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4.不需要太多語言,就以吻封緘,我相信你會瞭解。

 

也許,金俊秀的感情是真的。

金在中看著金俊秀,而金俊秀定定地看著變成狐狸的朴有天很久,雖然從他的眼神和表情裡,金在中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可是金俊秀看得那麼執著,金在中就不禁想,金俊秀對朴有天的感情,或許不是被迷惑那麼簡單。

金在中以為他會說些什麼,可是金俊秀只是站起來走過去要沈昌珉把狐狸交給他,沈昌珉揪著朴狐狸的尾巴,其實並不想交給金俊秀,還想多問幾句,可是金俊秀一言不發的,只是伸著手要他把狐狸交過去,沈昌珉猶豫了會,還是鬆了手。

朴狐狸總算逃脫束縛,著急著要逃跑,躍了一下落在地上,但是很快就被金俊秀揪住了脖子後面的皮毛提起來,顯然金俊秀溫柔多了,沒有像沈昌珉那麼粗暴,他把朴狐狸抱在懷裡,順著毛皮摸了幾下,興許是這樣的舉動太過溫情,朴狐狸嗚咽了幾聲,乖乖不動了。

金俊秀抱著狐狸走了,沈昌珉想去攔他,被金在中攔下了,只是搖搖頭,「隨他們去吧。」

沈昌珉很不甘心似的,嘟囔了幾句,辛苦忙活了半天沒有得到成果讓他很洩氣,不過好歹是把迷了心竅的金在中給拯救回來了,倒也不算太失敗,怨只怨金俊秀了,看來他真的是個死心眼,死活非在朴有天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本來就不干他的事,每次都還是伸出了援手,沈昌珉覺得自己心腸越來越軟了。覺得很憤懣,就把金在中家存的零食都吃了個精光,金在中千恩萬謝,承諾沈昌珉以後只要來他家就有好吃好喝的供上,才把沈昌珉送菩薩一樣的送走了。

 

可能是因為藥的關係,頭還是有點暈沉,走到陽臺上呼吸新鮮空氣,抬起頭,城市的星空還是不明晰,卻很美麗。

回想起他自從有了陰陽眼後發生的這許多事情,都不像是真的,他原本是個平凡人,卻經歷了許多不平凡的事,其中交雜著親情友情愛情,發生的事情簡直不可思議,活生生的人也能變成狐狸,指不定哪天他發現自己也是個異種,他看著別人的故事,自己也有所感觸,而他也深陷在自己的故事中,看不清未來。

被秋末的冷空氣凍得打了個噴嚏,才發覺冬天即將來臨,身後適時地有毛毯披上來,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大鬼貼心地抱住了他。

 

想舒舒服服泡個澡,把煩惱都忘掉,把陽臺上曬著的衣服收起來,一件件疊好放進衣櫃裡,金在中不像別的男人那麼邋遢,衣服隨便揉揉就往櫃子裡丟,作為一個愛乾淨愛整潔的好男人,他每回都把衣服疊得沒有一點褶子才放到衣櫃裡。

疊襯衣的時候,發覺胸前的口袋有點皺了,正試圖用手把它撫平,撫著那雪白襯衣的口袋,突然恍惚了一下。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都未曾再有這樣的感覺,也沒有時間去想。這是他的記憶片段突然閃現的徵兆,他只要靜下心來閉上眼睛,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就會慢慢地浮現出來。

這些不完整的記憶拼圖,如果一片片的拼好,相信他很快就能把一切都想起來。

 

閉上了眼睛,任憑回憶翻湧。

恍惚記起了,他看中了一款戒指,那款戒指非常昂貴。

但款式足夠漂亮,上面的鑽石也是閃閃發光讓人怦然心動,總覺得,如果拿著這個戒指去求婚的話,應該更容易打動對方的心,畢竟是這麼漂亮這麼昂貴的戒指啊,雖然再高的價格代表不了真心的價值,可是花那麼多錢去買這樣一個戒指,也一定足以表現出他願意為了對方付出的意義。

花了很長時間攢錢,好不容易攢到了買戒指的錢,很高興地揣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去把那款戒指買了下來。

用精緻的錦盒裝好,繫上優雅的綢帶,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只要鼓起勇氣,把這個戒指交到對方手裡求婚就可以了。

