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九）

很多時候人的行為是一種慣性，某件事一次兩次，做得多了便形成了慣性，於是也就有了所謂〝習慣〞。

對於鄭允浩來說，上千次的開機就點進遊戲的動作，造就了他的一個習慣。今日淩晨那個短暫的戀愛並沒有改變他的這一習慣。

頭有點疼，鄭允浩的酒量本來就非常不好，更何況已經許久未沾，昨晚腦子裡的酒精濃度過高，一激動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還對人家說喜歡，真是太衝動了。

不過是個虛擬世界的笑話，不過是個真真假假的過眼雲煙，鄭允浩告訴自己不必在意，對於MAX珉，只要不理會就行，反正又不能真正面對面，尷尬什麼的也就沒那麼明顯。

往往事情總是不向自己想控制的方向發展，當鄭允浩點開MAX珉的離線留言時，思想又開始動搖了。

【以為你掉線了，於是一直等一直等，結果等到五點也沒來 T T‥‥先生，對不起，小的犯了很嚴重的錯，我寧可從來沒有告訴過遊戲裡任何一個人，真實的性別‥‥那樣的話，是不是多了一個幸福的小U兒呢？‥‥啊，鼻子好癢，打噴嚏打到要死，嗯，不管怎麼說，希望先生您快快開心起來（<—他不開心是誰害的？）。。。】

這個人，說的話總是很溫暖，總是輕易讓人感到窩心，即使是個男人，也在不斷散發著魅力，也難怪了自己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然後陷下去。

虛擬的世界就是這麼單純，在某一時間，某一點，被某一事物觸動了，然後便不會多想，執著得去表達喜歡和討厭。現實裡的相貌、身高、體重、地位、金錢、背景，統統都不是條件，所以feel來得很快，是不是去得也很快，鄭允浩不知道，但是這樣溫暖的人，他覺得不應該錯過，該是個很好的結交對象，即便是稱兄道弟的朋友。不知道真實生活中的他，會是什麼樣子。

鄭允浩沒有回覆留言的內容，而是打了一串字元，字元的內容，是自己skype的帳號。

MAX珉隔了兩天才再次上線，其間鄭允浩很不安，因為想起他說自己病了，有些擔心，有些內疚，還生怕他因為自己而不去碰這個遊戲了，然而一切惶恐不安在看到他的名字亮了起來的時候，都化作一份安然，鄭允浩趕快點開對話方塊，【病好點了嗎？】

剛點完發送，自己的skype驗證卻閃了起來，點開一看，驗證資訊：我是小笨蛋。資料裡，skype ID：英雄的英，英雄的雄。立刻讓鄭允浩沒脾氣。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大哥，您沒事了吧？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哈，你肯給我skype就是沒事了，不理我也行。。。我不練級了，生產賺錢去，完了擺攤賣。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您是不是不好意思了？不要不好意思嘛。。。

U-Know 說：

= =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O(∩_∩)O~

哎呀，終於活了。。。來，親愛的，啵一個~

鄭允浩一看，打了個激靈。

U-Know 說：

滾！

你這兩天死哪去了？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病了 T T

U-Know 說：

哦，好了？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嗯

唉，這兩天沒有做任務升級，又落後了，乾脆我把號給你，下次你看我不在幫我掛著吧。

鄭允浩有些驚訝，要知道這年頭盜號盜裝備的多如牛毛狗血，誰也不肯輕易把自己帳號密碼透露給別人的。還沒來得及阻止，那邊就已經發過來了。

U-Know 說：

= = 昏~你怎麼這麼隨便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0 0 這話看著彆扭

‥‥‥

你給我小心著點，這號我沒給過別人，丟了東西就找你！

鄭允浩莫名開心，笑著抽出紙筆，將資訊抄了下來。

之後兩個人聊了很多，越聊越投機，鄭允浩對那天告白的事隻字未提，過去了的事就是過去了，反正現在的感覺很好。然後他突然想起今天還沒做〝正經事〞，於是趕忙將談話收尾，末了，突發奇想地把自己新的文章位址甩了過去。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什麼東西？

U-Know 說：

我的專欄，看看吧，搞笑的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哦，好

果然‥‥你是文人

我現在忙著，等下去看

88

晚一點的時候，沈昌珉過來敲門，賴在金俊秀家的朴有天開的門。沈昌珉一進門兒就說，「呦？都在呢？正好，六姐做了好吃的，叫允浩哥過去吃，一起吧，吃完了正好湊一桌牌。」

鄭允浩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要他跟面癱男打照面兒？打死都不幹，再說了，那不還有＜鄭先生與狗不得入內＞呢嗎。正愁沒什麼藉口拒絕，金俊秀紅著鼻頭從廁所出來，兩隻眼睛腫得跟桃兒似的。

沈昌珉嚇了一跳，「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朴有天哈哈笑，拽住他胳膊說，「沒關係，他花粉症。」

