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帶有天去看醫生也不過只是兩天之前的事，但這一刻的有天已經精神得不得了，這天早上比允浩起來得還早。躺床上也不安分，拿那胖胖的腳去弄允浩。

「醒來了？」

「嗯！爸爸，快起來吧，我們早點去在中叔叔家。」

「這麼早去，人家可能還沒起床呢。」

「不會的！在中叔叔之前不是說了嗎，我好了就教我做蛋糕的！昨晚你說我已經退燒了，那今天我要早點去，早點開始學呢！」

「哎呀……爸爸昨天沒跟在中叔叔說啊，他可能也還沒準備好材料呢，是不是？」

「才不是！我去俊秀家，看到在中叔叔有個自己的工作檯，他天天在那裡給我們做蛋糕的，什麼材料都有。」

「你天天都在俊秀家吃蛋糕啊？」

「是啊，叔叔請我吃的，我當然吃！」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客氣的喔……」

「快點起來快點起來快點起來！」有天邊喊邊搖允浩。

「暈了暈了…爸爸要暈倒了……」

「我不搖了你快點起來啊！」

「啊不行！」

「為什麼不行啊？」

「上次不是和俊秀說好了爸爸我也去學的嗎？」

「那我們現在一起去吧！」

「爸爸今天要開會呢。」

「那…那你不要學了，反正你跟來了也不一定能學會！」

「哎呀！小看爸爸？」

「你都不會做飯的，你看俊秀的爸爸多厲害！你就只會帶我們吃外賣，在中叔叔說那些是垃圾食物！還害我生病了……」

「所以爸爸才想去學嘛！學會了回來還可以做給你和沈叔吃，你說是不是？」

「………」有天一副在思考的樣子。

「爸爸看看明天忙不忙，要是不忙爸爸就和你一起去在中叔叔家一起學好不好？」

「那好吧。」有天回答得有氣無力的。

「別洩氣嘛！爸爸能和你一起學不是應該更開心嗎？」

「我怕你學不好，在中叔叔笑話我們以後就不教我們了……」

「朴有天你總是小看你爸！」允浩開始不停地搔有天癢癢，弄得有天咯咯地笑。「真是的，總是笑爸爸！不能這樣子的，沒禮貌。在家裡這樣子沒關係，但是在在中叔叔面前不能這樣，知道嗎？」

「為什麼不能啊？我笑你在中叔叔也笑得很開心的啊。」

「小孩子不懂，總之不能再這樣在在中叔叔面前笑話爸爸了知道嗎？」

「哦……」

「不然我就不帶你去他們家玩的了。」

「知道了。」

「好，那起床吧？自己去刷牙洗臉換衣服。」

「嗯，肯定比你快！」說著有天一溜煙地就滑下了床，往房間外面跑。允浩坐在床上笑得開心，看到兒子又這麼生龍活虎的，真好。這次有天生病的事情，真的要謝謝在中，在醫院幫忙排隊、還在家幫忙做飯，要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找個機會請在中吃頓飯好好謝謝他吧；也順便取取爸爸經。

這天下班之前，允浩就跟秘書說好了，第二天自己有事不能回來，要簽閱的檔放他桌上，傍晚左右他會回來拿。

第二天，允浩特地選了和有天的衣服類似的衣服穿，說是要弄父子款。有天倒不在乎這個，只想著快點到俊秀家就好了。

到了在中家，允浩發現，俊秀和有天一樣呐，心急得不得了，早餐也不肯好好吃，正在被在中訓。

「俊秀怎麼惹爸爸生氣了？」

「我要爸爸打電話給你，他不肯打。然後我就不肯吃早餐……」俊秀偷偷瞄了在中一眼，發現在中不肯看自己，難過地低下了頭。

在中一言不發，自己吃自己的早餐。

「叔叔在開車，所以爸爸不打電話給叔叔是對的，邊開車邊接電話很危險的，知道嗎？」

「嗯……爸爸也這麼說了……」

「那你快點吃早餐吧，都涼了，快，自己拿起勺子快點吃。你好好吃爸爸就不會生氣的了，你信不信？」

「………」俊秀不說話，趕緊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喝粥。因為太大口了，俊秀的嘴巴太小，粥弄到嘴邊都是，在中抽了紙巾，幫俊秀把嘴巴擦乾淨了。

