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尋找,鄭允浩覺得自己的心臟在失去力量。

黑夜姍姍來遲,卻依舊一無所獲。空曠的房子沉澱著黑色,鄭允浩沒有開燈,脫掉外套,頹然的倒在沙發上。

也許是神經緊繃了太久,他沒有察覺屋子裡的角落還有一抹身影。

「大叔……」嘶啞的嗓音突兀的響起,鄭允浩猛地睜開眼,幾乎是立刻就找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中?!」依稀辨出孩子坐在落地窗邊的身影,鄭允浩快步走到他身邊,想觸碰他肩膀的手掌在他突然地躲避下生生停住。

月光透過玻璃灑進屋內,金在中的臉龐有著細碎的光,淺淺的閃爍著。

淚痕未乾,斑斑駁駁。

「發生,什麼事了?」還是不顧他的輕微掙扎把他拉了起來,地板涼,鄭允浩碰到他裸露在外的冰冷的皮膚,皺緊了眉。

金在中不說話,垂著頭,像個脫線木偶,毫無生命力的模樣。

「看著我!」心裡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怒氣,氣他令自己恐懼的消失,氣他剛才的躲閃,氣他現在什麼也不說的冷漠。

身體被扯得一陣搖晃,金在中腿一軟,差點又跪下去。

看著失魂落魄的孩子,鄭允浩深吸了口氣,捧起他的臉,讓他的目光無處可逃。「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緩慢的,金在中的睫毛一點點上抬,最後望進眼前的那雙充滿擔憂的眼睛裡。

「大叔,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喑啞的聲音令他的語調顯得羸弱。

金在中覺得他在自殺,他在抹殺自己心裡最後一點點希望,絕望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呢?

「什麼?」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看著他眼眶內又迅速聚集的水光,不安在一圈圈擴大。

「呵呵。。」金在中忽然笑了,單純的勾起嘴角的弧度,眼裡的痛楚卻還是那麼深。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快說!!」耐心被耗盡,鄭允浩捏著金在中的肩膀,力氣大得可以感覺出那骨骼的形狀。

很疼,金在中嗚咽了一聲,露出痛苦的神色。

鄭允浩趕緊放開手,他快要拿他沒辦法了,這殫精竭慮的十幾個小時已經磨去了他太多的精力和心力。

「不想說就算了吧。」轉身向沙發走去,他快要負荷不了,太累了。

 

忽然一雙手臂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後頸被孩子的臉貼著,有滾燙的液體順著皮膚滑落。「大叔,大叔…我要怎麼辦……」金在中喃喃的念著哽咽著,愈發的使力,似乎要把自己嵌進身前那個男人的身體裡,「我愛你,那麼愛你……」

想轉身卻無奈被抱得太緊,鄭允浩握上他扣在小腹前的手,「在中…」

「允浩,允浩……」金在中帶著鼻音的聲音忽然變得迷亂起來,他煽情的喊著那兩個字,嘴唇也碰上了鄭允浩的後頸。

心跳猛地一滯,鄭允浩倒吸了口氣。那樣糯軟的聲音和撩人的觸碰幾乎是立刻讓他繃緊了身體。金在中鬆開手,細長的手指轉而開始解鄭允浩的外衣紐扣,吻沒有停下,反覆啃咬著男人落在外面的光裸皮膚脖頸。

「在中…」抓住那雙手,鄭允浩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要這樣。」

「就,那麼討厭…我嗎?」顫抖的手沒了動作,相貼的身體也有了縫隙。

「不是,我…」轉身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怎麼表達。

金在中沾滿月光的眸子就那麼看著他,那裡的悲傷沒有盡頭。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我…」剛開口,卻見金在中邁了一大步貼近自己,然後嘴唇被狠狠咬住。

