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天,鄭允浩醒來的時候金在中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父親蒼老的身影。

「在中呢?」

鄭晉東沒想到兒子醒來時第一個叫的居然是自己的助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回公司了。」

鄭晉東想為兒子整理一下額頭的亂髮,卻被鄭允浩生硬地避開。

「誰讓他回公司的?」

鄭晉東尷尬地收回手,面無表情地說:「他是公司的職員,當然要回公司上班。」

其實,金在中是被鄭晉東叫去公司的。因為他一早進病房時就看見兩人相擁而眠的畫面,那自然的親密之態讓他十分震驚,直覺想把二人分開。

鄭允浩察覺到父親輕微的排斥,只好強壓著疑惑,不再追問。

 

城市的另一端,金在中站在商群的辦公室裡,茫然地看向窗外。

「爸爸有沒有跟你說其他的?」商群問。

金在中搖搖頭。

「別擔心,他可能只是一時不習慣,不會想到別的方面去的。」

「但願吧。」金在中有氣無力地說。

商群走到他的身邊,遞給他一杯茶,「倒是杜婉馨,你不該對她那麽不客氣。」

「我,我一時控制不了,所以‥‥」

「以你和鄭允浩現在的關係,實在不宜去樹立這樣的敵人。」

「我們的關係,呵‥‥」金在中苦笑,「我們沒有關係。」

商群看著金在中,發現他眉宇間的憂傷比鄭允浩失蹤時更甚。

「去休個假如何?」

金在中搖了搖頭,神情黯然,「等鄭允浩出院以後再說吧。」

 

離開了商群的辦公室,金在中的心情更糟。

「金助理。」一道窈窕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有事嗎?」金在中定睛一看,原來是辦公室的秘書Anna。

「我‥‥」Anna垂著頭,雙手扭成了麻花,似乎難以啟齒。

抬頭看了看四周,金在中體貼地說:「去我辦公室再說吧。」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金在中的辦公室。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所有聲音。金在中靠在桌邊,看著Anna。

「我想問,鄭、鄭先生什麽時候會回來。」Anna仍然低著頭,臉到脖子根一片通紅。

金在中看著她披肩的長髮,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

「是你?!」金在中想起了那晚在辦公室與鄭允浩共赴雲雨的女人。

Anna抬起頭,一臉的慌亂,「金先生‥‥」

金在中覺得渾身虛軟,勉強用手臂撐在桌面才不至於搖晃。

「鄭先生暫時不會回公司。」

「那‥‥」Anna急了,「他什麽時候會回來?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他。」

「這個我不太清楚,可能還要過一段時間。」

「可是,可是我已經等不了了,」Anna突然衝上前,抓住金在中的手臂,哭訴道:「我懷了他的孩子。」

金在中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你說什麽?」

「我懷了他的孩子,我要怎麽辦,嗚‥‥」大概是金在中平時老好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Anna居然毫不顧忌地撲進他的懷裡大哭起來。

金在中想推開她,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僵直地站著,任憑對方把眼淚都擦在他的衣上。

過了很久,金在中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的事‥‥我會告訴鄭先生,讓他儘快回來給你個交待。」

「真的?」Anna抬起頭,欣喜地看著金在中。

金在中點點頭,笑容慘白。

「謝謝,謝謝你。」Anna仍在抽噎,不過淚水已經停了下來,看到金在中肩上的濕印,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金在中擺了擺手,不想再看見她,說:「出去工作吧。」

Anna千恩萬謝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重重地跌坐在自己的座椅上,金在中拿起了電話。

「我是商群,哪位找?」

「喂,商先生,我是在中。」

「在中?有事嗎?」商群有些驚訝。

「我想休假。」

「發生什麽事了?」

「Anna懷了允浩的孩子。」

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之後傳來一聲嘆息。

「你休吧,十天夠不夠?」

「謝謝。」

 

 

 

 

32.

