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pid 12

 

我們用最短的時間找齊了所有能證明企劃屬於sempre的材料,然而這很有可能無濟於事。

問訊的那天早晨我讓兩天沒合眼的昌珉他們回家休息,然後我跟有天拿著材料去風華。

我站在寫字樓前面那個愛神丘比特的噴泉前面等有天開車過來,我還記得自己一步邁進這個噴泉那天的心情,當然比起現在,那委屈簡直算得上幸福了。

自己心裡究竟在恐懼什麼再清楚不過。倘若幾個小時以後,當我在被問詢的座位上坐下時,卻看到他坐在對面,我難道該笑著說「好久不見」嗎。

在得知允浩失蹤的那瞬間我甚至想去求父親和大姐,那些條件不算什麼,其實無論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接受。只要能找到允浩,我無所謂會回到那個對我來說慘絕人寰原地。

然而有天的話卻完全在理,這仍然是陰謀。我只希望我們心中的受害者並不是同謀。

我突然悲哀地想,我可能並沒自己以為的那麼愛他。

否則我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地‥‥就平靜下來了呢。

或許因為我不是西西弗斯,我的力氣會用光,我的熱情會凍死,如果我愛他,我們相愛的結果不過是拖累每個人的話,我能走多遠呢?

 

(注:西西弗斯為希臘神話中被眾神懲罰往山頂搬運石頭的人類,那塊大石頭每次搬到山頂都會滾落下來,前功盡棄。西西弗斯的一生最終就消耗在這件無效而無望的勞作中。)

 

 

 

 

在推開那間會議室的門之前,我跟有天換了位置。我讓他先進去,以防萬一我還能奪路而逃。

像我這麼沒用的人果然連猜忌都會打滑,問詢的位子上只有兩個不認識的穿西裝的男人,還有那個覬覦允浩的女人。

而另一個桌子後面坐著的,竟然是風華總裁,我以前只在經濟雜誌上見過這個神話一樣的男人,他年紀看起來比傳說中的還要小,可能剛剛三十歲。

然而這樣一張年輕的臉上,卻寫滿威嚴。

 

也許全天下的總裁都是一樣的,因為看到他的時候我不可抑制地想到生我的那個大總裁,即使他們的年紀差了快半個世紀,但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對於這個人絕沒有違抗的餘地。

他用沒什麼溫度的目光打量我們。無框眼鏡後面的眼睛就像某種槍械深不見底的的洞口,即使簡單地沖著你,也讓人恐懼。

我禮貌地沖他彎腰笑了笑,他臉上的線條好像柔和了些,朝我略一頷首,挪開了眼睛。

他下面坐著的跟sempre相對的風華廣告部的代表是一個長得像老鼠一樣的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看起來完全只是看起來有用的美豔女人。

我突然覺得被侮辱,這樣的對峙先不說我們的勝算很小,這樣的代表對風華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就算我們僥倖贏了,看起來風華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況且,他們難道要說允浩精心設計我們艱難完成的企劃是這個猥瑣男人的作品嗎?

 

我們先拿了所有的資料出來,都是之前存檔的半成品還有設計修改的手稿。如果允浩的電腦沒有壞的話,我們還能拿出更有力的構思草稿和企劃進程表。

但這種話說出來很奇怪,一個公司的重要資料居然全部存在某個人的電腦裡而且完全沒有備份簡直就是笑話。況且對於這樣的場合,所有的證據都必須是實物,拿不出就是沒有。

兩個問詢官都沉默著審視我們的證據,那個女人卻一直看著我,手裡轉著一根長的詭異的筆。

我毫不示弱的反盯著她,我告訴自己沒有必要怕她,心腸惡毒的人不是我,手段卑劣的人不是我,做了虧心事的人不是我。

允浩愛的人,是我。

 

隨後風華的代表也拿了證據出來,我看不到他們遞呈上去的東西是什麼,然而那個資料夾厚的嚇人。我的心重重一沉。有天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的手也突然顫抖起來,他掩飾著把手放回膝蓋上。

不詳的感覺越來越明顯,那個穿西裝的男人把我的設計陳述那張紙舉了起來:「金總這是您親自寫的嗎?」

「當然。」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那個陳述只是我回憶那些允浩跟我說的內容然後儘量自然地拼湊到了一起,仔細看就知道陳述的並不是本人的想法。

