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第七回 千金難買一損友】

「每一個人身邊都應該有一到兩個損友。」

金在中仔細想了想，他身邊能算上損友的只有沈昌珉，只有這一個？好吧‥‥有這樣的一個就已經讓他受不了了，如果再多一個他鐵定會精神崩潰。反觀鄭允浩，他的生活重心似乎都放在工作和照顧自己上，好像還真沒見他去見過什麼朋友。

「大多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現在工作都很忙，偶爾才聚一聚。」

「那我不在的時候你豈不是很無聊？」

鄭允浩頓了頓，不回話。

金在中提起這件事情以前他倒是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畢竟平常工作忙起來昏天暗地的，休息的時間裡要嘛和金在中待在一起要麼好好睡一覺，倒是沒有什麼多餘的時間和朋友一起出去喝酒吃飯。本是他自己不會覺得累，可金在中這麼一提，他似乎還真沒多少個人生活，覺得與其和朋友出去鬧騰，倒不如在家睡大覺。十年以上的知己有好幾個，可真正能夠時不時在一起打發時間的少之又少，用排除法在腦海中過濾了一下，便一個都不剩了。

損友？好像還真沒有。

「你可以多交一些朋友，我工作忙起來的時候你就可以和那些朋友一起打發時間。你啊，年紀輕輕就像個老頭子一樣生活，有什麼意思？我不想我在外面工作見不到你的時候你就一個人悶在家裡，這樣我總覺得好像是我耽擱了你。」

「瞎想什麼呢？」

鄭允浩笑著揉他的那頭剛為了拍攝廣告染成暗紅色的頭髮，暫時還沒習慣過來。由於工作原因，金在中的髮型和髮色總是不停地換來換去，他也用不著刻意習慣。反正等到他習慣了，又會有新的東西等著他去習慣，如此往復反而麻煩。

「知道了，我會去結交新朋友。」

不先答應這傢伙，他肯定會不斷提起這件事。

鄭允浩認為自己並不需要太多的朋友。他和他的那些朋友平常工作都很忙，等到大家閒下來的時候才會偶爾聚一聚，這樣既不耽擱時間也不影響感情，那種時不時不分場合地點時間就把他叫出去喝酒玩樂的朋友他不需要，更不喜歡。而且現在和金在中在一起，他連對那些多年的摯友也會謹慎其詞，何況是壓根兒不熟悉的人，自然更怕說漏了嘴。

但他此時卻忘了，他和金在中的事情曾經被某個人親眼目睹，那個人還是他的上司。

所以這可能就是朴有天會成為他唯一的損友的原因。

朴有天平常看起來是個樂天派，時時刻刻都是笑呵呵的。可他們這些職員總怕這個笑面虎突然發作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哪怕看到他笑著還真不敢也朝他笑一個。鄭允浩總覺得自從那天以後朴有天對他的關注就增加了不少，也時常盯著他莫名其妙地笑，有時甚至還朝他眨眨眼。

這是什麼個情況？

「你看咱們經理，這麼年輕又長得帥氣還多金，怎麼就沒女朋友呢？」

「聽說現在的好男人都是gay。」

「真的真的！我就認識一個特別帥特別有錢的gay。」

「哎‥‥可惜了可惜了‥‥」

同事們的議論讓他冷汗都下來了，心想著朴有天若是gay，那他盯著自己猛瞧又時不時沖他笑豈不是對他有意思？上次看到他和金在中在樓梯間的親密行為，豈不是發現自己是同類加上自己又是他的下屬之後比較容易下手？

他覺得有些恐怖，畢竟除了金在中以外，他還真沒注意過其他gay。

如果朴有天真是個gay，還對他有那種意思，他肯定是要明確拒絕劃清界限的。可一旦傷了對方讓對方丟了面子，他還能在這公司混下去嗎？他在這裡已經做了兩三年了，如果被開除，再去其他地方找工作也不容易‥‥這還真是讓他犯了難。可這些畢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未免太杞人憂天了，朴有天就算是gay也不一定對他有想法。