此時,鄭允浩還躺在病床上。

床尾,杜婉馨正挽著自己的父親杜向德端正地站著。

「婉馨跟我說你被綁架了,真是嚇了我一跳。怎麽會這麽不小心?」杜向德慈祥地說。

「謝謝杜叔叔關心,我已經沒事了。」鄭允浩不鹹不淡地回應著,一臉漠然。

「沒事就好。」杜向德碰了個軟釘子,面子有些掛不住。可一想到愛女的懇求,只能硬生生扼住離去的念頭。「我今天過來,除了看你之外,還想說說有關你和婉馨‥‥」

「向德,」一旁鄭晉東打斷杜向德的話,「兒女們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我們這些老家夥也只能在旁邊看看,干涉得太多,只怕會招來埋怨呀。走,我們去外面聊聊,把這裡留給他們。」

杜向德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得愛莫能助地看看了女兒,而後跟著鄭晉東離開了病房。

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杜婉馨把衣擺揪成了一把鹹菜。

「我昨天一聽到消息就趕來看你了,可是‥‥」

「我知道。」

「金在中告訴你了?」杜婉馨不信,「你不知道他昨天的態度,簡直就是‥‥」

「我不覺得在中的態度有什麽不妥。」鄭允浩撐起身體,半靠在床頭,說:「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

「那是我一時生氣‥‥我不知道你被綁架,這段時間,我‥‥」

「好了,我被綁架和我們解除婚約這件事沒有關係,不要把它們混為一壇。」鄭允浩平靜地看著杜婉馨,語氣稀鬆平常。

「我‥‥」

「我們並不適合。」

「我爸拒絕與鄭氏合作你也不在乎?」杜婉馨使出最後一招。

鄭允浩「少了永逸,鄭氏也不會垮。」

杜婉馨徹底說不出話來,只是無限委屈地看著鄭允浩。

有一個人比你更委屈。鄭允浩在心裡默念著,閉上眼,不再看她。

愛情,總是在你覺得可以放棄時狠狠給你一擊,在你痛得不能自已時才發現它早已嵌入你的骨血裡。

杜婉馨強忍著眼淚,拼著僅剩的倔強,扭頭離去。她不會乞求,因為知道求也沒用。鄭允浩對她沒有留戀,一丁點兒都沒有。傷了心、落了淚,總算是知道自己不過是作了場黃粱美夢,夠了。

解決了與杜婉馨的糾葛,鄭允浩頓時輕鬆了起來。他期待看到金在中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卻不知道此時的金在中正處在心灰意冷的邊緣。

 

 

「你就愛上這麽個東西?」秦曉順慵懶地靠在自家的沙發上,斜眼看著多年的好友金在中,語氣十分不屑。

金在中淡淡笑了笑,端起酒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我有時候也覺得他不是個東西。」溫和的語氣聽不出半點譏刺的味道。

秦曉順聽出了金在中語中的落寞,於是猛地將臉湊到他面前不足三寸的地方,似乎想要看出個究竟來:「真的這麽愛他?」

「嗯。」金在中輕輕應了一聲,眼中淨是無奈。

「好孩子,」秦曉順張開雙臂,將金在中帶到懷中,「來來來,讓哥哥抱抱,哥哥疼你。」

「曉順‥‥」

「怎麽?」

「你不介紹一下?」金在中沒有掙脫好友的熊式擁抱,只是好心地提醒他旁邊還有人。

「高沐!你怎麽走路沒聲音?想嚇誰呀你!」秦曉順轉過頭,連忙放開金在中,三蹦兩跳就跑到來人的身邊。

「這是高沐,我的室友。」殷勤地接過高沐手中拎著的食材,秦曉順偷偷扮了鬼臉,然後一溜煙跑進了廚房。

「你好,我叫金在中,是曉順的朋友。」金在中站起身,禮貌地伸出手。

名叫高沐的男人握了握金在中的手,不緊不慢地說:「你好,我常聽曉順說起你。」

溫和、穩重,高沐的特質與金在中有幾分相似,不過外型要硬朗許多。

「高沐,」秦曉順放了東西,從廚房出來,「在在要在我這裡住上幾天,你暫時搬到客廳來。」

高沐與曉順住一間?!金在中愕然。

「瞎想什麽呢?跟我做飯去!」秦曉順揪住金在中的衣領,二話不說就將人拖進了廚房。

「你們‥‥」因為好友與他一樣只喜歡男人,所以這個高沐的身份就變得十分可疑。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是室友而已。」秦曉順低頭洗菜,語氣滿不在乎。

雖然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金在中還是沒有追問下去。好友的性格外向,如果真有什麽事,他一定會吐個痛快,藏著掖著就不是秦曉順了。

