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爸爸們年近不惑，兒子們也到了弱冠之年。

離家第一年，一有假期，有天就往家裡跑，再說了，爸爸還有自己的飛機，想回，打給電話給在爸，在爸疼自己是疼得出奇的，老說這麼小的小孩離家在外一個人，可苦了，一說想家，就算允浩不大願意，也立刻訂機票，時間不對，假期太短，自家飛機都要出動。

「你這麼寵他不行的。」允浩試過很嚴肅地對在中說。

「他想家啊，他想回來見爸爸，有錯嗎？」

「我不是說他，是說你。」

「他想回家見爸爸，我讓他回來見，難道我錯了？」

「所以說你寵他寵過了。」

「他就一個小孩，等他長大了離開家了，你想寵也沒機會了。」

「你不想想你自己小時候，你不是十幾歲離開家？你比他更小的時候就離開家到這裡了，誰可憐你？」

「所以我不希望有天嘗這種感覺，因為我知道這感覺很苦，不該他這個年紀承受的我不希望他承受。」

「要不是那樣也造就不了今天的你。」

「說不過你，反正你不給他訂票我給他訂。再說了，他這麼大了，也不是沒錢，他知會你一聲是尊重你這個爸爸。」

「是我說不過你。」

「你也就是嘴硬，要是你真想鍛煉他就別給他附屬卡。」

「………」

「沒話說了吧？乖乖去訂票吧。」

「你啊！老站在兒子那邊欺負我！」允浩摟住在中的腰輕輕咬了下在中的鼻尖。

「別鬧，快去。」

「嗯。」

 

允浩訂好了機票，回頭摟著在中的肩膀：

「俊秀的比賽幾點開始？」

「八點四十五。我好緊張。」

「那你下場替俊秀踢好了。」

在中狠狠掐了下允浩的腰：

「說我站在兒子那邊欺負你，是你老是欺負我！」

「疼…都來不及，什麼欺負！」允浩摟過在中在在中前額留下一吻，「看，多疼。」

「不理你，我看兒子踢球。」

「還沒到點呢。俊秀的腿傷沒事吧？」

「沒事，爸都讓他的御用醫生幫忙了，再說了，隊醫很專業的嘛，我相信他自己也有分寸的，不會硬來。」

「對啊，我也覺得俊秀這孩子，看上去傻乎乎的，但是比誰都心明如鏡。」

「從他爸，沒辦法，哈哈！」

「從他爸老公！沒辦法，哈哈！」

允浩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在中最喜歡了。跟著他一起生活了十年了，看著他把最美好的年華都奉獻在那個別人的家族企業裡，辦公時間裡想公事，回到家裡還是想公事，皺眉的時間不比笑著的時間短。現在有天的年紀大了，公司的優勢也遠比昨天明顯，允浩才開始過上舒心一點的日子，但是，年紀也不小了。在中有時候帶著私心地想，自家過日子，不用靠一個世界數一數二的企業才能開鍋，哪怕PAK’s倒閉了，靠自己的收入，全家人也能過著很優渥的日子，他只求允浩可以開心一些、可以少煩心一點，可以健康，這比一切都重要。剛開始同居的時候，在中曾經明示暗示過這樣的想法，但漸漸地，他明白了允浩的處境，他知道允浩對朴正國的感激之情不是自己可以體會的，哪怕自己是允浩捧在手心裡愛的人，也不能代替他另外還要承擔的責任、也不能取代他想要報答的恩情。相愛的日子久了，發現這正是這個認真堅忍的男人讓人越來越愛的魅力。

 

「看什麼呢，嗯？」允浩明明是盯著電視看的，原來，餘光所及，總是心愛之人。

「數你的眼角紋。」在中還是喜歡逗允浩。

「別刺激我……你知道我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允浩把在中的腦袋摟到懷裡，輕輕揉他的頭髮。

「一起老，不好嗎？」

「就我看上去老，你還像個小夥子，我好心慌呐！你跟別人跑了我就去自殺！到時候報紙頭條就是什麼PAK’s總裁為愛輕生之類的。」

「胡說！」從小，在農村的家裡的時候，爸媽就教導在中和八個姐姐死或者相同意思的話不能亂說，在中也很在乎這個，允浩一開這種玩笑就要被他罵。「再說這樣的話就一天不理你啊。」