「看吧，我就說你一好好吃早飯爸爸就不生氣了。」說完，朝在中使了個眼色，在中不可察覺地微笑了下。

等在中父子吃完了早飯，有天就迫不及待地纏著在中，讓他快點開始教他做蛋糕：

「叔叔，別洗碗了，讓我爸爸洗就可以了，你快點教我們吧，不然你等一下又要去上班了！」

「嘿嘿，我怕你爸爸打破叔叔家的碗！他在家裡會洗碗嗎？」多少猜到允浩的身份，在中心裡偷笑，眼前這個幾乎每次見到都是高級西裝穿得筆挺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洗碗嘛。於是便邊洗碗，邊開玩笑分散小孩的注意力，不然小孩吵鬧起來，煩的還是大人。

「………」有天扁著嘴看向他爸爸，允浩正坐在沙發上和俊秀在說著話呢。有天心裡憤憤地想，都怪這個爸爸，什麼都不會，怕小強，不會做飯，又不會洗碗……

戴著塑膠手套的在中看著有天眼睛咕嚕咕嚕地打轉、嘴巴扁著的樣子，心想，這小孩肯定在想些什麼，但是到底在想什麼呢？

「你先過去那邊，讓你爸爸帶你和俊秀去把手洗乾淨，然後我們就差不多可以開始做蛋糕了。」

「真的啊？好啊好啊！爸爸！」邊說有天邊跑過去客廳那邊。

「說多少次了，不要跑！弄壞在中叔叔家的東西怎麼辦？怎麼說都不聽。」

「叔叔讓你帶我們去洗手，然後就可以開始做蛋糕了！快點！」有天興奮著呢，也不管允浩在訓話，伸手就要把允浩扯起來。

「你跟我來好了~」俊秀起身，讓有天跟著他去浴室那邊洗手。允浩跟著這倆小孩一起過去了。

回來的時候，看到在中又穿上了圍裙。

「呀！這個好可愛啊！」

「可愛吧？ 我挑的，我爸可喜歡了！」

隨著小孩子的對話，允浩抬起頭，發現在中正不好意思地摸著穿在身上的圍裙——史努比啊……但是俊秀可自豪了，他爸要買什麼他都要給意見，但凡俊秀參合的，必然是史努比。內褲、浴巾，當然，還有這圍裙了。

「來來來，咱們快開始吧！」在中實在怕允浩把注意力放在這總是眯眯眼微笑的小狗身上了。

允浩真的就看著在中呆了眼，不是上下打量，就只是盯著在中肚子附近。

「一起來吧，允浩？」在中故意邊說邊轉身，允浩的視線讓他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哎，肯定要被允浩在心裡面笑話了，這都多大的人了，還全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是史努比的，但是，想想，俊秀喜歡就好了，允浩又不是誰，就是兒子同學的爸爸而已，讓他笑笑其實也沒什麼。

其實，允浩沒有要取笑在中的意思，他心裡在琢磨：對，這是好爸爸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聽取兒子的意見。但是…但是總不能讓有天給自己選西裝領帶吧？那會成什麼樣子呢？搞不好有天也給自己選個史努比的那就好笑了，哈哈。心裡樂了樂，允浩回過神，往在中靠了靠，因為要看清在中的示範。允浩這才注意到，原來在中比自己矮一點點啊，不過也可能因為在中現在是低著頭的緣故。允浩看了看在中的髮腳，看了看在中的脊背，這才想起來，還是專心一點看在中示範才好，不然回家不會做，有天又不滿了。允浩在在中左頸側歪了歪腦袋，探出頭來，瞄在中的手。這一瞄，讓允浩不禁在心裡發出嘖嘖稱讚——這個男人啊，會做菜，不是簡單的蝦仁炒蛋可樂雞翅之類的，而是連小孩都稱讚好吃的傳統菜式；還是名聲在外的西點總廚……允浩心裡又記住了一條：好爸爸準則二，廚藝精湛。但回過頭想想，可能，這是環境所迫。雖然，不知道在中為什麼一個人，但是，從有天平時的話裡多少知道一點俊秀的事情，俊秀也是從有記憶開始便沒有媽媽的小孩，那就是說，在中跟自己一樣，也是一直自己一個人；但是，自己有沈叔幫忙，還有爸媽在自己忙的時候幫忙哄有天，那，在中呢？允浩對於在中過去的經歷一無所知，論關係，允浩也覺得兩人沒有熟悉到屈膝談心道過往的地步。只是，一想到俊秀很可能是在中一個人拉扯大的的時候，便不自覺地對眼前這個總是微微低頭的男人心生敬佩。

