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鄭宅大院子裡在去年年底那段日子金在中陪著老管家打理的那些花草裡,很多花都開了。

三樓的玻璃花房裡擺設的都是一些珍貴品種,溫家大少送過來的幾株蘭草就被安置在裡面,其中最為名貴的蓮瓣蘭送來的時候就只是一丁點兒小花苞,現在都已經開花。

老管家一個人打理這些花草時很多時候都會愣神,特別是發現這三樓的蘭草竟然也開了。

花開好事,鄭泰看著這玻璃房裡被精心侍弄的花草,反而忍不住地歎氣。

就在前些日子,金先生被他家少爺帶回來,還待在這屋子裡,親自給這精貴的東西培的土。

這小年輕似乎做任何事都是全神貫注的認真模樣。

老管家也愛看著小年輕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襯衫,拿著鏟子在花盆土槽裡搗弄,那幾天他也能看出來金先生的心情並不好,不願意和他家少爺說話,甚至是只願意窩在這花房裡。

鄭允浩很多時候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來的時候都直接往花房裡來。

老人總是有所察覺的,金先生對自家少爺的態度和以前大不一樣。往先鄭允浩在的地方,這小年輕哪次不是只圍著鄭允浩轉,哪會像這樣明知道他進了花房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也沒有多大反應,繼續幹自己的事情。

在這個宅子裡,他看著金在中對鄭允浩的付出,打心裡喜歡這個年輕人,更是看著自家從小被捧著長大的少爺對這個年輕人感情的改變。

原本多好的兩個人啊。

 

沈昌珉忙完公司裡的事務陪著鄭允浩一起回到鄭宅裡,轉眼間就不見那男人的身影。

琢磨著就往三樓的花房方向走去。

屋裡蓮瓣蘭的香氣清淡,沈昌珉推開門,無意外地看見那男人正兀自沉默,視線轉到那開的淡雅的蘭草上,眼神瞬間就變了。

這幾株蓮瓣蘭都是他親自帶過去送給溫華的,那時候他把溫華引去溫家的花房,走到門口又神神秘秘地捂他眼睛,像個小孩子一個勁折騰。溫華一邊笑他,一邊又縱容。看到那幾株蘭草時,看著沈三少的眼裡笑意更深了。

稍微懂蘭草的人一看這幾株蓮瓣蘭的葉子和經脈走向,就知道這東西時珍稀品種。在今年三月份的花展裡,這蘭草每株的身價可是都達到百萬以上,那些地方官員特地敬獻上面讓人附庸風雅的好東西。

(圖片:中國專業蘭花交流平台)

圖:這株蓮瓣蘭名為"素冠荷鼎",在2010年中國蘭花博覽會中估價1500萬人民幣 (約台幣7千多萬=O=...)

 

沈三少一向都不摻合這種事情,只是那時候一眼看到這東西就想著送給心上人,迫不及待想看那人眼裡除了溫柔更深的東西。

只是沒想到,他費了心思送那人的蘭草,他也是不在意了,轉手就送到這鄭宅來。

沈昌珉走到開的最好的一株蓮瓣蘭前,伸手觸了觸花瓣,低聲說話道,「在中哥和他都喜歡這玩意兒呢。」

鄭允浩沒有接話。

沈三少自顧自接著說,「允浩,你放過在中哥吧。真的別再逼他了,還記得上次在哈爾濱我去接他回來那次吧,還有你和他關係被曝光的那次,那麼難熬的時候,我都親眼看著在中哥撐過來,可這次看著他在我們面前哭,我真的難受。所以我更不敢去逼二么,我現在連多看二么幾眼都不敢,我就怕他成了下一個在中哥。」

「允浩,」

沈三少走到鄭允浩身旁,看著他,對他也是自己,緩緩開口道:「放手吧。」

在他們這些上位者的圈子裡,要的東西太多,實在是容不下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玩得起,卻不能認真。