「知道知道，我認錯！」

「認了十幾年了，年年認，年年犯。」

「你知道嗎，看到你緊張我的樣子，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少來。」

「真的，你知道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

「不求回報地緊張你心疼你，是不是？」

「搶我台詞啊！」

「其實，我求回報的。」

「嗯？」

「我希望得到你一樣的緊張和心疼……」

「你先疼我一個。」

「嗯？」

「然後我回疼你一個。」

允浩撅著嘴，在中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在中抬起手，撫過允浩的臉，閉上眼睛往允浩的嘴唇靠。允浩微張著嘴巴等著在中無盡的溫柔，兩人的舌頭剛剛相觸……家裡的電話響了。允浩不想接，任由電話瘋響，在中想離開，他的手摟得更緊。

「唔……」在中想換氣，喉嚨裡發出難耐的呻吟聲。允浩放過他，掃弄著他的鼻尖，寵溺的微笑著。

電話還在響……

「先接電話吧？」

「好吧。」

【喂？】

【爸！】

【有天？這麼早起來？有課嗎？】

【沒課！看俊秀比賽呢！】

【俊秀知道你看他比賽肯定很高興。】

【你們有看嗎？】

【當然有！】

【我還怕你們忘了特地打電話回來提醒你們！】

【怎麼可能？你在爸特地提早做了晚飯，我們已經吃好飯坐在電視機前了！】

【也對，在爸肯定記得，指望你就完了，肯定只能事後看錄影，哈哈！】

【你怎麼這麼損你爸啊？真是的。找不找你在爸？】

【找。】

允浩把電話遞給了在中。

【有天？】

【在爸，俊秀的腳傷沒事吧？】

【沒事了，你外公也讓他的醫生幫忙看了，沒什麼問題，俊秀今晚首發。】

【嗯，我知道，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再給他打通電話，看看能不能跟他講兩句。】

【好。】

 

掛了電話，有天立刻撥通了那個睡著都能背出來的電話。國內的時間已經快八點了，俊秀應該已經在更衣室準備了。有天擔心俊秀聽不到電話，有點後悔自己睡過頭了。沒想到電話通了：

【俊秀！】

【耳聾了！這麼大聲幹嘛！】

【激動！你的第一場國家隊比賽啊！】

【行了，我都沒激動，你激動什麼。】

【人家特地這麼早起你就這麼對我，你忍心？！】

【好吧，其實我很緊張，聽到你跟我說話，多少緩和了些。】

【真的啊？！】

【嗯。】

【你還是好傻啊金俊秀，我雖然在美國，但是一直擔心你被人欺負你知道嗎？】

【……要真要打，我的身手應該比對方靈活，就算打不過，跑也應該比對方快，所以啊……】

【所以什麼？】

【你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俊秀的聲音特別平靜，聽上去特別真誠。

【………】有天在電話這頭，覺得自己好像從八歲那年，直接穿越到此時此刻一樣，那個處處要自己護著的蝌蚪眼傻瓜，也變得獨當一面，站在比自己高的地方，出色、耀眼。

【有天？】

【沒事，你快去準備吧。】

【準備好了。】

【……那多說兩句？】

【哎呀，教練叫集中了。嘿嘿！】明顯是捉弄人的語氣。

【……你、你這人，煩人！】

【嘻嘻！】

【加油啊，我看著你的。】

【嗯……】

 

掛了電話，有天對著螢幕發呆。

時間不緊不慢地走，八歲到十八歲，十年怎麼這麼快呢？小學同桌開始的，到現在，是什麼呢？小時候覺得他有點胖，有點傻，是一種需要人保護的生物。想著想著有天自己一個人低著頭在微笑。但其實俊秀不傻，一點都不傻。自己發現兩個爸爸的事情的時候，初中吧，好像是初一的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兩個男人怎麼戀愛”的問題，也不是“糟糕自己爸爸被搶了”的擔憂，而是，俊秀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嗎？他能接受他爸爸和自己爸爸相愛的事實嗎？爸爸們的關係會影響到自己和俊秀的友情嗎？

