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鄭允浩,是在床上。

他架著金絲眼鏡,頭髮一絲不苟地碼向一側,穿著淺灰色的西裝,打著斜紋領帶,一雙鋥亮的皮鞋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樣子。

我仔細地瞧了他幾眼,然後轉過頭看一旁的鏡子——裡面的我面容乾淨至極,清澈的大眼中半點心思不外露,就連箍在身上的白色被單也只襯托得整個人更加清純脫俗而已。

但我,此時心裡卻近乎邪惡地想把那個嘴角總是不自覺上翹的男子拉到床上,摘掉他的眼鏡,弄亂他的頭髮,扯斷他的領帶,然後啃噬他的嘴唇,直到上面的弧度消失,偽善的抑或是嘲弄的,通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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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好,初次見面,這是我的名片。」鄭允浩向我伸出手,「我的來意你父親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他希望我們能定期見個面。」他開門見山道。

我看著名片上閃閃發亮的職業——心理諮詢師。

抬頭再看他,還真是一表人才,像個正經人。

就是不知道脫掉褲子後是個什麼樣子。

 

我見識過太多看似一身正氣的男人,他們人前笑得有多溫厚,人後動作就有多輕佻,微笑時露出多少顆細白的牙齒,親吻時就留下多少駭人的傷痕。

當然,我也禮尚往來盡數贈回。

 

一時玩心大起,單手挑起鄭允浩那服貼地靠在襯衣上的領帶輕輕向床邊一拽,他整個人傾身上前。

「聽說心理醫生,往往都是最變態的。」我偏過頭含著笑意看他。

他不氣不惱,甚至還頗具威脅性地湊到我臉邊,用跟之前一句截然不同的低啞聲音道,「所以,心理醫生救不了人,反而只會把庸人自擾故作姿態的蠢人真正地逼瘋。」

「哦?你的意思是我是蠢人?」

「不,你是為數不多的真瘋。」

「所以你會救我?」我恨極了別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我的思想意識行為,墮落黑暗的深度,豈是你們伸手撈得回的?

「我救不了你,如果你不願意自救,那誰都救不了你。」

我怔住,看他輕易地掙脫我,優雅地整理著裝,「今天就到這裡,下星期見。」

 

他走了。

 

我莫名焦躁起來,無疑,這是一個太有誘惑力的男人,挑釁的眼神配上淡淡的語氣、不以為然的態度,這種高級的勾引段數,我熟悉不過,轉過頭又是鏡子——

 

金在中,但願你的生命中,不要遇到另一個自己。

 

 

晚飯時候,老頭問我,「你見過那個心理醫生了?」

「嗯。」跟他總是不願多話。

「把你的情況都跟他說了嗎?」

「什麼情況?」我迎視他,反問的這句當然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同性戀"這三個不堪入耳的字究竟如何從那張尊貴的嘴中吐出來。

「哼!不知好歹的畜生!」老頭生氣地把碗一摔,起身離開。

我樂得自在,難得地讓華姐再填了一碗飯。

「少爺,不要總惹司令生氣了,司令也是為你好。」華姐在遞給我飯碗的時候如是說。

我不語,心裡怪她多事,她也懂我脾氣,不再開口。

 

許久,「媽醒了嗎?」十年間日復一日,我不厭其煩地問道。

「沒有。」從未變過的答案。

「我去看看她。」

 

 

床上的人跟我有著相似的面容,只是沒有生氣,身上大大小小插著很多管子,像是科幻片中常見的機器人。

但是到了現實生活中,這叫做——植物人。

我走過去摸她灰白的臉,微熱,皮膚仍舊細膩,卻再也沒有生動的表情,不會再為我打開家門接過書包,更不會溫柔地說,「回來了?乖,洗洗手去吃飯。」

看了這麼多年,習慣了這麼多年,我竟還是忍不住心酸,低頭俯在她耳邊輕聲說,「媽,我回來了‥‥」

不再編造各種爛藉口去球場踢球或者偷偷去吃你最反感的路邊攤,可是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思緒回到了十年前,那時的我不過是個十歲的小鬼,當到了醫院看到渾身是血的媽媽時驚慌地大哭,老頭一巴掌扇過來,我立馬噤聲。

