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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夢裡面,是那時候醒來的無助。醫院消毒水的氣息,還有身上時不時發出的疼痛,氧氣罩給予的呼吸像是一把無形的枷鎖。他睜開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耳邊是父母急切地呼喚聲,混混沌沌之間讓人有些煩躁。

他活過來了,在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昏迷了一個月,活過來了。

他想見他。

「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媽媽這樣告訴他。

撒謊。

「在中啊,回到原來的生活吧……他不會再回來了,你們已經結束了,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來。」

一定是你們趕走他的,你們又一次的傷害了他。

 

「金在中,你給我站住!!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金在中!在中!」

我討厭你們,非常討厭。

明明是夢,卻那麼真實。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黃色的頭髮,一個又一個的黑色耳釘,和往常不一樣的黑色背心。他在燈紅酒綠間緩步,渴望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沒有,喧雜之中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陌生和寂寞。

因為我是金在中,所以你才喜歡我。那麼,我現在不是了……

十六歲的身體無法負荷的重量,尼古丁的味道,醉酒後的迷失,還有腦海裡你的樣子。回來好嗎?我變成這個樣子了,你最不喜歡我成為的樣子,所以你回來罵醒我,打醒我,然後再溫柔地親吻我。

好嗎?

 

如果那時候你出現,我一定會抱緊你,然後告訴你最想聽的那句話。

——我喜歡你。

但是你沒有,你就像是從未來過一樣,消失的那麼徹底。

 

 

 

當教授把一份實習資料遞給金在中的時候,金在中還傻傻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份實習資料上面寫著“鄭氏”,不需要面試,而是可以直接去實習,而且工資照著一般員工的給。金在中翻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然後不解的又看向教授。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好機會,怎麼說也輪不到他啊。學校前幾名的優秀學生個個都比他好太多,而鄭氏又是數一數二的企業,進去實習表現優秀的話還可以留在那裡工作,這幾乎是很多同學畢業後的夢想。

「這樣的名額只有一個,你可千萬不要浪費了。」教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你每年都申請獎學金並且從未曠過一節課,你的作業也都很用心。所以這次的實習生裡,校方再三審核後,決定把名額給你。」

「欸?可是……」

「金在中,對於你現在的情況,這可是難得好機會。如果你不接受,會有一大批同學蜂擁而上。如果不想失去這次機會的話,後天開始就去那邊認真實習吧。實習的分數如果優秀的話,對你以後留在鄭氏也是個很好的機會。」教授的話已經很清楚了,的確,他這樣沒有身份背景的人對於這種好事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為了畢業而去實習就意味著要過上比以往更辛苦的生活,空餘時間也必須去打工,但是鄭氏的實習生居然是帶著和員工一樣的薪水實習的。因此,鄭氏對這些進入公司實習的學生也是相當嚴格的挑選過。

這樣的話,醫藥費和生活費都會相對比以前輕鬆一些。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金在中還是特地跑去了商場買上班穿的正裝。就算是平日裡節省的金在中,也在這次花了對於他來說大手筆的價格買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

也不算老氣,但穿在他身上,這樣過於年輕的臉還是有些不適應這種西裝。

 

回家的路上,他想著時間還空閒就去了一趟醫院。走進病房的時候,他看到鄭允浩正坐在韓麗床邊,而櫃子上的花已經換成了新的。年輕護士看到金在中,立刻上前問道:「這是你家的遠房親戚嗎?每天都來送花呢……」

每天?金在中怔怔,轉頭問護士:「櫃子上的花一直是他送的嗎?」

「對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你在的時候他就總是讓我們幫他把花換上去。」護士嘖聲,「都是些很精緻的花呢,看來很有心啊。」她搖搖頭,拿著手裡的醫用冊子走開。

金在中微微側身,往邊上靠了一些,不想被鄭允浩發現。他靠著牆,手裡拎著裝著西裝的袋子。而病房裡面坐著的鄭允浩也沒有發現他,即使是沉默,也很用心的陪著韓麗。偶爾的,鄭允浩也會顧自說話,像是說給韓麗聽的,又像是因為太安靜而說的。

他說:「阿姨,抱歉那個時候沒能回來在他身邊,讓他受了那麼多苦。」

他說:「這次,我不會再走了。」

金在中突然想起八年前因為鄭允浩生日而去看的電影,因為太過無聊在中途睡著的他,迷迷糊糊地醒來。四周漆黑一片,唯有螢幕是有著光亮的。他的耳邊是女主的泣不成聲,還有男主溫柔的那句。

【別哭了,沒事了,我不會再走了。】

很多委屈,很多不安,很多厭煩。其實比起那些喜歡,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想走進去,卻發現自己的腳步很重,沒辦法出現在他的面前。明明喜歡的要命,卻不想順著他的意思和好。明明知道也許和好後,自己也會輕鬆一點不再難過,可就是不想,不敢。他仰頭一手捂住臉,突然有些好笑般的勾了勾嘴角,眼眶溫熱。

