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第三章

又是新的一天，連軸轉的開始。

剛從辦公室出來的兩個小護士小聲議論著她們總是陰晴不定的男神金在中。

「我看今天金醫生的心情不是很好，我剛才去叫他會診，他問我內科的李醫生到了沒，沒到就不准喊他，那口氣可衝著呢。」

「是嗎，我猜肯定又是被鄭醫生給氣的！」

「我也是這麼想，你是沒見著剛才金醫生看鄭醫生那個眼神，真是有趣。」

「噗。」

小護士說完不約而同地掩嘴偷笑。

不同於議論者輕鬆說笑，被悄悄議論的兩個主人公此時此刻正是一觸即發的對峙狀態。

「鄭允浩，我剛才叫你去分娩室你去幹嘛了？」金在中一手拍在桌上，表情冰冷，眼裡卻燃著兩把火，「產婦要生產你居然讓人忍著，荒唐！這種事你能忍嗎，你忍一個試試？」

「我倒是想忍我也沒那個條件……」鄭允浩苦喪著個臉，「我那不是因為三床的病人突然劇烈腹痛！」

「三床的病人是我們組的？三床的病人是你管的？」金在中手又一拍，「你知不知不及時助產會有什麼後果？胎兒夾在骨盆中間，在子宮收縮最頻繁的時候，這對胎兒產生多大壓力，很可能會造成腦部嚴重受損！」

「我知道，但是我認為忍個十分鐘並不會有什麼大礙，而且三床負責的醫生不在我總不能對痛得那麼厲害的產婦不管不顧吧？這樣……」

「你知道什麼？你憑什麼下這個判斷，你以為你有點資質就可以自作聰明嗎？」不等鄭允浩辯解完金在中馬上強勢打斷，「我告訴你鄭允浩你根本就是搞不清楚狀況，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當醫生，為什麼你老是分內的事情做不好還想著管別人，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嗎？」

「我……」

「少廢話，給我寫檢查！」

「又寫檢查？」金在中話音剛落，陳玲玲就探了個頭進來，滿臉憋笑地看著兩個人，「鄭醫生，怎麼每次經過都遇上你被訓。」

鄭允浩剛想叫苦不迭就意識到金在中還在旁邊，話到嘴邊硬生生給吞了下去，偷瞄了眼金在中什麼也沒說默默回到座位上消化這肚子怨氣。

「噗，鄭醫生你可真像個小媳婦兒。」陳玲玲見了鄭允浩那副啞巴吃黃連的樣終於憋不住笑出來，不怕死地調侃，「金醫生你就不能對你媳婦兒溫柔點嗎，看他委屈的。哈哈哈……」

「護士長，您的時間都多到可以上班開玩笑的程度了？」金在中聽了這話本來陰沉的臉上瞬間烏雲密佈，「看來是有必要跟上面反應一下……」

陳玲玲聞言前一秒的笑臉後一秒就收住了，立馬變化出了她專業而嫺熟的表情，「金醫生，內科的李醫生已經來了，我們一起過去會診吧。」

金在中雙手插進口袋，一副大牌的表情，「鄭允浩，會診了還不走，坐那幹嘛。」

鄭允浩慌忙起身，像個小媳婦兒似的跟了上來。

會診結束以後，兩個人照例一前一後地走出來，金在中把病歷往後一舉，鄭允浩便乖乖接了過去。

「把會診記錄做好。」金在中交代道。鄭允浩嘴上答應著是，在後面卻朝金在中伸了個拳頭。

會診記錄也要做，自己寫一下明明就很快，況且他對病人的病史那麼熟，金在中這絕對是在公報私仇，昨天不過小小調戲了一下他，今天報復就來了，效果真是立竿見影。

不過這樣也比較有趣，鄭允浩想著想著笑了出來。

「金醫生金醫生！」金在中剛想說什麼，後面就傳來一頓焦急的叫喚。

「金醫生等等我。」是個小護士，臉色慘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上來就抓住金在中的胳膊，一臉驚惶道，「金醫生，快去手術室，有個病人產後大出血，周醫生快頂不住了！」