金在中一直覺得自己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想要結婚就一定會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來,可是哪有那麼簡單,只要想到是求婚這樣的大事,無論拼命喘上多少口氣都無法真的去做,愛情就是那麼神奇的東西,讓他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捏著那枚漂亮的戒指,猶豫了再猶豫。

普通的下跪求婚實在是太庸俗了,他這麼想著,他必須找到一個足夠驚喜也讓他不至於太過緊張的方法求婚。

於是偷偷摸摸地打開了對方的衣櫃,找到了對方最愛穿的那款襯衫,把戒指放到了襯衫胸前的口袋裡,男人出差一定會帶上這襯衫的,如果穿上了就一定能夠感覺到胸前戒指硌著他左邊的胸口,一旦拿出來,他一定知道是他送的。

金在中要做的就是等男人回來,給他一個答案。

撫著襯衫的口袋,擔心戒指會不會不小心掉出來,可是他再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應該也不會那麼容易掉出來吧,想像著男人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呢?高興?還是感動?他把微燙的臉頰貼在襯衫上面蹭了蹭,有點傻傻地笑了起來。

他的冷漠一定不是真的,他一定也同樣地愛著他。

還是不放心,把戒指拿出來,再仔細地看了看,哈了口氣擦了擦,確保鑽石那麼閃閃發光,這才小心翼翼滿懷愛意地閉著眼睛把它貼在唇邊,深情地吻了一下,放回口袋裡。

………

 

天氣開始冷起來,窩在大鬼懷裡也不再是舒適的溫度,雖然有點涼不過還是能忍受,大鬼不想凍著他,不過金在中還是很固執地摟住他的腰。

大鬼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得用被子把他嚴嚴實實地捂好。

「當初是誰先求婚的啊?」金在中捂在被子裡悶悶地問。

「是你。」鄭允浩和他面對面躺著,回憶著什麼,恍惚了一陣,然後微笑地揪了下他的鼻子。

 

那是他去Z市出差,在他最愛的那件襯衫裡發現了戒指,忙碌了一整天,他竟然都沒有發現口袋裡藏著的那枚戒指,還是在晚上的時候,他靜下心來想讀讀書,靠在床上翻開書頁,突然覺得左邊胸口有個什麼東西硌著他。

他並沒有想太多,直接把它掏了出來,等拿在手裡的時候,卻愣住了。

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挑選它的人應該很用心,也足夠瞭解他的喜好,鑽石雖然大顆,款式簡單大方,不至於顯得俗不可耐。

送他戒指的人沒有隻言片語,只是默默地把戒指放到了他的襯衫口袋裡,等他去發現,希望在他不經意發現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讓他措手不及。

而他的確做到了。

鄭允浩的確是感到驚喜和不知所措起來,把戒指握在手心裡,手心起了汗,書也看不下去了,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好幾圈。

若不是太晚了,他還真的很想搭乘電梯去頂樓大叫幾聲。

不過倘若他做出在樓頂大叫這樣的事情,一定會被秘書認為是精神分裂症還是鬼上身之類的被拖走。

他的冷靜和鎮定自若在對待金在中的事情上,總是不堪一擊,金在中天真的都有點傻乎乎的,可是就是這樣傻乎乎的一個求婚,就讓鄭允浩完全失去了鎮定。

要不要先打個電話給他?還是回去之後再擁抱他呢?或者乾脆讓秘書定下機票,現在就連夜回去找他?

無數種想法在腦袋裡轉了又轉。

 

冷靜下來之後,他總算決定了要先做什麼。

攤開手心,鑽石戒指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一如金在中對他的心,總是那麼玲瓏剔透閃閃發光。鄭允浩把它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金在中很細心,連他手指的尺寸都瞭若指掌,戒指正好戴在他的無名指上,不大也不小。

忍不住低下頭,在無名指的戒指上印下深深的一個吻。

鄭允浩把戒指妥善收藏了起來,回去的時候沒有戴在手上,金在中眼巴巴地跑去機場接他,不見他手上有戒指,也不見他問起戒指的事,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的從容淡定,就急了。

「你襯衫口袋裡,有一個東西,你見了嗎?」金在中急得快滿頭大汗。

「什麼東西?」鄭允浩只是看了他一眼。

「不見了嗎?」金在中完全不顧形象了,從秘書手裡把他的行李箱搶了過去,直接就地打開了,把衣物翻的一團糟,找到了那個襯衫就掏口袋,口袋自然是空空如也,金在中還不死心,把行李箱翻了個遍,每件衣服都找了。

