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三）

星期二的課結束得很早。允浩下午一點就回到了家。剛進門看到電視機開著，聽到浴室裡有水聲，開門進去一看究竟。

「啊~~~~~~~~~~~~~！」又是一聲刺耳的尖叫，“啪！”的一下，一條濕嗒嗒的毛巾扔在‥不，應該是打在了允浩的臉上！

允浩把毛巾扯下來，這條毛巾是他的。

抑制不住滿腔怒氣的他大吼：「你在幹嘛啊？」

「洗、洗澡‥‥」

水嘩啦嘩啦的流著，「你叫什麼叫？我又看不到你！」

「我忘了嘛~~~~~~~！」~~>_<~~!!!!

「死鬼！你又不會出汗！洗什麼澡啊？還用我的毛巾！你講不講衛生！？你在洗澡開著電視機幹嘛？以後沒我允許不准動這裡的任何一樣東西！」

「對不起‥‥嗚‥‥」小鬼又嗚哩嗚哩的哭了。

允浩用力把毛進扔進浴缸，“砰！”把浴室門一關走了出去。他原本來就知道這是間鬼屋，開始想過，若是厲鬼，就把它收了，若沒有什麼危害性，就讓它去。現在他這樣子，不曉得算不算有危害性。

允浩在超市晃了一圈，買了條新毛巾。

剛進門，就聽到那個小鬼說：「我把你的毛巾洗過了，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會介意的。」

「鬼在我心目中和死人是沒有區別的，死人用過的毛巾我還會要嗎？你自己留著吧！」

「啊？‥‥那你的洗臉毛巾我也用過了‥‥」—__—||||‥‥

「我要把你扔進馬桶沖掉~~~~~~~~~~！！！」

‥‥‥‥

允浩又下樓一次，買了第二條毛巾。

熱乎乎的跑上跑下，出了一身臭汗。允浩洗完澡發現洗衣機壞了。

「媽的老爺貨！真倒楣！」人到氣頭上什麼粗話都說了，把髒衣服扔進臉盆，還揣了那個洗衣機兩腳。

傍晚，允浩夾了兩本書出門了，今天去學校自修，順便在食堂吃晚飯。

晚上九點回家，在樓下看見自己房子的衛生間燈亮著。那個小鬼不會又在洗澡吧？！他只好哀嘆自己的水電費。

上樓進衛生間一看，自己的衣服正在臉盆裡搓揉，滿盆都是肥皂泡沫。

「鄭先生，你回來啦？我正在幫你洗衣服。」這就是回答。

「誰要你洗的？」言下之意，小鬼多管閒事了。

「我‥‥我只是想幫你做點事情‥‥對不起‥‥嗚‥‥」他非但是只貪吃鬼，還是一隻愛哭鬼。

允浩沒有說話，走回臥室，往床上一躺。乾爹又打來電話。

「浩浩啊，那個小鬼解決掉沒有啊？」

「沒有，我看他沒有什麼問題，讓他去吧。」

「這樣好嗎？」

「不知道。再說了。明天電信局來裝電話，明天再聊。」

「好，晚安。」

掛掉電話，允浩聽到洗衣服的聲音還在繼續。迷迷糊糊他就去見周公了。

第二天陽臺上掛起了他的黑色T恤，藍色牛仔褲，還有，白色的內褲。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洗內褲？聽起來就覺得很彆扭。

家裡住一個會幫你洗衣服的小傭人，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允浩覺得這樣子也還可以，至少對得起被那個小鬼浪費的水電費。

‥‥‥‥

早上。

「死鬼！」

「幹嘛？」

「今天有人來裝電話，你安份一點！」

「噢！」那傢伙很爽氣。

允浩打開抽屜想拿包餅乾出來賄賂他先，卻發現抽屜裡的所有零食只剩下華麗的空殼。

「死鬼~~~~~~~！！！！！！！！」

「噯，幹嘛？」這個聲音很嗲。

「這是你幹的嗎？」允浩晃了晃手中的空袋子。

死鬼沒有回答。

傭人是要有代價的‥‥

‥‥‥‥

下午，電信公司的人來裝電話，他們很奇怪的發現這間屋子裡貼滿了奇奇怪怪的符咒。開關上，水龍頭上，抽屜上，電視機上。

—__—|||‥‥

（四）

允浩的家住的太遠，一個月回家一次。所以第一個週末他就和著只看不見的或者說是不想看見的小鬼一起度過。

「喂，我吃好早飯了，去洗碗！」

小鬼就“咚咚”的跑過來收拾碗筷。這是對他偷吃零食的懲罰。那一抽屜的零食是允浩他乾爹買給他的一個月的“乾糧”，居然一下子被這個貪吃鬼吃了個精光！連海苔裡的乾燥劑都被他吃掉了。允浩要脅他幫他洗一個月的衣服，他當然是無條件答應了。