「什麼？！」金在中聞言馬上進入一級戒備狀態，轉身就跑，「走，快點！」

鄭允浩在後面皺緊了眉頭，周醫生？該不會是上次在樓梯口見到的那個周楠吧。

「周醫生，金醫生來了！」周楠抬頭，額上是一層細密的薄汗，看見金在中滿眼的焦慮才透出一絲希望。

「擦汗。」金在中低頭見手術臺邊的地面已經是滴了一地血，「什麼情況？」

周楠定了定神，才勉強說明，「產後羊水進肺導致呼吸停止，緊急搶救過來後，子宮大出血。」

「找監護人簽字，準備實施子宮全切。」金在中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周楠，周楠握著手術刀的手居然在顫抖，金在中立即鎖眉道，「你出去休息，這裡交給我，放心沒問題。」

鄭允浩從病房裡出來，望了一眼時鐘，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心不在焉，盡想著金在中是不是碰到危急的情況。

說自己管別人的事，他倒好，居然隨便跑去幫別人做手術，萬一出事，是誰承擔這個責任？這事真是越想越不靠譜。

手術結束，金在中走出手術室，照例先去咖啡機前打一杯咖啡。接下去他自己還有一台手術，幸好時間上沒有衝突。

周楠一個人呆呆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見金在中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走進來，目光有點不知所措。

「手術很順利沒問題。」不等周楠發問金在中就先開口責備，「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一個剖宮產變成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很可能被告成醫療事故？手抖成那樣還敢握手術刀？」

「金醫生……」周楠抬頭望著金在中，眼底湧起淚水，是一副非常無助的表情，「今早我爸摔下樓了……我看見那些血我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說兩句眼淚便大滴大滴掉下來，「我也沒想到，怎麼會……」周楠哽咽著，無法繼續說下去。

金在中嘆了一口氣，把咖啡放到一邊，伸手去順周楠的背，「周楠，出了事你就不該去做手術，再怎麼緊急也要取消，有什麼處罰也比吃官司好，單飛了這麼久還不懂這些道理？」

鄭允浩把一起新下科的同事推進分娩室，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交給你了，一會兒要接生的醫生就來了，我有事出去一下。」說完一溜煙人就沒了。

要是被金在中知道他肯定少不了一頓罵啊鄭允浩邊跑邊想，可是他就是怎麼也安心不了，至少看一下吧。接下來金在中還有手術，萬一趕不回來怎麼辦？

「請問一下周醫生的手術結束了沒有？」鄭允浩跑得直喘氣，被突然拉住手腕的小護士有點愕然地看著鄭允浩。

「哦，不好意思。」鄭允浩放手尷尬一笑，「那個周醫生出來了沒？」

「手術已經結束了，周醫生在休息室。」

「好，謝謝。」鄭允浩又是頭也不回地往休息室跑。

揣揣不安跑到休息室門口的鄭允浩看到是這麼一副景象。

周楠坐在椅子上，金在中站在她身前，周楠的頭靠在金在中懷裡，金在中的手搭在周楠的背上，周楠的表情看不見，可是金在中的表情鄭允浩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個好看的側臉，透露出的是滿滿的擔心的資訊。

鄭允浩頓時有點五味雜陳，擔心個半天匆匆跑來卻見他們在這跟沒事人兒一樣卿卿我我，心裡不禁浮起一種彆扭的不爽。

「鄭允浩，你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彆扭什麼，一個下午做什麼都心不在焉？」金在中把鄭允浩做的會診記錄甩在桌上，板著張臉，「你看看你寫的，短短七行你寫錯幾個字？還有，病人的病史漏這麼多？」