「你還沒下班？正好，咱們一起去吃飯，我知道這附近新開了一家砂鍋菜特別好吃。」

過了好幾天，朴有天終於約他了。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跟隨對方到了樓下一個小巷子裡新開的那家砂鍋菜，點了兩個砂鍋，又要了幾份小菜，兩人吃了一會兒，速度便慢了下來。鄭允浩是怕朴有天突然開口說些讓他招架不住的話，朴有天則是因為早就想和這個人聊一聊了。

他管理的部門裡，下屬算起來總共有十三個，每一個和他的關係都算不錯。他也自認為自己是個在人際交往上十分不錯的人，和下屬之間的關係也算是如魚得水，可這十三個人當中總有那麼一個默默做事不愛和人交流存在感不高的人，這個人就是鄭允浩。當他看到鄭允浩和金在中在樓梯口的那一幕時，一方面震驚鄭允浩的戀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金在中，另一方面也詫異自己竟然絲毫沒發覺手下的職員裡有一個gay，或者說他連這個叫鄭允浩的正在談戀愛都不知道。他還以為這個外表出眾卻不擅長和人交流的男人不會主動追求別人，也因為在同事中的存在感不強而每次投票選舉時都沒有他的名字，進了公司兩年多卻還仍舊只是個普通小職員。

他突然覺得他是個不負責任的上司。

鄭允浩做事踏實認真，從不爭功，似乎總不願意當最前面的，卻也從不落後，不多不少也不引人注意，哪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卻有驚天的秘密。

其實那天他見過了金在中之後，知道這個秘密不能隨意說出去，也就認為他總算是有了鄭允浩的把柄，知道了他的秘密，怎麼著也算是朋友了，所以偶爾給他一個團結友愛的眼神和暗示。可鄭允浩仍然離他遠遠的，甚至沒像他之前預計的那樣悄悄請他吃飯拜託他幫忙保守秘密，他不免有些受挫。

算了，他不主動，自己就主動唄！

「你‥‥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

在他看來，熟知了對方的秘密，那麼就真是朋友了。

「以前公司裡大老闆的派對，他是便裝來的。」

「喔‥‥緣分。」

「那會兒他喝多了，到洗手間上廁所沒鎖門，我不知道裡面有人，就把門拉開了。」

「噗‥‥還是緣分。」

鄭允浩從沒將他和金在中之間的感情糾葛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因為他得一直藏著掖著，哪怕被人看出了端倪都得否認。可在朴有天面前，這個人已經親眼目睹過了，他藏不住，索性把從沒對人說過一直憋在心裡的那些個東西都掏了出來。

兩人又點了兩瓶酒，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朴有天是個很好的聽眾，聽他把心裡憋著的話都說完了，才大方地表示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讓他放心工作。之後便是朴有天一直在訴苦，說被父母逼著去相親，他不是不想結婚而是不想在父母的安排下結婚，結果這頓晚餐變成了兩人互吐苦水，到最後朴有天結了帳和他勾肩搭背地相互攙扶出了餐館。

回到家之後，鄭允浩才驚覺，答應保守秘密的朴有天看來是對他沒有那個意思？

幾天以後，當金在中工作歸來兩人享受了燭光晚餐洗了鴛鴦浴又在大床上滾了幾圈一直到淩晨兩點過才精疲力盡地睡下之後，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接‥‥」

金在中迷迷糊糊地呢喃。

[你睡了嗎？出來陪我喝酒。]

鄭允浩苦笑著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

[准許你遲到。]

淩晨的時候周圍幾乎沒什麼聲音，電話那頭的人說的話金在中在一旁也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有人叫鄭允浩出去喝酒，他二話不說就趕緊催促說這種情況一定是因為對方失戀了或者受了什麼打擊，一定要當仁不讓地去給一些關懷和安慰。鄭允浩無奈地揉了揉已經快要睜不開的眼睛，起身穿衣。

又過了一陣子，鄭允浩再度被朴有天沒有理由的一通電話從床上掀起來，苦笑著問他：「朴經理，你該不是對我有意思吧？」

這會兒他們已經能夠隨意開玩笑了。

朴有天一口酒噴出來，斜眼看他：「神經病。」

【第八回 演技最好的不是演員而是導演】

金在中接了一部新戲，是他最不願意演的類型：私立大學的學生，富二代，帥氣多金，喜歡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兒，和一個窮人家的男孩兒爭風吃醋，女主角討厭他，但最後卻愛上了他。說得通俗一點，就是最狗血最爛俗的偶像劇。