他自然是找不到的,因為戒指在鄭允浩身上。

「丟了嗎?」金在中癱坐在地上,一臉的沮喪。「花了很大的價錢才買下來的…」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就那樣坐在地上實在不像樣,鄭允浩俯身想去把他拉起來,讓他不要丟人現眼,金在中死活都不肯起來,有點要耍賴的意思。

既然這樣,那好吧。

鄭允浩就把他丟在那裡,自己要走了,才走了沒多遠,聽到背後有人跑了過來,還來不及轉身,就被金在中整個掛在了背上,一如那年在走廊上,年少的金在中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他。

只是這次金在中帶著明顯地哭腔,「我求求你娶我吧,鄭允浩。」

………

 

「後來呢?」金在中聽得入神,捂在被子裡只露出兩隻認真的大眼睛,「你答應我了嗎?」

鄭允浩把他抱住了,金在中把頭埋進他的懷裡,聽到頭頂上傳來鄭允浩低低的嗓音。「你都求我了,我怎麼可能忍心拒絕呢?」

講完了故事,鄭允浩讓他早點睡覺,在大鬼懷裡,金在中卻是怎樣也閉不上眼睛。

鄭允浩跟他說的,和他回憶起來的那些如出一轍。

只有一點不同。

在他想起來的記憶裡,他求了鄭允浩,而鄭允浩卻拒絕了他。

 

 

 

金俊秀好幾天沒來上班,金在中原本想去他家找他,可是怕金俊秀還沒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如果自己這樣冒冒然地去找他,就怕是打擾了他。

焦灼地等待了幾天,金俊秀總算是來了,小護士們嘰嘰喳喳地開始議論,金在中就知道可愛的小金醫生來了,放下手頭的工作,就去金俊秀辦公室找他。

原來金俊秀不但來了,他還把朴有天帶了過來。

走到辦公室門口,金俊秀正在整理檔案,看到金在中來了就笑著跟他打招呼,和往常沒什麼不同。金在中眼尖,看到辦公桌邊怯生生地探出一隻毛絨絨的腦袋,正是脖子上被套了項圈的朴狐狸。

套著項圈的朴狐狸就跟普通的寵物狐狸沒什麼兩樣,金俊秀把他帶在身邊也不會讓人懷疑,就是不知道金俊秀怎麼想的了。

金俊秀看朴狐狸把腦袋探了出來,就在狐狸腦袋上拍了下,朴狐狸抖了抖耳朵,又怯生生地縮了回去。

「老老實實待著。」

金俊秀知道金在中關心他,知道金在中想問什麼,於是吩咐了一聲,和金在中一起走到了頂樓上。

金俊秀不吸菸,只有很煩的時候才會吸上幾口,點了一支菸吸了幾口要掐掉,金在中拿了過去接著吸,金俊秀笑笑,「怎麼,你也有煩心事?」

「我?」金在中彈了下煙灰,「怎麼會呢?說說你吧。」

金俊秀的額髮被秋末的冷風吹得微微飄動,總是笑的眼睛此刻也有些迷茫。

「吃了藥醒來,看到他我也還是心痛,我想我是真的愛他。」

「現在他就在我身邊,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隱約覺得,他對我,也不是沒有感情,一直以來我都這麼覺得,一直以來我都在等他,可是…」

「可是,最心愛最難得到的遙遠的人,就在身邊了,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做,猶豫又擔心。」

「我也還沒有想好,怎麼才能協調我和家族之間的問題,當初我不顧一切捨棄自己法力去救他,已經觸犯眾怒,如果我執意要跟他在一起,我想我要放棄更多。」

「可是有他在身邊,卻不害怕,真是瘋了。」

 

一支菸燒到了盡頭,差點燙到了金在中的指頭,看著金俊秀堅定的表情,覺得這樣努力的孩子一定會得到幸福,他和朴有天的問題一定會解決,只是早晚的問題。

他對別人的幸福未來有預感,卻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總覺得眼前有一片迷霧,他撥不開也看不清。

 

 

 

 

 

 

Part35.如果繼續下去會陷得很深,我願意,哪怕真的很疼。

 