不得章法的親吻著那個他深愛的男人,死命的忍住眼淚和心底的悲鳴,他覺得自己和那些蕩婦沒什麼區別,用身體做交易的籌碼,可笑的是,他想交易也許都不行。

鄭允浩腦中的弦就快要崩斷,他極力控制著抱緊金在中的欲望,伸手想推開他。

手剛剛碰上金在中的肩膀,他卻猛地拉開了距離,微微喘著氣,顫動的肩膀將他的內心出賣。

腦子裡一團亂,行動不受控制,金在中死死咬住食指關節,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中,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好嗎?你這樣,我很擔心。」鄭允浩拿下他的手,一圈的刺眼齒印泛著紅。

看鄭允浩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剛才自己的失控,金在中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他抽出手,走向沙發。

抱著膝蓋坐下,眼睛望著虛無的一處。

 

又是無聲的沉默。

鄭允浩想做點什麼,卻踟躕著。

他沒有嘗試過為了誰低聲下氣,他不懂得怎麼做,所以總是猶豫,反覆思量該不該做,做了又會不會不好。

「大叔,你好像,從來不和我說你的過去。」終於,金在中打破了這靜謐。

「我…」

「我不知道你過去的一切,關於J,關於那個女人,關於你的週三…我都不知道,你也沒想過和我說吧?」喉嚨發出苦澀的低笑,金在中沒等鄭允浩開口,繼續說著。

「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你瞭解我的所有,知曉我的仇恨,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即使在你收留我的日子裡我也沒有想過遮掩半分,可是,你為什麼做不到對我哪怕坦白那麼一點點?」

「在……」

「你瞞我,你騙我!!」忽然變得憤怒,金在中刷的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不遠處站著的鄭允浩。

「還記得Jackal嗎?」停住腳,金在中看著鄭允浩的眼睛,那裡面的東西他讀不懂。

「他為了那批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毒品殺了我全部的親人!我聞得到那些血腥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些可怕的味道!我說過我要為小賢報仇,所以我死乞白賴的讓你留著我,可是,命運真的是可笑啊,你教我握槍,教我射擊,教我格鬥,教我怎麼用最快的速度殺人…」

鄭允浩失神的模樣像把刀,剜去了他最後的希望。

「你教了我那麼多,怎麼就沒教我要怎麼冷血無情呢?怎麼就沒教我要是Jackal是鄭允浩的父親我該殺了誰?!!」

怒吼在空蕩的房間回轉,金在中冰冷的眼淚毫無聲息的墜落,他看著一臉震驚的鄭允浩,忽然很想笑,在驚奇我怎麼會知道對吧?看來你早就知道了呢。

原來,我找上你也是個錯誤,原來,愛上你更是個錯誤。

 

無力的垂下頭,轉身朝臥室走去,「上帝的玩笑開得真大,不知道他看得高不高興。」

自嘲的笑,金在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報仇?向誰報?怎麼報?

仿佛是那麼多年努力堆積的沙堡就這麼打散,他看著那些殘骸被吞噬,卻束手無策。

慢慢的愛上那個其實並不太冷的大叔,那些平淡卻幸福的日子就算一廂情願,也明明那麼真實,可是現在卻被告知,是自己那麼喜歡的人的父親奪走了小賢的生命。

真的是,夠可笑。

所以,他要殺了喜歡的人的父親嗎?

所以,他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在中。」忽然被叫住,他停了下來。

「是J告訴你的?」鄭允浩的聲音在顫抖,他一直一直隱瞞著他,就是想避免今天這種局面,但是,還是讓他知道了,不可能瞞一輩子的道理他知道,可是,就是開不了口。

「這很重要?」金在中沒有轉身,頓了頓腳步,繼續往前走。

「抱歉,一直瞞著你。」鄭允浩脫力的說出這幾個字,卻點燃了金在中一直忍耐著的怒火,他看到那背影在瞬間僵直。

「抱歉?!你有什麼好道歉的?!我應該感謝你才對!感謝你把我從你父親手裡救回來!感謝你教我怎麼做一個死神!感謝你的隱瞞所以我過得很快樂!你哪裡有錯?!」猛地回身走到鄭允浩身邊,金在中咄咄逼人的氣勢籠罩著悲傷,他蒼白的臉孔顯示他並不好。「是我犯賤,自作自受。」

