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金在中的家距離超市並不遠,走路也就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但眼下這段本沒有多遠的路程對兩個相對無言的人來說卻實在是遠得有些可怕。金在中不想跟鄭允浩說話,顯然,鄭允浩也沒有主動跟他攀談的意思。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默默走著,就像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只不過是碰巧走了同一個方向。

到了家門口,金在中掏出鑰匙,遲疑了下,還是跟鄭允浩坦言了自己還沒有告訴金媽他們已經分手了的事。「我媽心臟不好,我怕刺激到她。」他如此解釋道,也不等鄭允浩作任何表示,就逕自打開了門。

鄭子櫟早在聽見他掏鑰匙的聲音的時候,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蹦到門口來了。一邊嚷嚷著你回來啦,一邊殷勤的遞上拖鞋。

說來也怪,以前鄭子櫟只要看到他就總是一副煩不勝煩的樣子,如今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很喜歡黏著他。那股緊張勁兒,就像是生怕他又給跑沒了般。就說今早他要準備去上班吧,鄭子櫟也是鬧了大半天,在得到他絕對不會跑掉的承諾後,才不甘不願的跟著金媽一起去遛彎。

就在鄭子櫟準備跟金在中發表一下自己被迫和一群大媽跳了一個上午的“小蘋果”的感想時,卻見金在中的身後跟著擠進來一個面無表情的人,嚇得他猛的一個掉頭,撒腿就想跑。顯然對方也是早有準備了的,所以他才剛一轉身,對方就已經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服後領子。鄭子櫟隨即一聲慘叫,將正忙著做飯的金媽給召喚了出來。

金媽一開始還以為是家裡遭賊了,出來一看是鄭允浩,愣了一下,就立馬熱情的迎了上來。

鄭允浩放開鄭子櫟,朝金媽遞過去一個果籃。金媽笑呵呵的接過,和鄭允浩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就招呼著金在中又鑽進了廚房。

鄭子櫟急忙表示自己要幫忙,然後無視掉很明顯想跟他談談的鄭允浩,跟在金在中的屁股後頭就進了廚房。一秒鐘後,他被金在中扔了出來,最後由鄭允浩直接拎到了陽臺上。

 

金在中忙著往餐桌上擺碗筷的時候,陽臺上的鄭家兩父子正在對峙。鄭子櫟抱著雙臂,高昂著頭,一臉不服氣的瞪著比他高出非常多的鄭允浩。鄭允浩同樣抱著雙臂,卻眉頭微蹙,正苦口婆心的跟鄭子櫟說著什麼。

很明顯,兩人的溝通很不順利。

鄭子櫟梗著脖子,倔得像頭驢,無論鄭允浩跟他說什麼,他都一副絕不妥協的模樣,最後居然還甩出了「總之,如果他不回去,我也不回去!」這樣無理取鬧的話來。

金在中有些發愣,直到鄭子櫟拉開陽臺通往客廳的門衝進來。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迎上鄭子櫟那紅彤彤,卻充滿期待的眼睛時,卻又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麼。鄭子櫟等了會兒,卻等不到自己想聽的話,乾脆嘴角一癟,衝進臥室,將臥室的門砸得震天響,把廚房裡的金媽又嚇了一跳。金在中氣絕的朝臥室的方向嚷嚷了幾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視線和走進客廳的鄭允浩交錯而過。

「抱歉,子櫟被寵壞了。」鄭允浩說,聲音裡夾雜著一絲難得的無奈。

金在中含糊的應了聲,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就想離開,手卻忽然被捉住。他驚訝的回過頭去,卻看見鄭允浩眉頭微蹙,似乎是對自己的行為也有著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

「有什麼事嗎?」金在中漠然的問。

有什麼事嗎?

鄭允浩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但是答案是沒有。只不過是在看到金在中轉身的那瞬間,他的身體就已經不受控制的做出了反應,因為那瞬間讓他想起了那個陽光明媚,卻糟糕透頂了的清晨。

鄭允浩忽然有許多話想要對金在中說,說他離開後的這段日子裡發生的所有事。可惜猶豫半天,到了最後,他能說的卻也只有一句「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而對方回給他的也不過是一句預料之中的「不會」。

手分開的瞬間,兩個人驀然失去的又豈止是對方手心裡的那一點點溫度?