然而那個一直沒有碰我的陳述的女人突然譏諷的笑了一聲,從剛才風華代表遞上去的檔裡抽出幾張紙揚起來:「但是很遺憾金總您的陳述跟本公司廣告部的陳述內容幾乎完全相同。」

我茫然地回頭看有天,他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能看看你們的陳述嗎?」我沒什麼底氣垂死掙扎一般地詢問。

「當然。」代表風華廣告部那個女人無禮地學著我的語氣說。

我沒有精力去維護自己的尊嚴或者用什麼精妙的句子反唇相譏,我把那幾頁薄薄的打印紙接過來。那上面的題目和句子都是不同的,然而仔細一條一條看下去的話,順序不同的幾點描述卻完全重合。

有天湊過來粗略地讀了讀,低聲:「這不可能。」

確實不可能,這除非是本人做的企劃否則不可能描述的如此詳盡天衣無縫,我以為我的偽造就已經足夠以假亂真,因為畢竟每一次改進和每一點想法允浩都認真地跟我說過,即使我沒有完全記住沒有完全理解也能寫出八九成。

但是這一份陳述,卻把所有的細節一點不漏地描述了出來。根本沒有必要猜測這是誰寫的,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我翻到最後一頁,沒有署名。

「對不起,」有天抬頭看那個尖下巴蓄著小鬍子的男人,語調一致,「這是你本人寫的描述嗎?」

然而他的回答坦誠地讓我們吃驚:「不是,」那男人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是我們廣告部的這次企劃的總負責人寫的。」

我扭頭看那個女人,我看著她化了淡妝秀美的臉,簡直有一種她下一秒就會放聲大笑出來的詭異感覺。

「可惜,」那個男人接著說,語氣卻一點沒有可惜的意思,「這位負責人出了點意外——」

他的話被打斷了,那個我很熟悉的,只聽半個音節就會全身戰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再是溫和的,溫柔的,那不帶著任何溫度的聲線就像冰天雪地裡的鋼絲一般,冷酷地在心臟上勒緊。

「對不起,我覺得還是親自解釋一下比較好。」

我猛然回頭,簡直用力到扭斷自己的脖子。

他正向我走過來,眼神卻沒有落在我們這邊。英俊的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冷硬平穩的步伐和令人生畏的嚴肅表情就像是編寫好的程式。

這個人他右邊太陽穴上的傷口還沒有癒合,白色的紗布遮著剪掉頭髮的那一小塊頭皮,臉頰上的擦傷還能看到破皮的痕跡。

我猜對了,我是該給自己鼓掌還是跟他說「嘿好久不見」呢。

 

可我已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我的腦子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就像溪流彙聚成大海,最後震耳欲聾一般在我的世界裡咆哮起來。

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如果一定要形容。

也許就是。

 

我‥‥

我‥‥把我的心‥‥

我‥‥把我的心‥‥煎熟了剁碎了‥‥

我‥‥把我的心‥‥煎熟了剁碎了‥‥盛在盤子裡端到他面前‥‥

我‥‥把我的心‥‥煎熟了剁碎了‥‥盛在盤子裡端到他面前‥‥漂亮的紅燭一點‥‥

我‥‥把我的心‥‥煎熟了剁碎了‥‥盛在盤子裡端到他面前‥‥漂亮的紅燭一點‥‥我笑著對他說‥‥

我笑著對他說

我笑著對他說

我笑著對他說——

請慢用。

 

 

 

 

 

Last Cupid

 

原來所謂“全世界淪陷於愛情”是個貶義的句子。

我想說點什麼,但是突然乾癟的聲帶發不出任何聲音。也許我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蠢到了極點,但這一切都沒有我剛才不假思索說「當然」的時候愚蠢。

身邊的有天突然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我從未見過這個溫柔的男人真正生氣,然而他現在卻好像全身都在燃燒一樣,他冷漠的瞪著完全不看我們的允浩,我在那一瞬間怕的居然是有天會動粗。

「有天,坐下。」我拉著有天的胳膊,他憤然想甩開我,我又低聲說:「求你了。」有天就坐回去了,眼神還是鋒利的好像要刺死那個人。

 