聽著他這麼說自己鄭允浩很難過,伸手想摸摸他,卻被甩開,他知道金在中在氣頭上,收回手,他緩緩開口,「不要這樣說你自己,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所以…」

金在中握緊了拳頭,迅速打斷他,「我不管你們有沒有關係!我一定會殺了他!」

怒火在燒斷理智的防線,心臟有了焦味,金在中甩門離開,巨大的聲響像一記重拳砸向佇立在客廳中央的男人,他望著靜謐的木門,一動不動。

良久,他的腳步緩慢後退,碰到沙發邊,然後頹然坐下。

他在想十年前的事情。那是很遙遠的回憶了,遙遠到,幾乎飄渺。

 

 

從前他藐視這個世界,因為,連寄生於血緣的親情都廉價且殘忍,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感情是真實的。

鄭允浩還記得小時候父親總在外面忙,對他和母親甚少關心,那個男人總是將事業放在第一位,或許那些無趣的合同在他眼裡都比鄭允浩來得可愛,早出晚歸,行色匆匆,不時帶著一身爛醉回來。

母親不怎麼抱怨,她愛抱著年幼的允浩發呆,鬱鬱寡歡。

住的房子越來越大,心卻越來越空。

在某天,父親帶著一個孩子回來,說了句這是你哥哥便不做停留的離開,不留一句解釋。

鄭允浩看著那個自以為是虛榮愚蠢的男孩,不屑的冷笑。

哥哥?

所謂哥哥,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用完就扔如垃圾一般有什麼好炫耀的。

鄭允浩根本沒把那“哥哥”放在眼裡,依舊我行我素。

 

他在慢慢長大,不算懂事,卻也明白不少事理。

他親眼目睹過父親帶著別的妖冶女人回家,浪叫聲鬼魅般充斥著整個空蕩的別墅,也見過那個不知何時已經強大起來的男人用匕首劃開了某個懷有他孩子的不知名女人的肚子,更見過他玩笑似的用槍指著自己,子彈擦過耳垂的灼熱感他印象深刻。他說,孩子,喜歡嗎?

鄭允浩沒什麼反應,冷漠的家庭造就了他冷漠的性格,他只是瞥了一眼自己面目猙獰的父親,然後轉身離開。

他可以忍耐,只要他不傷害母親,這是底線。

雖說母親也不算稱職,但至少,她抱過他,期盼過他的出生。

 

但是,底線還是被打破了。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殘忍至此。

無意間闖入地窖,竟看到了被綁在椅子上痛苦掙扎的母親。她披頭散髮,鼓出來的雙眼佈滿了可怕的血絲,渾身沒一塊好地方,她像隻瘋狗般狂叫著,手臂上扭曲的排列著一串串早已淤青的針孔。

地上散落的注射器讓鄭允浩瞬間明白了那是什麼。

毒品,有人給她注射毒品。

「離開!!」女人努力找回清醒,嘶吼著讓他離開,滾燙的淚水沾濕了淩亂的頭髮。

「媽…」他很少叫她,而她也很少在他面前掉淚。

「允浩,快走啊!!」被母親絕望的喊叫嚇了一跳,鄭允浩飛快的跑了出去。

不敢相信的事實擺在眼前,除了那個男人,沒有可能是別人了。

躲在書房外,對話清晰的出現在耳邊。

「那批貨可以交了,效果很好。」

「試藥的人?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鄭允浩可以清晰的聽見自己指關節發出的脆響,然後他把自己鎖進了閣樓。

 

足夠的刺激是必須的,但人的改變只需要那麼一點點導火索而已。

他開始瘋狂地叛逆,處處和父親作對,搞砸他的生意,得罪他的客戶,甚至殺死了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這樣的暴戾之下男人不可能忍得了他。

他開始追殺他的親生兒子。

相應的,鄭允浩也要做出回應,於是那個惡魔一般的他憑藉異秉的天賦,操上了殺手這一刺激的職業,他不懂得收斂,以殺人帶來的快感生存,如同吸食鴉片般上癮,後來他有了一個人人忌憚的名字——Azrael (死神)