允浩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偶爾會從嘴巴裡省下點食物給他吃，因此，他是小鬼眼中的“大好人”。

不過時間久了，這個小鬼也開始放肆起來，晚上肚子鬧饑荒的時候，就喜歡站在允浩身邊影響他看書，讓“咕嚕”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允浩凶他，他就哭，沒想到才沒多久，他就摸清了允浩的本性———吃軟不吃硬。當允浩受不了的時候就會找東西給他吃。他終於可以和寂寞的日子說拜拜了。

電話鈴響了。八成是乾爹。

「喂，浩浩呀，今天幹嘛啊？」

「沒幹嘛。剛吃好早飯。」

「你的菲傭呐？」

「洗碗。」

「浩浩啊，你下來好不好？」

「什麼？！」

「我在你樓下，今天陪我逛街啦！」

真是昏倒！這個乾爹真是神出鬼沒，允浩走上陽臺往下看，他那個千年老不死的乾爹正咧嘴朝他笑呢！沒有辦法，只好下樓。

「喂，我今天出去逛街！走了。」允浩算是招呼一聲，開門就想走。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你說過中午會煮麵的‥‥」

「我有事出去不行啊？你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有什麼關係？」允浩跨出門，又退回來補充一句：「我不在不准動任何東西，不過，今天允許你煮麵。」

「兩包都可以煮掉嗎？」

「可以。」今天允浩來了個大赦，又補充道：「不要忘了關煤氣！」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允浩走下樓，看到乾爹笑眯眯的等著他。他知道他的乾爹不是普通的人，從他小時候開始，乾爹的容貌就沒有改變過。老爸說，只有神仙才會一直年輕不老。老媽也說過，當年要不是乾爹，自己早就胎死腹中了。所以，允浩最喜歡的人就是乾爹。從小喜歡粘著乾爹，可是長大了，麻煩就來了。乾爹太美型，七分像女孩，三分像男孩。長大之後允浩總是會被誤會為“早戀”。所以，慢慢的開始疏遠乾爹。不過，乾爹可不是這麼想的。

「乾爹，你早上什麼時候出門的？」從家到這裡最快也要三個半小時，現在是早上9點，看來乾爹起了個大早。

「出門時忘了看錶了。喂、喂，你那個小鬼在陽臺上看你耶！目光很深情喲！」乾爹一說，允浩立刻抬頭仰望。他忘了———他看不見。

「浩浩，別看了，人家被我一說就進去了，你一直仰著脖子酸不酸呐？」

允浩白了他乾爹一眼。

「浩浩，你看到過他沒有啊？」

「沒有。沒興趣。走了。」

「噢‥‥」

沒走幾步，乾爹小聲說：「哎，我可感覺到那個小鬼又在後面偷看你了‥‥」

「讓他看！反正我很帥！」

「你真沒意思！不過也算了，那個小鬼長的好難看噢！非常非常的難看！不是一般的難看！你看了一定會吐的！」

「你怎麼沒吐？」

「沒吃早飯。」

允浩又白了他一眼，「我買給你吃。」

「好啊，我要吃叉燒包加皮蛋粥！」乾爹甜蜜蜜的挽著允浩的胳膊走了。

‥‥‥‥

‥‥‥‥

傍晚，允浩拎著一大包的東西破門而入。往沙發上一扔，沒好氣地說：「死鬼，過來！我買很多吃的給你！」其實是他乾爹買的，他也不曉得他乾爹的腦子哪裡搭錯了筋，硬是要買點東西給這個小鬼。而且，還要以允浩的名義送。

「啊？是給我的嗎？這是真的嗎？」

「是！」

「你真是大好人。」第一包薯片已經拆封了，動作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他能不能換句新鮮點的？