或許從察覺到這兩者的衝突,這個男人都在思考,金在中和他一直追逐的權力,哪樣他能輸得起。

他一直都以為有足夠的時間去權衡這種得失,那個溫順寵著他的男人一直都會等他,無論身心,都屬於他,給他無可比擬的歸屬感和家的溫度。

留一盞燈,做一桌飯。

最平凡簡單的東西,從小就失去過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的難求,不平等的關係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可是被金在中一直縱容著,他肆意揮霍他們的感情。

他以為只要他想要,金在中就會給。

鄭允浩看著沈三少,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要怎麼放下?」

「我…已經離不開他了。腦子裡都是他,根本沒有辦法去處理工作,」他用手捂上胸口,又低了聲音,「每次他出事,我這裡都難受,恨不得把他綁在身邊,哪裡都不能去,我只想要他。」

他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可是他現在恨我。」

要是以前,沒認識金在中,又或是沒和溫華開始過,沈三少不懂鄭允浩,會笑話自己兄弟,開導幾句玩笑話,更多地倒是會覺得這男人是在那鄭家啃人不吐骨頭的圈子裡玩膩了尋著新刺激。

現在鄭允浩說的每句話,他都有種感同身受的疼。

忌著鄭允浩的胃病,他們兄弟不能喝酒,因這花房裡那兩個人共同喜歡的蘭草,他們也忽略了菸。

兩個男人就坐在這花房的地上,沈昌珉使勁拍了拍鄭允浩的肩膀,根本就不像是玩笑話,「在中哥值得更好的女人,你就別再惦記他了。他恨你不是更好,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愛能消遣。今天那個叫什麼談莉的女人罵你的一句話,我覺得特適合。」

鄭允浩抿著唇看他,眼神也沉了幾分。

沈三少自顧自地笑,痞著一身勁開口道:「你他媽的就是一個人渣。」

末了,又斂了笑,用手用力地揉臉,「我們還真是兄弟,都一樣。」

 

 

 

溫華在下午就趕著飛機回去哈爾濱。

沈昌珉一路跟著人到機場,溫華不開口說話,他就陪他沉默。

在金在中母親葬禮上他差點就真的對談莉動了怒,幸虧溫華及時拉住了他,和他說話的語氣與平時並無多大差別,也像以往那些時候一樣,他只說了幾句話,就讓他真正平靜下來。

甚至在機場告別的時候,溫華還笑著對他說,以後記得把脾氣收斂點,沈三少也該穩重點了。

沈昌珉下意識地點頭,卻實在是不能若無其事地笑著回話,就只敢看著他的背影,離開S市,離開他。

沈從毅的勢力太廣,沈昌珉敢拿命和自己的父親拼又能怎樣,見著金在中的下場,他一點也不敢拿溫華做賭注。

 

那邊金家的事情總算是處理的差不多,上面八個姐姐自從葬禮那天露了面,後來就沒有再回去過,金父嫌小兒子見著眼煩,老伴兒不在又沒了依靠,直接自己收拾東西住進了那個區的養老院。

C城地方是挺不錯的,依山傍水,卻也多虧了只是一個地級市,S市那邊很多事,還沒來得及傳到這邊來,就被掩蓋了痕跡。

小城裡難得慢節奏的生活,比起那些大城市裡的焦躁,似乎更多了對人的包容度。

往先聽了別人閒話對金在中指指點點的鄰居,還是更願意相信這個一直看著長大的,金老太太從小就聽話又討人喜歡的最寶貝的小兒子。

找工作還是比較難,他的學歷在C城這個小城市裡算是很高的了,那些企業的老闆很多都知道他和前任老闆的那些事,每次應聘的面試,那些人的眼光都像刀子紮在身上,白天習慣麻木,到了晚上失眠時,就後知後覺地疼。

可是他還要好好地生活,人生這麼長,總要過去的。

 