鄭允浩低著頭沒去看，卻用不怎麼好的語氣回答，「老師為什麼不自己做，這個病人從頭到尾在你手上，而且會診記錄本來就是主治醫生的工作，我根本就沒資格……」

「你根本沒資格當醫生吧你！」金在中生氣地打斷，「你以為我叫你做是因為我不想做？」

「難道不是嗎？」鄭允浩突然抬起頭來，用委屈但仍然不卑不亢的眼光盯著金在中，「老師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只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什麼？」金在中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頭。

「老師你下午跑去給周醫生做手術，這是不是不符合規定的事情？我去幫三床的醫生看一下產婦你說我多管閒事，不會當醫生，那你呢？」鄭允浩盯著金在中一雙眼神銳利的眼睛說著說著就有點沒了底氣，又把頭重新低下去，提高音量，「而且老師你自己也有手術，萬一出什麼事到底算誰的責任？」

金在中扶額，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麼說著會診記錄的問題忽然就被鄭允浩偷樑換柱到了這裡，一時無語。

「再說了，老師你為什麼幫周醫生做手術，兩個人看起來真是奇怪！」鄭允浩見金在中答不上來，忍不住一股腦把心裡的不悅給說了出來，「在休息室裡摟摟抱抱……」

“啪”金在中的手在桌上猛地打了一下，打得鄭允浩立馬嚇一跳住了口。

「你怎麼知道我和周醫生……咳咳。」金在中不太自然地咳了兩聲把後面那四個字跳了過去，「不要告訴我你又擅離職守跑出來多管閒事？」

「我那不是因為擔心你嗎？！」鄭允浩就怕金在中挑他這個事端，一著急把心裡話給喊了出來。喊完立即知道不好，不過鄭允浩一向是個厚臉皮其實是一點都不介意這些，心裡覺得既然說了那就乾脆說完好了，於是一壯膽，又說，「我怎麼也安心不了，怕你遇上麻煩的手術七八個小時下不來，那接下來怎麼辦，再說了手術這種事是要負責任的，你又不是主刀醫生這麼莫名其妙地跑去幫忙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出事？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就算再自信也不能這樣嘛。」

金在中被鄭允浩這一連串話給說楞了，站在那還保持著上句話的姿勢，鄭允浩的眼睛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抬起來和他直視，金在中本來真想讓這個多管閒事的傢伙回去繼續寫檢討，可是那個多少有點過分真誠的眼神讓他有種怪異的感覺，狠話也一時說不出來。

不太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鼻子，金在中避開了鄭允浩的眼光，才說，「你管得太多了，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說完就轉過身去把會診記錄收起來，然後又說，「我和周醫生不是那種關係。」

鄭允浩見金在中沒有朝自己發火還跟自己解釋心裡一陣竊喜，連忙跟上去按住金在中拿會診記錄的手，曖昧地一笑，「老師你要幹什麼真要自己寫？這個我會改，這是你信任我的能力要鍛煉我，我當然是知道的，我可不想辜負你。」

金在中盯著鄭允浩握上來的手，不由自主地皺起眉，跟上次阻止自己扔飯盒一樣這手又是從背後探上來，這樣鄭允浩整個人都貼著他的後背，下巴幾乎就是靠在他肩上的，真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有這樣阻止人和人說話的嗎？

「誰說我信任你，還有你有能力，你有什麼能力？」金在中閃身把鄭允浩推開一邊，「說話就說話，這麼多多餘的動作哪來的？」

鄭允浩帶笑看著金在中一臉不屑的表情，心裡已經有了鬥嘴的好臺詞，厚臉皮地繼續靠上去，小聲道，「那老師你和周醫生說話就說話，那麼多多餘的動作是哪來的？」

「我……」金在中語塞。

鄭允浩悄悄露出勝利的微笑，看來這一局他是勝者無疑了，勇氣瞬間像泉水源源不斷湧來，又不怕死地靠近了一點問，「你和周醫生不是那種關係那是哪種關係？」

「兩個人在說什麼呢？」頗具八卦特點的音色把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打斷，金在中馬上一甩手跟鄭允浩脫開距離，轉頭看著陳玲玲沉下臉來。