「早上那個人是你女朋友吧？好漂亮噢！」

「‥‥‥」無語。

自己的乾爹長的美若天仙不曉的是件光榮的事還是件羞恥的事。

小鬼在那裡應該是很歡暢地吃著。

‥‥‥‥

允浩發現房間裡乾淨了不少，看來今天這個小鬼一個人在家裡就是靠這個打發時間的。想來自己也挺殘忍的。

「你一定交過很多女朋友吧！」小鬼的突然發問讓允浩愣了一下。

「關你什麼事？」其實是由於乾爹的緣故，他的初戀到現在還沒有到來。

「一定是的！因為你長得很帥。」這句話，倒是大實話。

「你這個沒談過戀愛就隔屁的人少在那邊亂發表言論。」

「誰說的？我有喜歡的人的！」

「小孩子的戀愛遊戲而已。無聊。」

「你說什麼？！小鬼，你聽著，要是我沒死的話已經有三十歲了！你還要叫我一聲叔叔呢！」果然，今天給了他一點甜頭就肆無忌彈了，連稱呼都倒過來了。

「你叫我小鬼？活的不耐煩啦？」

「呵呵‥‥你問錯了，應該是死的不耐煩了‥‥不過我真的是死的不耐煩了呢！」

還頂嘴？允浩氣呼呼的走過去一把把飄在那裡的零食搶過來，全部倒進自己的嘴裡。

「啊~~~~~~~！這是我的！！」

允浩感覺到這個小鬼衝上來搶食，左閃右閃，一不小心撞在一起，結果不知怎的就摔了個仰面朝天！他感覺被鬼壓身了，伸手去推，卻觸摸到一片冰涼與細膩。

「啊~~~~~~~~~~~~！！」

尖叫！又是尖叫！允浩覺得這只死鬼的特長就是：吃、哭、叫。

壓在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允浩開始幻想自己剛剛摸到他哪裡了？這只小鬼不會是全裸的吧？

「死鬼！」沒有反應？

「死鬼？」還是沒有反應。

沒反應最好，從今天開始有種就別在發出任何聲音！臭小鬼，買東西給你吃還不理我！允浩生氣地想。

他把裝零食的大袋子紮緊，貼了張符咒，扔在沙發上。讓他與下不了肚的食物共枕吧！

果然，一整個晚上那隻小鬼都沒有來煩他，他只聽到從房間的另一個角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耳邊又回想起乾爹早上說的話：那個小鬼長的好難看噢！非常非常的難看！不是一般的難看！你看了一定會吐的！

然後又想起遙遠的過去，乾爹拿著新上市的冰淇淋對那個小小的自己說：「這個冰淇淋好難吃噢，非常非常難吃！不是一般的難吃！吃得我都快吐了！」但他自己在那裡吃得十分起勁，大家不用想就能猜到，那是一個非常好吃的冰淇淋。

允浩整個晚上沒有辦法不去想那個小鬼，腦中總是會浮現一個弱小的男生，蹲在牆角無聲的哭泣。充滿淚水的大眼睛可憐的看著那包吃不到的零食‥‥

允浩爬起來，撕掉了那張符咒，然後再躺下去。終於，良心得以安慰，他可以睡著了。那只小鬼的存在的確是對他良心的重大考驗。

‥‥‥‥

第二天早上，允浩發現那整包的零食沒有動過？

「小鬼！？」還是沒有反應？

「金在中？在在？中中？」允浩開始亂叫。聽到自己的名字，那隻小鬼果然有反應了。

「嗯？‥‥幹、幹嘛？」這個聲音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你怎麼沒有吃你的東西？」

「鄭先生沒有叫我吃，我不敢吃。我知道昨天鄭先生一定生氣了‥‥」

呵呵，這個小鬼現在很懂得聽話了嘛？！有長進。「那你昨晚在幹嘛？」

「我盯著這些零食盯到早上‥‥剛剛睡著。」

可憐，真的是很可憐。允浩覺得自己的良心又快要不能正常運作了。「你現在餓不餓？餓的話可以吃掉它們。」

「好！謝謝鄭先生！」立刻，那個小鬼精神振奮，“吧唧吧唧”的吃起來‥‥

允浩在後面看著，竟不自覺的伸手把鼻樑上的眼睛摘了下來‥‥一個瘦弱的背影，一頭柔柔的烏髮，白色的汗衫遮住了小屁屁，隱隱露出白色的小內褲；最要命的是他露著兩條看上去很粉嫩粉嫩的小細腿‥‥看上去就是要引人犯罪‥‥

我在做什麼？！

允浩驚覺自己的失態，慌忙把眼睛戴了上去。臉紅心跳地他走上陽臺吹吹涼風‥‥

鼻樑上眼鏡是他乾爹在他三歲的時候開始做的，因為他老是會看到一些常人不該看到的東西，乾爹說這樣子對小孩的成長不好，所以從小就帶著這種眼鏡，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摘下來。其實，調皮地允浩常常會偷偷的摘下來，小時候還交了好幾個“鬼友”，只是後來都陸陸續續都投胎去了‥‥他們走的時候，允浩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現在，又遇上難纏的小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