不僅如此,那巴掌過後的十年間,我一直噤聲,噤了心底的聲音,我發誓不再對那座冰峰開口。

我把聲音留給了當晚從急救室裡推出來的、我最喜愛的母親。

 

「子彈擊中了她的脖子,雖說我們及時做了手術讓病人擺脫了生命危險,但她可能會因此從脖子以下全身癱瘓,消化功能全部喪失,另外,由於呼吸肌受損,她以後將要依賴呼吸器進行呼吸。」

醫生的話沒有說完,最後一句是,「她也許這輩子都無法醒來。」

果然,如同醫生預料中那樣,她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從此,只有在照鏡子時,我才能看到那雙形狀與她的相似卻空無一物的、漂亮眼睛。

 

我逐漸適應了生活中不再有那個溫柔的聲音,也接受了她的病因。

她是被銀行劫匪挾持,後來被射傷的——老頭這樣告訴我。

劫匪呢?

被警方擊斃了。

 

十歲的我聽懂了這個解釋,卻看不懂老頭冷漠的表情,床上躺著的人是他畢生最愛的女人,他甚至之後都沒有再娶,但為什麼,看不出他有一點點悲傷?

我握了握媽的手,仍舊有著微熱的體溫,告訴我這是個人,但卻只是一個擁有體溫的死人。

我與死人話別,「媽,我又要出行了,過幾天回來看你。」

 

 

這是中美洲的一個小國,也被稱作"火山之國",我來過很多次,並不陌生。

徒步登上700多米的火山口,沿途風景美不勝收。

腳下是灰黑色的火山灰,遠處卻是蒼鬱青山,像是天界與地獄的介面,而我,在地獄一端。

攀登到了最高點,我無限神往地望向冒煙的火山口,想像熾熱的熔岩驟然從中噴出,直沖天際,濃煙籠罩晴空,天地陷入初生時的混沌。細流狀的岩漿向山底滾落,縱橫交錯,妖冶紛亂如火之舞。火舌牽絆住逃跑者的腳步,將他們拉入火海‥‥‥

光是想著,就覺得好美。

明亮的顏色,好美。刺鼻的氣味,好美。絕望的尖叫,好美。毀滅性的焚燒,好美。

然而,真正美的是那股神秘的力量,來自地心的憤怒,咆哮著推翻人類引以為榮的文明。

這是來自自然界的蔑視,任你如何自命不凡,都逃脫不了被燃盡的命運。

司令老頭,你聽到了嗎?不必唯我獨尊,你不過是王者足下的一撮骨灰。

 

我笑笑,卸下身下的行裝——我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從那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口處縱身一躍。

火山滑板——我鍾情的運動之一,狂熱地愛了很多年,最早時是坐在原始的合板滑板上滑行,但慢慢的,那種仿佛坐著觀光大巴遊覽名城的感覺令我感到無聊,我開始嘗試站立滑行,一直到,可以優美地站立滑行。

穿上橙色的連體防護衣,扣上護目鏡,踏上滑板,我的極限之旅再次啟程。

旁邊的老美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似乎不相信我這個亞洲人能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他眼中帶著隱約的不屑,像是在等待馬戲團的小丑即將奉獻的滑稽表演。

我十分友善地對著他笑,難得的真誠,他一愣,也沖著我笑。

我還是笑,笑靨如花花枝亂顫,我用國語說,「操你媽。」

他對我揚起大拇指,說,好小子,加油。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要幹他娘,他說你加油。

我無奈地搖搖頭,不再理他,蹲在滑板上,順著山頂並不陡峭的坡度緩慢下滑。

 

逆風漸起,我的頭髮向後飛揚。

我從滑板上站了起來,聽到山頂傳來驚歎和口哨聲,老美不停地說,你加油,你加油。

我笑意更深,高舉右臂,對著身後比了個中指。

坡度逐漸陡了起來,我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傾斜,膝蓋微微彎曲,小腿與斜面不過45度。我張開雙臂,自在地控制著平衡和速度,這似乎是我與生俱來的超能力,能玩轉所有別人不敢挑戰的極限。