他是來自地獄的死神,他有著自己的鐵律,他隨性且乖戾,殺人不過是一種興趣,想你死,你活不過下一秒,又或者他玩心大起,你就像被貓捕捉到的老鼠,玩弄於股掌,然後慢慢看著生命的訊息在身體裡流失。

 

這是鄭允浩怎麼也不願回想的過去,冷血無情,他像只露出獠牙的黑曼巴,不遺餘力的攻擊試圖靠近自己的一切人。

肆意玩弄別人的感情,踐踏他人的自尊,似乎全世界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臣服於他,他所受的苦痛,要世間的一切人來買單,可是這憑什麼?

發出低沉的笑,鄭允浩拿手擋住了眼睛,漆黑的屋子,月光也點不亮。

 

罪孽深重,血債累累,他終是被那不可一世的倨傲拉進父親設下的陷阱,狼狽不堪,倉惶中,J救起了他。

還是改變了,從充斥著猙獰肌肉和高端人才的海豹五隊中離開,從Kanal因為自己“死”了之後,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不想再費心有關老頭的任何事,不想再高調地當出頭鳥,不想再看到那些因為自己傷透了心的人,他將自己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裡,槍口就是他的嘴唇,子彈就是他的語言,他為J賣命,冷漠的取走那些溫熱的生命,什麼鮮活的東西在他眼裡也不過是死物,他斂去所有的情感,成為了真正的殺人機器。

他不再憤世嫉俗,不再囂張跋扈,但是他的斑斑劣跡,和隨後的冷硬作風卻還是無法不令人忌憚。

 

金在中的出現是一個意外,自己收留他是一個意外,而最後再愛上他,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可是這一連串的意外卻成為了他死水般生命的一股細流,溫暖而清新。

過往的畫面在眼前飛快的閃現,小孩愈發成熟的面孔,帶著明朗的笑意看著他,大叔大叔的叫著。

怎麼就,成了今天這樣呢?

什麼時候鄭允浩的膽子小到連自己的過去都懼怕?

是從知道了在中要找的人就是自己父親的那天起吧。

現在,他對那個男人談不上有多恨,不和他扯上半點關係最好,但是,血緣他沒法選擇,而就這一個他無可奈何的聯繫將他的在中推向了懸崖兩邊。

他一點也不在乎在中會不會殺掉自己的父親,他甚至可以幫助他,他在乎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是他的安危。

想到這裡,鄭允浩猛地坐起身。

金在中就這麼跑了出去,他要去哪兒?

如果一時衝動……不,他不會那麼容易找到鄭炳泰。

但是J要知道鄭炳泰在哪裡就太容易了……

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鄭允浩把疲憊暫時撇到一邊,追了出去。

 

 

急速的步伐帶動出的氣流撲在臉上冰冷徹骨,金在中攥緊了拳頭,他腦子裡一片糟糕,盛怒之下充斥的全是鄭允浩的欺騙和隱瞞。

他考慮的並不周到,可以說衝動的個性使他無法正確判斷事情的前因後果和是非曲直。

J的話在腦海盤旋,像魔咒混淆著他的視聽。

『你們本就不該是現在這樣的關係。』」

『以後更不可能,你喜歡鄭允浩我知道,可是別忘了,他父親是導致你弟弟死亡的決定性因素,你能放棄仇恨嗎?』

『就算你放棄,鄭炳泰也不會放過你,他不會容許一點威脅存在。』

『要嘛,你死,要嘛他亡,你沒得選。」

『我的目的很簡單,你已經開始動搖允浩對我的忠誠,而我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可不少,況且,我女兒喜歡他可喜歡得緊。」

『我可以告訴你鄭炳泰在哪裡,也不要求你離開鄭允浩,只是,看你的造化了,能殺了他我欣賞你,不能,那麼你是死是活我也不關心。』

J猩紅的煙頭似乎在眼前晃動,金在中閉上眼原地蹲了下來。

他是真的為自己感到悲哀,活了這麼多年都白活了,遇到鄭允浩之前的人生麻木死寂,遇到鄭允浩之後的人生,卻像是一場夢,醒了,只餘滿臉淚痕,什麼都不剩。

活著真沒意思,他還有什麼可以期待的?