「你打算住幾天?那個姓鄭的還在醫院,你放得下嗎?」秦曉順不經意地問道。

「過幾天再說吧,他有家人照顧,我不在也沒關係。」

「真的不用我去把他打得滿地找牙?」秦曉順揮了揮手頭的菜刀,作兇惡狀。

金在中忍不住大笑,連忙搖頭說「不用」。他知道秦曉順只是想安慰他,並不是真的要插手他與鄭允浩的事。對他來說,能在朋友面前坦白這段晦澀的感情已是莫大的幸福。這也是他在打算逃避鄭允浩時,第一個想到這裡的原因。秦曉順看似粗枝大葉,其實內心敏感纖細,能得此好友,金在中深覺幸運。

 

不知不覺,金在中在秦曉順的家中窩了八天,感覺骨頭都要鏽住了。

「早餐要麵包還是油條?」一直睡在客廳的高沐總是最早一個起床,並負責大家的早餐。

「麵包,謝謝。」金在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說:「打擾你這麽多天,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高沐笑了笑,「曉順經常踢我來睡客廳。」

「他的性子是比較火爆。」金在中莞爾。

「還好,他只是隨性一點,並不刁鑽。」

高沐的話中透出一絲柔情,金在中愣了愣,突然感覺自己並不是很適合待在這裡。於是,在再三道別並保重一定會善待自己之後,金在中回到了自己家。

拉開門就看見玄關處擺著一雙眼熟的皮鞋,金在中的眼皮一陣狂跳。

「你捨得回來了?」鄭允浩嘶啞的聲音重重敲擊在金在中的耳膜之上。

 

 

 

33.

下巴上青澀的鬍茬與身上皺巴巴的襯衫,幾乎讓鄭允浩恢復到數日之前的潦倒姿態。

金在中急急地靠近他,伸手捧住那張憔悴、削瘦的臉頰,疼惜之情佔據整個胸口。

「你的身體好了嗎?醫生怎麽會同意你出院的?」明顯過高的體溫顯示鄭允浩的身體狀況並不理想。

「我是死是活,你在乎嗎?」鄭允浩甩開金在中的觸碰,重重坐在客廳的沙發之上,話語中流露出極度的不悅,甚至是憤怒。

「允浩‥‥」

金在中想反駁,可是找不出一星半點的反駁之詞。他為鄭允浩受的煎熬,鄭允浩從不曾看見。

「去醫院好不好?你在發燒。」金在中蹲下身,溫柔地勸說。

「送我去醫院,然後把我交給那些醫生護士,你自己就可以開溜了,對嗎?」鄭允浩反問。

「我沒這麽想過。」金在中搖頭否認。

「你沒有嗎?」鄭允浩猛地揪住金在中的頭髮,逼他與自己對視。「你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裡。手機關機,家也不回,你想幹什麽,徹底與我斷絕聯繫嗎?!」

金在中的頭皮被拉得生疼,卻不及心頭的痛楚。鄭允浩的指控像鋒利的刀刃,刀刀紮在他的胸口。習慣了忍讓,習慣了責駡,卻永遠不能習慣他的誤解。

「我沒有。」

不帶起伏地扔下這三個字,金在中用盡全力掰開鄭允浩的手腕,踉蹌著倒退兩步,起身走進自己房中。

早知道他的涼薄,卻還是傻傻地守在他身邊。無數次用行動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卻只換來一次又一次的視而不見。他可以不愛他,但不能如此誤會他。金在中第一次在傷心之餘感到生氣。

 

站在視窗,金在中將窗簾鬆開又繫上,借此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

鄭允浩沒有追進來,沒有對他大吼大叫,也沒有拂袖而去。

金在中忍不住側耳傾聽,可惜門外悄無聲息。這反常的情況讓他不由擔心起來,鄭允浩身體還沒復原,不會是出什麽意外了吧?!