他也已經過了幼稚的年紀了,八年的成長太痛,以至於撕心裂肺般的經歷了一場蛻變。

八年前,他毫不猶豫地跟著他離開了那個家。

八年後,他站在病房外放棄了走向他的機會。

 

 

就像是一個契機一樣,鄭允浩很久沒有再來找過他。實習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充實,鄭氏的員工也都沒有想像中那麼嚴肅,大多都很好相處。金在中因為是實習生,又拿著和他們一樣的工資,所以為了不引起別人的不滿,也總是更加的謙和與努力。

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其他兩個實習生,一個是海歸,一個是另一所高等大學的第一名。但不管是誰,工作起來都十分認真沒有一絲怠慢,這讓金在中也更加努力起來。

「金在中,去資料庫把VI集團的資料拿來。」

「好!」他起身快步走去資料庫,但因為還不是很熟悉,所以找了十幾分鐘也沒找到VI的資料。直到一雙看似價格不菲的皮鞋停在他眼前,他抬頭,是海歸的實習生Ken。他把一份裝訂好的資料遞給他,金在中望上看了下,正好是他要找的,「啊……謝謝!」

Ken聳聳肩,點燃了一根菸。

「那個……資料室不能抽菸。」金在中好意提醒,但Ken並沒有理會他。一般來說,雖然表面和平,但他們三個實習生都是競爭的關係,所以平日裡私下也並沒有過多交流。這次在這裡碰到Ken,也是金在中預料之外的。

金在中悻悻地轉身要走,卻聽到Ken低聲:「你是怎麼進來鄭氏的?」他的聲線很好聽,臉也長得不錯,像是混血兒一樣,偏淺色的眸子帶著說不出的美感,「我雖然是海歸,但是在名校畢業,尹沫也是國內名牌大學的第一名,你呢?」

「啊這個……是我們學院的教授推薦我來的。」金在中想了想,又說,「因為各方面成績還算不錯,所以……」

「嘖。」Ken有些不耐煩聽這些,但礙於又是他提的問,只好上前一步,順勢將金在中逼退了幾步,「喂,我說你——是Gay吧?」尼古丁的味道蔓延開來,讓金在中有些不自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濃烈的菸味讓他有些想起那時候的自己。

金在中皺眉:「不是。」

「欸?長得這麼秀氣,不是的話真是可惜了……」Ken挑眉,靠近一些吐了一個煙圈在他臉上。然後他退後一步,有些不自在又像是得逞似得向牆角左上方的監控器吐了吐舌頭,「呐,我們來玩一個遊戲。我數到十……」他一手抓住金在中的手腕,將他壓到牆上。

「你這是幹什麼?!」金在中嚇了一跳,有些驚慌地說。

而Ken則是像聽不到一樣:「一,二——」他扯了扯嘴角。

「請放開我。」金在中奮力掙脫,但無奈Ken這瘦小的身板不知是哪來的力氣。而Ken也不做任何逾越的動作,只是抓著他的手,靠近他的唇慢慢地數著數,「Ken你到底在幹什麼?!」

「——十。」

資料室的門被打開,逆著光,男人的身影讓人有些看不清。隨後便是金在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放開他。」

「切。」Ken鬆了手,抹了抹自己的唇,對金在中輕聲道,「你根本配不上他。」他的每一個字都說的那麼認真,金在中別過頭,Ken哼聲走開,經過鄭允浩身側的時候,Ken更加像是生氣一般加快了腳步。

 

而在資料室外邊,尹沫站在轉角,端著一杯咖啡。在看到Ken的時候,將咖啡遞給他。尹沫這個名字雖然女性化,人卻是一個十分清秀的男人,他身材修長穿著時髦的夏裝,微長的頭髮小卷紮成一個馬尾。

Ken沒有接過,反倒是生悶氣一般大步走過尹沫身邊,直到尹沫開口:「你越界了,Ken。」

這才停下腳步的Ken沉聲:「他根本不知道少爺這八年在英國是怎麼過來的,他根本配不上少爺!我真搞不懂你們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讓少爺清醒一下,金在中他不值得少爺這樣!少爺在英國的時候那麼努力,努力到幾次都差點死了……可是他現在卻根本沒有把少爺放在心裡……他……」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說了算的。」尹沫打斷他,喝了一口咖啡,冷靜的說,「Ken,如果你再次踩到少爺的底線的話……」

「我怎麼樣不用你操心,而且只是這樣而已,什麼底線不底線的。」Ken冷聲。

「不。」尹沫淡淡開口,「金在中就是少爺的底線。」

 

在過去這八年裡,沒有人知道鄭允浩是如何度過的。但他受的苦,所承受的,往往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要多。家族的競爭比起過往所經歷的更加血雨腥風,每一個被珠寶奢華所包裹的貴族背後,都拿著一把不為人知的匕首。