 

 

晚飯的時候,鄭子櫟的情緒一直有些低落,哀怨的視線在金在中身上來回不停的瞟。於是乎,吃完飯,護犢心切的金媽就勒令金在中去哄人開心去了,而刷碗的重任則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鄭允浩的頭上。雖然金媽嘴上一直在說過意不去,但是臉上卻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辛苦你了,允浩。」金媽笑眯眯的說,從鄭允浩送的果籃裡拿出幾樣水果開始切洗。

「沒事,習慣了。」鄭允浩說。

從前,當他和金在中還住在公寓的時候也都是他刷碗的。當然,那個時候金在中也從來不會閒著。不是陪在一邊切水果榨果汁,就是在做餐後甜點,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偶爾玩心大起的話,鄭允浩還會惡作劇的用沾滿洗潔精和油漬的手去揉金在中的臉,氣得金在中滿屋子的追著他打。

只可惜,這一切都在他們決定住進鄭家祖宅的那天起就消失了,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同消失的卻並非只有這些。

金在中不是話嘮,卻也絕非是個悶葫蘆。他和所有二十幾歲的小青年一樣,時不時的會吐個小槽,或是抱怨幾聲,遇到開心的事也會一直BLA BLA的說個沒完。鄭允浩從來不嫌煩,時常還會捧場的附和兩句,哪怕在別人看來那些話題有些冗長和無聊。只是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金在中的話卻越來越少,越來越少,而鄭允浩也越來越沒有耐性去聽他說話,因為只在看到金在中深鎖的眉頭和佈滿愁思的臉時,他就已經覺得夠累了,累到連話都沒力氣再說。於是再往後,金在中就真的如他所願的什麼也不說了。

他們之間的溝通變得越來越少,而矛盾和問題卻變得越來越多。

再後來,鄭允浩卻反倒有些懷念那個喜歡碎碎念個不停的金在中了,可遺憾的是,那個時候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金在中開口說話了。

像如今和金媽這樣的閒話家常,在他和金在中之間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了。

 

「有關在中要去法國的事,允浩你是怎麼看的?」忽然間,金媽如是說。

鄭允浩不由吃了一驚,金在中要去法國?!

金媽見狀,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怎麼?他沒跟你說嗎?」

鄭允浩條件反射的搖頭,等意識到了些什麼的時候,再回頭,卻已看見金媽了然於心的表情。

「是沒說,還是沒有說的必要?」

金媽目不轉睛的看著鄭允浩,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自己所料沒錯,便輕嘆了一息,又回過身去繼續切水果。「在中什麼也不肯說,卻不代表我永遠不會知道。我又不是老糊塗,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先不說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什麼要出國,光是回來這麼久,你都沒來找過他,我就已經知道你們兩個之間出了問題了。」

「抱歉。」鄭允浩低聲說。

金媽笑,「為哪樁?」

鄭允浩知道金媽是指他和金在中搞到今天這個地步,還瞞著她這兩件事,便道:「都有。」

金媽又笑,「這不能只怪你,畢竟這世上沒有一個巴掌就能拍得響的事。兩個人之間如果出了問題,那一定是雙方的責任,你說呢?」她說,見鄭允浩遲疑了片刻,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就又道:「說實在的,最初聽在中說起你倆的事的時候,我私心是反對的。」說到這,金媽的眼神中流露出一點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而自責。

「先不說你們都是男人,這種關係是為世俗所不容的,而在中又是老金家唯一的兒子,走上這條路,老金家的香火就算是斷送了。再來,你倆身份上又差那麼多,不同的成長經歷決定了你們在許多問題和觀點上會存在很大的分歧,過起日子來難免會有些磕絆。可是在中的態度很堅決,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什麼事這麼堅持己見過。」她說,無奈而又心疼的笑了下。「在中他啊從小就是為別人考慮太多,為自己考慮太少,所以有的時候我也是真希望他可以任性一點,自私一點,可他就是學不會,唯獨那次特別堅持。我就想啊,既然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會改變主意,那就乾脆祝福他好了。」

這是鄭允浩頭回聽金媽說起這些事,這些金在中從來沒有跟他說過的事,心裡有些百味雜陳。由於當初他和家人也都曾經歷過同樣恐懼而又痛苦的時候,所以他曾下定決心,當這個時刻來臨時,他一定要牽著金在中的手一起面對,卻不知對方竟然在他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就已經擺平了這事,將所有的恐懼和痛苦都一力承擔了。所以,等到他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是雨過天晴了。

 

「但是我真的很失望,允浩。」金媽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責備的意思,甚至語氣裡也只帶著一絲淺淺的嘆息,但鄭允浩聽著卻只覺誅心。