滑行過處,足下升騰起一道白煙,如同飛機劃破天際留下的白痕,我也留下了飛過的證據。

下滑速度漸快,勁風掃過我的臉,射入我體內道道寒符,沁得連心臟都是涼的。

好愜意的感覺,做愛時都不曾體會的快感。

我盡情享受著這數十分鐘的歡愉,順便想像老頭在看到被我毀壞的窗門過後氣得扭曲變形的臉,滿足感油然而生。

 

上個月的某一天,老頭突然蒞臨我的狗窩,好死不死地趕上我正跟一個義大利男人床上奮戰。

其實我倒是從未刻意掩飾過我的性向,只是老頭不關心,我自然也不會主動去告訴他。

不過當時看到老頭的表情後,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無心插柳竟成了一片綠蔭——老頭的表情太經典了,通紅的一張臉,不知是羞還是愧,眼珠子騰騰冒出火氣,比起那活火山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無所謂地把義大利男人從身上踹下,輕鬆地跟老頭打了個招呼,然後看他氣勢洶洶地向我衝過來,左右手開工在我的臉上琴瑟和鳴,口中有血液澀人的鐵銹味,我看到嘴角滴落的血融進雪白的床單之中。

我說,「司令,別打了,我承認做被壓的那個的確給你丟臉了。」

老頭的手頓在半空,微胖的身形略微僵硬,但馬上聽出我言語中的調笑戲謔,隨後巴掌更狠地甩到我臉上。

這時義大利男人走了過來,按住老頭的手用義大利語嘰裡呱啦說了一堆什麼,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一整個晚上他都在說,但我一句也聽不懂。

義大利男人的突然插手讓老頭轉移了注意力,我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一陣,然後向腰間摸去。

我頓時慌了神,我自知不是什麼善良人,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種事要是發生在我身上可就太過罪孽深重了。

我急著把義大利男人拉了出去,關緊門後對老頭說,「有什麼沖著我來,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本來你就看我不順眼。」

老頭當然不會打死我,一來虎毒不食子,二來我這張臉映入他的眼中尚能聊以慰藉。

我算準了老頭的心思,他果然沒再動我,只是把我帶回了家,鎖了一個月後,弄了個心理醫生來。

 

腳下的坡度突然變陡,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改變了站位很有可能就滾下去了,小心地調整了手臂的張弛度,再度與逆風抗衡。

 

心理醫生‥‥

 

我想起了那人頗為自負的神情,不由得呼吸一窒,竟覺得山腰的空氣比山頂的更為稀薄了。

眼睜睜地看到另一個自己站在面前,確實是件足以引起恐慌的事情,因為但凡冷傲一點的人,總有不同程度的自戀癖。

我當然不認為自己愛上了他,但瞬間產生的欲望本能卻是無法忽視的,十分渴望、他能臣服於我,卻又怕,被他折服。

也許,這也是項極限運動。

 

 

 

(二)

 

胡亂思考間竟到了山下,在平坦的路面上減速滑行,慢慢停了下來。

低頭看褲子,附著上了一層火山灰。

我摘下護目鏡脫下防護衣,坐在路旁休息。

不消會兒的功夫,之前那個老美也坐著特質的滑板滑了下來,不過比起我的高姿態,他則顯得狼狽得多,火山灰不僅沾滿了衣服,連頭髮跟臉上都不可倖免。

我閒閒地看著他笑,他也看到了我,一反之前的不敬,禮貌地對我點頭。

頓覺無趣,我起身回酒店。

 

我並沒打算這麼快回去,這小國我每年總要來上兩三次,每次停留三四天,每天都從山頂滑下一次,每次的滑行才是我來此地的真正目的——日夜更替,我唯獨貪戀那數十分鐘。

 

洗完澡,吃了點東西,小睡了一會兒,我換上T恤出門。

國雖小,異域風情卻十足,我雖是來了多次,但仍舊被那些外形古怪的建築吸引,當然,還是傍晚時分出動的攤販手裡罕見的小玩意兒。

閒逛夜市的時候,居然再次碰到了那個美國人,看到他眼中閃現的光亮後,我不禁頭大,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審美疲勞”?