一直沒吭聲的風華總裁看著允浩饒有興趣地開口:「你是鄭允浩?」

允浩不卑不亢地點頭,風華年輕的總裁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我們這邊,我只能強顏笑著。

而他的妹妹在允浩走進來的時候臉上的一絲變色到現在也恢復成了優雅的微笑,她指著我手裡的文件:「鄭先生這是您的親筆陳述嗎?」

我以為這樣他至少會回頭看我,然而他仍然沒有,他好像不用看就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一樣,他溫和地笑著回答:「沒錯。」

「那我們現在遇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女人說話的表情好像這真的是個笑料,她把我的企劃陳述抽出來遞給允浩,「Sempre金先生寫的陳述與您的大同小異,而他也聲稱,這是他本人的企劃陳述。」

女人沖他嫣然一笑:「您能否解釋?」

允浩低頭看我寫的陳述,我的五臟六腑都被抽緊,我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他看得很仔細,好像在一個字一個字的讀。房間裡安靜得嚇人。

我坐在他側後面,只能看到他的一小片臉,但是就從他微微頂起的臉頰我就知道,他定然笑了。但不知道是哪種笑,也許只是一個譏誚而已。

 

「寫的很好。」他最後這麼說,女人的表情一下僵死。

「在偽造的企劃陳述裡,算很厲害的了。」他接著說,而我已經無暇再去看別人的表情。我盯著他的脊背,那茫茫的一片黑。

女人輕輕地笑聲尖尖的紮過來:「那您的意思是這個企劃是您本人做的,而金先生是在剽竊了?」

沒有必要再問下去了不是嗎。我想我應該現在站起來離開,沒有必要再繼續忍受這一切了。

 

而允浩沒有立即回答她,我低頭攥著自己的手腕,如果不是有天伸手過來把我的手指掰開,我可能會把自己的骨頭捏碎。

「我沒有這麼說,」他的聲音平靜溫和的無懈可擊,我只能在心裡懦弱地懇求他閉嘴。

「那您的意思是‥‥?」發問的是那個總裁,他的語氣感興趣到讓人無法理解。

「風華的廣告企劃部是廣告界巨擘,在風華的年標競標會上被指控抄襲風華的廣告企劃本部,請問那個設計師會有什麼下場。」允浩答非所問,禮貌地轉向風華總裁。

「那恐怕要跟他的廣告生涯說永別了。」男人很有教養地回答,「而且一個誠信方面出了大問題的人,不管改行做什麼,未來都會很難立足。」

「您說的很對,」允浩輕聲贊同,因為他轉向了另一邊這次我抬起頭完全看不到他的臉,「而一個學設計出身的人,抄襲的罪名將是一生不能卸去的枷鎖。」

「你到底想說什麼?」那女人再開口的時候連敬語都忘了用。

「很簡單,」允浩不快不慢,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回答,「之所以出現這個有趣的結果,是因為金在中先生——」

他終於回頭看我,那黑色眼睛裡深深彌漫緩緩溢出的東西讓我知道我的堅信沒有錯。

「——他想保護我。」

 

 

 

全世界淪陷於愛情。

這絕對是最惡毒的句子,允浩這麼做是在把自己往怎樣的絕境推他自己不知道嗎。

急轉直下的現狀讓不只是我一個人驚愕不已,我瞪著眼睛,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這種話,說完這種話,我們又該怎麼辦。

我很想站起來挽回一下,但直覺告訴我如果這麼做只會適得其反,我只能繼續沉默。

 

「笑話。」風華的代表嗤之以鼻,「他這麼做的結果不管怎麼看都是自己受益吧,抄襲你的作品來保護你,真的很好笑啊。」

問詢官和那個女人都小聲笑起來,風華的總裁卻沒有笑,他神色複雜地打量允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允浩也沒有笑,他走到我身邊把桌子旁邊的空椅子拉出來,冷然對風華的代表說:「你最好記著這句話。」然後在我左手邊,在擺著《sempre》牌子的桌子後面坐了下來。

「你們以為我會坐到那邊?」允浩眼睛裡冷冰冰的,譏諷道,「可我是屬於sempre的。那sempre的金在中先生為什麼還要抄襲同為sempre的我的作品呢?因為我們辛苦所做的企劃被大名鼎鼎的風華廣告部指控抄襲,而不幸這個企劃的總負責人正是我,正如剛才所說,如果指控成立,我將永遠無法翻身。」