殺不了鄭炳泰他活下來的可能性太小,殺得了,他和鄭允浩便更是沒有可能。

所以就像J說的,他沒得選。

手心裡的字跡快要被汗水糊掉,金在中站起身,摸了摸藏在兜裡的槍,然後攔下一輛計程車離開。

 

空曠的街道只有零星的車輛駛過,鄭允浩站在街邊,一時間不知所措。

心底的不安像不斷膨脹的氣泡,快要撐到極限般不堪一擊。

金在中的個性他太瞭解,衝動任性,頭腦一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可是現在他不知道孩子會往哪個地方去,除了那個小屋他們沒有任何其他可以落腳的地方,那麼,他會跑到哪裡去?

J的臉倏地在腦海晃過,鄭允浩頓了頓腳步,然後迅速朝著街道的一頭跑去。

他們背道而馳,在寂寞的街道,拉扯的愈來愈遙遠。

 

持續不斷的冷風從大開的窗戶灌進衣領,他賭氣的衝出來,外衣都沒有穿,這會兒不禁打了個寒顫。

頭腦似乎也清醒了些。

金在中扭頭看向街邊那些已經準備打烊的商鋪,忽然就羡慕起那些人平凡無味卻安寧的生活,也許會為了生意操心,也許會斥責不聽話的孩子,也許會和街對面的老闆爭吵,也許……

可是,至少,他們活的安逸不是嗎?

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家家難念的經,那些溫暖備至的情感,才是組成生活的必要元素,像自己這樣從出生就被註定了悲劇色彩的人,又有多少呢?

忽然很想念小賢,那個軟軟的小孩,是他唯一親愛的人,那小小身軀傾注著他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渴望,曾經自己得不到的,羡慕的,都想在弟弟身上得到實現,那麼迫切的願望,最終還是破碎了。

應該怪鄭允浩的父親嗎?

當然要怪他,不是他下的命令那些人又怎麼會趕盡殺絕?

可是,不應該怪鄭允浩的是吧?

況且,他還收留了自己,算是救命之恩。

那麼,是可以抵消的吧?

不!

金在中捂住了眼睛,他怎麼開始為自己找藉口了?!

不對,不對,怎麼可以這麼想?!

暗暗攥緊了拳頭,金在中的大腦有開始混沌。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那種愧疚感還是止不住的侵蝕著他。

對,他很愧疚。

如果說在鄭允浩剛剛答應他要教導他的時候他還有那麼一腔復仇的熱血,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沉浸在鄭允浩所帶給他的心動和曼妙中去了,仇恨,也就漸漸被拋諸腦後。

他的目標,從替小賢報仇,演變成了一種和鄭允浩在一起的生活方式。

他開始習慣這種生活,也開始忘卻開始這種生活的緣由。

猛然間的覺悟令金在中更難以接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就像是那份難堪迫使他下定了決心,在心裡狠狠地催眠自己一定要殺掉鄭炳泰,然後將那份微妙的力不從心感迅速抹掉。

 

 

鄭允浩抿緊嘴唇,對J泡好的茶視而不見,他在等著回答,他需要金在中的下落。

擺弄著上好的茶具,J抬眼看了那個神情緊繃的男人一眼,然後端起精巧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些,這才幽幽開口,「你很關心他。」

鄭允浩皺緊眉,是想拖延時間嗎。

「你們感情很好,我不知道是喜是憂。」J細細嗅著茶香,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需要的是完全忠誠於我的,無條件受我支配的心腹,而你曾經做得很好。」