可後來發現，這些擔憂都是多餘的，俊秀不笨，自己明白的，他也明白，自己接受的，他也能接受。

高中的時候，發生過一件算得上“摩擦”的事情，不是自己和俊秀之間起摩擦，而是和俊秀比賽的隊伍裡有個男生拿在中和允浩的事情來挑釁俊秀。

當天，俊秀代表自己學校和另一所學校比賽，是市裡市長杯的決賽。兩邊勝算都很大，而俊秀作為自己學校足球隊的隊長，當然是焦點所在。夾雜在一眾女生裡，有天喊得比誰都大聲：

「金——俊——秀！進球了回家讓爸爸給你買新電腦！！！」

「金——俊——秀！贏了你今年的午飯晚飯我包了！！！」

「金——俊——秀！你進球了你就比我還帥！！！」

一向以斯文紳士形象示人的朴有天算是豁出去了！場下的俊秀到底聽沒聽到他喊也是個問題，倒是他附近的女生都被嚇壞了。

結果，俊秀一個助攻一個進球，幫助他們學校以二比零小勝。大勝還是小勝不重要，反正最後捧杯的是俊秀和有天的學校。

結束的時候，有天直接越過欄杆，衝到場下抱著俊秀，就差猛親了。

「我滿身大汗呢！弄髒你衣服啊！你最怕這個了。」

「不怕！我不怕！俊秀你好帥啊剛剛！你知道嗎，剛剛那個……」有天話還沒說完，敵方隊長就領著三五個人走過來了：

「哼，看，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爸爸搞到一塊兒去了兒子也逃不了！」

對方一群人笑得噁心，俊秀看了對方一眼，什麼都沒說，拉著有天就走。

「哈哈！看！還拉手！他爸夠噁心的他也一樣！哈哈！」

俊秀一握拳，回頭兩步走到對方面前，把有天給嚇壞了，有天以為俊秀要打架，走上去剛想勸住俊秀，俊秀先開口了：

「我爸爸怎麼了？」

「你爸怎麼了你不知道嗎？回家偷偷看他睡房啊！哈哈！」

「我不知道你爸有多大能耐，能生個講話這麼難聽的兒子。」

「你說什麼啊你？！」對方衝過來揪住俊秀的領子，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有天想上來給俊秀擋住，但是被俊秀推開了，從小在中就跟俊秀說，有什麼事情不能要有天保護自己，相反，要盡力保護有天。

對方很激動，但是俊秀很冷靜地說了句：

「看吧，這就是我爸跟你爸的區別，我爸教我做人不一定要賺大錢，但至少要有禮貌，懂得尊重別人，你爸就教你揪人衣領還用嘴巴放屁嗎？」

「人家正常人家裡一個爹一個娘，你家變態兩個爸！」

「兩個爸怎麼了？我一個爸爸做蛋糕，排隊都不一定能吃到，想採訪他的電視臺、雜誌要排隊還不一定能採訪到，我另一個爸爸就不用說了吧？我想你也認識，搞不好你全家買的車都是我另外一個爸爸的公司的。你家呢？」

「有錢人了不起啊？！」

「你不罵我的爸爸，我也不會拿他們來說。」俊秀回頭對有天說，「走吧。」

「哦……」有天還在呆滯中回不過神，腳步機械地跟在俊秀身後。

走到校門，有天才回過神來：

「你不是要去慶功宴嗎？」

「不去了。」

「為什麼啊？」

俊秀的腳步越來越快。

「幹嘛越走越快？」有天拉住俊秀。

「快走！我好怕！」

「幹嘛啊？！」

「我怕其他人去教練那兒告狀說我惹事！」

俊秀那個樣子看得有天都要笑出來了，剛剛那個冷靜的俊秀又不見了，現在這個又變回那個考試考不好怕老師找他在爸的俊秀了。

「好好好，我們趕緊回家啊！你快洗澡，臭死了！」

「臭死你還摟著我？！」

有天沒說出口，你金俊秀怎樣我朴有天都不介意。

…………

 

有天對著螢幕一直一個人在微笑。

「喂！」是有天的室友。

「嚇死人啊！」

「是你自己在發呆。一早起來看什麼啊？」

「我弟代表國家隊，首發！十八歲啊！全隊最小啊！足壇新星啊！」

「金俊秀是你弟啊？」

「你也知道他？哇！這麼紅，都紅到美國來了！「

「你姓朴他姓金，真是你弟？ 「

「我爸還姓鄭呢！我們家不介意這個，重要的是那份感情，感情你懂不懂？」

「……懂……懂一點吧。」

有天繼續坐在電腦前等著；家裡的允浩和在中在電視機前等著。更衣室裡的俊秀深深吸了一口氣，有點緊張，因為這是他的國家隊處子秀，但是他又很安心，覺得背後支持自己的力量很強大。這個家的組成，和大部分家庭不同，但是，像有天說的，感情，這裡面滿滿的，都是感情。