陳玲玲嘴角一扯露出她的招牌式笑容，自動無視了金在中的黑臉，「金醫生怎麼了，早上還在吵架，現在看起來跟鄭醫生倒是很親密啊，已經下班了都不知道，準備一下下班吧哦。」

說完一挑眉毛消失在門口。

鄭允浩在身後很熱情地跟陳玲玲揮手再見，笑得兩顆虎牙都露了出來。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金在中白了鄭允浩一眼，自顧自地去整理東西。

「老師，下班以後要一起走啊。」鄭允浩轉過身，收起笑臉嚴肅交代道，「我去換衣服，不准先走！」

金在中抬頭板著臉正要開口鄭允浩已經一溜煙跑了出去，只看見一個白影。

真是個怪人，金在中在心裡又下了一個結論。

第四章

正如金在中所擔心的，周楠陷入了被起訴的危機。產前各項指標檢查都正常的產婦醒來得知自己在產程中差點命喪黃泉最後還被切了子宮，情緒失控，一直吵著要告周楠。周楠被暫時停職，沒有按規定幫忙做手術的金在中也受了牽連，但懲罰倒是不大，只是負責替周楠值班。

巧的是，鄭允浩也因為沒有及時助產被主任罰值班，這樣一來兩個人又是該在一起值班還在一起值班。

鄭允浩心裡倒是沒有半點鬱悶，雖然被罰，不知怎麼的，還挺高興。很迅速地吃完盒飯，就開始下醫囑。一邊寫一邊也偷瞄幾眼坐在對面的金在中。早上從陳玲玲那裡得知，周楠是金在中剛有帶教資格出來帶的第一個學生，所以金在中對她都有些照顧。知道了這回事鄭允浩其實更不平衡，同樣都是學生，老師的態度也差別太大了。

「鄭允浩，又在走神？」金在中沒抬頭，翻過一頁轉了圈筆管，聲音一如既往像塊冰。

「咳咳。」被突然點到名的鄭允浩不禁咳了兩聲，見金在中打破了沉默於是就不怕死地開始話題，「老師，你打算什麼時候吃飯，不會又想等到手術完了扔進垃圾桶吧？」

短暫的沉默，金在中才冷著臉抬起頭，給了一個十分不悅的表情，吐出兩個字，「馬上。」

「現在就吃吧。」鄭允浩朝金在中一笑，起身把金在中手上的病歷拿起來，「先吃完了再寫，要不等下真沒時間了。」

金在中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鄭允浩，無可奈何地放下筆拿起筷子，一邊開飯盒一邊嘀咕，「受罰還挺高興。」

「那是，跟老師在一起，幹什麼都高興。」鄭允浩自然地接過金在中的嘀咕，接得金在中一愣，有點詫異地抬頭，卻見鄭允浩自顧自地坐回座位上繼續做事，一副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的樣子。