「你還要說——」允浩看向風華代表的表情令人生畏,「這是個笑話嗎。」

「這企劃不是你給風華做的嗎?」那女人的完美的表情終於無法維持,急躁道,「陳述不也是你親手寫的嗎?」

我插不上話,但也知道這境況複雜,雖然允浩站在我們這邊可風華的勢力憑我們根本就是浮游撼樹。

我不安地在椅子上動了動,手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握緊,就在下一秒,那只我熟悉的寬厚手掌溫柔地伸過來,輕輕地握住了我攥著的拳頭。

眼眶瞬間酸脹地無法忍受,我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竟如此之差。五天沒有見到的他只是握了我的手,我卻沒出息地覺得之前所有的煎熬都是恩賜。

 

「這也是我想問的,」他說話的聲音共振經過相握的手在我的胸腔裡,我低著頭,很想摒棄這個常常懦弱到什麼都說不出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為什麼我親手寫的陳述會在你們那裡。」允浩冷漠絕情地說,他狠狠咬著“親手”二字,我聽到了那個女人驚恐的抽氣聲,「那本應如我一樣,如我的作品一樣,屬於sempre。」

「所以金在中先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允浩繼續說,聲音平滑條理嚴合,「為了保護我和sempre的其他廣告人。」

「可你是風華的員工,」那女人也在無法控制地咬牙切齒,「你的作品你的陳述都是風華的!」

她喊這些話的語氣就好像在宣佈「你是我的」一樣理直氣壯,我有點害怕地抬頭,允浩的表情仍然雲淡風輕,而那個大聲叫喊的女人,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讓原本秀美清麗猙獰如同魔鬼。

「我是‥‥風華的員工?」允浩的眼神還是冷的,但是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危險地熊熊燃燒起來,溫潤的聲音也拔高了,他逼視她,「誰說的?」

「你——」

「我不可能為別的地方做事,」允浩好像再沒有跟她爭辯這個問題的耐心,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幾張折好的打印紙,起身想把紙給問詢官,然而他停頓了一下,露出很內斂的輕蔑笑容,轉而把檔給了年輕總裁,「因為這個。」

我盯著那幾張紙,不知道那上面是什麼。問詢席上的三個人和風華的兩個代表也焦心地往那邊瞟,大總裁簡略地翻了一遍,臉上的表情驚訝而無奈。

「確實。」他有些惋惜地說,「你的企劃‥‥不是風華的。」

我愕然看著他,允浩微微一笑走回來在茫然地我身邊坐下,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我的手。

「哥哥!」

「鄭允浩先生,不會給風華的廣告部做事也不會把他的企劃給風華,」他沒有理會自己接近歇斯底里的妹妹,把那檔給兩個問詢官親自遞過去,「因為他,是sempre的president。」

有天在旁邊迷茫地「啊」了一聲,轉過頭來看我。而我恍然地睜大眼睛,兩個月前在大姐逼迫我去英國的時候我把sempre轉到了允浩名下,後來變數很多我就把這件事忘了。

沒想到如今竟成了證明允浩和我們清白的證據。

 

「不可能!」還有一個人在不依不饒,惡狠狠地盯著我,「你們在耍什麼花招。」

「誰在耍花招我不知道,」她的哥哥突然站起來,一反一直以來謙謙溫和的態度,向著嚴厲地總結,「但我今天確實看了一場鬧劇,讓我看到了我手下的某些人,根本就是在拖整個企業的後腿。廣告策劃部從今天開始整頓,你,」他指向自己臉色慘白的妹妹,「明天開始到釜山分公司去,等你知道什麼叫做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任再回來。」

我正看著女人挫敗灰暗的臉覺得可憐的時候。她突然沖著已經轉身的允浩大聲喊了起來:「鄭允浩你——」

「什麼?」她沒有說完,而允浩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樣虛心地請教她,笑容桀驁。

那女人無話可說,憤然摔門而去。

我站在一邊正緊張地看著他們,剛才還在厲聲訓話的風華總裁突然轉向了我。

「風華希望跟sempre建立整年的廣告宣傳項目合作。」他粲然一笑,感覺一下子年輕親切好多,「不知貴公司意下如何? 」

我笑了笑退了一步示意他跟允浩說,允浩沖他頷首,然後兩個人一邊客套一邊有點生硬地握了握手。

 

「你很厲害。」允浩拉著我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我聽到他這麼說,聲音小得宛如沒有。

他讚揚的是什麼?