「因為你的年紀比在中大,人生閱歷和經驗都比在中豐富,應該更懂得如何去維繫兩人之間的關係才對。而且我相信,當初你選擇在中,也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這麼草率的放棄呢?」

雖然沒能和金在中一起面對全部的艱難險阻,但是鄭允浩很清楚金在中為了能站在他身邊究竟費了多大的力氣,而他自己投入得也不算少。分手的那天,他嘴上雖然說要金在中去淩鋒那裡,心裡卻是堅定的相信他們是不可能會分開的。因此,當金在中真的說要離開的時候,他只當對方是在鬧彆扭,而且鬧得失了分寸。所以,他很生氣,他決定放任他離開,讓他吃點苦頭。他認為總有一天金在中會後悔,會“迷途知返”,可是金在中沒有,他離開得太徹底了,徹底到竟然連一點退路也沒有給彼此留下。

 

「會那麼輕易的放棄,不得不說真的很讓人失望。」金媽說,回過頭來直視著鄭允浩的眼睛。「我甚至想過,鄭允浩這臭小子居然敢這麼辜負我兒子,讓我見到了非讓他跪搓衣板不可。」說到這,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繼而卻又是沉沉的一嘆。「可是當我真的見到你了,我卻有些難過。在中剛回來時確實很落魄,但兩個月來,他一直在調整,試圖讓自己可以儘早從泥沼中出來。可你呢?允浩,這兩個月來,你真的過得好嗎?」

鄭允浩愣愣的看著金媽,嘴唇微張,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你真的過得好嗎?」

這種體驗實在是太陌生了,害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得好嗎?

當然不。

可是他又能說給誰聽呢?

鄭允浩的年紀雖然才三十出頭,但三十多年來順風順水的人生經歷,讓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所以,他從來不懂得什麼叫示弱。在生意場上更是只知道一味的進攻,用擊退對手來回答所有的挑釁。英國一家權威金融雜誌看不慣他的囂張,說他自大,而他卻將這當成一種殊榮。

「只有真正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擔起這兩個字。」面對媒體採訪時,他總是這樣自負。

那時的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無論是證監會的調查也好,淩鋒背後的大老闆的施壓也好,還是高層權力的重新洗牌也罷,這些都只會讓他愈發的鬥志昂揚。可是,曾經自負到有些狂妄的他,卻在懂得了溫柔——或者說嘗過了溫柔的滋味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再堅不可摧了。

 

 

 

 

 

Chapter 50

 

金媽的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驕傲如鄭允浩,此刻臉上竟也露出了頹敗之色。

「我不騙您,阿姨,我很不好,真的很不好。」鄭允浩苦笑著說,「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很清楚在中想要什麼,而我又能給他什麼,我有自信讓我們過得很好,可結果卻事與願違。」

這是這麼久以來,鄭允浩頭一次跟別人坦露自己的心聲,既無奈,又軟弱,可是他不想再繼續偽裝下去了,畢竟故作堅強永遠是最辛苦的。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

鄭允浩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之困頓,實在是前所未有。他一直自詡為戀愛經驗豐富的行家裡手,非常懂得討愛人歡心,卻沒想到第一次想要認真去愛一個人的時候,結果竟然會如此失敗。在最後的那段日子裡,當金在中連笑容都失去了的時候,他真的覺得非常挫敗。尤其是每次當他想要兩人靠得更近的時候,對方總會遠遠的逃開,然後把自己封閉起來。那個時候,他真的覺得很煩,煩金在中越來越小心翼翼的眼神,更煩自己心底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金媽看著無助得像個孩子似的鄭允浩,忍不住嘆了口氣。「允浩,你知道為什麼人們常說“相愛容易,相伴難”嗎?」

鄭允浩覺得自己當然是知道的,否則又怎麼會常把“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這種話掛在嘴邊?

「有的時候,一份愛情能經歷住大風大浪的考驗,卻往往很難熬過平淡的相伴。因為相伴太瑣碎,除了油鹽柴米醋,還有臭襪子和尿布,甚至是包括家人們的念叨,但這些就是生活,是兩個人決定在一起時就必須要面對的東西。可惜現在太多的年輕人卻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要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就行了,其他它的不重要。等到時間長了,才發現自己對很多事都存在著不滿,會開始嫌棄對方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如果再有點什麼誤會,就會變得埋怨和計較,並將所有的不如意都歸罪於對方,然後給自己的變心尋找藉口。我見過說得最多的就是“我和他(她)不合適,只是早沒有發現而已”。但事實呢?是真的一開始兩個人的情投意合就是錯的嗎?我看未必,只是愛情被生活瑣事給磨沒了,而兩個當事人彼此之間又缺乏理解和寬容,以及不求回報的持之以恆的付出而已。這樣一來,又如何能和對方攜手白頭?」