稍稍不注意,就會被傷害的屍骨無存。

但是他知道,一但他倒下,眼前的這個人就永遠也見不到了。他想見他,想親吻他,想抱他,想回到他的身邊。靠著這樣的想法活到今天,學會了隱忍。而現在,金在中卻躲開了他,這樣的話,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

「你怎麼在這裡?」金在中咽了咽口水,鬆了一口氣一般,「剛才那個……是我同事,有些矛盾,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腦子有些混亂。

「已經沒事了,你去忙吧。」鄭允浩撿起地上的資料遞給他。

金在中接過,突然想到什麼似得問:「你在這裡工作嗎?」現在的鄭允浩有自己的車,又每天都穿著正裝,還出現在這裡,難道他也在鄭氏工作?金在中略微詫異,他不知道鄭允浩這八年究竟去幹了什麼,但貌似他活的很成功,比自己要好上很多。

「算是吧。」鄭允浩一手撫上他的腦袋,「穿西裝的樣子很可愛。」

「你,你在說什麼啊……」金在中推開他的手,臉瞬間紅了起來,低著頭,「我先回去工作了。」他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鄭允浩仰頭,有些悶氣的嘆了口氣。

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有些不耐煩地靠到牆上。

究竟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總說著慢慢來,但是他快要忍不住了。他可從來不是什麼紳士,但是卻不想再讓金在中對他的抵觸多一分。可是想要吻他的衝動,依然一如當年。鄭允浩推開門,尹沫似乎已經等了他一會了,見到鄭允浩的時候他鞠了一躬:「少爺,希望您能原諒Ken剛才的莽撞。」

「Ken往前跟著我在英國,他的脾氣我知道。但是,不許再有第二次。你作為他的哥哥應該知道怎麼管教他。」鄭允浩冷聲,「還有,儘量分擔在中的工作,不要讓他太辛苦。」

「在中少爺一直很努力地搶著做那些工作。」尹沫聳聳肩,表示無奈。

鄭允浩皺眉,走出了資料室。

 

而回到辦公室的金在中看到Ken時,還會有些心驚膽戰的感覺。倒是Ken,戴著一副框架眼鏡正在認真地處理工作,像是先前那個人不是他一樣。金在中不安地走過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特地加快了腳步,但是Ken依舊是專注著工作。

把資料給了同事,金在中坐會到桌子前。但是一顆心卻七上八下的無法冷靜下來好好工作,腦子裡全是剛才鄭允浩低沉溫柔的聲音。他輕輕地抓住自己西裝的衣領,垂下眼簾。

自己穿西裝的樣子,不是應該是不搭嗎?

 

 

下班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是從車庫開私家車出來,包括尹沫和Ken這兩個實習生。金在中站在公車站等車,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著。直到鄭允浩把車停在他面前,金在中愣愣,然後隨著周圍人的目光和“車子停在這裡公車怎麼停啊”的抱怨,不得不上了車。

對於鄭允浩這樣的人,好好說話是行不通的,這一點他從以前就很清楚的知道。

「前幾天忙著工作,今天剛空下來,想吃點什麼?」鄭允浩不等他說話,「拉麵的話就駁回了。」

金在中猶豫了一下,問:「你開始就知道我在鄭氏工作了嗎?」

「算是。」他專心的開著車,沒有看金在中。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也……」

「你會想聽嗎?」鄭允浩勾起嘴角,「我想好好和你說說話,但是你每一次都很抵觸不是嗎?不過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不要著急。」

「我才沒有著急!」金在中辯解,有些不開心的別過頭,「……但是至少,我得知道你現在是在幹嘛的吧……你不要誤會,因為你在公司突然出現有些讓我驚訝,所以才問你的。」他對現在的鄭允浩一無所知,就和以前一樣,所以才會失去。但是現在,知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但即使是這樣,也想知道……

鄭允浩挑眉,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明顯起來。

「你笑什麼?」金在中皺眉,「不想說就算了,我要下車,麻煩靠邊停一下。」

「呐,現在的我的確在鄭氏工作,正在做的事呢……」他停下車,按住金在中的手,把他壓在座椅上,忽然地吻住,片刻之後,「是追求一個叫金在中的人。」

車內是淡淡的香氣,並不讓人反感。金在中頓了頓,耳後微紅,咬著唇:「別鬧了……」

「你還記得我以前是怎麼追的你嗎?」鄭允浩問他。

金在中拼命的搖頭。

「明明記得卻裝作不記得,在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了?」鄭允浩眯起眼睛,透著狡黠的光,他低頭吻他,「喜歡我嗎?」

金在中用力想推開他,卻無奈動彈不得絲毫。

「喜歡我嗎?」

「………」

他抿唇,眼眶乾澀。鄭允浩親吻他的眼睛,狹小的車內兩人的西裝發出摩擦的聲音,鄭允浩的聲音沙啞:「你知道嗎,穿著西裝的你,讓我有些忍不住想要吻你。」他輕輕笑出聲來,鼻息打在金在中的耳垂上,「在中,說喜歡我。」