 

 

「金在中！」希澈受不了別人開會走神。

「啊？」

「到你彙報了。」

「哦、哦……」

…………

渾渾噩噩地開完了季度會，希澈上來拍了拍在中的肩膀：

「怎麼了？」

「沒什麼啊。」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還把我當外人啊？」

「不是。」

「不是那就說吧。」

「他說想結婚。」

「結婚？！當然答應啊！你拒絕了？」

「怎麼可能。」

「對啊，多不容易啊，走到現在。」

「我是想，都走到現在了，還何必在乎那形式。」

「你這腦子……」

「怎麼了？」

「普通情侶結婚，那叫形式，兩個男人結婚，你覺得只是一個簡單的形式嗎？」

「………」在中不語，琢磨著希澈的話。

「找到個男人，這麼在乎你，還想怎樣……」希澈這話也不是故意說給在中聽的，就是這麼嘟噥一句，在中聽到了。

兩個男人結婚，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形式嗎？有一個這麼在乎自己的人，自己又這麼在乎他……

回分店的路上，在中還是一直在想著這兩句話。越想越覺得漾在蜜裡那麼甜。可是，一想到家裡的老人家，怎麼跟他們說呢？這才感受到，允浩說的那一句“想結婚”背後，不僅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想束縛自己，像他那麼心思縝密做事顧慮重重的人，“想結婚”三個字背後，是多大的勇氣？從那天決定和自己一起出現在螢幕前，以PAK’s總裁的身份宣告世界自己是一個愛同性的男人時開始，就一直在隱忍地為這段關係付出。而自己，竟然覺得那只是一個形式，只要一路在一起，這形式可有可無，想著，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一回到辦公室，立刻把認識的珠寶網站都打開了，看戒指。男男對戒估計是沒有的，那就買一樣的吧。把掛在脖子上的鏈子從衣服裡掏了出來，看了看，這戒指都跟著自己十年了。當年為了不讓小偷拿走他，真的要拼命也願意。然後就是之前自己的三十九歲生日，他又送了自己一枚戒指。一直都是他給自己送戒指，是不是一直都想著要跟自己結婚了？在中右手拿著滑鼠，左手捂著嘴，偷偷笑了。

…………

 

 

「喂……」晚上，躺床上，允浩看書，在中看允浩。

「嗯？」允浩把書放在被子上，也看著他的在中。

「什麼時候去買戒指啊？又說要結婚……」

「唔唔唔！」允浩兩手捂著臉裝害羞，「這麼突然講這個！人家都沒心理準備！唔唔唔！金在中你討厭！」這樣的允浩逗得在中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你個傻瓜，傻了啊，嗯？」在中捧著允浩的臉，又開始揉。

「是啊，開心傻了。老怕你不想和我結婚。」

「我問你個事。」

「問吧！一切向老婆坦白！」允浩一坐正，挺起胸膛，像個剛上學的小學生的模樣。

「老公。」

「好，老公。一切向老公坦白。」允浩一臉憨笑。

有時候啊，興致來了，兩人換換角色也是有的事，但是允浩睡上居多。

「你是不是十年前就想和我結婚啊？還沒確定關係就給人送戒指……」

「什麼叫沒確定關係，啊？！手牽了吻也親了，還沒確定關係？」允浩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在中。