這年頭，偶像劇多得數不清，看這類連續劇的要嘛是還沒成年的小女生，要嘛是在家閒得無聊無所事事的主婦。也正是因為這類觀眾的執著，這樣的偶像劇收視率倒是不用擔心。

只是‥‥他實在覺得不喜歡。

已經二十好幾了，卻還要裝嫩，暫且不說要經常穿校服，還要裝冷酷、耍帥‥‥他再年輕一些的時候都沒做過這種事情，卻要去琢磨這些壓根兒理解不了的東西。他也因此和沈昌珉說過不少次不想演，可這部連續劇的導演是他出道時給過他不少關照的人，開口拒絕肯定會被人認為是卸磨殺驢忘恩負義，只能硬著頭皮去拍。

其實沈昌珉也很頭疼，光是聽他讀台詞都覺得渾身發怵。

『為了你，我可以一擲千金，買下這家奶茶鋪。』

『有什麼大不了的？別說是教授，就算是院長，又能奈我何？』

『你就這麼給摔了？你知道這東西是本少爺花了多少錢買來的？』

『是，那些千金小姐是都喜歡我，可我心裡只有那個推著手推車賣稀飯的女孩兒。』

『她窮怎麼啦？她沒教養怎麼啦？她就是我心目中最純潔的天使。』

「Stop！」沈昌珉終於忍受不了，出聲制止，「我出去散個步。」

金在中快抓狂了，這麼噁心的台詞，拍攝時還得聲情並茂，偏偏那女主角又是個新人，沒什麼經驗不容易入戲不說，還時不時犯一些低級錯誤，甚至叫錯他的名字。就算他有再好的耐性，也很難不發牢騷安安靜靜堅持下去。偶爾發發牢騷倒也沒什麼，因為整個劇組發牢騷最多的並不是他，而是導演，只是有一件事他就不那麼容易忍耐了。不光是女主角，還有另外兩三個女演員時常對他獻殷勤，意圖實在太過明顯。

「我沒有資格，我配不上你。」

女主角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含情脈脈一臉憂愁吧？怎麼她笑嘻嘻的？

他嘴角抽搐，努力忍住笑：「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

「Cut！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導演又發飆了。

矛頭自然是指向那位新人女主角。金在中現在已經當紅了，這些年磨練演技之後也有了很大的提高，這種場景要駕馭起來根本不在話下，可那女主角實在稚嫩，那演技跟過家家酒似的，他看了實在火大。

「到底是來拍戲還是來找男朋友？」

導演這話說得金在中哭笑不得。

女主角被導演訓了一頓之後跑去找經紀人哭訴，然後灰溜溜地回來重新背台詞試圖進入角色。導演坐在一邊，看著金在中一邊喝茶一邊用指尖翻劇本，心裡對他是有些感激的。

很多新人都是拍他的戲出道，但走紅之後就不再記得他了，更別說再出演他這種廉價的劇本。他當初聯繫上金在中的時候也是擔心會吃到閉門羹，可這個人卻不同，甚至沒有問過劇本便直接答應下來，當然，他也看出來了，金在中根本不願意拍這樣的偶像劇。去年拍的電影才剛在今年年初上了賀歲檔的大牌影星哪能願意演這種戲？哪怕是當仁不讓的男主角，也絕對是比他之前演的那些電影低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別介意，現在這些新人總想著借緋聞上位。」

想了許久，他才找了這麼一句話作為開頭。

金在中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導演是在和他搭話。

「是喔‥‥這種人很多，已經習慣了。」

話題打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導演提到這部戲的劇本來自一個網路作家，這位網路作家只是一個女大學生。他本來沒想拍，可那網路作家的媽媽得了絕症需要錢，他才高價買下這個劇本，還承諾會讓她的媽媽在過世前看到這部偶像劇。金在中這才明白，明明他剛出道那會兒就在拍偶像劇的導演並不是在原地踏步仍然拍著這樣類型的東西，而是因為特別的原因，還是一個挺感人的原因。之後的拍攝便進行得很順利了，在導演訓過女主角也和男主角聊過之後，