我抬頭看允浩溫柔的下頜線。我拿下了風華的年標?我守住了sempre?我贏了他出眾的妹妹?我贏得了這個閃閃發光的男人?

還是讚揚我,勇敢地堅持到了最後?

 

 

 

 

有天載著我們離開風華,我有很多話想問,但是他們都沒有說話我也決定不開口。我以為有天會帶我們回sempre,然而車子卻在允浩的公寓門口停下。

允浩跟有天道了謝,拉著我下車,有天笑著說:「老大,歡迎回來。」他瀟灑地揮手:「明天見。」然後就走了。

我們慢慢走回家,颱風和JIJI看到我們一同回來興奮地滿屋子轉圈,我蜷縮在蛋形椅裡看一貓一狗粘著允浩又舔又蹭,雖然很疲憊但是也很開心。

我真喜歡他‥‥

 

 

「在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眯著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允浩蹲在我的面前,他的雙手放在我縮起來的小腿上,他認真地看著我,「我‥‥跟你解釋一下吧。」

我趕緊坐直,把腿放好,允浩笑了笑,退了兩步坐到沙發上,我們現在的狀態就如同被大姐發現的那個的晚上,那時候我們各自‥‥心懷鬼胎。

我不喜歡我們這個面對面好像很疏遠的姿勢,於是我也走過去坐到了他旁邊。允浩有點吃驚地看著我,我毫不吝嗇地仰臉沖他笑。

當他把我攬入懷中我更加清晰了心中所想,我根本不在乎他解釋與否,他回來了,他沒有背叛我,他仍在這裡他仍愛我。這就足夠了,除此之外的一切於我而言都失去了意義。

 

「在中,在中‥‥」他一遍一遍輕聲念我的名字,那聲音裡彌漫的是迷戀,是我每次呼喚他名字時候彌漫的東西。

「我做過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允浩在我頭頂上方慢慢地說,我腦殼一沉心想他不會真的有做MB過吧,然而我知道這麼問的後果一定很兇殘,有可能會被滅口。

「在加入sempre之前我給很多大牌的設計師做槍手,」允浩有些緊張地快速說,「這種事情來錢很快,但是一旦被發現下場會很慘,我不是很在乎名氣,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那些大師都要拿錢來買我的廣告,那感覺真的很好。那段生活紙醉金迷,當我想抽身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晚了,離開的結果就是被揭發,就像跟惡魔制定了契約,要麼遵守,要麼毀滅。」

我邊聽邊緊張地抓緊他的胳膊,他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說。

「最後幫了我的是風華的大小姐,」我欣慰地聽到他語氣裡毫無感情,「條件是等她回國以後結婚,我覺得沒什麼損失,於是‥‥同意了。」

我的手從他胳膊上滑了下去,而這一次他反握住了我。

「因為我以為堂堂金家獨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正眼看我,」他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沒想到上天給了我機會,當我聽說你跟家裡決裂開了間公司的時候,對不起但我真的想要跪謝上帝。」

沒有想到,我把他當天使的同時,他也在感謝上帝。

「我跟她坦誠我有喜歡的人了,」允浩溫和地說,「我很認真地請求她原諒我,那時候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她很難過,卻還是祝福了我。」

 

「但是幾個月前她回來看到你的時候,覺得遭到了欺騙,」允浩無奈地撇嘴,「她沒想到你是個男人,還是金家的獨子,她說太荒唐了你即使不想娶我也沒必要編這種可笑的事情吧,我說是真的,她說你們是絕不可能的。我說未必。」

「你家裡想讓我離開你,她想讓你離開我,他們是天生的盟軍。」允浩攤開我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我的手心,「他們決定毀掉sempre,但他們的顧慮太多,因為很不幸,他們碰巧分別不想傷害我們中的某一個,卻想弄死另一個。」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在我的耳邊鑿聲,「sempre,你,我,我們是一起的。」

我千萬次告誡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哭出來。

 

「其實我當時跟你父親說的是我有辦法讓你兩個月內心甘情願去英國,」他有些愧疚地說,我震驚地從他胸口抬頭看他,他俯身把臉壓在我肩膀上,「我想的是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