來不及細想,金在中已經衝出了房間。

鄭允浩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像一尊石像。

金在中無力地閉上雙眼,複又睜開。心中不由暗嘆,鄭允浩簡直就是他的剋星。終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他慢慢走到鄭允浩的身邊,再次半蹲在他的面前,與他平視。

「允浩。」金在中輕輕喚了一聲,笑容無奈。

鄭允浩的眼神空洞,完全沒有反應。

「允浩?」金在中又喚了一聲。

「有什麽好笑的?」鄭允浩垂下眼簾,「你總是這樣,隨便笑一個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我討厭你這樣的敷衍,你知不知道?」

金在中沒想到鄭允浩會來這麽一句,一時接不上話。

「高興也不說,生氣也不說,除了在床上會求饒之外,根本看不出你半點情緒。你要是個木偶,我也只能當你沒有七情六欲。可你明明就是活人,會喊痛、會叫屈,我想來想去,能讓你這麽冷淡的唯一原因‥‥」鄭允浩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金在中張了張嘴,感覺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頭,愣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不在乎我,你一直把我們之間的關係當成一場交易,對不對?我不過是個威脅你的卑鄙小人,除了自私、霸道就是蠻橫,沒有半點可取之處。就算我與成打的女人糾纏不清,你也不會放在心裡。我真蠢!」

鄭允浩突然大笑起來,身體隨著狂亂的笑聲無規律地抖動著。

金在中看著他,溫和的神情結上了一層薄冰。

「你真的以為我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憚忌那點威脅?」

聞言,鄭允浩猛地刹住了笑聲,說:「我以為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會留在我身邊。」

「你既然知道,還有什麽可懷疑的?!」金在中驀地站起身,大吼。

鄭允浩一怔,馬上反射性地吼回去:「我知道個屁!我只知道自己被綁匪關起來的時候,想得最多的就是你!我怕你為我擔心,怕你為我難過,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要撐下去。可是到頭來呢?一個轉身你就不見蹤影,我為了找你差點把這座城市給翻過來,你知不知道!」

「你找我?」金在中錯愕。

「廢話!」

鄭允浩也站了起來,額角青筋爆起,「我他媽的以為你就這麽走了,怕得連睡覺都不敢,一閉上眼就是你絕情的樣子‥‥你,你根本就是個混蛋!」鄭允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講的是什麽,「我一直以為你是愛我的,如果不愛一個人,怎麽可能一心一意地守著他。可是你根本就是沒心的,就會假笑,任憑我再激刺、再胡鬧都不在乎。我是男人,難不成你想我跪下來求你不要離開我嗎?就算我愛你,也不可能這麽做,你知不知道?」

雖然大部分都沒聽清楚,不過那句「我愛你」卻是如雷貫耳。

金在中抓住鄭允浩的雙臂,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愛我?」

「什麽?」鄭允浩還沒從激動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一時間消化不了金在中的問題。

「你剛剛說你愛我。」

 

 

 

34.

不過瞬間,鄭允浩就收起了慌亂,滿不在乎地反問:「那又怎麽樣?!」

金在中沒有出聲,只是仰頭看著他。

氣氛怪異起來,鄭允浩被盯得混身不自在,乾脆將頭一轉,走為上策。

溫柔的笑容自金在中的嘴角一點一點漾開,一句「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愛我」成功地阻斷了鄭允浩離去的步伐。

「你不知道?」鄭允浩一臉的不可置信。

金在中搖頭。

「那你繼續當不知道好了。」

鄭允浩粗著嗓子,整張臉不受控制地漲得通紅,簡直就像吵架吵輸了正在慪氣的孩子。

幾乎是用撲的,金在中一下子將鄭允浩抱了個正著,「可我已經知道了。」

鄭允浩裝模作樣地掙扎了兩下,其實是在緊張地等待金在中的下文。

將頭靠在鄭允浩的肩上,金在中心中百味雜陳。這份突如其來的表白讓他在興奮之餘又有些許不安,意外多過驚喜,是好是壞?

 

兩人沈默的時間太長,鄭允浩心急火燎的,開始覺得頭暈目眩。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把我當成一件稱手的工具。」

金在中一口開,鄭允浩就差點氣得背過去,剛想發飆卻被下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根本沒力氣留到今天。」

愛?!