「呐，就這樣，切下芒果兩邊最大的肉，在上面用刀畫各自，然後像這樣……」在中邊說手上邊做示範，「像這樣一翻過來！」

「哇！」

「哇！」

兩個小孩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嘴巴「○」著合不上了。

「就會有一顆一顆正方形的芒果肉了。但是有天和俊秀現在還是小孩子，不能拿刀，有天回家要是想做的話，要讓爸爸或者沈叔弄，知道嗎？」

有天立刻用鐳射版的眼神盯著他爸，只是，他爸還在一臉呆滯地感慨，在中作為單親爸爸真厲害啊。

「然後呢，要把奧利奧放到保鮮袋裡面，砸碎！」

「啊？」有天驚訝地叫了出聲，「砸碎啊？」

「沒錯，這一步你和俊秀來做，幫叔叔忙，好嗎？」

「好！」

終於能動手了，有天和俊秀一直就在等這一刻。在中轉過身在吊櫃裡拿了兩個保鮮袋出來，把奧利奧放進去，還給了兩個小孩一人一根擀麵杖，讓他們把餅乾敲碎。可開心了那兩個小孩！嘻嘻哈哈地拿著擀麵杖往餅乾一頓猛敲。

「那我呢那我呢？」允浩探頭，一臉積極地問在中。

「你和我一起切芒果吧。」

「好。」

「你……會用刀吧？」

「………」允浩白了一眼在中，「小看我！哼！等一下你就知道我厲害！我不是不會，只是平時時間不允許我做家事！」

「行行行~別激動，最厲害就是你了。」在中一臉憋笑的樣子，讓允浩覺得，這臉，丟不得！得好好切，不能被看扁！

…………

「哎呀！」

可是……

才開始切了沒五分鐘，就聽到總裁爸爸一聲嘟囔。

「怎麼了？」在中探過頭來問允浩。

兩個小孩正玩得歡，有天估計就沒注意到他爸爸這一叫。

「沒事！」嘴上說著沒事，手上也極力掩飾著，但是血慢慢滲出來了。

「………」在中啥都沒說，就一臉看好戲一樣地盯著允浩，最後還是允浩不好意思自己承認了：

「你家的刀……怎麼這麼好使啊？好利啊，切東西省力氣，嘿嘿……」越笑聲音越小。

「洗洗手跟我過來吧，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的厲害了……」

「………」找個洞鑽好了，允浩想，大家都是爸爸，自己這八年可能真的花太少心思在家庭上了。動手切下芒果也被割到。

「來，手遞過來。」

「啊？哦……哦。我自己來好了。」

「嗯，等一下，我先剪好。」

「剪？」

「這樣貼才不容易掉。打交叉那樣貼，會嗎？」

「呃……那還是你來好了……」

「………」

在中低頭，給允浩貼創可貼：

「好了，動動看，是不是貼得很牢？」

允浩動了動右手食指，果然，「這個是挺厲害的喔，得學。」

「你還是看著小孩弄吧，你也別拿刀了。」

「我那只是不小心！」

「我沒說你啥啊。」

「那你不讓我切芒果！」

「我這不是怕你再次不小心嘛……」

「保證不會。」

「不是很信。」

「再信一次。」

「………」

不等在中回話，允浩一溜煙地溜回工作臺前，繼續切芒果。在中跟在他後面：

「自己小心啊。」

「嗯……」這次允浩不敢誇口了。

兩個小孩邊弄邊玩，進度肯定比不上兩個爸爸。切好芒果的允浩站在正在洗手的在中身後等著下一個任務，在中一轉身：

「誒？」

「嚇到了？」

「你幹嘛那麼積極啊？想著在兒子面前不能丟臉吧？嘿嘿！但是下面的有點麻煩，我來弄吧。」

在中走回桌前，給打蛋器插上電，拿出雞蛋、麵粉、白糖，準備弄做蛋糕用的蛋糊。允浩兩手撐著腰，看著在中準備。突然！感受到有天的眼神。

「我來吧！」

「誒？」在中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打蛋器已經瞬間轉移到允浩手裡了。有天舉了舉手上的擀麵杖，笑著看著他爸，給他爸加油。允浩也舉了舉手裡的打蛋器。兩父子心裡頓時充滿了鬥志！