果然剛吃完最後一口飯，電話就響了。

「急診科，走！」兩個人迅速放下手上的事情，動作一致地起身往外衝。

救護車正好在開進來，鄭允浩緊張地搓著手，車門一開，車上先跳下來一個人，一臉的焦急，一邊伸手去接擔架一邊沒看見人一樣喊著婦產科醫生在哪。

孕婦被抬到擔架車上，鄭允浩和金在中趕緊上去推車，孕婦臉色發青，汗珠不斷從額頭滾落，嘴裡也不停地呻吟。

「羊水破裂了。」鄭允浩邊跑邊說。

剛才嚷嚷那人卻一把手突然朝金在中的胳膊搭過來，語氣驚喜道，「是你啊！」

金在中抬頭，推掉那人的手，「快去扶好車，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來了？」

「懷孕九個月，體內藏毒，抓捕的時候已經痛得不行，趕緊就送過來了。擔心包裝破裂。」

「已經要生產了。」金在中看著擔架車上的孕婦皺緊眉，「真是不顧死活。」

「檢查一下，判斷可以自然分娩馬上推進分娩室！」轉頭對鄭允浩說。

生產過程很順利，二十多分鐘後，產婦就自然生產下一名女嬰，很快又相繼排出海洛因疑似物。

「居然一共有五十個！」鄭允浩看著託盤裡一個個包裝得像糖果一樣的毒品，不禁驚歎，畢竟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體內藏毒這樣的事，而且是自己接生的產婦。

「估計有300克左右。這些毒品包裝物一旦被腐蝕發生破裂，產婦和胎兒就會立即雙雙中毒死亡。」金在中把鄭允浩手裡的託盤接過來，「交給我吧，你先看著產婦一會兒跟著去病房，情緒不是很穩定。我出去跟緝毒民警交接，等他過去了你就回值班室。」

「緝毒民警？就剛才那個？」鄭允浩沖完手，習慣性地把兩隻前臂都豎了起來，樣子有點好笑。

金在中沒回答，只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說了句好習慣，轉身出門。

「昌珉。」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聞聲抬頭，頗為英俊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之色。見金在中走近了，這才張口問，「怎麼樣？」

「很順利母子平安，沒有危險沒破裂。都排出來了，大概有三百克這樣。」金在中把東西交到沈昌珉手裡。

「辛苦了，你拿去化驗。」沈昌珉接過東西又遞給旁邊的同事，「我進去審問。」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朝金在中回過頭，咧嘴一笑，「哥，明晚爸回家，沒忘吧？」

金在中的家庭是重組家庭，金在中四歲的時候金敏就帶著他再婚了。重組之後的家庭很幸福，對方也是一個兒子，比金在中小兩歲，現在是一名緝毒警。在金敏眼裡小兒子的形象可比大兒子光輝多了，因為小兒子剛滿了法定年齡就領了結婚證，也不用再擔心職業問題不好找物件，所以金敏自然覺得他走到哪裡都是一派的傲然正氣。可是大兒子呢，本來以為讀醫，將來出來家裡一個醫生一個員警可不得了，但金在中偏偏做了一個讓金敏張不開口的婦產科大夫。

「真是不爭氣，這兒子！」金敏接過沈博弈手裡的行李箱，又幫沈博弈脫下外套來在一邊掛好，嘴裡不住地抱怨，「博弈啊，週末兒子回來你得幫我說說他啊，你說你去看個老戰友都能看這麼久，兒子的婚姻大事你倒不能好好管管，這像話嗎？」

「你就愛瞎操心！」沈博弈白了金敏一眼，不滿道，「中兒才二十七歲這麼年輕生得又英俊還是個醫生，多少小姑娘搶都來不及……」

「就會給你兒子戴高帽！」金敏拿手肘推了一下沈博弈，「你知不知道上週末的相親他又攪黃了，知道人姑娘怎麼說的嗎？沒想到金醫生上班的時候還挺正經的樣，下了班之後穿得那麼非主流，到處破洞，連耳朵上都破洞，一個男人眼睛圈畫得那麼黑，地痞流氓根本就不是做爸爸的料！你說他明知道相親還那麼穿還那麼弄，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什麼？」

「噗哈哈哈！」沈博弈笑倒在沙發上，最後邊笑邊說，「誰讓你給兒子介紹未婚媽媽，我看你們母子倆都不靠譜。」

「那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又不是你，那麼樂天派。」金敏嘆了口氣，發愁地停下手上的動作，抱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其實我心裡一點不願意昌珉去緝毒大隊，每天走在刀尖上讓我提心吊膽也顧不上家庭，雖然結了婚但什麼時候能生孩子都是個迷……金在中呢，更別說了一個婦產科大夫，本來就尷尬，自己又不想找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不懂事！你說我能不愁嗎，不愁我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