「行了行了，別緊張別激動，到時候你胃疼被折騰的還是我。」在中把允浩按回床上，給他拉好被子。

「真是的，要不是你亂說話我會緊張我會激動嗎？」

「說回正題，買戒指。」

「聽你的，你愛買哪個牌子就哪個牌子。」

「我當然知道你會聽我的。」在中捏著允浩的鼻子，「都聽了十年了，你要是敢不聽…我就……」

「你就怎樣？」

「我就不做飯！餓你兩三天！哈哈！」

允浩抱著在中狠狠地摟住：

「怎麼辦呢……」允浩在在中耳邊呢喃，「看著你就想疼你怎麼辦呐？金在中，老天爺就是派你來收我的。」

「又發瘋了又發瘋了……戒指啊，我跟你說，我想買一樣的。」

「兩個人同款？」

「嗯，你說好不好？」

「好，都說了，你說什麼都好。」

「哎呀，討厭！就會哄人家開心！」

剛開始還好好聊的，這你哄哄我我逗逗你的，被窩裡的人就都不老實了。

在被窩裡嘻嘻哈哈嗯嗯啊啊地過了大半夜，才在筋疲力盡到快說不出話的時候決定要最經典的卡地亞。

在中開玩笑說，這麼多年，自己沒送過一個戒指給允浩，所以這次要買個有巨大的鑽石在上面的。

「我戴出去不方便。」

「那你放家裡藏著。」

「不行，你送我了我就會天天戴著，時時刻刻戴著。」

「我也只是開玩笑而已，還是選你喜歡的吧。」

「一起選……」

最後，當然是要了ALLIANCE的，結婚嘛，在中想買ALLIANCE LOVE的，但是，最後還是聽了允浩的，要了ALLIANCE TRINITY，也只是一個看似簡單的圓環，但是仔細看是由三條細細的小環組成的。

要求好了刻字的內容，取戒指的時間，兩人面帶桃花地離開了專為兩人關門服務的店面。

「為什麼要選那個啊？」回去的路上，在中問允浩。

「不知道法國人是不是懂這個意思還是只是巧合，亞洲人不都這麼說嗎？三生有幸，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

在中想笑的，但是眼淚先湧出來了。

 

 

很快，耶誕節假期到了，有天平安夜早上趕回家，球隊不用集訓，俊秀也可以回家過節。

「好像好久沒有四個人一起吃頓飯了。」中午回去和朴正國夫婦還有沈叔吃了頓飯後，回家的路上在中對允浩說到。

「孩子們都長大了嘛。」

「嗯。」在中回過頭看著窗外，今年還沒下過雪。俊秀出生那年，俊秀出生那一天，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場雪呢。轉眼，真的仿佛只一瞬間，俊秀都比當年那個初到這個城市的自己都要大了。

「怎麼了？」允浩發現在中沒再說話，呆呆地看著窗外，他摸了摸在中放在大腿上的手，「別傷感，你不是還有我嗎？」

「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那個幸福的微笑重現。

「今晚就跟孩子們說了？」

「嗯。」

是說結婚的事情。兩人考慮了很久，決定還是不告訴老人家，但是，兩個兒子是一定要說的。

 

兩個爸爸忙裡忙外，就為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迎接久未回家的兩個兒子。但是……

「哎呀！你出去吧！越幫越忙！」

「別別別……我不弄了，我只看，眼看手不動！」

「你說的！老是這樣！三十歲時不會做飯，四十歲了還是不會！」

「唔……你嫌棄我……」允浩從後抱著在中，嘟著嘴。

「再這樣我悔婚了。」

「別！」允浩立刻站好，「我能幫上的地方你跟我說啊。」

「行了，先一邊站著。」

「哦。」允浩少有這麼乖，說不搗亂真的不搗亂。

…………

最後，張羅了近一整個下午，菜式一半是傳統的，一半是西方的。在中脫圍裙的時候，允浩立刻迎上去，給在中揉揉肩捶捶背。

「累了吧？「

「還行，以前在BEL AMI一做就是一晚上。」

「你以前小夥子嘛。」

「現在老了？」

「不是嗎？老了就得服老。」

「………」

允浩突然親了在中的臉頰：

「老了我也愛，放心。」隨後給了在中大大的笑臉。在中看著也笑了。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門鈴響了，兩個爸爸趕緊衝過去開門。

「爸！」

「爸爸！」

「快進來，凍壞了吧？」在中給兩人接行李，允浩見到了就要去“搶”了。

「怎麼一起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允浩邊把行李拿進屋邊問。

「怎麼可能。」有天說，「我去他學校接他了。」說著指了指俊秀。

「嗯，他來接我的，都不知道為啥，我都要回來了，他偏要來我學校。自己又拿了那麼多行李，真是估計是活著太舒服了，要找點折騰。嘿嘿！」

「俊秀！」在中瞪了俊秀一眼，「怎麼這麼說話呢？有天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回來，都不嫌累，一下飛機就去你學校接你，你看你怎麼說話？」