「要怎麼弄？」

「我說了我來……」

「不行，我來。」

「………」在中不解地看著允浩，不明白他到底在執著什麼，「好好，你來你來，這個沒危險。你先把蛋打到這裡面，然後放糖。」

「哦。」允浩小心翼翼地照做，在中看著拼命忍笑——一看就知道是從沒進過廚房的人，打個雞蛋都手忙腳亂的。

「然後放糖吧。」

「放多少啊？」

「我喊你停你就停。」

「哎喲，還遙控我~」允浩像個小孩一樣笑著。

「也不知道你靈光不靈光。」

「………」

「停！」

「哦哦哦！」允浩嚇得手都抖了。

「把盤子放這個上面。」在中示意讓允浩把放了糖和雞蛋的盤子放到熱水上。「打蛋器會用嗎？」

「嗯……應該沒問題。」

「我教你吧……讓你在有天面前威風一把。」在中在允浩耳邊小聲地說。

「那我不是還得謝謝你？」

「少耍嘴皮，認真學！」

「嗯嗯！」

「呐，這樣，」在中拿過允浩手上的打蛋器，「打蛋器不能拿太高，不然蛋液會飛出來，你要儘量讓它靠近盤底，但是又不能碰到，不然很吵。」在中邊說邊給允浩示範。

「嗯……」允浩認真地聽著，手上虛空地學著在中的動作。

「呐，輪到你了。」在中關了打蛋器，把它遞給了允浩。

「哎呀，有點緊張啊，哈哈。」允浩乾笑著掩飾自己的緊張。

「沒事，第一次，做不好很正常的。」

「估計又要在你面前丟人了。」

在中笑了笑，示意允浩把打蛋器放對位置，然後開動開關。

突如其來的猛烈震動讓允浩有點意外，哦！原來打蛋器這麼抖的啊？！

………

「要打多久？」過了一會兒，允浩問在中。

「是不是手有點累？」

「不是不是！」

「二十分鐘吧，要把這個打到像糊一樣才行。」

「哦。」

「累了我替你。」

「不用。我力氣可好了！」

「嗯嗯……」在中對著允浩笑了笑，有點壞的意味啊，允浩在心裡面都撅嘴了，這個金在中，又看不起我！

又過了一會兒，在中看到蛋糊成行了，便讓允浩把打蛋器給關了。

「接下來的我來，別爭，這個真的要我來。再下面的才讓你弄。」

允浩乖乖地站到一旁，看在中下一步要做什麼。

只見在中分了三次還是四次往蛋糊裡放些白色的粉，然後把粉和蛋糊慢慢混合。

「這個好像有點難。」站在在中身旁的允浩突然說到。

「嗯，怕起泡，不能讓它起泡，所以要有耐心。」

…………

「接下來的要拜託你了。」

「儘管說！」

「你慢慢地往這裡面倒植物油，我慢慢攪拌。」

「行。」

允浩按著在中教的，沿著盤子的邊沿往盤子裡面慢慢倒油，在中則在下面慢慢地攪拌。在中盯著自己的手，允浩盯著在中的手……

巧。就一個字，這雙手，巧。允浩又一次在心裡佩服這個和自己一樣，作為單親爸爸的男人。

…………

…………

後來，兩個小孩也弄好了餅乾碎了，兩個爸爸也是合作地默契，後面複雜的在中給麻利地完成了。這免烤的芒果芝士蛋糕現在正在冰箱裡靜靜地躺著。

「叔叔。」有天拉了拉正在清洗工具的在中的圍裙。

「嗯？」

「為什麼要放冰箱裡面啊？」

「因為面上有一層果凍，要定型。」

「哦！」有天一聽到還有果凍興奮極了，「爸爸！」

「怎麼了？」

「叔叔說蛋糕上面那層是果凍！叔叔好厲害啊！」

「那你就乖乖等吃吧，別到處亂弄！」

「有天！玩跳棋吧！」

「嗯！」

俊秀拿著跳棋，和有天坐在冰箱前的地上面開始玩。

兩個爸爸坐在沙發上，一時間，找不到話題，但也不尷尬。

「啊，對了，給你泡茶。」

「不用麻煩了，開水就好了。」

「對了，冰箱有汽水。」

「那也好，今天挺熱的。」

「等我啊。」

在中拿了四個大大的馬克杯，允浩坐在沙發上看向那個在開放式廚房裡忙活的背影。射進屋子的陽光，有點悶熱的空氣，不遠處傳來的汽水撞擊杯子的聲音，允浩的腦袋有點放空，眼前明明並非空無一物，但是允浩似乎找不到焦距。