在社區左拐的一條街上新開了一家茶餐廳,老闆是臺灣人,幾十年打拼存了一筆錢帶著原是C城的老婆和孩子一起回來創業。

金在中去應聘了廚師的職位,幾道菜和小點心做出來,老闆趕忙把人給聘下來。

二十幾歲的小年輕,做事認真性格好,又做的一手好菜,在那家還算有幾分格調的茶餐廳裡,可是很受歡迎的副廚師長。

夏冉原先在S市優秀的工作經驗,在C城很快就在一家外企裡做了一份白領工作。

每天下午五點半下班後,就到茶餐廳裡去等金在中。

這條街的人都知道這一對兒登對的年輕人,盼著好日子能吃上喜糖呢。

 

「夏冉姐真好,每天都來等我們家金主廚呢。」

餐廳裡一小服務員給夏冉送過去一杯飲料,又笑眯眯地套近乎。

夏冉也對她笑,點頭沒多說話。

「夏冉姐,主廚上一次研發的新菜品和點心味道很不錯喔,今天才推出來,收到的意見卡都是說很好吃,你要不要嚐一下呀?」

這小服務員對金在中一直當偶像一樣崇拜,少女單純心性的喜歡讓夏冉倒也覺得可愛,每次和她打聽金在中私下的一些事,能說的,她也大大方方。

笑著接過遞上來的菜單,也順著她的推薦點了幾個點心準備打包帶回家。

金在中換下工作服出來,夏冉的點心已經打包放在桌子上。

兩個人一起從餐廳出來,無論從正氣質長相,看著背影,也是般配。

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這個男人,終於如願以償,和他在一起。

 

夏冉租的房子和金在中住的社區是在同一條街,從茶餐廳走過去,也是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

這一個多月來,自從夏冉的工作確定下來,一直都是她先去等金在中下班,然後被他送回家,金在中自己回去。

見金在中看她手裡的打包盒,特意有些得意地揚了揚手,說道:「這些可是金大主廚親自研發的新點心,聽說吃過的人都說贊。」

金在中側過頭看她,嘴角滿是笑意。

已經是七月末的夏季,晚上溫度降下來很多,C城的綠化做得很不錯,路兩旁都種著花草和一些景觀樹。

風吹過來的涼爽還夾雜著一些花的香氣。

金在中愛穿白襯衫的習慣還是保持著,在高溫廚房間裡待著而汗濕的頭髮,只剩鬢角微濕。

只是得到這樣一個笑容,夏冉覺得這些年所有的堅持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有些怔怔地看金在中,話裡終於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帶著幾分滿足的高興,「你終於肯這樣笑了,真好啊。」

金在中牽著她的手,笑容深了一些,又開口道:「要是你喜歡吃這些,我回去給你做。」

夏冉笑著點頭,又不客氣地點了好幾樣嘴饞的。

很多東西,嘗試放下,或許就真的能夠放下。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不用再失眠,他用心學的那些廚藝,以前為了那一個人的胃,現在是他的工作,也願意和身邊人分享。

只是以前給那個人精心準備過的吃食,現在他卻是再也做不出那種味道,記憶裡帶著不能碰的澀,他也不願意再去做。

 

他和夏冉每個星期都會去養老院裡看金父,給他帶去吃穿物品,老人開始還不願意見小兒子,不是親生的,又給他們金家蒙了那麼大一個不能見人的醜聞,就連金老太太的死,這老頭兒也在心裡怪在這他本來就不喜歡的小兒子身上。

可是一個人活著畢竟是太孤獨了,想通了不少事,也看淡很多事。身體越來越差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對小兒子也不像以往那樣厭惡。