金媽說完後,頗為感慨的嘆了口氣。

這些可都是她在金爸走了以後才悟出來的道理。

她時常會想,如果金爸還在的話,就算日子再苦,她也不怕,因為起碼他還活著,還陪在她身邊。兩個人能在彼此都滿頭白髮的時候,握著對方的手說上一句“感謝今生有你相伴”,是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只可惜這心願終究成了她畢生的遺憾。

 

「因為年輕,所以不懂,這並不可怕,在還有機會的時候,卻不去努力珍惜,才真叫人後悔莫及。」

聞言,鄭允浩沉默了片刻,才如醍醐灌頂般的笑了笑。

「阿姨,謝謝您,我想我懂了。」他誠懇的說。

金媽欣慰的笑了,忽然轉朝廚房門口的方向,意味深長的說:「他懂了,那麼你呢?你懂了沒?」

鄭允浩聞聲一愣,猛然回頭,只見金在中正愣在廚房門口,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只是下一秒卻已轉身離去。鄭允浩急忙扯下膠手套,就想追上去,卻被金媽攔住。

「允浩,這話由我這個當媽的來說或許不太合適,但在中確實是個好孩子,他值得任何人去愛,但他也有他的缺點。他從小心思就很敏感,有的時候,哪怕只是對方一句無心的話、一個無心的眼神都很容易讓他想太多。他不自信,常常會自我懷疑,懷疑自己不夠好,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罪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又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麼堅強。因此,等到那些懷疑在他心裡積累太多,多到他無法承受的時候,他會開始否認所有的東西,包括他自己。所以,你需要多點耐性,讓他相信你,這或許很困難,但是別輕易放棄,好嗎?」

鄭允浩用力的點點頭,「阿姨,您放心,這次我是絕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手的。」

 

 

金在中走得並不快,鄭允浩追上他的時候,他才剛走出社區的大門,可這並沒有讓鄭允浩覺得安心。因為不逃走的金在中,遠遠比逃走的他更叫人無所適從。

「你要去哪裡?」鄭允浩跟在金在中身後,亦步亦趨。

「菸沒了,我去買菸。」金在中頭也不回的說。

「那我陪你。」鄭允浩說。

金在中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的在前面走著。

氣氛雖然有些尷尬,可是這次鄭允浩卻是絕對不會再回避了。

或許是因為剛下過雨的關係,街上的行人很少,有些冷清。

金在中在街對面的一家便利商店裡買了包菸,出來後,就迫不及待的拆開包裝點燃了一根。

「什麼時候學會的?以前沒見你抽過。」鄭允浩說,試圖打破沉悶的氣氛。

金在中吐出一個煙圈,「很早就會了,只是很少抽而已。」他說,趴到了路邊的護欄上,將菸盒遞向鄭允浩。「要嗎?」

金在中的態度讓鄭允浩有些受寵若驚,可他卻沒有接,而是直接將對方嘴裡的菸抽走,吸了兩口,然後嗆了出來。

「……你不會抽菸?」金在中意外的看著鄭允浩。雖然他從來沒見鄭允浩抽過菸,可就像他他也從來沒在鄭允浩面前抽過菸一樣,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

 

鄭允浩順了順氣後,才說:「讀書的時候學過,覺得沒什麼意思,就不抽了。」

金在中了然的點點頭,卻見鄭允浩是不打算把菸還給他了,就只好又從盒子裡抽出一根點上。

「阿姨說你要去法國。」

「嗯。」金在中應了聲,看著前方馬路上來回奔跑的車輛。「餐廳給的機會,很難得,所以決定過去多學點東西。」

「準備去多久?」

「最短也要三、四年吧?」金在中不確定的說,「我聽說法國國家糕點師的資格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拿到的,有的人考了一輩子也沒能考過,我又是個不太聰明的人……」

鄭允浩卻接下他的話,非常肯定的說:「你可以的,因為你做的東西很好吃,你有天分。」

金在中似笑非笑的看了鄭允浩一眼,說:「或許吧。」

「其實,最初聽說你在餐廳打工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因為這裡的就業環境太糟糕。」鄭允浩說,言下之意是對金在中竟然可以去法國留學感到非常的意外。