「要冰塊嗎？」在中突然轉過頭來。

「我要！」

「我要我要！」

允浩還沒回答，坐在在中腳邊不遠的兩個小孩先迫不及待地把手舉得高高的。

在中再一次打開冰箱，拿出冰格，往其中兩個杯子里加冰。

在中再次回過頭，等允浩的回答。允浩淺笑著搖了搖頭。

在中拿著兩個杯子，往客廳這邊走著。

「我也不喜歡加冰。」說著，把其中一個杯子遞給了允浩。

允浩趕緊伸手接。

杯子再大，不可能大到讓兩個成年男子同時握著而兩手觸碰不到。

*** *** *** *** ***

暑假過了近一半，你來我往的日子裡，兩家人越來越熟絡。說大了是兩家人越走越近，其實，越發熟絡的也就兩個爸爸。

沈叔給允浩打電話，說再過個三兩天就回來了。接了這電話之後，允浩就千叮萬囑有天，千萬千萬別跟沈叔說自己生過病的事情。有天不解地看著允浩：

「為什麼啊爸爸？」

一旁的俊秀也不解地看著允浩，坐在俊秀旁邊的在中卻偷偷樂著。

這天在中休息，允浩等這天已經等了好些日子了，他一直想著要謝謝在中，說要請在中吃飯。在中說好啊，那你來做飯吧。允浩撓頭，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嘛……