「別這樣……」

「我本來不想這樣的,但是你現在的表情讓我有些心急……」他捧著他的臉,溫聲道,「到我身邊來不好嗎?喜歡我不好嗎?」

金在中怔怔,全身都僵硬起來,隨後又慢慢的放鬆下來。

「喜歡又能怎麼樣呢……你又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呢?」許久之後,他平靜的說,「你說你愛我,所以你回來了。但是那時候,又為什麼要走……」

鄭允浩頓時啞語。

金在中眼底的光亮慢慢的暗淡下來,他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害怕繼續注視著他就會忍不住哭一般。

然後,他終於開口:「我說過,是因為我無法保護你所以才離開,可是你不信不是嗎?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再問一遍?」他的聲色溫柔,輕輕將金在中捂著眼睛的手拉下,「在這個世界上,光靠著信念和愛情是無法存活的。在你受到傷害的時候,我一次一次明白這些是遠遠不夠的,只會讓我更加看清自己的懦弱。」

金在中的眸子裡是洶湧的情感,被故作堅強的平靜所遮蓋:「只是這樣,所以才丟下我?」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信念和愛情讓你覺得無法存活,無法堅持下去,可是在當時,這些卻是我的全部。」

鄭允浩你丟掉了當時全部的我。

「但是我讓你受到了傷害,不管是暴力事件還是車禍,都是我……」

「那些都……」

「車禍是林飛幹的,不是意外!你知道的不是嗎?」鄭允浩沉聲,「所以,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呢?」

說什麼?

鄭允浩,你至今還是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不等我醒來!如果你告訴我一聲,如果你要我等你,這八年或許也不是那麼難熬了!」金在中抓住他的衣領,忽然這樣說道。他的眼淚熾熱,滑落的瞬間讓人心碎,「我不是在要一個你離開的答案,從知道車禍是林飛幹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因為不想傷害我所以躲起來了。可是……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承諾呢?」

「在中……」

「八年太難熬了,幾乎耗盡了我對你所有的喜歡和瘋狂。你以為我知道理由,所以從不明說,是的,我知道,所以我也不要求你說。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你還愛著我就可以挽回的,我已經二十四了,不是十六歲了。我已經過了那個可以對你瘋狂到失去理智的年紀了……即使現在,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喜歡你,還喜歡的不得了……」他鬆手,打開車門下了車。

鄭允浩怔怔,心裡有什麼東西逐漸地破碎。

一但錯過,就會失去很多。

十六歲的時候,少年的愛單純乾淨。二十四的時候,成長為男人的少年再不僅僅是只看著愛情而活著的人。他錯過了最適合和少年相愛的時間,但是……

 

他打開車門,跑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他。

但是,如果現在不抓緊,那麼可能會永遠失去。不管是他的十六歲,還是他此刻的二十四歲,都會永遠的失去。

「給我一個機會,求你……」

風輕輕吹過,領帶晃動。西裝上面,是已經不再溫熱的眼淚。男人的聲音似是哀求一樣,帶著深深的歉意和無法放手的執著。

「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他握住他的手,而無名指上沒有當年的那枚戒指,也許是被丟掉了,也許是金在中根本不知道的存在,但現在都沒關係了。他深深閉眼,聲色顫抖,「那是我的承諾。」

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可我不在乎,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知道嗎?從我遇見你那一瞬,花開半夏,我便已經傾盡了所有的青春與熱情去愛你這樣一個人。

金在中呐呐,然後轉身。像是隔了很久一樣,他抱著鄭允浩,在他懷裡突然地放聲大哭起來。和個孩子一般,把所有的委屈,不開心,難過,全部哭出來。孤獨了八年,在此刻,這個肩膀將承載他所有的不安。

 

 

 

 

 

 

 

【十四】

廚房裡燉著湯,和很久以前的味道一樣,溫馨,充滿家的氣息。金在中圍著圍裙切菜,時不時地看一下湯的顏色,然後灑下一些鹽。小火慢悠悠地燉著,香味四溢,像極了當初的家。身後的男人擁住他,把下巴蹭在他的肩膀上。

「一會就好了,你餓了嗎?」金在中問他。

他搖搖頭:「只是想抱著你。」

「可是這樣……我怎麼準備晚飯啊?」金在中皺眉,輕輕抬了抬肩膀,「你去客廳看會兒電視吧。」

「你比電視好看啊。」鄭允浩沉了口氣,略微不滿的樣子,「而且不管怎麼看你,都覺得看不夠。」這話讓金在中耳後微熱,他嘆氣,轉身,卻被鄭允浩一下抱緊在懷裡:「在中,我們同居吧。」

「嗯?」金在中睜大眼睛。

「我的公寓離公司很近,所以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離公司近的那些社區房價都很貴唉,你難道……」金在中看著鄭允浩帶著笑意的臉,不禁有些懷疑,「你做的什麼工作啊,居然連那邊的公寓都買下了。」