老年癡呆還是纏上他,健忘症發作的時間也多起來,他忘記很多事,記得的越來越多是小兒子的好。

在他把小兒子的手拉著一起坐在長板凳上,笑眯眯地說因為大學考的是重點,要請鄰居親戚幾桌飯慶祝,金在中終於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金父那時候和很多人敬酒,全場人都在聽金老太太誇自己的小兒子好,老頭兒多喝了幾杯酒,和同輩的人碰杯,快活和自豪都擺在臉上,「我們家在中,真是有出息,大夥說是不是啊?!」

這一輩子過來,他對小兒子,到底還是情濃於血的親情。

 

 

 

 

 

 

 

【第二十章】

 

日子這麼過下去似乎也是不錯。

只是打破這份平靜的,終於還是來了。

S市這邊,鬧出的動靜並沒有停歇。

凱悅底層員工只能從一點捕風捉影的猜測裡知道,他們的董事長似乎是因為和東北溫家的聯姻失敗受到打擊,高層會議裡大BOSS從未出過面,聽一些主管身邊的秘書嘴碎,現在凱悅的最終決策權,都落在了沈董事手裡。

卻不知大BOSS不理朝政的真正原因,僅是因為他生病。

用沈三少的話來說,便是自作自受遭的罪。

 

先前公司的幾場飯局都由鄭允浩去撐場面,飯桌上向來崇尚酒文化,每個桌的老闆敬上一杯,他也不讓身邊人擋酒,幾頓飯下來,本來就嬌弱的胃,這次便是徹底垮了,把自己弄得送進醫院,才歇下來。

顧愷心疼他家老闆,卻是這麼多年跟在他身邊養成的習慣,不敢忤他的逆。

沈昌珉進病房看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人,氣得直罵顧愷,明知道他的胃經不起折騰,你還任由他胡來,他不聽勸MD直接敲暈他不就得了!

顧愷心裡委屈,這鄭家老太爺都已經在電話裡教訓他一次,卻也只能順著,說自己的不是。

沈三少又瞪他,看著顧愷的可憐樣,又笑駡,就憑你還想敲暈他?跟在他身邊的就數你一心一意為他著想,我把氣撒在你身上他也還是躺在這兒,我都是氣糊塗了罵你幹嘛。

顧愷趕緊點頭說是。

又望一眼閉眼虛弱躺著的自家老闆,說,「老闆前幾天知道金先生要和別人結婚了。」

沈昌珉沉默不語,醫院裡本就要安靜,入眼的都是整片的白色,他看著終於放棄卻又作踐自己的人,低低嘆了一口氣。

 

 

 

S市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似乎是一下午蕭索的秋風後,落葉凋零,便在夜裡突然降下溫度。

下了幾場大雪,原本就交通擁擠的大城市,因著那幾場雪,又引發好幾場重大交通事故,外面的雪景漂亮,卻並不受人喜歡。

這雪要是每年難得下一次,大人小孩是稀奇的,必定歡喜地緊乎。可總這樣沒完沒了,讓奔波生活的人堵心,誰還有閒情雅致來賞景。

鄭允浩的胃病經過幾個月的調養,終於是穩定下來,鄭宅裡面雪景尤其是漂亮。

以前鄭伯和小年輕在意搗弄的一些花草,還有鄭允浩為了那人喜歡又弄來的名貴梅樹,在萬物蕭索的冬天,爭奇鬥豔,簡直就是一幅畫。

只可惜無人欣賞。

 

鄭大BOSS出院後就從鄭宅搬了出來,沒有動鄭宅裡的任何東西,依舊讓人定時打掃,卻始終是不願意再回去。

鄭泰守著偌大的一個宅子,望著庭院裡的花草嘆氣,來年的五月份,他也搬了出去,到鄭允浩新住的小別墅,跟著起居照顧。

他伺候人一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實在是難受。

看著從小到大的主子自從金先生走了以後也是孤零零,他心裡更是心疼。

 

顧愷自從老闆進醫院後,就再也沒有讓人去C市帶回來那邊的消息。

大BOSS也像忘記那件事一般,再也沒有問起過。

沈昌珉在七月份中旬交接好在凱越職責內的一切大小事務,月末,以少校身份調到西南那邊的軍隊。

 