俊秀吐了吐舌頭。

「在爸，沒事，我習慣了。」有天一臉無所謂。

「我就知道有天不會怪我的！」

兩人拿著隨身的行李往房間走，俊秀在前，有天跟在他身後，走著走著俊秀突然停下腳步，有天一臉撞在了俊秀身上。

「你幹嘛啊……」

「你幹嘛來接我啊？」俊秀很認真。

「………」

「嗯？不是給你發資訊讓你別來了嗎？」

「大半年沒見了，你就不想早點見到你的有天哥嗎？！」

「………」

「沒心沒肺……」有天繞過俊秀繼續往房間走去。

房間還是纖塵不染，雖然，兒子不經常在這裡住了，在中還是會時時來打掃。

一進房間，目之所及，擺設沒變，甚至連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都沒變。俊秀跟在有天身後，唯獨，他變了，瘦了、高了、話少了。有天似是感受到身後的目光一樣，回頭，看到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俊秀。

「怎麼了？」

「………」俊秀搖搖頭。

「訓練很苦吧？」

「還行，受得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有天微笑著對俊秀說到。

聽了有天的話，俊秀笑得開心。

記憶瞬間轉到送行那天，那個抱著自己哭鼻子的有天，好像成熟了很多。

「俊秀。」

「嗯？」

「你第一次代表國家隊出賽那天，我看直播了。」

「我知道，你還給我打電話了嘛。」

「嗯。」

有天沒再說話，俊秀一直等著：

「然後呢？」

「我跟我室友說起你了，我說你是我弟弟，他不信，他說我姓朴你姓金，哈哈！」

「我確實不是你弟弟啊。」

「……你這人……」

俊秀繼續收拾行李，有天坐在鋪著史努比床罩的下鋪，看著俊秀把臭襪子從包裡往外扯。

「那你是我的誰啊？」有天悠悠地問。

「嗯？」

「你說你不是我弟弟，那你是我的誰啊？」

「………」俊秀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住，「我哪知道啊。」

…………

 

飯桌上，大家說說笑笑，有天說他在美國的遭遇，俊秀說他在足球隊的事情，兩個爸爸聽著，比誰都幸福。

「對了，」大家都安靜的時候，允浩突然開口，「你們兩個爸爸，要結婚了。」

「………」

「……嗯。」

有天沒有顯得太吃驚，俊秀慢慢放下手上的紅酒杯，看了看在中，在中緊張地等著俊秀的反應：

「爸，」俊秀朝在中舉了舉杯，「終於找到人要你了，恭喜你啊！」

「有這樣的兒子的嗎？！」在中裝出慍怒的樣子，但是心裡面卻是放下了重重的大石。

「哈哈！」允浩笑了，有天也笑出聲來：

「哈哈哈！金俊秀你說話好壞啊！連你爸你都損！打算在哪裡登記啊？」有天問。

「不打算登記，就找個教堂行禮，找個相熟的牧師見證，我們國籍都還在國內。」允浩給有天解釋。

「嗯，也是。」

「傳統的也不可能了。」俊秀邊吃烤雞邊說。

「金俊秀，聰明了一回喔！」有天一副誇張的表情。

「………」俊秀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去紐約吧爸！對了，打算什麼時候去？」

「你在爸生日那天，算是給他的四十歲禮物吧。」

在中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啊！你們帶上俊秀一起過來紐約吧，順便來看看我。」

「爸生日的時候聖誕假期剛過吧。」

「是啊，所以才讓你們順便來看看我嘛！」

「你確定我想見你？」

「………」這回輪到有天給俊秀白眼了。

一家四口又和樂融融地繼續晚飯。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燈光，允浩看著在中的臉，總覺得他今晚氣色特別好，特別特別好看。

 

吃過晚飯，在中說他洗碗，讓兩個兒子趕緊洗澡休息。

「我洗吧！」有天爭著要洗碗，「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來吧，你和爸去看電視。我和俊秀洗。」