鄭允浩環著他的腰,笑道:「做老闆啊。」

「不說算了。」金在中也沒有非要知道的意思,他拍了拍鄭允浩的手,轉身把一些配料放進湯鍋裡,「同居的事情過段時間再說吧。我現在……還不是很習慣和你一起住。」雖然有猶豫,但金在中還是把自己的心底話說了出來。

鄭允浩怔怔,但馬上點了點頭笑著應聲:「嗯。」

「你先把這個端出去吧……」金在中尷尬地拿起一邊的一盤涼菜,「然後把碗筷也拿一下。」鄭允浩也沒有說什麼,聽話的照做了,之後還幫著金在中切了菜。總之以前不愛待廚房的鄭允浩今晚可是一直在廚房粘著金在中,又是幫這個又是忙那個的。

對於鄭允浩來說,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充滿家的味道的飯菜了。在英國的那八年,每一頓飯都是在寬大又華美的桌子上吃,菜肴精緻到甚至是他從未見過的,但是那偌大又奢侈的空間裡,即使飯菜再燙,吃進心裡都是涼的。

看到鄭允浩吃的很香的樣子,金在中突然覺得心裡空缺的一角似乎被什麼填上了,滿滿的,莫名的覺得眼眶乾澀。他抿了抿唇,夾了一些菜給鄭允浩:「好久沒有做這麼多菜了,動作有些慢了,你餓壞了吧。都說了去外面吃了,非要回來準備……」像是抱怨一樣,他說話的語氣和以前一模一樣。

其實什麼也沒有變的,他喜歡的少年只是長大了,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吃了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也沒什麼好看的,只是有些無聊,金在中的話也不是很多,而鄭允浩卻只是想抱著他溫存一會兒。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十點多了,鄭允浩靠著他的肩膀打了個哈欠。

金在中推了推他:「再不回去就很晚了。」

鄭允浩抱著他的腰,閉著眼沉聲:「我已經睡著了。」

「………」

知道他是想賴在這裡不走的意思,金在中也沒堅持讓他回去。反倒是讓鄭允浩今晚住下來,他幫鄭允浩在地板上鋪了榻榻米,然後就去洗澡了。當然,鄭允浩對榻榻米是十分不滿意的,他盤腿坐在床上,也不管金在中一會進來會怎麼抗議,倒頭就睡了。

等金在中洗完澡回來,推了推鄭允浩:「你怎麼又不洗澡就睡了?」他皺眉,這語氣像極了第一次見面時候他對他說的話。

鄭允浩翻了一個身:「反正也是自己一個人睡地板,洗不洗都沒關係……」然後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已經很累了。金在中無奈,只好默默地把地上的榻榻米收了起來,鄭允浩側身躺著輕輕眯著眼,然後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突然想洗澡了。」

「晚上的時候,要好好睡覺……不許幹別的。」金在中猶豫一下,「我明天還要上班的。」

「別的?我們在中是在想著什麼事情?」鄭允浩聽了,勾起嘴角走過去抱住他,「想這個?還是……這個?」他的手指滑過他的腰側,薄薄的睡衣被撩起。金在中慌張的抬頭,卻被鄭允浩雙手捧住臉,金在中的睫毛微微顫抖,不敢這樣近的看他。所有的緊張和失措湧上心頭,他垂下眼簾,微微閉眼。但然,鄭允浩只是湊近了,在他耳邊,「睏了就先睡,我去洗澡。」

那樣的溫柔,仿佛他會輕易地碎掉一樣。

金在中木訥,突然抱住了他的腰,低聲問他:「這次,真的不會走了對不對?」

「嗯,不走。」

「證明給我看……」他的眼眶微熱,聲色沙啞片刻,「直到我相信你。」

鄭允浩點頭,溫柔吻上他的唇。

 

很久以前,我們以為愛就是佔有,就是相守,就是彼此耗盡所有青春和理智的瘋狂。但失去了信任的愛,是一軀空殼,如夏至的蟬聲落寞,如星辰的無端隕落。時間會帶走曾經的我,和我不顧一切的追逐,但被剩下被遺忘的那份愛,依舊純真,乾淨的不染纖塵。

對的,我愛你啊。

我始終愛著你,不管是那半個夏季,還是如今剩下的這半個夏季。

 

 

公司的工作依然繁忙,但金在中每天都樂在其中,不管是什麼都盡力做好。和職員們的關係也漸漸地親密起來,除了Ken,大家都很喜歡金在中。而Ken自那天之後,沒有再和金在中說過一句話,金在中也儘量地避開他。

不過說來也奇怪,鄭允浩說自己也在鄭氏工作,可金在中從沒見過他。這公司,除了董事長的辦公室,他基本都見過。鄭氏在國內的公司也就這麼點大,怎麼會一直沒見到呢?午餐的時候,他和尹沫還有Ken坐在一起吃,尹沫說著一些瑣事,金在中笑著應和幾句,Ken則是安靜地吃掉餐盤裡的東西一言不發。

「尹沫你知道我們公司有個職員叫鄭允浩的嗎?」金在中想了想,忽然問道。

這讓吃著東西的Ken忽然放下餐具:「你和鄭允浩認識?」

「嗯,算是吧。」金在中愣愣,馬上答道,「你也認識鄭允浩?」

「聽你這語氣貌似和鄭允浩不太熟,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打聽。」Ken毫不客氣地看著金在中,淡色的眸子透著狡黠的光,如一隻狐狸一般。身邊的尹沫輕輕咳了咳聲,示意Ken不要再說下去,但Ken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他現在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要打聽什麼?」

「欸?」了不得的人物?