後來，事情就發展成了兩對父子在朴家大宅煮一頓豐盛的。

「到頭來還是麻煩你來做飯啊。」允浩站在廚房門口，靠著門框看著在中忙裡忙外。

「沒必要去外面吃嘛，自己做，營養又放心。」

「我的本意是要謝謝你的，結果卻成了麻煩你。」

「我都沒覺得麻煩，你就別敏感過頭了。」在中歪了歪嘴，笑允浩婆媽，手上也沒停下，一邊在切茄子。

「………」允浩語塞，只好在心裡嘀咕，這不是怕你辛苦嘛，到頭來還成了我敏感過頭了？真是的。不過也對，他本身是總廚，可能對外面的什麼佳餚珍饈都沒太大感覺了。

「你別站那兒看我了，去看著有天和俊秀吧。」

「為什麼啊？」

「你站我後面看著我挺奇怪的。」

「你都總廚了還怕被圍觀？」

「……不是怕，看我做菜也沒意思嘛。」

「那我總不可能和有天、俊秀他們玩一樣的吧？」

「和他們在一起就非得跟他們一起玩啊？」

「我看著你順便學做菜嘛，有天老說你做菜好吃，說我不會弄。」

「你站那麼老遠能學會？」

「不是怕站太近妨礙你嗎？」允浩邊說邊往廚房裡邊走，「那我進來了啊？」

「這是你家啊……」

「沈叔做飯的時候不喜歡我進來。」

「可能你真的礙事，哈哈！」

「………」

「開玩笑的開玩笑！」

「今天給我們做什麼好吃的啊？」

「茄子煲，釀了點苦瓜和辣椒，對了，你吃辣嗎？」

「胃好像有點不太受得了。」

「這樣啊……」在中看了看還靜靜地躺在塑膠袋裡的辣椒，「那我不做那麼多了，小孩肯定吃不了那麼辣的，只有我一個人吃，不做那麼多了。」

「你喜歡吃辣？」

「嗯，小時候跟著奶奶生活，奶奶愛吃辣，所以我也愛吃。」

「那我也試試。」

「你別亂來，明天還得上班吧？你這大總裁有什麼不舒服我可擔當不起。」

「我就試一點。」

「這不舒服不是馬上就來的啊，隔天才起反應怎麼辦？還是別了。」

「你做你的，我到時候真想吃你也阻止不了我。」

「還倔了啊你這人？這不是為你好。」

「嘿嘿！我知道。」

還不是為你好……為你好……為你好……

允浩一直站在在中身邊，不時和在中說兩句，但腦子裡來來回回的就只有這三個字——為你好。

好像，活了將近三十年，第一次聽到這三個字。

爸媽口中的“為你好”、女朋友或是老婆口中的“為你好”、老師口中的“為你好”允浩都沒聽過，真的一次都沒有。

越是堅強的人，他心中柔軟的那一塊，越是不耐觸碰；一般人得用乾稻草梗戳弄才有感覺，但他們，或許只是羽毛般輕飄綿軟的溫柔，已叫他們動容。

隨著兩個爸爸響亮的一聲「開飯咯」，兩個小男孩便樂癲樂癲地從樓上跑下來。

「去洗手。」在中對他們說。

允浩坐在桌旁等著開飯。

「你也去洗手啊。」

「我……」允浩只好跟著兩個小孩去浴室洗手。

在中在廚房舀湯，兩個小的在外面嬉鬧著等吃，剩下那個大的在在中身後候命，在中盛好了一碗他就搬運工一般拿一碗到飯廳。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中覺得，好像這樣子悠閒一點、人多熱鬧一點吃飯，有種幸福的感覺。回想這些年，幾乎每天都是從幼稚園然後是學校把俊秀接回家，匆匆忙忙地把出門前準備好的食材放進鍋裡蒸的蒸、煮的煮，然後匆匆忙忙地吃，最後就造就了，這兩父子吃飯都一個樣子——埋頭猛扒。在中喝了口暖融融的西洋菜湯，舔了舔嘴唇，誒，也就是想想……隨便想想而已。

說起這西洋菜湯，在中還不是隨便煮的，前一天允浩說他牙疼，在中說他肯定是晚上工作到太晚了，休息不好，身體裡有虛火；所以這天他才煲了西洋菜湯，給允浩降降火。這個，鄭允浩當然是不懂的，就知道：

「在中！這個湯，好喝！好喝好喝！」眼睛瞪得大大的，那誇張的表情，別說在中，就是兩個小孩都忍不住笑了。

樂呵呵地吃了頓飯，兩個小孩拼命互相使眼色。爸爸們也不是傻瓜，但是就是不開口說穿，誰不知道這倆小孩是想玩電腦啊。在中和允浩在這個問題上意見十分統一：才二年級，玩什麼電腦；這七八歲的小孩，視力還要不要了？！不許玩就是不許玩。所以，無論是日間在在中家還是臨近天黑在允浩家，這放假近一個月以來，有天和俊秀無論是哭鬧還是撒嬌，都沒碰過滑鼠。

這天晚上，兩個小孩心癮又來了，又想試試看爸爸們會不會心軟。

「收拾好你的小書包，我們準備回家了。」在中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俊秀的嘴巴撅得都比鼻子高了。

「還想待久一點就安分一點，去和有天玩跳棋或者大富翁吧。」

「玩了好多天了……」有天接話。現在有天和這在中叔叔熟絡了，也不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有點害羞，也有點敬畏。

「那玩點其他的吧？」

「玩什麼啊……」俊秀在那裡搖頭晃腦的。

「誒！我們玩這個吧！」允浩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把坐在身邊的在中嚇了一條，「玩蓋棉被吧！」

「蓋棉被？」

「蓋棉被？」

「在中你會不會？」

「撲克牌？」

「嗯！」

「會，小時候經常和姐姐們玩，我好厲害的，哈哈！」

「好，來，有天俊秀過來，爸爸教你們玩樣好玩的！」說著就開始四處找撲克牌，「朴有天，家裡的撲克呢？」

「我找找啊……」

「到底你是爸爸還是有天是爸爸啊？」

「爸爸在家裡不是管撲克牌的嘛！」

「哎呀，居然聽到了。」

「你說這麼大聲，不就是為了讓我聽到嗎……」

「爸爸你別找了，我找到了。你看你把櫃子弄亂了，沈叔回來你就死定了。」有天不停地損他爸，就沒注意到他爸拼命給他使眼色要他閉嘴。

「規則是這樣的，」允浩開始給兩個小孩解釋，「翻一張牌喊一個數字，從一開始，喊到十三，如果喊的數字正好和翻出來的牌的數字一樣，那就要立刻拍下去！拍最慢的那個要把牌拿回去，誰手上最快沒牌就算贏，到最後誰最多牌就輸了。」

兩個小孩一知半解地看著允浩。

「邊玩邊學吧。」在中說。

四個人開始玩了，兩個爸爸肯定會讓兩個小孩的，但是，等有天和俊秀熟知規矩之後，他們發現，其實小孩並不吃虧啊！尤其是俊秀，速度很快，而且，這求勝欲也實在是太強了。一激動，一巴掌打下來，還真是挺疼的。

