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一個女同事垂頭喪氣地從鄭允浩辦公室出來，飄到金在中面前說，「你兄弟吃炸藥了嗎，揪著一點點小差錯，偏要在午休之前罵得人狗血淋頭，就不能等我吃飽了回來罵嗎！」

是說金在中進公司一個月有餘，誰都想不到他會跟鄭允浩處得這麼好，鄭允浩親口說的，他倆是兄弟。開玩笑也好，認真也罷，反正平日這樣稱呼也是鬧著玩。鄭允浩一向挺好相處，最近兩天卻有些得理不饒人，誰都看出有問題，金在中聳肩，「不想挨駡，下次就細心點吧。」

女同事沒得到安慰，正要埋怨他，沒想到鄭允浩忽然打開辦公室門，喊了句，「金在中，進來。」

「呵呵！看你怎麼招架！」女同事幸災樂禍。

金在中想著，自己應該沒出什麼岔子才對，進了門，鄭允浩說了兩個字，「關門。」

帶上門以後，還真以為鄭允浩找到什麼失誤要教訓一番，沒想到只是交代他一點事，說完的時候，已經是午休時間了，工作上的問題解決完，就可以過渡到別的話題去，況且現在已經不是工作時間，金在中故意問說，「有事煩心？」

鄭允浩一直皺著的眉頭，這下才有點點緩解，看著金在中，揉了下太陽穴，「男人的問題不是錢就是女人。」

「哦，那就是感情問題了。」金在中說。

「這麼確定我沒金錢問題？」

金在中衝他笑了下，直接入正題，「說說你那位神秘的女朋友怎麼了吧，我來幫你排憂解難，體現兄弟的作用的時候到了。」

金在中進公司之前，鄭允浩已經跟女友處於“暫時給大家點空間”的狀態，所以他還沒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嫂子，但一般來說情侶走到這步也很難回頭了，鄭允浩平日看起來卻並沒有因為感情的事困擾，但他知道鄭允浩這兩天的不正常，肯定跟感情有關，卻不是因為愛不愛的問題。

鄭允浩想了想，也不太顧忌，「她跟我說暫時分開，結果轉過身跟我大學時候的哥們走到一塊了，關鍵是，我哪樣條件都比他好，換作是你遇上這情況，會怎麼樣？」

金在中直言，「沒遇到過，倒不如想想你女朋友怎麼就投奔別人懷抱了吧，女人有時候很奇怪，比起物質，更注重感覺。我也說句實話，就你問出來的那句話，我都找到她投奔你哥們的原因了。」

鄭允浩挑眉，表示不相信，金在中笑說，「你關注的重點在於，她為什麼找個條件比你差的對象，而不是她為什麼跟你分手，我說的沒錯吧？」

鄭允浩聽完，不置可否地覺得，金在中確實說對了，這兩天的煩躁原因不是因為失戀被甩，只是覺得自己哪點比不上那哥們。

見他不說話，金在中接著說，「所以說你也別太為難人了，別人憑什麼放著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人不要，反而跟你這個對她不怎麼上心的人在一起？搞不好是一輩子的事，要慎重啊。」

金在中的話很直接，語氣卻很緩和，不會讓人反感，鄭允浩盯著他看了一陣，只道，「怎麼感覺你跟感情專家似的？」

「有句俗話叫熟能生巧。」

「用在這種事上不恰當吧。」鄭允浩說。

「感情生活也是一種實踐，經驗就是從實踐中獲取的，該認真的還是認真。況且我有多長情，你不是最清楚嗎？」金在中最後面這句有些惡作劇的意味。

「嗯，長情！喜歡我，但不只是喜歡我對吧？我知道，走吧，先解決午飯問題。」現在鄭允浩已經可以很自然地回應他，其實想來也有點不可思議，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讓某些問題在無形之中淡化了。

同事都覺得金在中有本事，一個午休的時間，就把最近火氣很重的鄭經理給收服帖了，難得又是週五，有人提議給金在中補辦迎新會，這一個多月以來太忙，之 前也沒空管這些娛樂，這兩天忙得差不多了，總算可以找點樂子。雖說這迎新會的主角早就不新了，連其他部門的人都跟他有來往，就沒見過像金在中這麼受人待見的新人，誰都願意提點，每逢聽見公司裡的人都說金在中哪裡哪裡好，鄭允浩就高興，當然了，自己兄弟被稱讚，不值得高興嗎？

迎新會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吧包廂開著，主角自然少不了被大家灌酒，鄭允浩不清楚金在中的酒量如何，但也很自覺地替他擋了不少，結果那人還是被放倒了，幸好喝多了也只是睡過去，沒有任何離譜行徑，公司那群不要命的傢伙喝得興起，最後到淩晨才散夥。