沈昌珉狐疑地打量著金俊秀，「這病夏天也犯？」

鄭允浩抬眼看看，也有點莫名其妙，剛才沒聽著這倆人吵架呀，不過還是出來打圓場，「我最近養了盆不知道什麼花，這不，剛打骨朵，他就犯病了」，說完瞄了瞄一旁滿臉通紅的金俊秀，以及低頭憋笑的朴有天。

「哦哦，你看大夫了嗎？過敏不得了啊，搞不好會死人的，我表哥這兩天被六姐養的貓快搞死了‥‥」

鄭允浩聽這話心裡一突，脫口就問，「金在中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六姐不知打哪兒弄來四隻貓崽兒養著，可愛是挺可愛，在中哥可慘了，他對動物毛過敏，打噴嚏，渾身長疹子。」

面癱男被整慘了！鄭允浩本來該高興的，可是此刻腦子卻裡轟隆轟隆的，怎麼也樂不起來，想著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分了，居然連問問人家現在怎麼樣了的勇氣都沒有。

「那他現在好點了？」朴有天問了出來。

「嗨，前兩天躲出去都不敢回家，最後跟六姐叫板說有貓沒他，有他沒貓，才把幾個小瘟神請走。」

「噗‥‥」金俊秀樂了。

朴有天也樂了，拍拍金俊秀肩膀，「咱去慰問慰問吧，順便看看姐姐做了什麼好吃的。」

金俊秀點頭，跟著沈昌珉出門之前回頭叫鄭允浩，「你不去？」剛問完就被朴有天一把拉出去，「別問他了，他哪兒好意思啊。」

三人走後，門嘭地關上，屋裡頓時清靜下來，鄭允浩回到電腦前面，對著還沒碼好的關於〝貓〞的章節，忽然間覺得沒有心情再往下寫了。

來到陽臺，隔壁那個＜鄭先生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不知什麼時候已被撤走，玻璃門沒有關，時不時傳來說笑聲。

鄭允浩側著耳朵分辨著一個個的聲音。

有人在說話，低低沉沉的，隱隱帶著鼻音，是朴有天。

有人在笑，恩康康的很大聲，是金俊秀。

女人的聲音，不用說，是六姐金敏晶。

還有一個笑聲，啊哈哈，哈哈，哈哈的三段式，不像沈昌珉，那麼一定是，面癱男。

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呢，也並不是那麼慘，那麼悲情嘛，自從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那張臉上有除了〝面癱〞之外的表情，他笑起來什麼樣子？臉上的表情會像聽起來那麼快樂？

飯香肆無忌憚地飄來，然後，鄭允浩發現他自己悲情了，隔壁的歡聲笑語更襯托得站在陽臺上的他，那麼的孤零零，那麼的，與世隔絕。

（十）

對於現實的苦悶，現代人找出一種發洩的途徑，那就是網路，所以有人寫小說，有人更博客，還有人，找網友訴苦。

【我鬱悶】U-Know對MAX珉說，很久沒有答覆。

【在嗎？】仍舊沒有回音。

【不在？】貌似真的不在。

鄭允浩無奈，開了幾個幫派任務領著大夥兒做了幾輪，時間一消磨就是幾個小時，朴有天金俊秀都酒足飯飽地回來，鄭允浩還是沒有等到MAX珉的回音。

順便又敲了敲skype，〝英雄的英，英雄的雄〞始終都是離開狀態。

到底在幹嘛啊，不會又是兩三天不來吧，但是號還線上上掛著呢。接近半夜，很多人都下線了，晚上沒什麼好做的，鄭允浩等得更是心焦。

忽然，他靈機一動，有了！

趕緊打開了一個新的遊戲程式，輸入早些時候拿到的MAX珉的帳號和密碼，回車。畫面裡金髮小人兒，正拿著扇子直挺挺地戳在怪物堆裡，旁邊有幾個玩家，組隊掛機殺怪的常見陣型，果然，人不在。

鄭允浩帶著MAX珉跑出怪物堆，感覺真好，這個黃頭髮小兒終於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打開MAX珉的包裹，一件件檢查他身上的裝備，有種翻人家抽屜的小小罪惡感和興奮感。小人兒包裡被殺怪自動撿取的垃圾堆得滿滿登登，鄭允浩無奈地回城幫他賣掉，順便去倉庫把身上帶的有用的材料存好。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望著錢莊裡好幾位元數的銀兩存款，鄭允浩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有錢人，大款啊，這是，這麼多銀子可以把他這個號收拾得非常完美，而且級別也會很高。可這孩子為什麼還說要去生產賺錢呢，難道，又在蒙人？

skype提示音響了。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喂喂喂？你在上我的號？我這邊被迫登出了