此起彼伏的笑聲從朴家大宅傳出。不知不覺地也十點多了。在中提了幾次回家，俊秀都不願意，

「好不好玩？」最後，拿著一大疊牌的允浩問俊秀和有天。

「好玩！」

「好玩！」

兩個小孩異口同聲。在中開心地看著他們，想起了小時候最愛在床上和最小的三個姐姐玩牌的情景。

「比電腦好玩吧！以後你們乖呢，我和在中叔叔就和你們玩這個，但是你們之中要是有一個鬧彆扭那我們就不玩了，知道不？」

兩個小孩猛點頭。

「好了，俊秀，那我們回家吧？」

「唔唔唔！」

「說好了鬧彆扭下次我和允浩叔叔就不玩的了。」

「在中叔叔，今晚你和俊秀在我們家睡覺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再玩一會兒了！」有天突然來了這麼個建議。

「對對對！爸爸，我們今天在允浩叔叔家睡覺吧！好吧好吧好吧？」

「不行。」在中摸了摸俊秀的腦門，給他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為什麼不行嘛？」俊秀的臉都要糾到一塊了。

「今天都玩瘋了，出了汗身體髒髒的，回家洗澡。」

「在中叔叔！我家也有浴室的！」有天抱著在中的腿不讓他走。

「但是俊秀沒有衣服換。」

「穿我的吧！」

「對對對！我可以穿有天的衣服的！」俊秀走到允浩身邊，學著有天抱在中的樣子抱著允浩。兩個爸爸被這兩個孩子弄得哭笑不得。

「那爸爸怎麼辦？」在中看著俊秀，「那要不你留下來好了，爸爸自己走了。」

「唔唔唔……」俊秀又不想只有自己一個人被留下，「一起留下來啦爸爸！」

「爸爸都說了，我沒有衣服換。」

「下次吧，俊秀有天都聽話，」這時候允浩開口幫腔，「下次出門之前記得提醒爸爸拿好衣服，然後在允浩叔叔家過夜好不好？」允浩摸著快要哭的俊秀。

俊秀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慢慢鬆開抱著允浩的手，然後走向在中。

回家的路上，在中無法專心開車，因為俊秀真的不開心了。換做是平時，一路上俊秀都嘰嘰喳喳的，又是唱歌又是講平時在學校裡好玩的事情的，但是，今天卻只是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定定地看著窗外。

「俊秀，俊秀……」

「嗯？」頭都沒扭過來。

「爸爸答應你嘛，下次就留下來過夜，好嗎？」

「那下次是什麼時候啊？」

「下次爸爸休息吧？下次爸爸休息如果允浩叔叔也放假那我們就再一起玩，然後晚上我們都不回家，繼續玩，好不好？」

「說話要算數！」

「一定！」

「我明天跟有天和允浩叔叔先說好！」

「行行行！」

見俊秀終於又開心起來了，在中才安心地開車。

回到家之後，俊秀還是很興奮，嘴裡總是念叨著去允浩叔叔家睡覺去允浩叔叔家睡覺，在中覺得兒子真是傻的可愛，想起以前自己還是小學生的時候，也是經常在村子裡到同學家串門的，不過，以前不一樣，而且，村裡人淳朴，現在，也不知道其實允浩介不介意。平時雖然一起吃飯一起帶兒子，似乎是挺熟絡的，但是在別人家裡過夜，還是再算吧。

而在允浩家裡，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父子倆躺床上，天氣熱，空調開了，但是怕有天生病，允浩沒敢把溫度調太低，就弄了二十八度；所以父子倆也沒蓋被子，四仰八叉地躺那兒，一個枕著自己右手、一個枕著自己左手，眼睜睜地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啥。最後還是爸爸先開口了：

「兒子啊……」

「嗯？」

「你以後說話要有分寸。」

「什麼叫分寸？」

「就是……反正不許亂說話。」

「亂說話？我什麼時候亂說話了？！」

「你今晚突然要在中叔叔和俊秀來過夜，這樣不好，知道嗎？」

「為什麼啊？」

「你沒看到在中叔叔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你又說小孩子要誠實，想到什麼說什麼，別悶在肚子裡……」

「這…這不一樣嘛……」

「不管了，反正在中叔叔也答應了，下次就來過夜了。」

允浩沒再回答，就想著剛剛在中尷尬的樣子，人家好像不是很願意呐。明天還得上班，還是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