金在中眨了眨眼睛,略微尷尬的說:「我和他初中的時候是同班同學,所以……」

「只是初中同學?」Ken微微勾起嘴角。

金在中頓了頓,然後還是點了點頭。

「所以想順著這條藤蔓往上爬?」Ken挑眉。

「不是的,我……」

「鄭允浩是歷經了你所想不到的痛苦才到現在的地位的,如果只是這樣的關係,就不要問了。我並不覺得你這樣的人有資格問關於鄭允浩的一切。」他冷聲,起身端起餐盤就走了。留下一臉尷尬的金在中,尹沫無奈只能好聲和金在中說了幾句話,但金在中卻只是安靜地吃完了午餐,然後回了辦公室工作。

尹沫嘆氣,然後走到休息室點了一支菸。

 

過了一會,他撥通了Ken的號碼,接通後,他沉聲:「來一趟休息室。」然後就掛掉了電話,他靠在牆上,又點了一支菸。等Ken到這裡的時候,尹沫腳邊已經有許多的菸頭。Ken皺眉,厭惡地關上門,尹沫側身,伸過一隻手,輕輕鎖上了門:「解釋一下,你剛才幼稚的行為。」

「像金在中這種人,知道了少爺是鄭氏的繼承人之後,只會一改往前的態度不是嗎?像他這種人,嘴裡就不配說出少爺的名字!」Ken別過頭。

「憑什麼不配?」尹沫吐了一個煙圈,將Ken猛地壓在牆上,一改往前溫柔的面色,他挑眉,「少爺寵你,是因為你和他共同經歷過生死。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縱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踩他的底線。」

Ken怔怔,眼眶忽然有些乾澀,他的鼻子酸的厲害,但又不想在尹沫面前哭出來。他咬牙:「少爺隔了八年,那麼辛苦才回來,你沒有在英國住過所以你不知道……少爺他……為了金在中,那麼努力的改變自己。那麼……努力的……」他咬住下唇,眼淚還是掉下來了,「可是金在中呢,不但不願意接受少爺,還那樣的推開少爺讓少爺傷心……現在又假惺惺的過來問少爺的狀況,他憑什麼……」

Ken始終記得五年前在英國的時候,鄭允浩被注射毒品。毒癮一但發作起來,就生不如死。他和鄭允浩一起被綁架,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整整兩個星期。當林青找到他們的時候,鄭允浩已經對那種毒上癮了。每一天每一刻地注射,讓他的神經近乎奔潰。

他是私生子,想要繼承這個家族,想要拿回所有的股權是多麼的不容易。那一刻,Ken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什麼要這樣做。放棄……不就好了嗎?為什麼不放棄呢?!在那昏暗狹小的空間裡,他抓著鄭允浩的衣領對他吼出聲:「你放棄啊!放棄這一切,你就得救了……再也不會有人會因此來傷害你了!」

可是呢,鄭允浩躺在那冰冷的地板上,目光都失去了焦距,他的聲音喑啞,他說:「他在等我。」

這四個字,讓Ken很羡慕,羡慕到嫉妒,嫉妒到發狂。

當林青找到他們,打開那扇被鎖著的門時。透著那傾瀉的亮光,他終於看到鄭允浩的臉。慘不忍睹,他消瘦的厲害,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唇色白的像是死了一樣。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可怕的鄭允浩,就好像一具屍體一樣。然後他被林青帶走了,在古堡的一間房間裡,一個月沒有走出來。

他坐在門口,捂著耳朵。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他可以聽見的,鄭允浩因為戒毒而發出的聲音。痛苦,絕望,萬蟻蝕心般的悲切。

而一個月以後,鄭允浩穿著乾淨的西裝走出來。他瘦的厲害,卻依然那般目光鋒利,好像這些事情都不曾發生在他身上一樣。可是Ken還是注意到了,他的手輕輕顫抖,上面是鐵鍊的痕跡。他對自己那樣狠心,全部都是因為要回來,要回到金在中的身邊。

「我想要變得好,很好,更好,直到配得上他。所以,必須戒乾淨。」他這樣說,不惜虐待自己來變成優秀的人。

Ken木訥,卻一直幻想著,這個人,這個叫金在中的人。他一定很好,所以鄭允浩才會這樣不顧一切的失去可以活下去的理智。但是當他看到金在中的時候,他失望了。這個人,他除了給予鄭允浩猜忌和拒絕之外,還有什麼?