嗯‥‥我點點頭,他長得確實不賴。

「嗨!又見面了!」他熱情地向我走來。

我對他疑惑地搖搖頭,裝作聽不懂英文的樣子。

他似乎很意外,沖我連比劃帶說,「你一個人?」

我懶得搭理,點了點頭就繼續前行。

但這老美倒不拿自己當外人,不知從我冷淡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深意,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我旁邊——我停步,他就停步,我拿起一個小玩意兒,他就掏錢,我怪異地看他,他就笑,露著一口礙眼的小白牙。

若是在國內,我可能二話不說一腳把他踹飛,但這是國外,人生地不熟,我想我還是安分點兒好。

更何況,他長得並不招人嫌。

 

回到酒店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然大黑,我轉過身看著手裡大包小包的老美,不覺得有絲毫愧疚,我言簡意賅,「Bye。」

他明顯一愣,拉住我的手臂急切地說著,「一晚怎麼樣?一晚?」

我冷笑,早看出他動機不純——我倒是不介意419的,但我雖然尋花問柳風流成性,卻不濫交,率兵打仗需看天時地利人和,我挑床伴則看長相看氣質,最重要的是,看我的心情。

我用英文直接拒絕他,我說,我不是gay。

他先為是我突然冒出的英文驚訝,再是為我話裡的內容失望。

他極為留戀地看著我,我卻只想從手裡變出了小弓箭射穿他的眼球!

非常討厭的眼神,仿佛我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那種迷戀,我不需要。

 

大晚上獨自一人躺在雙人床上,我突然對一切都沒了興致,翻過身打電話訂了張第二天的機票,沉沉睡去。

 

下飛機時是淩晨兩點,但任何時間段,都不會缺少接機的人群——親情友情或者愛情,都可以不分場合不論時間。

只可惜,沒我的份兒。

儘管如此,我還是習慣性地在人群中掃視,直到看到他們迷茫的眼中突然閃亮,笑容大大綻放,然後沖著我身後的某處用力揮擺雙臂,再過一會兒,與從我旁邊跑過去的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呵呵‥‥

我自嘲地笑笑,再抬起頭時卻猛然震住——

西裝領帶換成了淺色的休閒裝,劉海兒乖順地垂在額前,沒有透過鏡面反射出的陣陣寒光,也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淩晨兩點的鄭允浩,定定地站在我的面前,唇角依舊是若隱若現的笑容。

從未受到過這種待遇,我竟為難地不能自處。

我究竟應該笑,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走過?

正猶疑不定,一個女孩子突然從我身後橫衝直撞而來,跑過時擦到我的行李箱,然後回頭飛快地說了聲對不起,接著向前跑去。

我低下頭看了眼箱子,並沒有什麼破損,於是又抬起頭。

「呵呵‥‥」我笑出了聲,苦惱地揉了揉眉間,小幅度地點了幾下頭——

是了是了,哪有人會來機場接我?何況還是只見過一次面的鄭允浩‥‥

此時的鄭允浩正抱著剛剛撞到我的女孩子,一臉寵溺地撫摸她的頭髮,女孩子也是興奮地圈住他的脖子,腳下還可愛地墊著腳尖。

我沒有閒暇去思考他們倆的關係,只盼著剛剛自己瞬間的失神沒有讓那人捕捉了去。

好在他真的沒有注意到我,攬住女孩子的肩膀轉身向外走。

好在‥‥

我喉嚨陣陣發苦,他竟真的沒有注意到我‥‥

機場人來人往,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

跟著我的,永遠只有我的行李。

 

我始終注視著鄭允浩的背影,原因不明,只知道,他有吸引我的資本。

他一直跟那個女孩子進行著愉快地交談,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她,因為他的笑容甜蜜又溫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曾有絲毫鬆動——

我也曾有過那樣珍視的東西,是一個王子模樣的手工娃娃,我並不喜歡布娃娃,但因為那是我媽親手給我做的,所以我愛不釋手。

我媽是個服裝設計師,耳濡目染的緣故,我也喜歡寫寫畫畫,還給那娃娃做了很多套不同時節的衣服——墨黑色的燕尾服,精緻的馬甲,清爽的運動裝‥‥

我媽教我握住剪刀,教我把精美的布匹裁剪成華麗的衣物,如同神秘的魔術師一般。

只是後來,那個娃娃不見了。

去哪裡了呢?