沈博弈沉默了一會兒，笑著安慰金敏，「兒孫自有兒孫福，當初也是你支持他們去讀醫去警校，不能因為他們沒當片警沒去骨科你就反悔吧？昌珉結婚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還說緝毒警就緝毒警吧多光輝的形象啊，現在又擔心他不給你生孫子，你啊，說到底就是不滿足！」

「說什麼不滿足呢？」帶著笑意的聲音在玄關響起，是一個高大俊朗穿著便服頭髮還有些許淩亂的男人剛走進門。

金敏轉身站了起來一副驚喜的模樣，「小珉回來了？」那神情跟見了金在中時的嫌棄可真是沒法比，「都兩星期沒回家了，這孩子，敢情你爸一回家你就回家了，看來還是你爸有分量。」

「沒辦法，結了婚的員警總是忙上加忙啊，這不，案子一結束我就趕回來了。」沈昌珉說罷就朝金敏粘了上來，撒嬌討好道，「其實我早想媽做的菜了。」

「去。」金敏甩手，「就你嘴甜，多大了只會撒嬌。」

沈昌珉一笑又繼續粘上去，「我哥呢？沒回來嗎？」

「別提了。」金敏笑盈盈的臉一沉，「讓他今天回來他跟我說醫院有手術回不來，每次都拿這個理由搪塞我。」

沈昌珉抿嘴偷笑，心想自己昨天給金在中通風報信，他知道自己要回家，怎麼還願意回來，想想看自己比他小兩歲，卻早娶了媳婦兒了，簡直活生生成了金敏教育他用的正面教材，有自己在就是給金敏提供批鬥他的便利啊。想到這沈昌珉的偷笑變成咧嘴一笑，一邊給金敏捏著肩膀一邊討好道，「媽，我過兩天正好還要去醫院一趟，您要教育他那些話我替您說！」

「呼」鄭允浩大嘆一口氣，伸了個大懶腰，這些天連續加班，可把他累得夠嗆的，沒睡幾個小時的覺，黑眼圈都出來了。

「鄭允浩。」金在中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拿著一杯咖啡。鄭允浩抬頭見他一口一口慢慢喝著，很優雅的樣子，「有時間在這照鏡子，還不趁現在去吃點東西，馬上要開始查房了。」

「啊？」鄭允浩晃過神來，突然笑著露出兩顆虎牙，「老師這是在關心我啊？好感動！那老師你吃了嗎？你吃了才最重要。」

金在中低頭整理新出來的檢查結果，心裡一陣莫名其妙，鄭允浩這個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一向講話都這麼直白嗎？什麼叫他吃了才最重要。

「你看著我幹嘛？叫你快點去你還不快去？」金在中忍不住抬頭要瞪鄭允浩，卻見鄭允浩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老師，你頭髮上有個東西啊。」鄭允浩還是在盯著他一邊說一邊就站了起來，朝金在中走過來。

「什麼東西？」金在中下意識伸手卻不料鄭允浩上來一把抓住。

「你別亂動，弄亂了頭髮，我幫你。」說罷也不管金在中同不同意就探手過來，另外抓著金在中那手也沒放開。

鄭允浩比金在中還要略高幾公分，此時此刻這麼近的面對面站在一塊還是第一次，金在中看著鄭允浩一張臉在眼前離得那麼近不禁皺起眉。因為身高差的關係，鄭允浩偏著頭探著身，兩個人從背後那麼一看那個方位還真容易讓人誤會。