下班後跟金俊秀去吃熱騰騰的麵,天氣冷,喝點熱湯會暖和點,金俊秀一路上都抱著朴狐狸,朴有天那麼大個子的一個男人,變成狐狸之後竟然是那麼小不點,正好抱在懷裡暖手,金俊秀把冷手放到狐狸肚皮下面,凍得朴狐狸一抖,但是在金俊秀淩厲的目光逼視下,完全不敢動,老老實實地趴在他懷裡。

「要不要來暖暖手?」金俊秀非常地大方。

看到朴狐狸哀怨的眼神金在中是萬萬不敢把手伸到他肚皮下面的,雖然金俊秀是大方地那麼說了,但是其實是沒有大方的,不然就不會把朴狐狸護在懷裡那麼緊,在醫院的時候也是讓朴狐狸待在辦公桌下面,看也不讓人看,也不輕易讓人碰了。

 

在麵館點好麵,朴狐狸沒辦法用爪子吃麵,金俊秀就點了份湯給牠,朴狐狸坐在金俊秀旁邊的座位上面,脖子上還被圍上兜兜防止湯弄到身上,那模樣真是討喜得很,來點餐的服務員一直捂著嘴笑。

兩個人邊吃麵邊聊天,朴狐狸就支起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伸舌頭去舔碗裡的湯,金在中看著挺心驚的,就怕一個不小心他把碗給翻了,真是越擔心什麼就越發生什麼,眼看朴狐狸要笨手笨腳把碗給打翻,金俊秀就眼疾手快地阻止了湯撒一桌的情況發生,不過朴狐狸身上還是濺上了一點。

金俊秀埋怨地把朴狐狸抱在身上,用紙巾幫他擦身上的濺上的湯湯水水,擦完之後繼續吃自己的麵,看朴狐狸眼巴巴地,就夾起幾根麵塞他嘴裡。

「你就讓他恢復人形不好嗎?」金在中看著都覺得著急。

金俊秀咬著筷子想了想,「不好,覺得彆扭。」

「這樣就不彆扭了嗎?」朴狐狸為了不被別人發現會說話,細聲細氣的。

狐狸張著嘴說話金在中還是第一次見,覺得稀奇又好玩,不過金俊秀還是很凶,把朴狐狸的嘴給捂起來,嚴禁他不要在公共場合說話。

金在中好像能理解這樣的心情,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喜愛一個人到了極點,就恨不得把他裝在口袋裡隨時隨刻帶在身邊的那種心情吧。

旁邊的大鬼倒是懶得關心金俊秀和朴有天的愛恨情仇,催著金在中趕緊吃麵。

 

吃完麵各自回家,臨走的時候金俊秀突然捏住了金在中的手腕,金在中正不解,金俊秀把掌心覆蓋在他手腕上,再拿開的時候那被沈昌珉之前變不見的痕跡又出現了,這次的痕跡比上次清晰很多,的確是個什麼圖騰的模樣,只是這個圖騰不是鷹豹子之類的動物圖案,只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符號組成的一個圓形。

「這是什麼?」金在中也仔細打量了一番。

金俊秀和之前沈昌珉一樣,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完了那個圖騰,然後抬眼看了金在中很久,看得金在中心裡毛毛的,「怎…怎麼了。」

「沒什麼。」金俊秀說著,然後一拂手,那個圖騰就不見了,「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也好歹解釋一下再走啊,金在中看著金俊秀抱著狐狸好像心事重重地走了,也不好強拉著問個清楚,只好跟大鬼一起往家走。

 

鄭允浩顯然還沒吃飽,拉著金在中去買路邊的烤紅薯,聞著香甜的紅薯味道,金在中也忍不住想要買幾個來吃吃,養了鄭允浩他的食量就很大,幾個紅薯自然不在話下,剝開紅薯的皮,咬一口,又軟又甜的,金在中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就在眯眼的瞬間看到了一個人。

其實只是一個背影,在不遠的前方,非常熟悉的背影,一種強烈的衝動促使他一定要追上去看一看,讓金在中都拿不穩手裡的紅薯,紅薯啪地掉在地上,

他拔腿就往前跑,心裡又慌又急,也無從去思考為什麼一定要追上去。

追上去之後抓住那個高大男人的肩膀,等他扭過來的時候,金在中卻愣住了,不是的,這不是他認識的人,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那他熟悉的那個人,讓他這麼著急想要追上去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金在中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他的記憶輪盤卻像鏽住了一樣,轉也轉不動,死活想不起來,只知道面前這個男人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被他抓住肩膀的男人還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金在中連聲道歉,「我認錯人了。」