曾經兩個字似乎已經說明了什麼。

鄭允浩開始有了些頭緒,之前不明了的疑問也似乎得到了解答。

「所以你插手這件事只是因為你覺得我開始對你不忠誠…」陳述的語氣代表肯定。

「算是吧,我在你身上投了資,當然也就沒有理由讓你說走就走。」J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看著鄭允浩。

「所以呢,你把當年的事告訴金在中,利用他衝動的弱點,讓他自己去撞鄭炳泰的槍口,如果我沒猜錯,鄭炳泰早就知道金在中會去找他了吧?」鄭允浩冷下面孔,語氣也開始咄咄逼人。

「NO,NO,NO,」J搖了搖食指,「我可沒和你老爸通氣,我只是告訴了金在中地址而已。」

鄭允浩神色一凜,地址?哪個位址?!

看出了他的緊張,J笑笑。「看來你還是很瞭解自己父親的嘛。」

「你知道你這樣做只會讓我的忠誠度歸零嗎?」鄭允浩面無表情的看著J,完全冰冷的瞳孔帶著久違的殺戮氣息。

J不以為然的搖搖茶杯裡淡色的液體,「你不能否認我對你的救命之恩,而且,你也沒有資本和我作對,我管不著你的思想,我只管你聽不聽話。」

「救命之恩?」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鄭允浩諷刺的揚起嘴角,「沒錯,你救了我,培養了我,但是這裡面帶有你濃重的私心,你是有目的的,若是你沒有這份需要我想你也不會去多事。」

「但是結果是你得救了,這是事實。」

「那好,你用Kanal的死騙我這件事可不可以抵消呢?」J猛地抬頭,有一瞬間的僵硬,但畢竟是只老狐狸,很快鎮定下來。

「那麼這似乎不公平。」

「呵,不公平?」鄭允浩不屑的扯扯嘴角,「你利用我的愧疚將我牢牢控制了那麼多年,我為你出生入死,幫你剷除異己,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無數次徘徊在死亡的邊緣,卻從不抱怨一句,你說不公平?」

「你太自我了,覺得全世界都應該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崇尚暴力,愛好權勢,你不懂的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當年那麼危險的情況下你還可以利用自己唯一的女兒來換取我的忠誠,不覺得太愚昧了嗎?我以前也不懂這些,我活的麻木,但是金在中的出現讓我真正明白了什麼是生活。」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J的眼裡聚集著戾氣,似乎被人戳到痛處,表情變得可怕。

「我很清楚,在中有危險我不可能不管他,J,這步棋你失敗了,我沒那麼重要,也沒那麼軟弱。」

 

鄭允浩不卑不亢的態度讓J鬱結著一股氣。靜默了幾分鐘,J背過身面向落地窗,「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孩子。」

沒想到J會這麼問,鄭允浩一時沒有回過神,但很快,他點頭,「對,我愛他。」

「愛?你們的年齡差距有多大你不會不明白吧?」

「我知道,性別我都不管了還在乎年齡嗎?」說出這樣的話鄭允浩也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J轉過身,目光有些玩味,「你好像一直都在逃避這個事實,否則,你們的問題也不會那麼複雜。」

鄭允浩啞口無言,J說的沒錯,在金在中面前他逃避了,所以現在的結果是懲罰。

「允浩,我一直很欣賞你,也想讓你和Kanal在一起,我承認我的方式強硬,這麼做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但是,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我的問題在你們之間製造的阻礙大,還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既然你不喜歡Kanal我也不會讓她受委屈,只是,你和金在中,好自為之。」

聽到J這麼說鄭允浩鬆了口氣。

「不過,我也算是個商人,只關心我自己的利益,金在中的仇人是你父親這是你們規避不了的,我利用金在中也只是為了我自己,這麼說吧,我和你父親在生意上有牽扯,所以鼓動金在中去報仇有一定原因也是為了亂他的陣腳,別忘了,你父親手裡的毒品線有好幾條是從我這裡搶去的,我不去計較是因為那時候為了讓你專心為我賣命,不然你覺得為什麼他會突然不找你的麻煩?現在你已不再為我所用,那麼我想,那幾條線也是時候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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