鄭允浩愣住了。

「趙玫、杜婉馨、Anna,一個接一個,讓我眼花繚亂。你的心在誰身上,你喜歡誰,愛誰‥‥我實在無從猜起。」金在中慢慢放開摟住鄭允浩的雙手,站直身體與他對視,「我也是男人,死纏爛打我學不來,更不會一廂情願地表示嫉妒。除了視而不見,我還能怎麽做?」

「我只是想試探你。」鄭允浩下意識地辯解。

「試探什麽?」金在中反問,「試探我的神經是否強韌,還是試探我的臣服程度?」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在乎我。」

「呵呵,」金在中笑得苦澀,「我有多在乎你?我在你身邊四年,你感受不到我有多在乎你嗎?」

「我當然能感受到,」鄭允浩急了,「可是你總是有本事在我感覺良好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提醒我,我的想法是錯的!」鄭允浩轉身背對金在中,不讓他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孔,「我跟趙玫分手,你就騙我去慰問她;我跟杜婉馨訂婚,你就大方地為我們操辦宴會;甚至看到我和別人做愛,你都是毫無反應。這就是愛我嗎?」

「你這麽看我?」

「我看到的就是這樣。你對誰都是同一張笑臉,我看不出自己在你心目中有何特別之處。」

金在中打了個寒顫,全身冰涼。

「也許,我對你的愛真的就是一張溫床。」

「什麽意思。」鄭允浩不解。

「沒有原則的退讓,近乎卑微的容忍,一個不懂反抗的受氣包,一個予取予求的性玩具!溫床,你懂不懂?提供適合的環境,什麽細菌、污垢都能長得出來的溫床!」

金在中越說越激動,最後乾脆猛地將鄭允浩往沙發上一推,然後利用身體的重量將他壓得不能動彈。

「你有驕傲、有自尊,難道我就沒有嗎?我也是個男人。我不需要你下跪,我只是希望你愛我而已。可你呢?我就該跪下來求你不要離開我嗎?」

居高臨下看著鄭允浩,金在中多年積壓的委屈瞬間爆發。

「被人壓著,被人強迫,這種滋味你有沒有試過?你只知道掠奪,從不在意我的感受。這就是愛我嗎?因為愛我,所以要折磨我?好,我今天就來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在中!」

鄭允浩被壓得措手不及,第一次看到如此狂亂的金在中,說不吃驚是假的。可是他們不是在說愛與不愛的問題嗎?為什麽弄得像仇人相見?

「嘶」的一聲將鄭允浩的衣服撕成兩半,金在中瘋狂地咬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就這樣咬下一塊肉來。借著喘息的空檔,還不忘恨恨地說:「你被綁匪抓了去,我差點被急瘋了,你又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跟遊魂似的,就怕你萬一有個不測‥‥」

「在中‥‥」

鄭允浩雖然痛得厲害,卻還是放棄了掙扎。這樣的金在中,更讓他心疼。

「如果不是愛你,我何必一忍再忍‥‥你有當我是你的愛人嗎?我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家裡有些什麽人,有沒有兄弟姐妹,你又知道多少?」金在中胡亂吻著,從脖子移上臉頰,被鄭允浩的鬍茬紮到都毫不在意。

鄭允浩靜靜地躺著,想說話卻堵住了雙唇。

不帶一絲溫柔,也不含一絲情欲的親吻,金在中完全就是在發洩不滿。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喘一口氣繼續說:「什麽叫看見你和別人做愛都毫無反應,我當時就想把你給閹了,這算不算反應?」

聞言,鄭允浩的臉有點發綠。

「你‥‥狼心狗肺‥‥可恨!」終於罵累了,金在中順勢趴在鄭允浩的身上,差點把他的骨頭壓散。

感受著金在中溫暖的體溫,鄭允浩覺得胸中被一種酸甜不明的感覺脹得滿滿的。

 

「你喜歡綠色,討厭長毛的動物,是家裡的獨子。左眼三百度,右眼七百度,因為視差太大,所以不戴眼鏡就習慣眯著一隻眼看東西。還有,你睡著的時候喜歡揪著被角,不然就非要把被子踢開。」輕輕地拍撫著金在中的後背,慢慢消弭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鄭允浩說:「你的事情我全部都想知道,如果現在還有什麽不知道的,一定是因為你把它藏在這裡。」伸手按住金在中後背心臟的位置,鄭允浩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機會去接觸。」

他的手很燙,像要燒化金在中的心臟一般。

「允浩‥‥」金在中發出一聲囈語般的聲音。

「是我選錯了方法,早知道就直接說了,繞這麽一大圈‥‥」鄭允浩嘆息著,聲音越來越小。

金在中趴在他的胸口,視線有些模糊。

良久,驚覺鄭允浩的呼吸不是很順暢,金在中連忙抬頭察看。結果,只看見鄭允浩閉目仰面,雙頰緋紅,顯然是昏了過去。

「允浩!」金在中大叫著,不住地責怪自己居然忘了鄭允浩還在發燒。

 

 

 

35.