揉著太陽穴就這麼坐在了街邊,埋著腦袋有點喪氣,隱約覺得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可是想不起面貌來了,這就是失憶的痛苦,明明所有的一切就像呼之欲出了,可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感覺腦袋被輕輕拍了一下,抬起頭看見鄭允浩垂著眼睛看他,金在中委屈地抓住了他的手搖了搖。

「想起什麼了嗎?」鄭允浩的眼睛在昏黃路燈下有溫柔的光亮。

「並沒有。」金在中晃了晃腦袋,「腦袋鏽住了。」

鄭允浩拉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就這麼隨意坐在街邊太沒有形象,又不是什麼醉鬼流浪漢,在別人看來,不僅是怪異舉動,還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那就不要想了。」鄭允浩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本來就笨。」

金在中也是覺得頭疼,不想刻意去想,但是晚上在書房看書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找出紙和筆來,他就這麼苦思冥想實在太累了,如果用筆劃下來的話可能會好一點,讓記憶閃現的那刹那被記錄下來,這樣有了具體的圖畫,他才能更容易記起來。

大約是這樣的眉,大約是這樣的眼睛,大約是這樣的嘴唇。

本來就不是學過繪畫的人,繪畫能力自然是不怎麼的好,畫出來的人因為要努力去想,畫的斷斷續續的,怎麼畫怎麼感覺奇怪,都不是自己覺得對的臉。就這麼在書房耗了很長時間,總算是畫出了感覺比較對的一張臉。

劍眉星目,嘴唇不是那麼薄,可見不是一個薄情的人,五官很標緻,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金在中看著手裡的畫發愣。

是誰呢?這麼繾綣柔情的一雙眼,好像,總是溫柔地望著他。

 

待在書房的時間太長了,在客廳看電視的鄭允浩覺得有點奇怪,就到書房來看他,聽到鄭允浩的腳步聲,金在中下意識地就把手裡的紙張揉成團,塞進了衣服的口袋裡,等到鄭允浩推門進來,他已經拿著書裝模作樣地在看了。

「不洗澡睡覺嗎?」鄭允浩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

金在中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沒什麼好瞞著鄭允浩的,只是突然地他就下意識不想讓鄭允浩知道他在糾結什麼,趕緊合上書收拾收拾去洗澡。鄭允浩跟他一起出去,只是在關上書房的門的時候,看了一眼紙簍,那裡堆滿了金在中畫完了覺得不對揉成團丟掉的廢紙。

 

 

金在中覺得自己快要魔怔了,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記起來的這個男人,雖然只記起一張臉,也不知道那五官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也完全記不起來自己和他發生過什麼,可就是總是想起來。

總是拿出隨身帶著的那幅畫來看,每次看的時候,心就好像滿滿地裝著什麼東西,漲得發酸,讓他總是忍不住按住胸口,只怕那種心酸讓他有想哭的感覺。

 

『能不能看我一眼?』

『那是錯的姻緣,為什麼不放棄?』

『就不能看我一眼嗎?我也一直在等你。』

 

金在中又開始整晚睡不好,反覆地做著夢,夢裡有人在跟他說話,飄忽的聲音讓他根本捉不住,他想撥開夢裡的迷霧去看看跟他說話的人,可是卻總是滿頭冷汗的從夢境裡醒來,看到鄭允浩擔憂地看著他,又覺得安心許多,可是再次入睡的話,還是被那樣反復的夢糾纏著。

他沒有跟鄭允浩說他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說做了噩夢。

第二天發現鄭允浩從沈昌珉那裡拿來了食夢貘的掛飾放在床邊,又覺得內心有些愧疚,卻也有點失落。

他和鄭允浩,並不是他想像中的無話不說,鄭允浩瞞了他一些事情,而他也有一些事情不願意跟鄭允浩說,這並不是他想要的,這樣只會徒生間隙,可是他卻始終開不了口去問鄭允浩,或者把自己的事情坦白。

他只是有點害怕起來。

他不想打破現有的平靜生活,他怕一切都不是他想像的樣子。

可是命運的齒輪會伴隨著他的記憶復甦而慢慢轉動,他沒有辦法,只能被推著一步步的往前走。

 

 

也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天,他下了班正打算回家,走在路上,突然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卻是他不認識的人,或者說是,曾經認識,他忘記了的人。