生活本身何來情緒。

喜怒哀樂,愛恨癡嗔,是人心。

 

 

 

 

凱越在幾年的時間裡成長驚人,它第一次登載在S市最有影響力的雜誌上,還只是以一個具有潛力的新企業形象。

如今,它在東北和西南的工業基地都已站穩腳。

凱越的辦公樓依舊是成立初的那棟大廈,以前十三樓是整個凱越的頂層。

那時候,整理會議桌上的文件一向是金在中在整理。

鄭允浩開完會很多時候並不急著離開,看著他的小助理有條不絮地整理,等到他身邊時,就跟惡作劇一般,勾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前,或者乾脆把人抱在腿上,一點一點地逗弄,親吻他的手指,吸吮他的嘴唇,欺負狠了,連衣服也要扒下來,他像癮君子一樣迷戀著他的氣息和味道。

那時候金在中一直縱容他。

 

會議室依舊是十三層,不同的是整棟大廈都是凱越的辦公樓。

鄭允浩站在屋裡的落地窗前,看樓下新開的店新規劃的樓盤和來來往往不息的車輛人流。

他以前精心策劃,步步為營,終於是想要得到的都已得到。

高橋家族在中國的企業被排擠地難以生存,本家的資金漏洞又難以補缺,它的輝煌到了今天只能遺留在他們家族的歷史上。

他是鄭家的當家人,在東北那邊一句話的分量都含著金。

在S市,三十歲不到的青年,僅僅是凱越資產的估值,身價實力都已位居富豪榜前列。

多成功的人生啊。

可就偏偏有句話,人生有兩個悲劇,第一是想得到的得不到,第二是想得到的得到了。

可真是諷刺呵!

 

 

 

 

 

 

 

 

【第二十一章】

 

十二月末,S市霧霾又有加重的趨勢,首都機場裡很多航班都延時。

溫華原是早上十點的飛機,被耽誤了兩個多小時,接近一點時,才下飛機。

溫家的事業在醫藥方面佔了優勢市場,又開始向醫療器械方面擴展。

他帶了助理去美國那邊談了一個多星期,終於是談攏合作。案子一拿下就打電話和鄭允浩打趣,這外國人實在是太摳門,多讓百分之二的利潤,硬是讓我這邊的人磨破嘴皮勸了一個多星期。

鄭允浩在那頭笑,回了句,無奸不商。

兩個人確實也是好久沒有見過面,鄭允浩便在電話裡說,你直接定S市的機票吧。

溫華應了聲好。

原來鄭大BOSS是要親自接人的,可那邊溫華跟逗他一樣,一直電話過來,這邊登不了機,說是要再等半個小時,好幾個電話都是這樣的話,鄭允浩終於在電話那頭默默爆發了。

捏著電話聲音極為平靜,「我讓顧愷去接你。」

電話掛斷前還聽到溫華的笑聲。

 

這邊航站樓人多得實在是厲害,在外面候著接機的人也多,助理看了一眼溫華的臉色,又開口問道,「溫總,需要走VIP通道嗎?」

溫華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外套大衣,對他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不用那麼麻煩。」

另一女助理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自家老總的俊臉,心想電視上那些明星哪有您好看。她甚至都覺得自己在溫氏這麼多年鞠躬盡瘁地工作,都是因為這大老闆。

想想上班的時候能看見這張這麼好看的臉,運氣好的話還會得到他的溫柔一笑,這簡直就是最好的員工福利了。

女助理一時口快,一邊隨著人流和老闆出站,又順口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慌忙看了溫華一眼,臉紅地不敢抬頭。

溫華臉上笑意明顯,在因為耽誤航班而焦躁急匆匆來往的人群裡,愈發顯得人中翹楚的模樣。

 