「真是太胡鬧了。」鄭晉東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鄭允浩,大發雷霆。

金在中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原來,鄭允浩身體根本就沒有康復。當他得知金在中請假的消息,就瞞著眾人跑出了醫院,期間只打過一個電話回家報平安。所以,鄭晉東見到他再次入院,著實氣得不輕。

「爸,」商群將岳父扶到座椅上,小心地平熄他的怒火,「醫院這麽悶,也難怪允浩待不住。」

「待不住就往外跑,連命都不要了嗎?」鄭晉東的話裡雖然還有責備,可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

商群連忙說:「我問過醫生了,只要允浩退了燒,就可以回家休養。在中也正好休完假,乾脆讓他陪著允浩好了。我們可以請陳醫生隔一天就為允浩做一次檢查,相信不會有問題。」

鄭晉東看了一眼金在中,轉頭問商群:「公司那邊不用在中幫著嗎?」

金在中剛想出聲,卻被商群用眼神制止,只見他說:「我的工作基本都上了軌道,暫時沒什麽問題。」

鄭晉東看了看仍在病床上昏睡的兒子,僵硬地點了點頭。雖然還是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是女婿既然都這麽說了,他也就不再深思。金在中對鄭允浩如何,鄭晉東心裡還是有譜的。

金在中鬆了一口氣,看向商群的目光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什麽也別說,我只是為了我自己。」商群在金在中張嘴之前,先一步開口,「允浩真的很麻煩,有你替我擋著,我也落得輕鬆。」

聞言,金在中露出久違的笑容。

「好好守住允浩,你可是決定他命運的關鍵人物。」

「呃?」

「他好像醒了,去看看吧。我走了。」

金在中來不及詢問商群話裡的含義,商群就消失在他的視野。回頭再看房內,鄭允浩果然睜開了眼睛。

「允浩,醫生說你不能起來。」

「我怎麽了‥‥」

「你在發燒,快躺下。」金在中按住鄭允浩,逼他重新躺回床上。

看著慘白的牆壁和熟悉的百葉窗簾,鄭允浩問道:「這裡是醫院?」

「嗯。」金在中拿來毛巾,為鄭允浩擦去額頭的汗水。他的燒好像退下來了,溫度低了許多。

「你昏過去了,是我把你送過來的。」

「昏過去了?」

「是啊!」金在中斜了他一眼,「燒得那麽厲害你都不知道要來醫院,害我嚇了一大跳。」

「這樣就被嚇到了?」捉住金在中仍在為他擦臉的右手,鄭允浩順勢將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帶,「讓我給你壓驚吧。」

「什‥唔‥‥」不曾防備的金在中一下子跌在了鄭允浩的胸口,瞬間就被堵住了雙唇。

纏綿的親吻,因為有了情侶的味道而更顯甜蜜。金在中的精神開始渙散,舌尖也不自覺地給予回應。

主動權交替,金在中後來居上,情緒高漲,可沒想到鄭允浩卻先一步敗下陣來。

「允浩?」

鄭允浩的身體太虛弱,再次陷入了沈睡。

金在中看著那張褪去了紅色,漸漸蒼白的面孔,燃燒的激情慢慢冷卻。

來日方長,允浩‥‥‥

 

又陪著鄭允浩在醫院住了一晚,金在中的精神有些差。

一整夜下來,只要他離開鄭允浩超過一分鍾,鄭允浩不管睡得多沈都會醒過來,然後索要一個親吻,再摟著他繼續睡。害金在中連起夜都要爭分奪秒。

早晨,為鄭允浩辦好出院手續,金在中打算先回家拿些衣服再去鄭家。

「你去哪兒?」

「我回家拿些衣服。」

「一起去。」

「你們先回去,我一會兒‥‥」

「我說一起就一起,廢話那麽多。」鄭允浩皺著眉頭,拉住金在中的手就往自家的汽車上鑽。金在中拗不過他,只好跟著。

一上車,也不管前面還坐著司機,鄭允浩大刺刺地往金在中身上一靠,調整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又開始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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