院那種非盈利性的機構。

「聽說市長要大興社區建設,急需一批運動器材。」鄭允浩忽然說道。

嘎?!

在中愣愣地望著他,恍然間以為自己正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新聞聯播‥‥

「國力監獄人手不夠,馬上要來咱們這兒招人了。」

在中不解地望著他,不知他到底在心裡盤算什麼。

「工廠的守衛比起監獄的話、可是相對鬆懈了不少啊‥‥」鄭允浩輕歎一句,揉了揉眼睛。

在中終於知道他想做什麼了,「你打算讓朴有天逃獄?!」

鄭允浩坐了起來,「你小聲點兒,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我勸你最好放棄這個想法」,在中冷冷說道,「你是不是電影電視劇看多了!連這種爛招都想的出來!鄭允浩,在國內逃獄的成功率為零,從來沒有人成功過,一個都沒有!而被抓回來的,無一例外,全部加重刑罰,包括謀劃者、教唆犯都無一倖免,情節嚴重的甚至會被判死刑!而且即便你沒有參與逃獄行動,只要你參與了策劃過程,就是犯罪!」

 

鄭允浩神色暗了暗,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危險性,可是就現在的狀況來看,想等個兩三年讓有天全身而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在發現齊岳前,他們本以為警方已經在淡忘這個案子了,可誰知他們卻一直沒有放棄調查,如果再這樣被動地按兵不動,早晚有一天會被抓住把柄‥‥

所以逃獄,成為了眾多不可能中唯一的可能性‥‥

 

「哦?」鄭允浩不動聲色地看了在中一眼,「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關心我麼?」

在中白了那個狂妄自大的人一眼,「準確地說,我是在嘲笑你。」

「哈哈哈哈‥‥」鄭允浩輕掩住口大笑了幾聲,「在中,我發現你真的是越來越可愛了‥‥」鄭允浩站起身向在中走來,走到他身前站定,眼神用情至極,「在中,我鄭允浩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想為了一個人漂白,這種被管制被束縛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我答應你,出去後我會把幫派交易處理好,然後轉做正當生意,好不好?」說罷情不自禁地撫上在中的臉。

在中被鄭允浩突如其來的表白驚了驚,馬上後撤半步避開他熾熱的掌心,掩飾住狂跳的心臟,「別說的那麼偉大,我可從來沒有要求過你為我做什麼。」

鄭允浩又向前邁了一步,不死心地捏捏在中白嫩的臉頰,「臉蛋兒紅了呢!」

這種寵溺的語氣著實讓在中窩火,揚手打掉那只佔便宜占得不亦樂乎的手,「少他媽這麼跟我說話!我又不是女人!」錯開鄭允浩向門口走兩步。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女人!」鄭允浩緊貼住在中的後背,把他夾在門和自己之間,幽幽地說道,「在中,不要總是這樣拒絕我,你明明對我動心了‥‥」

鄭允浩的呼吸極熱,燙著在中的耳垂,在中難受地縮縮脖子,用手肘抵住鄭允浩的小腹,「你在說夢話麼?哼‥‥」在中冷笑。

「好啊,那你倒是解釋解釋為什麼日日夜夜在我身下輾轉承歡?為什麼高潮的時候總是激動地呼喊我的名字?為什麼‥‥」

「閉嘴!」在中大喝一聲,手肘一使勁撞開了鄭允浩。

鄭允浩悶哼一聲,有些憤怒,用力把在中拉扯過來,逼他看著自己,似乎有話要說,又似乎說不出口,頭腦一熱直接把嘴唇貼了上去。

「你‥‥」在中話未說盡,口舌便被人吞沒了去,鄭允浩這次格外急躁,他不斷吸吮著在中的口腔,連牙縫都不肯放過,這個焦躁的深吻好像在急於證明什麼,可又像是不具任何意義。

在中奮力推開了鄭允浩,一手抵在鄭允浩的胸前,一手撐住身後的牆壁,把自己置身在一個獨立的空間。

可此時鄭允浩的情欲已被充分調動起來,怎能說罷手就罷手,拉下在中的手臂又貼了上去,就在距離在中唇邊一釐米的地方——

「你在害怕什麼?」

鄭允浩停下來盯著在中,表情複雜。

在中喘著粗氣,「這不像你,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擔心什麼?不安什麼?」

鄭允浩不言語,只是一臉戒備地看著在中近在咫尺的大眼,像是一隻被人踩到尾巴的貓。

「你怕朴有天逃獄不成功?你怕他真的被關在這裡一輩子?你怕失去他?因為他是你唯一的親人?」在中沖鄭允浩大聲吼著,心裡出離憤怒,他恨透了鄭允浩拿自己發洩,恨透了這種不對等的關係,更恨、更恨透鄭允浩為了朴有天而不顧一切‥‥

鄭允浩眼中射出怨毒的光,他一把推開在中,「不要一副很瞭解我的樣子!」

「對對‥‥我不瞭解,我當然不瞭解,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去瞭解‥‥」在中不住地點頭,「我只想等著你把我弄出去,只要你能讓我恢復自由,我當然不會再有什麼不滿,至於你出獄以後要做什麼,為了什麼人冒什麼險,跟我沒有關係,我一點兒都不在乎!」

在中拉開門要走,門卻在拉開的瞬間被「砰」地一聲關死,聲音冷冷地從身後傳來,「金在中,你該不會以為我那麼好心、把你弄出去就放了你吧?」

在中側過頭,等著鄭允浩的下文。

「不要忘了,我們是共生的生命體,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死‥‥」

 

 

兩日後的監獄接見室——

 

「我說,你就不要難為我的徒弟了,還”當庭釋放”?!你真當監獄警察局連帶著法院都是你家開的,證據說改就改,犯人說放就放啊?!」尉遲軒把昌珉的原話潤色了一遍,扣到鄭允浩頭上。

面對老友的質疑,鄭允浩嘿嘿一笑,「喂!當初可是你信誓旦旦地說、什麼時候想出去了就找你,你這全國最知名的大律師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再怎麼知名也得走法律途徑啊!哪經得住你這麼亂來?」

「那到底怎麼辦?」鄭允浩笑容斂起,身體靠向桌前,正色道。

尉遲軒邪邪一笑,把修長的手指墊到高傲的下巴上,「允浩,我記得你有慢性膽囊炎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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