鄭允浩扛著金在中出來，本來他酒量就挺好，一吹冷風，人就更清醒了。又看了看那個依舊沒有知覺的人，想著該怎麼處理。公司跟他們家在不同城市，所以兩 人都是自己出來租的房子，他還沒去過金在中租的地方，眼看這人醉得不省人事，也問不出個結果來，最後決定直接打車，把人帶回自己公寓去，反正明天不用上 班，不會不方便。

因為酒量好，所以照顧醉酒的人這項技能，是鄭允浩從大學時候開始就修煉好的，更別說只是乖乖睡過去的金在中有多好處理。只是到家時間太晚，進門之後便把人放到床上，自己進浴室隨便沖洗了下，出來之後就動手給金在中換衣服，外衣脫掉，解開歪歪斜斜的領帶，再一顆顆解著鈕扣的時候，金在中動了一下，還發出了點像小貓一樣的嚶嗚聲。

本來一系列動作都是很自然，卻因為這一聲音，讓鄭允浩頓時停了下來，手指觸碰到金在中的體溫，就像是被燙到一樣，立馬把手抽回，看著他因為酒精而有些微緋紅的臉頰，不知道愣了多久，最後咽了下唾液，突然感覺，身體有點熱‥‥

連忙跑到窗邊，呼吸了好幾口空氣，才勉強冷靜地回到床邊，衣服也不打算幫金在中換了，也不是第一次替朋友換衣服，只是到了金在中身上卻變味了，不知道 撞了什麼邪。直接躺下閉上眼就想睡，本來挺大的一張床，這下卻感覺小了，一直往床邊上移，那人卻怎麼看都離自己那麼近，最後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天，才勉強合了眼。

翌日，鄭允浩一睜開眼，眼前就是金在中貼得極近的睡臉，要命的是，在一瞬間錯愕之後，自己竟然就這樣盯著看了好一陣，不知不覺，臉正一點點往金在中湊 近。意識就在嘴唇貼上那人的前一秒清醒過來，他究竟在幹什麼？心臟已經開始狂跳，就在頻率離譜到下一秒心臟就要從喉嚨蹦出來之際，猛地坐起身來，也顧不得會不會驚動到還在睡覺的人，心裡一個勁地在咒駡，酒精真他媽害人！

可憐他一大早的，又被逼著洗了個冷水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金在中已經坐在床上，頭髮睡得翹了起來，表情有點懵，眼睛都沒完全睜開的樣子，讓鄭允浩想到他小時候的樣子，很可愛。

金在中揉著眼睛問，「幾點了‥‥」

「十一點多。」鄭允浩說完，那人一個激靈瞪大眼睛。

「遲到了！」

鄭允浩忍不住笑了，「今天週六。」

「‥‥哦，太好了。」安心地應了一聲，倒頭又睡下去了。

鄭允浩換好衣服，就去把人搖醒，「起來了，洗個澡，等下出去吃飯。」

鄭允浩的手掌有點涼，被打擾了睡眠的人直接抓著他的手，往自己額頭上貼，閉著眼睛，嘴裡呢喃著，「頭好痛‥‥」

這不接觸還好，一接觸著，心裡又閃現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鄭允浩這下把手收回不對，繼續讓他抓著也不對，「酒量那麼差，你在國外都怎麼過的？」

「就是每次醒來，都在不同的人家裡，很多時候對方是誰都不認識，挺好玩的。」金在中吐字帶著含糊，一副又準備睡著的模樣，鄭允浩聽了他說的，腦子裡倒開始聯想起來了，每次喝醉就被別人扛回家，在國外那種地方，說沒發生什麼事他都不相信。

心底莫名有些怒，語氣變得重了點，抽回手就把人拽起來，「不能喝就別喝，起來！」

金在中被拽痛了，鄭允浩這明顯差異的態度讓他清醒了不少，「怎麼了？」

「在不認識的人家裡醒來，這叫好玩嗎？」自然而然就用了這麼嚴重的口吻，金在中說的那些話，越想越不是小事。

金在中只能說，「這情況很正常啊。」

鄭允浩的臉色又難看了些，放冷著語氣說，「你尺度也放太寬了吧？別把你那套亂七八糟的生活帶回這邊來！」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被教訓一頓，什麼好心情都給毀了，金在中倒沒有立即矛起來反擊，只是嘆了口氣，一邊扣好自己的衣服，下了床，一邊說，「如果我的生活 習慣讓你不高興的話，我道歉。可是我們那圈子就這麼過日子的，我想著應該不會妨礙到你，但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們不要來往就是了。」