有著優雅卷髮的年輕女人笑著叫他的名字,擁抱他,說著好久不見。

金在中有點尷尬地接受了那個擁抱,然後挺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不記得你是誰了。」

「蛤?」女人誇張地瞪大眼睛,「我只不過出國了幾年,你就忘記了我了?!」

 

找了個清靜點的咖啡廳,跟她敘舊,得知金在中車禍失憶了,這個叫李世夏的年輕女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他,嘆著氣說:「本來是玩的很好的朋友,怎麼能夠說忘了就忘了呢…」

李世夏和金在中是大學校友,畢業之後沒幾年就去國外深造了,現在才回國,沒想到出來逛街那麼巧就碰到了金在中,才知道金在中是因為失憶了才突然斷了聯繫,而且以前的校友金在中基本上都沒有再聯繫了。

「那怎麼行。」李世夏嘟了下擦了粉色唇彩的嘴唇,「失憶了就該想起來才對,不然的話,不覺得自己不完整嗎?下次一定帶你去見以前的老朋友。」

金在中抿了一口咖啡,沉默地點點頭。

「對了。」李世夏俏皮地眨眨眼,「唉,你和你家那位怎麼樣?」

「啊。」金在中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世夏挺能說的,嘴也閒不住,沒等他回答,就捧著腮一臉嚮往地接著說:「應該還是很甜蜜吧,我就覺得你們倆簡直天生一對,想我腐了那麼久,認識的第一對Gay就是你們倆個唉,想想都覺得激動得要命…」

「那個……」金在中猶豫著打斷了她,「你能跟我多說說我跟鄭允浩的事情嗎?」

李世夏停下了說話,詫異地挑著眉毛。

「鄭允浩?你不是跟閔律在一起嗎?」

 

 

 

 

 

 

Part36. 是否你一直言不由衷,逼走愛的人以後一個人痛。

 

從咖啡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夜上,李世夏看他臉色不太對,想多問幾句,可是金在中已經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不過還記得紳士地幫李世夏攔計程車,李世夏坐在車裡,有點擔心地把頭探出來。

「你還好嗎?到底怎麼了。」

金在中眼睛幾乎都沒有焦點,聽到李世夏問他,眼睛才恢復了一點神采,因為不想說這其中的緣由,所以只能勉強地露出微笑,「沒事,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散散步。」

李世夏雖然擔心,但是看金在中的態度也是不可能說出個所以然了,就說以後一定要保持聯繫,坐著計程車走了。

 

渾渾噩噩地在街邊站了好久,直到路過的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才慢慢地邁動腳步往家走,可是心神恍惚得已經不會看路了,撞到了不少人,道歉也不會了,只是直直地往前走。

要過馬路的時候也沒有看紅綠燈,車來車往的也好像完全看不見一樣地要走,被人狠狠地拽了一把,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擦著自己過去的一輛車,驚得起了一身冷汗,他往後退了好幾步。

金在中以為是大鬼拉住了他,含著淚的眼睛回頭看,只看到一位好心的陌生人。

「二傻啊。」他叫著鄭允浩,希望鄭允浩能夠像往常一樣,哪怕不說話,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他在哪,鄭允浩就在哪。

沒有回答,也沒有一隻帶著冰涼溫度的手輕輕地安撫地搭在他的肩上。

金在中緩緩地抬起了手,那枚古樸的黑玉戒指還是靜靜地戴在他的手指上,只是上面那抹腥紅,不知何時,在他沒有發覺的時候,已經悄然不見了。

這時綠燈亮起了,身旁的人都往前走穿過馬路,只剩下金在中一人還站在原地,他突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往何處走,也不敢邁動自己的腳步,茫然四顧,找尋不到那個總是陪伴在他身邊的身影。

 

一直以來,他都相信鄭允浩的話,只要是鄭允浩說的,他全部都相信,就像閉著眼睛走路,只要有鄭允浩拉著他,他就完全不用擔心,只要跟隨鄭允浩的腳步就對了,因為鄭允浩,所以不用擔心迷路。

可是突然間,他發現原來他一直相信的這個人,其實滿口謊言,因為他的失憶,所以用謊言來篡改了他本來的記憶,讓他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有過美好的過去,讓他全心地去依賴,全心去相信。