「這裡的就業環境是不好,規模以上的企業很少,規範的大型企業就更少了。我試著找過幾份工作,但都失敗了,機緣巧合下才認識了黃姐,就是我們餐廳的老闆。她從國外回來以後,就開了這家西餐廳,水準很高。我在裡面學做西點,師父是從法國請回來的,他說我有潛質,黃姐是爽快人,所以決定出錢供我去法國學習。」

金在中的一番話雖然說得輕巧,但誰也不會知道他為了得到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究竟做了多大的努力。在別人都忙著玩,或者休息的時候,他卻一直待在廚房裡,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學做西點上。正因為這樣,他完全沒有精力去想別的事,所以才會只用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從和鄭允浩分開的泥沼中爬了出來。

 

「打算什麼時候出發?」鄭允浩又問。

「過完端午節,機票已經訂好了。」

聞言,鄭允浩沉默了很久,才說:「這事還會不會有任何變故?」

「變故?」金在中一頭黑線的說,「……我想應該沒有了吧?」

「那如果我求你別去呢?」鄭允浩問,卻不敢去看金在中的眼睛,只是目視著前方。「你或許會覺得我很自私,會更加討厭我,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別去。」

三年,真的是太久了。

「你大可不必這麼做。」金在中說。

「如果我偏要呢?」鄭允浩說,就像是終於鼓足了勇氣般,側頭看向金在中。「在中,我這次來,想帶回去的並不是只有子櫟。」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想嘗試一下的話,在聽完金媽的那一席話之後,他的這個想法則變得更加的堅定了。

「你想我跟你回去?好。」金在中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鄭允浩。「可是然後呢?」

然後?!

鄭允浩還沒來得及為金在中的前半句話而歡呼,就馬上被後半句話給搞懵了。

「你是不是希望我還像以前那樣,每天只是守在家裡什麼也不做,什麼也沒有,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對你的施捨搖尾乞憐?」金在中說,雖然他一直面帶微笑,可說出的每個字卻無一不尖銳刺耳。

鄭允浩眉頭緊蹙的看著他,「別告訴我,一直以來你都是這麼認為的。」他完全不敢相信,大宅的那段日子帶給金在中的真的就只有痛苦,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

可惜金在中卻選擇了避而不答。

鄭允浩只得微微的嘆口氣,想起金媽最後叮囑的話,就又道:「我承認以前的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但是以後肯定不會了。無論做什麼事,我都會事先和你商量,尊重你的意見,只要你不願意,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任何事。」

「這聽上去的確很誘人,你竟然願意為了我,而改掉你那變態的控制欲。」金在中笑,表情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一絲的開心。「可是怎麼辦?我辦不到啊。」他說,神情有些恍惚。「我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只能以你為圓心,而自己卻碌碌無為、一事無成的日子了。不想當你偏離了那個圓心後,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被動的等待和接受。那種滋味真的太可怕了,沒有人會願意再試一次。」

沒有人會明白,在那個彷徨無助的夜裡,他到底有多難熬。他曾不止一次想過,如果自己不是那麼沒用的話,結果可能就會完全不一樣。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和鄭允浩並駕齊驅,但如果能夠像晟宇或者淩鋒那樣,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就算有一天鄭允浩真的不要他了,他起碼也還能有尊嚴的離開,而不是傻等,等到絕望。

「我發誓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無論是工作也好,還是你想自己開店做生意也好,我都會全力支援你!」鄭允浩說,眉頭緊緊的皺著。「或者,你希望我把名下產業的所屬權全部寫上你的名字,我也可以辦到,你不會什麼也沒有。」

「你覺得我害怕的是自己什麼也沒有?」金在中好笑的看著鄭允浩。

鄭允浩一愣,他知道金在中又誤會了,他只是想跟他表明一下自己的決心而已。他試圖解釋,可金在中卻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算了,別說了,我真的不在乎你是什麼意思,畢竟我們都已經分手了。」

「我反悔了。」鄭允浩說,有些無奈,有些焦急。「我反悔了,不行嗎?!」

金在中錯愕的看著他。

「這兩個月來,我沒有一刻不在想你。我非常後悔那天晚上自己沒能回家,更後悔你要走的時候沒能攔住你。」鄭允浩說,表情越來越悲傷。「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的感情也就那樣了,和以前的沒有什麼區別,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的。」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擔心聲音太大會把人給嚇跑了似的,就連動作都顯得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鄭允浩試探的握住金在中的手,忐忑,而又慎重的說:「我愛你,在中,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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