這部偶像劇竟然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就拍攝完成了。

關機慶功宴的時候，金在中見到了傳說中的寫這個劇本的網路作家，可是‥‥

怎麼是個男的？還是個中年大叔？

導演因為心情好，所以很早就喝多了倒下了，他將編劇拉到一邊，詢問起導演之前所說的這部劇原來的作者的媽媽得了癌症的事情，編劇吃驚地說不知情也沒聽說過。他又去問了那個中年大叔，對方毫不猶豫就點頭承認這個爛俗的故事出自他的手中，導演是他的死黨，之前有很多戲都是買的他的作品。

他這才知道，他被導演給忽悠了。

「你說他怎麼能聲淚俱下地說謊呢？他的表情那麼真，我壓根兒就看不出來！」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朝沈昌珉抱怨。

「每一部戲裡，演技最好的都不是演員，而是導演。導演的演技要是發揮到極致了，那每一個演員就都得配合他，這部戲自然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有道理‥‥」

「想到什麼了？」

看他突然若有所思地坐在一邊努力思考著什麼，沈昌珉不禁好奇起來。

金在中很少這樣認真思考問題，一旦思考‥‥要嘛是和鄭允浩有關，要嘛‥‥就是在胡思亂想。倒不是說他總愛瞎想，而是他要真想岔了想偏了，苦的要嘛是鄭允浩，要嘛就是他沈昌珉。

「沒什麼，就是想提升提升演技。」

「想上培訓班？」

他怎麼突然對這個有興趣了？被那導演給騙了之後受了刺激？

「不是，就在生活中學習就行了！」

生活中‥‥那看來是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鄭允浩，好生保重吧！

於是這邊，金在中回到家裡，看到鄭允浩正圍著和他的身材身高不搭邊兒的圍裙在廚房裡炒醬肉絲，站在玄關處想了一會兒，瘸著腿往裡走，眼看鄭允浩聽到響動要從廚房裡出來了，趕緊「哎喲哎喲」地叫喚上了。

「怎麼回事？」

「腿‥‥抽筋，對，抽筋！」

「怎麼弄的？這麼不小心‥‥」

趕緊扶著他往客廳裡走，等他在沙發上坐穩了，鄭允浩趕緊幫他脫了鞋子，又給他把拖鞋拿來換上，鍋裡的肉絲也該起鍋了，他趕緊跑回廚房把火關了把菜鏟到盤子裡端到外面的餐桌上，才停下來歇了一下。

「先去用熱水泡一下腳，我給你按一下，然後再吃飯。」

「還是先吃飯吧‥‥」

他早就餓了，那醬肉絲的香味勾得他口水兒都快滴下來了。

「‥‥也行。」

等到開始吃飯的時候，鄭允浩漸漸察覺了金在中的不對勁。

明明腿抽筋兒了，剛才進門的時候看他一直右腳著地一蹦一跳地在自己的攙扶下進來，這會兒吃高興了兩隻腳都踩在地上微微抖動起來。這小子‥‥估計是想看他著急擔心，才故意裝成腿抽筋。

等吃完了飯，把碗筷都泡在洗碗池了，他扶著金在中來到浴室裡，拿了個小凳子讓他坐下，再用腳盆裝了一盆熱水，讓他把抽筋的腳放進來。看到金在中不慌不忙地抬起左腳脫襪子挽褲腿，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

「在中。」

「啊？」

「你抽筋的不是右腳嗎？」

「是右腳嗎？」

金在中下意識地放下左腳抬起右腳，脫了襪子才驚覺上了當。看到鄭允浩忍俊不禁的模樣，挫敗地站起來打算走人。

「水都兌好了，兩隻腳都放進來，我給你按按。」

走還是留？

總覺得留下就代表承認剛才是在說謊也讓鄭允浩看了笑話，可要是就這麼走了，那就白白錯過了享受洗腳加按摩的機會，好像比前者更不划算。得！他要笑就笑去，自己又不會少塊肉，還能賺到，何樂而不為？

於是原本打算邁開步伐義無反顧保全面子離開的人又屁顛屁顛地倒回來，乖乖脫掉鞋襪把兩隻腳都放進了腳盆，舒服得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