「對啊，我們洗吧，爸爸你們去休息。」

「那好吧。」

看著這麼懂事的兒子，在中笑著去書房找允浩，繼續安排結婚的事情。

廚房裡，有天和俊秀沒再說話。

半晌，俊秀問了有天一句：

「那你想我是你的誰？」

「嗯？」

「………」

俊秀擦著碗筷，沒有看有天，但是有天一直盯著俊秀的側臉。

「我……我如果說，我希望你是我的誰你就做我的誰，你願意嗎金俊秀？」

「嗯。」俊秀想都沒想就點了頭。他的反應快得讓有天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有天偷笑著把碗刷完。

俊秀沒說，他的反應當然快，因為他早就想好了，無論有天的答案是什麼，他都一定會點頭答應的。

 

*** *** *** *** ***

 

過了一個多月，在中的生日要來了。之前每一年的生日，允浩都會給自己一個驚喜，但是，毫無疑問，這一年，四十歲的生日，雖然自己有參與制造這驚喜，但依然是最讓自己心跳加速的。收拾行李的時候，在中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兩套男士禮服。

允浩和在中領著俊秀，搭的是允浩的飛機，像有天希望的一樣，提前來到了紐約。

有天帶著俊秀到處玩，俊秀英語遠不如有天，有天這回在俊秀面前可有面子了。

見證婚禮的牧師，是PAK’s北美區負責人Thomson的朋友，這之前允浩就和他溝通好，把一切事情都交代好了。

婚禮前一晚，兩人失眠了。

「不行，我還是去檢查一下戒指。」在中坐了起來。

「我檢查過了，真的。」允浩拉著在中的手，想讓他躺好。

「那、那我去燙衣服。」

「你不是已經燙過了？」

「那……我好緊張，怎麼辦？」

允浩摟著在中，讓他躺在自己的手臂上，聽他不停地嘮嘮叨叨。

「明天會是晴天吧？」在中是擔心到...沒事好擔心了。

「這不……婚禮在室內。

「對哦……鄭允浩……我緊張……」

「聽說親我一下緊張可以緩解一點，親越久就能緩解越多。」

「嘿嘿，胡說。」在中捏了捏允浩的臉。

「沒那麼緊張了吧？」

「好點吧。」

「我也緊張，但是我相信，一定會順利。」

「你總是那麼自信。」

「不是，其實我不自信的。只不過，只要是關於你我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它順利。」

「臭屁……」

「那你喜不喜歡？」

「還問……明天都要跟你交換戒指了……」

允浩摸了摸在中的頭髮，把在中前額的頭髮撥開，親了親在中的額頭：

「快睡吧。」

「嗯。」

 

第二天，是晴天。

婚禮很簡單很簡單，沒有化妝師攝像師一路跟隨、也沒有觀禮的大批親朋好友紛至遝來；參加婚禮的人只有四個，丈夫、丈夫，和他們的兩個兒子。

空曠的教堂，顯得特別神聖。

有天和俊秀坐在靠左邊的第一排，安靜地聽著牧師讀出婚禮致辭，看著兩個爸爸——兩個四十歲的男人——抿著唇、帶著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交換戒指。

當允浩摟過在中在在中的唇上印下深情一吻，與其說給兩個兒子帶來了視覺上極大的衝擊，莫如說，兩人的勇氣、兩人的幸福、兩人這十年來的守候，給兩個兒子上了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一課——愛得坎坷、愛得隱忍，但幸好，一路相伴，勇敢地愛著。

「喂……」

「嗯？」

「你說啊，要是那天你的車沒有壞在路邊，那我們現在會是怎樣？」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該在一起的人，無論如何都會遇到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想好了，在我任內，如果小現代有什麼危機，我一定會把那公司買下來送給你。」

「送我幹嘛啊，我只會做蛋糕，又不會做汽車。」

「要不是當年你那小現代壞在路邊，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你。那可是我們的月老啊……」

 

這只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極為普通的一天，卻也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因為，一段“奉子成婚”的因緣磕碰伴著甜蜜地走了十年，這天終於修成了正果，也從這天起開始了它的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第四個十年……

 

 

 

============== 全文完 ===============

 

這文裡的允在啊~確認了關係之後只能說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泡在蜜汁裡過日子的

最後這兩人也終於“修成正果”正式踏入了婚姻生活

而米秀呢....想必各位也看出來作者要表達的了

應該也是第二對以後要泡在蜜汁裡過生活的

 

接下來....我想放短一點的文，先休息過兩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