他搖頭,抽泣著問眼前的尹沫:「除此之外,少爺對自己做的事情,還有更狠更絕的。他是那麼優秀的人,卻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那個膽怯又懦弱的金在中,真是可笑。」他扯了扯嘴角,「我真想看看……金在中知道鄭允浩是鄭氏繼承人之後,是什麼表情?」

「會是讓你失望的表情。」尹沫皺眉,鬆開了手,「Ken,你專注著少爺,所以看不到金在中的痛苦。他和少爺,痛的誰也不比誰少。」

 

因為愛著,所以痛著,卻都是心甘情願的。

 

 

知道鄭允浩今晚有應酬不能來吃飯,金在中也就隨便炒了個冷飯,加了個雞蛋湊合著吃。手機放在桌上,震動了很久,金在中關了火急急忙忙地接起。是Ken,他有些奇怪,自己的號碼Ken是怎麼知道的,但馬上,他就掛了電話匆匆忙忙地換了西裝出門。

氣喘吁吁的來到酒店,他看到門口的Ken。於是,他跑過去,一邊道歉一邊鞠躬:「抱歉,我真的沒看到你的短信,請問現在還來得及嗎?」

「你進去吧。」Ken玩著手裡的手機,淡淡道。

「好的,那……那你呢?」金在中看了一眼穿著休閒裝的Ken,有些疑惑的樣子。

「裡面太悶了,我出來透口氣。連公司這麼重要的酒會都能不來,看來你是不想以後留在鄭氏了?」Ken的語氣不佳,「快進去吧,不要煩我。」

金在中連忙點點頭,穿著對於高層的人來說過於廉價的西裝匆匆跑進酒店。接待員卻伸手攔住了他,金在中頓了頓,立刻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而裡面,不管是佈置還是那些穿著華麗的人,都看上去不像是平日裡的職員。

接待員微微皺眉:「先生,抱歉。有邀請函才能進去,這個只是鄭氏的工作證。」而且還是實習的工作證,這讓接待員有些不耐,他示意金在中往邊上站一些,瞥了一眼他那看似廉價的西裝。

金在中尷尬的說:「可是我沒有收到邀請函……這個…不是鄭氏的職員聚會嗎?」

「先生,我想您可能是弄錯了。」

難道Ken耍了他?金在中耳後有些紅,和接待員道了歉正要走,卻無意間看到了裡面站著的鄭允浩。他木訥,停住了腳步。鄭允浩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而他身邊站著的,是幾個打扮高貴的女人。她們身上隨便一樣首飾就價值百萬,香檳隔著杯壁碰撞,優雅又迷人。

而後,又有中年男子過來和他說話。雖然這場華麗的盛宴裡,每一個人都像是貴族一般,但大家都圍著鄭允浩,就好像他才是這裡萬丈光芒的太陽一樣。

「請問……」金在中輕聲開口,「那個人是誰?」

接待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是鄭氏家族的繼承人鄭允浩少爺,你在鄭氏工作連這點都不知道嗎?」他嘖聲,對著金在中搖搖頭。

繼承人?

鄭允浩是鄭氏的繼承人……那麼,他的實習通知也是因為他?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店,站在這個酒店的門口,他怔怔。腦海中是鄭允浩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樣子,高貴,不容觸碰,和他在兩個世界的鄭允浩。

他扯了扯嘴角,心裡空蕩蕩的一片。

這就是差距,他無法跨越的差距。八年前,他消失的毫無聲息,八年後他是這樣的成功,成功到足已隻手遮天。而自己呢?這樣的他,遲早也會離開的吧?雖然不知道他如何成為了這樣高貴的人,但是這樣的鄭允浩,不會和自己永遠在一起的。

他無法成為那種名門的少爺,就如現在的鄭允浩也永遠回不到那時候的樣子。

對等的天平,早就傾塌。

 

 

夜漸漸深了,金在中躺在床上,夜風微涼。窗臺的梔子花已經開始枯萎,花期一但過去,再美好的事物也會消失。就如那個永遠回不來的夏季,他的初戀。

手機在枕邊響起,金在中看著上面的名字,還是接起了。電話裡,鄭允浩的聲音略微疲憊,卻很溫柔:「吵醒你了?」

「才十點,還沒睡。」金在中回答,握緊了手機。

「那就好。」他在那邊輕聲笑道,「很想聽你的聲音,就打來了。今天工作怎麼樣,辛苦嗎?晚上有好好吃飯嗎?」

金在中顧自搖頭,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到:「你呢?辛苦嗎?」

「辛苦呢,但是只要想到你,就覺得什麼辛苦都不辛苦了。」他溫聲,像極了一個紳士。

「允浩現在越來越溫柔了。」金在中抿唇,眼淚卻浸濕了枕頭,「可是我覺得好陌生……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呢……」