來得正好，鄭允浩隨手關了MAX珉的遊戲窗口。

U-Know 說：

你花了不少錢吧？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是你在上不是！？

U-Know 說：

是！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早說，嚇我一跳，以為盜號了。

什麼花錢啊？

U-Know 說：

你那麼多銀子，還裝窮去賺錢？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那是人家送我的

賺錢，你不是叫我去賺錢嗎。。。

U-Know 說：

‥‥ 我叫你去你就去，你怎麼那麼聽話啊，你就不會說你有錢不用賺了嗎？

鄭允浩承認，他現在有些無理取鬧，但是根本控制不住地就把今晚積攢的這點怨氣找個藉口撒在了MAX珉身上。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_╯)#

你吃錯藥了？

你叫我賺錢我怎麼好掃了你的興啊，再說我本來就不是玩遊戲的料，升級對我來說也沒用，反正都是一打就死，還不如多賺點銀子，能供得上你的裝備和藥品。。。

我他媽好心當驢肝肺

鄭允浩被罵得心裡一顫一顫的，昏黃的檯燈下，頂著螢幕上閃爍著的字，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即使現實世界的人都把他拋棄在角落，在虛擬世界中還有這麼一個人，那樣地為著自己，不管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鄭允浩覺得身上熱乎乎的。

U-Know 說：

結婚吧。我的號，和你的號。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你果然‥‥吃錯藥了

U-Know 說：

結了婚花你的錢才名正言順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小人！

U-Know 說：

居然敢罵你老公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 說：

‥‥‥

我不和瘋子說話

〝英雄的英，英雄的雄〞下線了。

怎麼敲他都不出來，遊戲裡的MAX珉也遲遲沒登陸，看來真是被惹毛了，還好，網路世界裡面說話不用太負責任，否則跟男人用〝老公〞這樣的字眼，鄭允浩死活也幹不出來。帶著U-Know東轉轉，西轉轉，空調的嗡鳴聲襯得黑夜更是孤單。後半夜兩點多，終於熬不住了，正要關機。

【系統提示：您的好友「MAX珉」上線了。】

這麼晚，竟然來了。那麼剛才，是為了故意避嗎？鄭允浩猶豫了，盯著好友列表裡MAX珉的頭像，遲遲不敢點下去。那個頭像卻先晃了起來，點開。

【下文想寫什麼？還怎麼整那鄰居？】

鄭允浩完全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遲鈍了幾秒才回過味兒來，原來他是去看小說了。

【唉，別提了，寫這個是錯誤，早知道不給你看了】

【什麼意思？】

【你都看了吧？不瞞你了，這本來就是取材我自己的，但是這回好像鬧大了】然後鄭允浩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敘述了放貓事件，感覺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末了，他說，【我總覺得應該過去道個歉】

【不用了】，在這期間一聲沒吭的MAX珉終於發話了，【他肯定會繼續報復你的，你等著接招好吧】

【= = 不會吧，雖然我也認為面癱男比較陰險，但是他被我弄得也挺可憐】

【你這是想寫BL文？】MAX珉突然轉了話題。

【蒼天哪，大地啊，冤死我了，連你也這麼覺得？】

【說不準，誰知道你是不是同志啊，剛才還叫囂著和我結婚】

【= = 和那個沒關係，說真的，我覺得咱倆挺好的，反正也看不著對方，一男號一女號，不正合適嗎】

【朋友都知道我是男的了】好像有點門兒。

【沒關係，你說以前是騙他們的，以防騷擾】

【你不覺得彆扭嗎？】又好像沒門兒了。

【都說了又看不見，反正我看見的是你的女號】

【那我覺得彆扭】唉，還是死心吧。

【唉，我死心了】

【我答應了】

鄭允浩小眼睛瞬間瞳孔放大，MAX珉他，居然，同意結婚，了？

儘管鄭允浩心裡小興奮著，但是他確確實實也感到了小小的彆扭。跟男人結婚，怎麼說都不太正常，想起這餿主意的時候就一心想著達到目的，沒考慮太多。現在真真切切地實現目的了，說真的，還是有點適應不良。

鄭允浩整理了一下思路，不管怎麼說，MAX珉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肯在生著病的時候陪自己通宵，肯放棄練級來為自己賺錢（這個有待驗證），而且他很有人緣，說話也可愛。這麼想過之後，再看看金髮小人兒，頓時倍感親切。

於是U-Know趁著夜黑風高，神不知鬼不覺地休了以前的掛名老婆，跟MAX珉約好了明晚等朋友們都上線的時候來個盛大的婚禮。

【睡覺吧，老婆】

【-_-||| 親愛的，good night kiss吧】

【= = 嘔】U-Know頂出嘔吐狀的表情。

【誰讓你先噁心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MAX珉發了個呲牙怪笑的表情。

【叫你老婆怎麼了，你本來就是我老婆】U-Know也呲牙怪笑，鄭允浩發現調戲男人比調戲女人更放得開，而且也挺有趣。

【還不是】MAX珉流汗狀。

【明天就是了，提前練習，老婆老婆老婆‥‥‥‥】U-Know翻著跟頭在MAX珉身邊撒歡。

【快睡覺，我不行了】

【好，一起！】

鄭允浩想了想，最後還是叫U-Know發出了親吻的互動表情。心滿意足的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