「那sempre怎麼辦?你沒有想過嗎?」我推開他讓他正視我。

「是,唯一的問題就是sempre怎麼辦。」允浩的表情語氣第一次讓我覺得脆弱,「所以我才要拿風華的年標。這樣就算我們離開兩三年,有天他們也能撐下來。」

「可我沒想到你竟然已經把sempre給了我,」他笑著嘆氣,「我才發現相較於你,我似乎太過自私太過狹隘了。」

我使勁地搖了搖頭,重新靠過去。

「雖然你父親他們對我有成見,但我受傷絕對是個意外,」允浩接著說,「他們的目的只是搶我的電腦,我醒來的時候正聽到昌珉在說我們被指控抄襲的事情,我知道這次我們不得不真正解決這場複雜糾纏了。所以當風華的人來找我的時候,我順從地跟他們走了。」

「我裝作投靠風華的樣子寫了陳述,」允浩有些慚愧地說,「但是我注意著沒有署名沒有寫所屬,我才是sempre的總而非你,他們必然想不到。但我也沒想到他們的警惕那麼強,問詢會竟然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出席。」

「我知道你想問我是怎麼出來的,」他把想掙扎的我按住,「我也以為我們完了的時候,你家裡的人,救了我。」

「我‥‥家裡人?」我乾巴巴地問。

「他們一直想幫你,他們其實真的很愛你。」允浩低聲說,「要不是這樣,我們不可能僥倖到今天。」

「我知道。」我默然,「只要他們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允浩安慰地緊了緊臂膀,「經過這件事,我想在行屍走肉的繼承人和快樂幸福的兒子弟弟之間,你父親和姐姐們都會選擇後者。」

這隻握著我的手的手,竟如此有力的撥開了籠壓在我天空中這麼多年的陰霾。

 

「那‥‥她怎麼辦?」我突然想到好像還有問題沒有解決。

「她?」允浩重複了一遍,接著恍然,輕鬆道,「耍了那麼多手段最後得不償失,她當然放棄我了。」

「她很愛你。」我敘述了一個事實,「做那些事不管對不對都是因為愛你。」

「我相信你愛我比她深,」允浩溫柔地摩挲我的臉,「可你的心仍然乾淨,你沒有因為所謂愛我就去傷害其他人。如果總是要用愛當藉口做壞事的話,你不怕你愛的那個人因為你下地獄嗎?」

「在中,」他壞笑著用他幾天沒刮的鬍渣貼過來紮我,「你是我遇到最有用的人了。」

那密密麻麻觸感讓我很癢想大笑,但他的話讓我立刻受寵若驚地僵硬了。

「沒有你我做不出那些東西,」他輕描淡寫地晃了一下指頭,咬著我的嘴唇含糊地說,「你是我全部的靈感來源‥‥」

掙扎的一瞬間根本無濟於事,我只能沉溺。

「我愛你,在中,我愛你。」允浩就像喝醉一樣抱緊我低喃,那柔腸百轉的溫存讓我意亂情迷,我主動抱他的脖子回應他。

當命運,時間,世俗的偏見,家庭的阻撓,所有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東西都伏敗於我們執拗到犯傻的堅持之下時,我驕傲於我為他經受的一切。

「我也‥‥」正要互訴衷腸的緊要關頭,我突然覺得異樣,收了聲轉頭一看,亮閃閃的一對貓眼和一對狗眼,純真地看著四肢糾纏的我們,嘴裡叼著空空的不同尺寸的食盆。

我趕緊從允浩身上爬下來,讓一臉惱怒的允浩去洗澡,然後給兩個祖宗填了食物。

 

看著他們吃了兩口,允浩突然叫我。我問他怎麼了,他很淡然的說進來幫我刮鬍子。

說實話我沒有多想,但是回頭卻看見JIJI和颱風又排排蹲著看我。我敷衍地走過去拍了拍他們的頭,走到臥室想把沾不得水的襯衣西裝換了。

脫光光之後我伸手抓睡褲,卻只摸了一把狗毛。我嚇了一跳扭頭看見颱風趴在床上,一分鐘前放在那裡的睡褲不見了。

而JIJI臥在颱風背上,叼著剃鬚刀。

 

【被丘比特 射 死的全文結束=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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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有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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