其實金在中早就有過懷疑,可是每當他要費心去想的時候,鄭允浩就會告訴他,如果想不起來的話,就不要去想。

鄭允浩的眼神太真摯了,他沒辦法去懷疑總是用真摯深情的眼睛看著他的鄭允浩。

因為太久太久閉著眼睛走路,而真正被放開手的那刻,睜開眼睛看不到那個牽著自己的人,就會覺得心慌,自己一個人竟然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直到金在中第二天早晨準備要去上班,鄭允浩都一直沒有回來,早餐一個人吃,感覺也不是滋味,就沒有吃多少,喝熱粥喝著喝著就開始發呆,聽到一點動靜,就以為是鄭允浩回來了,放下了勺子滿房間地找。其實他也知道,鄭允浩可能是不會回來了,可是仍然抱著一點期望。

他也不想去找沈昌珉,雖然沈昌珉幫忙的話,很快就可以把鄭允浩召回來,可是又怎麼樣呢,他該用何種表情面對鄭允浩?

他只想要鄭允浩自己回來,只要鄭允浩說一切都不是真的,讓他不要相信,他就會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李世夏說的那些話他就可以當作從來沒有聽過,一切都恢復到只有他和鄭允浩兩個人幸福平靜地待在一起的時候。

「你在哪裡呢?」又一次滿房間找也沒有鄭允浩的蹤跡,金在中坐回椅子上,攪拌著碗裡的粥自言自語著,「不吃飯,會不會餓?」

覺得渾身沒勁,懶懶地不想去上班,可還是打起精神去了,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要像往常一樣,金在中固執地覺得只要這樣,就能回到平常的生活,說不定他下班一回到家,就會看到鄭允浩坐在沙發上,電視還放著鄭允浩最近在追的那部電視劇,看到他回來,鄭允浩一定會起身抱住他,給他一個吻。

 

 

抱著寵物來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在不忙的時候金在中就坐在座位上摸著戒指發呆。

突然有人沒敲門就進來,還以為是來找他玩的金俊秀,可是一看卻不是,是一個有點眼熟的女孩子,只是金在中想不起來她是誰,只覺得眼熟,想必也是之前認識的人,他忘記了而已。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被他忘記的人,突然這麼頻繁的找上門來。

其實金在中潛意識地並不想再見到這些被他忘記的人了,只覺得這些人的到來,只會帶給他並不想回憶起來的過去。

女孩子一看到他就面露悲傷,幾乎是馬上掉下淚來,跑過來緊緊抓住金在中的手,「求求你,求求你去看看我哥哥。」

滾燙的眼淚掉在金在中手上,灼燙了他,金在中很想抽回手,可是女孩抓得緊緊的,他竟然沒辦法一下子把手抽回來,更多的淚水落在他的手上,讓金在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我爸說你害了我哥,讓你和我哥再無瓜葛,我也知道你失憶了,我也不想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我哥都不肯吃藥,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如果他不接受治療,該怎麼辦啊…」女孩說得又急又難過,「你去見見他吧,我求你了,我哥哥他…他醒來之後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你,在中哥,我求求你。」

聽她這麼說,金在中就猜到了,這應該是閔律的妹妹,閔寒星。聽李世夏說起閔律的事情,就提起過這個年紀不大的妹妹,閔律最疼愛她,而金在中也很喜歡她,把她當成親妹妹寵。

「我去見他。」金在中回握住了她的手,「你別哭。」

 

閔寒星知道金在中已經忘記了一切,雖然覺得殘忍,但是還是告訴了他,他和閔律是一起出的車禍,他很幸運能保住一條命還很快就清醒過來了,而閔律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醫生說閔律可能一輩子就是植物人,他實在太悲痛了,守在閔律身邊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幾度昏厥,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和閔律有關的所有記憶。

閔家本來就是個傳統世家,當初閔律執意要跟金在中在一起,閔父就不曾同意過,就已經跟家裡要斷絕關係,發生了車禍後,閔父還是不忍心,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成了植物人,也要照顧他一輩子。

可是堅決不肯讓金在中繼續守在閔律身邊了,就算是因為金在中閔律才會變成那樣,他也不需要金在中去償還什麼,他只想要金在中離開,金在中失憶了,就更好,就不用處理什麼,和金在中的家人達成了協定,就讓金在中離開。