十幾年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了‥‥

只記得雜物室裡一股燒焦的嗆人味道,還有一塊邊緣發黑的布料。

娃娃不見了,消失得徹徹底底,就像人掉進了盛滿濃硫酸的反應池,眨眼間,屍骨無存。

還記得一件事——從那天過後,我的玩具變成了各種型號的手槍,我丟掉一個,馬上有個新的擺在床頭,詭異得不得了。

 

鄭允浩走到了轉角處,我已經準備好調轉視線,他卻突然回頭,不期然地,四目相對。

他沖我揚了一下下巴,我愣得乾眨眼,他看到我了嗎?

心底升騰起的是不知名的暖意。

驀然想起了一句電影獨白——你若是看到了我,就直直向我走來,就牢牢握住我的手,就不再放開‥‥

 

 

我回到了那個家,其實我並不想回那裡,但更不喜歡躲著。

意料之中,又是劈頭蓋臉一頓打罵。

不還口,不還手,我恭恭敬敬地維護著老頭在眾多家僕面前的尊嚴,只有唯一站在我對面的他才能看清我眼底有多不屑。

我想這一通打罵過後,老頭又會折壽不少吧‥‥

這倒是個不錯的消息。

 

 

幾天過後,我又見到了鄭允浩——職業化的鄭允浩。

聽著他例行公事般對我說「同性戀是一種常見的性變態類型,通過心理治療是可以改變不當的性取向的」云云,我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突然把手伸向了他的眼鏡。

他戒備地往後一退,反而方便了我的動作,眼鏡被順利地摘了下來,我用力一折,成了幾塊廢玻璃。

有點兒像了——那個淩晨兩點的他。

「你過來。」我徑直向浴室走去。

他坐著沒動。

「走啊!」

他還是沒動。

我忽然意識到也許他不是不想動,是不敢動,好笑地走回去,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幾?」

他眉眼間有些不耐煩,我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他對那個女孩子的溫柔模樣,不服輸的戰火從心頭挑起。

我任性地把他拉了起來,拽到浴室,又把溫水一股腦地噴到他的頭髮上,胡亂地擺弄起來,直到洗掉滑膩膩的膠狀物,再用毛巾擦乾他的頭髮。

此間他一直沒有做聲,看得出來,他心情大大的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那種不被重視的感覺再度填滿了我的心。

 

我說,「你喜歡那個女孩兒?」

他明顯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把眼睛眯起,不知是看不清還是表示對我的厭惡。

「喜歡」,他說。

「怎麼?她的床上功夫不錯?」我承認我在無理取鬧,但我不想隱藏自己的嫉妒心。

鄭允浩擰起好看的眉,髮梢的水珠順著眉間的褶皺滾落下來,滴到嘴角竟是出奇的性感。

我甜笑,單手勾住他的後頸,下巴墊到他的頸窩,把熱氣噴到他的耳朵裡,「要不要試試我的?」說完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我等待著預期的顫抖,但他並沒有,他只是推開我,說,「如果你不是我的案主,我很有興趣嘗試。」

我困惑地看著他。

「這份工作我還不想失去,你知道的,你的司令老爸非常大方。」

我雙手後撐住牆壁,挑起眼睛瞪著他——一個低等的財奴。

他卻往前跨了一步,用手指戳了戳我的嘴唇,「不要跟我玩兒心理戰,你玩兒不過我的,被寵壞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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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圖不是我弄的,是作者自己的圖

這篇也是大神--噬夜儿的作品

據她自己說這篇是她寫的文裡最滿意的二篇的其中一篇

這文我當時看完之後抱著電腦痛哭了好久

整整一個禮拜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一想到這文的情節

不誇張!眼淚就直掉下來,連蘊釀都不必了!

也許本人天生哭點低吧~~但這篇卻是虐我虐的不輕的文‥‥(我過了快半年才有勇氣看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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