「金醫生，外面有人……」莽莽撞撞跑進來找金在中的小護士被兩個人的姿勢嚇了一跳，後面的話都硬生生咽了下下去。

金在中聽見聲音立馬利索地推開鄭允浩，卻難以掩飾尷尬地伸手拍了兩下白大褂。

「你別誤會啊，我們沒在幹什麼。」鄭允浩倒一點不在意，沒臉沒皮地朝小護士一笑，「我這是在幫老師弄頭髮呢，剛才……」

「你給我閉嘴！」金在中火冒三丈地瞪了一眼鄭允浩，厲聲打斷，然後又轉向來人，「有什麼事？」

「外面有人找。」小護士憋著笑，假裝鎮定地回答。

「知道了，你出去吧。」小護士剛一消失，金在中的兩眼馬上就朝鄭允浩瞪了過來，「鄭允浩，你想幹嘛，你什麼意思啊？」

「什麼我什麼意思？」鄭允浩莫名其妙地看著金在中，一副我很無辜的表情。

金在中冷著張臉都快結冰了，「你解釋什麼，什麼誤會啊，兩個男人有什麼可誤會的？明知道那些小護士滿腦子豆腐渣想法你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做事永遠這麼多餘！」金在中說完最後一句又狠狠瞪了鄭允浩一眼，轉身走出辦公室。

鄭允浩看著那抹憤怒的白色背影，在後面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他這個老師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金在中走到大廳果不其然看見沈昌珉，今天正好是產後第四天，估計這傢伙來給那天送進來的產婦辦出院手續的。

「來辦出院手續？」金在中走上去，朝沈昌珉一笑。沈昌珉穿著一身警服，跟出任務那天比起來整齊多了，本來就帥再加上一身的浩然正氣，那些經過的女醫生和護士都頻頻側目。

「是啊哥。」沈昌珉不客氣地在金在中肩上拍了一下，「好長時間沒碰在一起了。」

「都忙啊。」

「就是，那天你沒回家，媽可生氣了。」沈昌珉邊說邊笑，「聽說你弄得很誇張去相親，你說你怎麼就不肯找呢？我剛才一看你這醫院裡頭可有不少漂亮的啊，特別是你們科室……」

「打住，沈昌珉，你不是來替媽說教來的吧？」金在中皺眉道，「回家又吃了多少，又被收服了。」

「哪有，就那麼一說。」沈昌珉心虛地嘿嘿一笑，這才想起正事來，「我來是有要事，我們緝毒大隊最近陸續抓捕了很多藏毒孕婦，調查了一段時間發現背後有一個特大販毒團夥，專門利用法律的空子拿孕婦犯罪。販毒團夥現在還窩藏在S市，窩點已經摸清了，專案小組要徹底剷除他們解救孕婦。因為是孕婦，像前幾天那樣的事情怕隨時會發生，所以我們今天過來是來請求婦產科醫生跟隨以便支援的。」

金在中聽完眉頭緊鎖，「抓捕毒販，這種支援……」

「其實我擔心這個支援會落到你頭上。」沈昌珉扯了一下嘴角，做沉思狀，「你們科室好像沒幾個男醫生。」

金在中正要接話背後忽然傳來一陣頗為欠扁的呼喊，「老師，要查房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說那麼久？」

鄭允浩邊說邊走上來，沈昌珉好奇地越過金在中看向來人，發現鄭允浩也在打量他，並且正用一種並不怎麼友善的眼神打量他。

這不是那天那個緝毒警嗎？從那天開始就是，兩個人好像很熟一樣。鄭允浩邊想邊非常自覺地轉換到警惕模式，「兩個人真的認識啊，聊什麼啊，聊產婦的情況嗎？」

「鄭允浩，你幹嘛？」金在中沒好氣的看著自作主張上來搭話的鄭允浩，「走吧，去查房，就愛多管閒事！」一邊說著一邊就丟下沈昌珉走了，連句“還忙先走了”也沒說。

鄭允浩趕緊從後面跟了上去，一邊跟一邊還回頭又看了沈昌珉兩眼。

沈昌珉看著那個充滿敵意的眼神，不禁好笑，這傢伙哪冒出來的，真是有點意思。

「那麼就金醫生吧。」主任宣佈完各項事宜之後突然點了金在中的名字，金在中正低頭轉筆想別的事，不明所以地抬頭見主任正看著他。

「金醫生，我剛才說的事情就交給你負責。」主任朝金在中微微笑了一下，露出和藹的表情，「我們科室男醫生也不多，有資質有能力的男醫生就更少了，你反應快遇事也鎮定我考慮了之後還是覺得要讓你去。」