不歡而散，算吵架了嗎？鄭允浩想著，自己生氣不是沒有道理吧，金在中那種生活方式，靠譜嗎？結果那人穿好衣服，說了句「我走了」就出門了，怎麼就不認句錯？這脾氣，小時候明明很乖的，長大卻這麼倔，在國外果然學壞了。

鄭允浩暗裡嘀咕了一陣，倒也不想想剛才是誰先挑的事，可下一秒，門鈴響了，過去打開一看，是金在中，心裡“嘩”一下又明亮了。

結果金在中一句，「手機沒拿。」

這下果斷又把鄭允浩心裡那點明亮給澆熄了，金在中進去拿了手機，這次是真的走了，眼睜睜看著那人在眼前進進出出，門再一次關上的時候，鄭允浩狠狠踹了下門，還踹疼了自己的腳。

那天之後，所謂的冷戰持續了好幾天，工作上還是會交流，但私底下卻不再講話，午飯的時候，金在中也很自覺地跟其他同事湊了堆，這讓鄭允浩整個人都不太好了。金在中說兩人不要來往就好，其實他並沒有這樣希望，只是好像不知道怎麼開口跟那人和解。

而且很奇怪，他總覺得最近，金在中看起來有心事。

午休時間剛過，部門的人陸陸續續回來，鄭允浩早就在辦公室裡，看著外面，金在中跟別人一起走進來，有說有笑的樣子，看得鄭允浩咬緊了牙，金在中難道不知道部門的那個誰誰誰對他有意思嗎？還跟她那麼親近是怎樣？還有那個誰，給檔需要碰到手嗎？金在中還對她笑！

最氣人的是，部門裡那個小Gay，又在找藉口往金在中身上靠了，嘖嘖嘖，那手還不趕緊拿開！鄭允浩看不下去了，開了門，幾乎是吼出來的，「金在中過來。」

等著金在中進來的時候，還在想該找點什麼話，等那人一坐下，鄭允浩就說，「下周有三天假期，阿姨讓你跟我回去一趟。」

放假要回家不假，只是鄭允浩在假傳聖旨，明明只是他的父母讓他回去一下，金在中的父母沒有讓他帶過話，這下金在中聽了就問，「我媽怎麼不給我來電話？」

「誰說都一樣，就帶個話而已。」

「好，我知道了，沒別的事？」金在中說。

眼看金在中又要出去了，鄭允浩立刻說，「有，那天我是急了才說那些話，不是要罵你，可你這小孩脾氣也該改改了，不就是語氣重了點，要賭氣到什麼時候，真的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金在中聽了，也只是看著他，跟剛才不同的是，眼裡有了笑意。

鄭允浩被看得有些發窘，就說，「說句話啊，我都這樣了，你還不給我找台階下。」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還對我這麼好，不怕後果？」金在中笑著說。

鄭允浩被說得愣了一下，然後說，「我這是拿你當親弟弟看。」

「好吧，親哥，我把壞習慣改改，省得你以後名正言順地揪著我罵，這樣總行了吧？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等等！」金在中最近肯定有煩惱，有時候看出去都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等不到這傢伙主動找他傾訴，總能開口詢問吧，「心事一直寫在臉上，就不考慮用嘴巴說說？」

金在中停頓了會兒，最後還是開口道「我的問題可就不是錢跟女人了，你真的要聽？」

還故意把“女人”二字強調了下，真是不能吃虧的傢伙，「是人就行了，上次誰說，體現兄弟的作用來著，原來只是要套我話的藉口？」

「哪敢套你話，還記不記得三年前，你生日那天我回來過？」

「嗯。」這麼說著，倒想起金在中那條短信了，“你能跟我在一起嗎”‥‥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金在中接著說，「其實那時候我答應了一個人說，如果那次還不能讓你接受我的話，就跟他在一起。」

「你怎麼‥‥」毫無疑問金在中說的人是個男的，可鄭允浩的話才出口就語塞了，想說金在中怎麼可以因為自己沒接受他，就隨便答應跟別人在一起，可算起來，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又有什麼立場說話？想了想只好說，「你就真的跟他一起了？」

金在中點頭，「湊和著吧，跟他走了一個多月，他追著我跑了整整五年，認識了他我才知道被人追著有多煩，那時候才明白你的心情，原來就是那麼討厭的感覺啊。其實說真的，這人挺好的，他知道我回國了，就跟了過來，最近一直在找我，就是這麼回事。」

「他騷擾你？要不要我幫忙處理一下。」

金在中卻笑著說，「不是，我是在想，要不要答應跟他複合算了。」

鄭允浩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就是兩個字，「不行！」

金在中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反而淡淡的笑說，「算了，現在上班時間呢，我的問題自己慢慢想，不說了，我出去。」

那人出去了，還帶上了門，鄭允浩憋在那裡，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