「在中?」鄭允浩怔怔,然後馬上道,「在家對嗎?等我過來。」

「不要過來。」金在中輕聲,帶著哽咽的音調,「鄭氏的繼承人,怎麼可以過來這樣的地方。允浩啊,我們……」

「你再說一句分手試試?!」鄭允浩吼出聲,一拳打在桌子上。宴會還沒結束,他站在角落拿著手機,聲色嚇人。周遭本是一片喧嘩,卻在他的怒吼中安靜一片。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一直以來彬彬有禮的鄭允浩會這樣,都竊竊私語起來。林青上前,鄭允浩已經掛了電話,他皺眉,「我要離開一下,這裡交給你了。」

林青頓了頓:「我明白了,少爺。」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鄭允浩急匆匆地離開。而那句分手,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林青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看來事情有些嚴重了。他抬手,便有人走近了,林青壓低聲音:「去查一下,在中少爺怎麼了。」

他嘆氣,面對著一眾高層,林青恢復了平日裡冷峻的面容。

 

等鄭允浩趕到金在中家,他敲門,沒有人開。打金在中的手機,也被掛斷,最後他跑到金在中房間的窗戶前輕輕敲打玻璃。隔著窗簾,他知道金在中在裡面:「在中,是我。」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開窗。」鄭允浩沉聲,「金在中!」

依舊是沒有人回答他。

「金在中,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他咬牙,「你這樣躲著我,我怎麼告訴你事情的全部?不管是鄭氏的事情,還是這八年裡所有的事情,只要你想知道,我都告訴你!你開窗!」

許久,窗簾打開了。金在中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在中!」鄭允浩敲打窗戶,「把窗戶打開!」

金在中沒有說話,只是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他——「對不起,我有些睏了,明天再說吧。」他抬頭看著鄭允浩,輕輕地拉上了窗簾。黑夜裡的房間顯得很寂寞,金在中躺回到床上,鄭允浩不甘心似得在外面敲打著窗戶。

 

過了很久,外面終於安靜了。金在中抱著手機,低聲哽咽。

“砰——”

窗戶的玻璃碎了一地,金在中猛地起身,月光灑進來,他的臉上濕潤一片。鄭允浩的手流著血,微微喘氣著站在他面前。他走過去,半蹲下身在床前看著金在中,然後他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抹掉了金在中臉上的眼淚。

「我不是什麼紳士,逼急了其實就是個流氓,是個混混。」他努力平穩下聲音來,「可是這個世界上,能把現在的我逼到這種地步的只有你了。」

金在中咬牙,別過頭。

「我可以求你,也可以為了你去死。」他的聲音顫抖,眼眶紅的嚇人,「我甚至可以為了你放棄所有,但是唯有那句分手,我永遠也不許你說出口。」

「不要這樣。」

「這次的理由是什麼?」他的眼淚落下來,渾身都在顫抖一樣,「你告訴我,這次的理由又是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我,一次又一次的惶惶不安。我要發瘋了,金在中,我要為了你發瘋了!

不,在我打碎玻璃的那一瞬間,我已經瘋了。我無法再溫柔對待你,愛就是奪取,就是獨佔,就是不容許分毫的偏差。但是我愛你,所以我可以咬牙忍住心裡的不安和憤怒,只因為我愛你。

「我配不上你。」金在中呐呐,緩緩地看向他,「我什麼都沒有,可是你卻已經不一樣了。我們早就不平等了,你現在的身份,什麼都可以擁有!可是我不一樣,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要每時每刻的擔心什麼時候會失去你!什麼時候你又會不見了!什麼時候……你會遇到和你身份相符的那一個人而再次丟下我!!」

心裡的嘶吼,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金在中睜大眼睛:「你拿著香檳,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站在那樣奢華的宴會裡的時候,我卻被拒之門外一步也踏不進你的世界!你安排我進鄭氏的時候,我什麼也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高興了大半天!什麼是差距?鄭允浩我告訴你,這就是差距,就是我們的距離。我什麼也沒有,你卻什麼都有,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

「可是你有我!」鄭允浩按住他的肩膀,吼出聲,「可是我呢?一無所有的人是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起身打開了房門。

金在中怔怔,雙手抓緊床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仿佛剛才那些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閉眼,眼淚失控了一般掉下來。

「金在中,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也是你太看不起你自己。」他的手流著血,顫抖地厲害,「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擁有我,所以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我拒之門外。可是我不行,因為我至始至終都沒有擁有過你。」

「你有的,在八年前。」

「……是嗎。」他扯了扯嘴角,眼淚從眼角輕輕滑落。他走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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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紅花(又名藏紅花)花語:真心/執著

◎中世紀的歐洲,許多堅貞不二的妻子苦守在家,等候隨著十字軍東征的丈夫凱旋歸來。她們珍愛丈夫的精神,頗為世人所推崇。所以當時流行賜予番紅花圖案的徽章,來表揚這些賢淑妻子的行為。因此,番紅花的花語就是-真心。凡是受到這種花祝福而生的人,對自己衷愛、珍惜的人,會盡其所能的付出一切。這種不求代價的真愛,會令對方感動,並於不知不覺中,彼此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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