不曾想閔律竟然醒過來了,全家人都很高興,可是閔律醒來之後就不肯接受治療,一定要見到金在中才行,閔父很固執,就讓他那麼耗著,可是閔寒星看不下去了,看著越來越蒼白的哥哥,她心如刀絞,這才偷偷跑出來找金在中。

只要閔律肯接受治療,一切都好,她不想讓好不容易醒來的哥哥再次惡化。

李世夏在發生這些事之前就出國了,所以這之後的事情她都不知道,閔寒星告訴了他這些事情,金在中雖然臉上並沒有什麼很驚詫或悲傷的表情,可是手用力地握成拳,指甲都陷進肉裡去。

 

到了醫院,一步步走向閔律所在的病房的時候,金在中其實真的很想逃跑,他不想去直面這赤裸裸的真相,那會讓像無數錐子刺入他的心臟,疼得他喘不過氣來,堅持走到病房門口,臉色蒼白,忍不住晃了晃,扶住了牆才站穩。

「在中哥,還好嗎?」閔寒星很擔心。

金在中只是搖搖頭,示意她打開門。

閔寒星轉動了門的把手,那轉動的聲音都讓金在中刺耳,隨著門被推開,金在中看到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高大男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他看窗外,秋末不太明亮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的髮絲染上溫暖的色彩。

金在中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閔寒星叫了他的名字,男人應聲慢慢地轉過來,雖然沉睡了許久,讓他看起來很沒有生氣,瘦的雙頰都有點陷進去,可是絲毫不影響他給人的感覺,他的眼神很溫柔,看到金在中的時候,微微笑,對金在中伸出手來,示意金在中過來。

「我好想你。」

金在中往前走了幾步,忽地停下來,搖搖頭,又後退了好幾步。

他知道或許他上前去才是正確的決定,可是他還是遲疑了。

他選擇了落荒而逃。

 

跑出了醫院,閔寒星追了出來,大聲叫著金在中的名字,可是金在中不想停下來,只是拼命跑著,毫無方向地跑著,不知道該去哪,他知道就這樣拋下好不容易醒過來的戀人並不對,可是他只想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喉嚨裡都是血腥的味道,腿也酸痛到無法再繼續跑下去。

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就攤開四肢躺在地上,覺得就快要窒息那樣痛苦,胸口上下起伏著,胸腔裡那顆小東西痛得他忍不住蜷縮了起來,把手按在黑玉戒指上面,那空空如也的戒指沒有了腥紅顯得很暗淡,他顫抖著嘴唇吻住它輕聲呢喃。

「你回來吧,好不好?」

 

不知道躺了多久,被人猛然抓住了手從地上拖起來,拖他的人竟然有那麼大的力氣,他一米八的個子輕輕鬆鬆地就被拽了起來,手腕被抓得生疼,幾乎是眼前一花就站了起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拽住他的人用詭異的眼神看他,金在中怎麼都覺得不懷好意,更何況這個人是他壓根不認識的人,他也沒有覺得眼熟,怎麼說他以前也不該認識如此兇神惡煞的人,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打暈扛走。

莫不是綁架的?金在中無暇繼續傷感,只想掙脫開這人的手,可這人的力氣出奇地大,眼前一花,竟然又多出了幾個人,都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

可是看情況應該不是綁架,金在中環顧四周,本來應該是街景的,都變得模糊不清來,周圍都是霧,金在中並不陌生,這應該是個結界,也就是說在這裡無論別人把他怎麼樣,周圍路過的普通人也不會看得到。

這個抓住他的人應該是個手下,他問在幾個人中間的那個黑衣男人,「是他嗎?」

黑衣男人走了過來,抓住他的手的人就把他交給了黑衣男,都不知道這些人的力氣怎麼都那麼大,不管是哪個金在中都掙脫不開,呲著牙咬上去這種行為實在太不男子漢,不過也有可行性,金在中想著就張嘴要咬。

可是黑衣男人比他先一步行動,握住他的手腕念了一句不知道什麼的咒語,他手腕突然疼起來,那種疼無法言喻,牽扯得金在中全身都疼起來,就像有火焰在體內熊熊燃燒,燒得他快發瘋。

黑衣男人鬆開了他的手,金在中再次倒在了地上,他握著自己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上面的圓形圖騰居然發起光來,那種光很刺眼,隨著越來越刺眼的光,那疼痛就更加鮮明,讓金在中握著手腕翻滾起來,克制不住地大叫。

在昏迷過去的時候,只聽到一句。

「把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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