顧愷一眼就看到溫少從出站口出來,剛準備迎過去,就看見他停住腳步一臉複雜的表情。

他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反應卻比溫華更誇張。

抱著小孩又拖著一個大行李箱的男人對緊緊盯著他的視線毫無察覺,一臉歉意地走到談莉身邊,又真誠和她道歉。

金在中身上的小孩乖巧抱著他脖頸,把頭擱在他肩膀上,大眼睛圓碌碌地看著周圍的人。

他原本定的是M市的機票,哪知國內霧霾實在是太倡狂,他的航班只能在S市迫降,一下飛機都是談莉的短信,問他沒有有到地方。

他怕她擔心,打電話過去,談莉在那邊卻高興壞了,一直說要他在出站口等一會兒,她馬上過去接他們。

其實在S市下機再坐汽車回C市比從M市繞回C城要方便得多,他定機票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地便選了M市。

有些事想要選擇忘記,便就是要斬斷地一乾二淨。

顧愷走到溫華身邊,低低喊了聲溫少。

溫華把視線收回來,看了一眼顧愷,意有所指,「太像了。」

他沒有想到,這趟從紐約到S市的航班,他竟然能見到金在中。

金在中手裡的那個孩子,和他太像了。

 

 

一路上溫華的幾個助理都不知為何,自家老闆原本還算好的情緒怎麼就突然淡了下去。

上車之後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終於是在車開了一段路程後,溫華才開口問道,「允浩他知道嗎?金在中什麼時候去的美國?」

顧愷坐在副駕駛座,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溫華的表情,很多事他答應沈昌珉要一直瞞著他老闆,想必,不論是沈三少還是金在中本人,那樣的事,都不願讓更多的人知道。

他只能答老闆不知道,其餘的話,卻是不能多再講。

原本鄭允浩那樣的人,怎麼會輕易就善罷甘休不去找金在中。

那時候他當然是去了C市的。

只不過帶來的後果太慘烈。

金在中看到他的反應比那次在他母親的靈堂上還要激烈。

就連顧愷在旁邊看著著實也被震驚到,那樣安靜溫和的一個人,一旦歇斯底里起來,更多的是讓人心疼和不忍心。

鄭允浩不敢再讓金在中看到他,晚上把車停在他住的社區避光的角落裡,看他和別的女人一起回家,看他吻別的女人,看他對別人笑,看他對路上的一隻貓都會溫柔地施捨食物。

可他再也不會對他那般好。

鄭允浩坐在車裡想了很久,回想金在中還在他身邊的一切場景,想他對著他的各種表情。

金在中以前也會對他撒嬌,雖然不明顯,可是鄭允浩能感受出來。

以前的金在中一切都為他著想,他是他工作以來最貼心的助理,在工作上會因為他一個讚賞的表情眼神都會亮起來。

金在中也會鬧脾氣,本來對著他話就少,不高興的時候更是抿著唇不說話,他一看便知道他是在委屈,就忍不住去逗弄他。

唯一會對他表現出佔有欲的時候便是在床上,金在中在他身下,渾身都沾染上他的味道,輕輕蹭他,又跟宣示一樣,你是我一個人的。

鄭允浩總以為金在中一直都在他身後。

他累了倦了一轉身便是他溫軟的笑和毫無保留的縱容。

可是現在,他看他的眼神都是帶著厭惡的恨意。

他想了一晚上,想的頭都疼了就越發不願意看到對他現在的表情。

他回去用酒精麻醉自己,不過是少了一個貼心的助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真的,僅此而已。

 

 

 