金在中愣了一下，這才終於反應過來主任要他去負責的事情就是沈昌珉今早來請求的支援，果然這事是不出意外地落到他頭上了。

「明白了。」金在中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另外，現在誰的帶教老師是金醫生？」主任看金在中沒異議轉臉又問。

鄭允浩坐在金在中對面，見金在中被點到去負責販毒團夥的事本來就著急，聽到主任終於點到他趕緊迫不及待地舉起手，積極答道，「是我！」

金在中在對面一邊快速轉著筆一邊很是鄙視地白一眼反應有點過激的鄭允浩，忍不住罵了句白癡。

「哦，對是鄭醫生。」主任點點頭，「你跟著你老師一起去，互相照應一下，這個事情多少有點危險，不過我相信你們兩個肯定都沒問題，總之注意，安全第一！」

「是！」鄭允浩高興一笑，那反應跟被點中要去進修一樣，半分沒有要去完成危險任務的影子。

「好吧，那今天的例會就到這裡，可以散會。」

金在中收起桌上的東西把筆順手插進胸口的口袋裡，移開椅子看也不看鄭允浩頭也不回就往外走。

事實上金在中怕做這事兒的原因根本不在於它具有危險性。他心裡清楚，雖然專案組已經摸清情況但剿滅販毒團夥的行動是需要等待時機的，要執行起來起碼也得三五天。首先那個團夥的窩點是在S市的遠郊，金在中想想這個就頭疼，那個地方管制散漫，各種閒雜人等紮堆，環境更是烏煙瘴氣，要他去那種地方住上三兩天實在是折磨。其次，他一個人去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想什麼來什麼，這一路有鄭允浩這個沒頭沒腦一天到晚盡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愛多管閒事的傢伙同行，更是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

想到即將到來的幾天，金在中於心不忍地扶額。

「老師，你又不等我！」鄭允浩從後面迅速地跑著追上來，不知死活地用歡快的語氣責備金在中，「每次都這樣，明明是一起的幹嘛總是一個人先走。」

「誰跟你是一起的？」金在中冷冷地看著撞在槍口上的鄭允浩，「如果你真的覺得你跟我是一起的，那就請你認真一點學好怎麼做事好嗎？昨天還把新入院的產婦名字給寫錯的人，到現在為止還不停在犯低級錯誤的人，以後千萬不要那麼積極地告訴別人我是你的帶教老師，更不要說我們是一起的！你也好意思嗎你！」

鄭允浩咋舌，被金在中連珠炮一般的數落給說懵了。傻傻地撓了撓頭，用標準的委屈語氣小心翼翼問，「老師，你突然這是怎麼了，生氣了？心情不好？難道是擔心明天的任務？」

“咯噔。”聽到鄭允浩這句話，金在中心一跳，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傢伙最好不要再說出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肯定是擔心明天的任務了對吧？」果然不等金在中開口，鄭允浩立馬自以為是地默認了金在中的答案，再一次眉開眼笑道，「老師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要出了什麼事有我在，我會擋在你前面！不用擔心！」

「我！」果然不好的預感再次應驗，金在中火冒三丈地轉臉，卻再次撞上鄭允浩非常真摯的表情，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讓金在中滿腔怒火全都堵在喉頭，一瞬間就沒詞了。

這傢伙真不知道在想什麼，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金在中不悅地回過頭加快腳步，不太自然地在前面補了一句，「你最好先管好自己，別幫倒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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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裡有兩顆虎牙的允浩著實看著不習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