溫華在S市這邊待了一星期,鄭允浩不放他回去,他無奈也只能先讓助理回去,在這邊給鄭大BOSS任勞任怨地分擔工作。

鄭允浩的生活狀態實在是不對勁。

顧愷將溫華帶到鄭允浩的新住址時,他還有些詫異,鄭宅那邊那麼好,怎麼就不住人了。

等到了別墅裡,鄭伯看到溫大少爺眼眶就紅了,拉著他絮絮叨叨地說鄭允浩經常整宿整宿地失眠,還失了味覺,吃什麼都嚐不出味道,又和他說少爺如何如何地可憐,自從沈三少走了以後,從來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溫華聽著表情越來越凝重,他安慰老人,心裡卻也是愧疚,這麼多年來他早該想到鄭允浩肯定會不好過,卻因著和沈昌珉的事,從來未踏足過沈家勢力範圍內的S市。

他高估了鄭允浩,從來沒有想過他原來是這樣不好過。

 

晚飯等到鄭允浩回來開飯,鄭泰讓人做了一大桌菜。

溫華看鄭允浩吃飯的模樣,打趣道,「還真是懷念你以前一上飯桌就挑三揀四的樣子,小時候當你是大少爺脾性就算了,後來直接連我家的廚子都嫌棄。」

鄭允浩臉上也是笑意,咽下嘴裡的食物,不緊不慢地拿話噎他,「溫大少爺以前在飯桌上也沒這麼多廢話。」

溫華聽了話不可置否地笑,還是不放過他,又道,「就你以前的挑食,那嘴金貴的也只有…」

話就此打住,溫華驚覺自己失了言,看鄭允浩一瞬間褪了笑意的表情,伸往碟裡的銀筷又收了回來。

他有些小心翼翼開口道,「允浩,吃這些東西真的嚐不出味道嗎?」

鄭允浩斂回面色,伸筷夾了一口菜進嘴裡,仔細咽下才說話,「鄭伯還真是什麼都不瞞你。」

溫華低聲嘆了一口氣,又說,「可你一直什麼都不和我說。」

一桌精緻佳餚,現在就連溫華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桌上還放著從無錫那邊送過來最上乘可口的梅子酒。

鄭伯還和溫華說,家裡一直備著的食材全都是以前金在中最喜歡的,才搬來這邊時也只有做這些吃食,鄭允浩才會認真吃下去。

那梅子酒每年都會在家裡備的足量。

金在中以前做梅子酒的時候就愛貪吃新鮮梅子,牙都被酸著好幾天。

主僕倆倒是齊心,把金在中在這個家裡的點滴都記到心裡去。

鄭泰說著就抹眼淚,本來好端端的,這金先生怎麼就狠心這麼多年不回來呀。

 

是啊,都已經七年了,就不應該再惦記了。

溫華端起小杯的梅子酒嚐了一口,淡淡果香酸甜怡人,他看鄭允浩,輕聲開口道,「我今天在機場看到金在中了。」

鄭允浩聽到話,立即便眼神緊緊盯著他。

「允浩,就算以前你做的不好,這麼多年過去也該夠了,今天在進場看到他的孩子都到你大腿那麼高,長的和他很像,他現在過得很好,你應該真正放下了,你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麼樣子,你把自己活成他的樣子,有意思嗎?」

溫華習慣對他和沈昌珉好態度,現在連說狠話都不會,一句一句卻還是字字錐心。

鄭泰在廚房那邊把剛剛準備送出來的一鍋湯打翻,老人本就年事已高,他顫顫巍巍地走到溫華身邊,不願意相信地開口問,「溫少爺,您說金先生他有孩子了啊?」

那我家少爺怎麼辦啊。

鄭泰在心裡難過,他一直以為他的少爺這樣一直等下去,討人喜歡的小年輕就會和前幾次一樣,是會回來的。

還沒有一起過上傳統節日,也沒一起吃過團圓飯呢。

老人心裡想完啦完啦,這盼頭怎麼突然就斷了,整個胸腔裡都是濃濃的悲傷。

突然就一口氣提不上去,直直地栽了下去。

「鄭伯!」

溫華驚慌地喊了一聲,趕緊起身去扶老人,他抬頭看鄭允浩,只見他的手都在發抖,低低的,喃喃的,說了句,他有孩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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