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Chapter.15

理論上來說，家裡有個免費勞工任勞任怨是件不錯的事，可如果這勞工是駱先生的話，金影帝覺得還是花點錢雇人比較好。竟然能有一個人，會讓他捨得花錢並且還覺得好，應該也算是一種本事，看著駱先生一個在廚房忙碌的樣子，金影帝正在惋惜著自己喊的外賣披薩。

特馬的送餐員不會把車開快點，偏要等駱先生到他家之後才按響門鈴，最後好了，被駱先生直接把披薩打回頭了，錢照樣給不單止還多給了小費，說什麼麻煩人家白跑，敗家果然是天生的技能。

盯著電視上的美食頻道，饞得快把遙控器吃掉的時候，駱先生一句「快過來趁熱吃」簡直就是天降福音，不過福音之後就是嘮叨，駱先生不厭其煩地又一次跟他說，「別總是喊外賣，沒營養，義大利面你應該喜歡吧，這肉醬可不是超市買那種直接加熱的哦，快嚐嚐！」

嚐了一口，味道是不錯，駱先生一副很期待他反應的表情，善解人意的金影帝這麼說道，「嗯，跟超市買的味道一樣！」

這不是稱讚嗎！不是嗎？怎麼駱先生的表情有點菜色？這二人餐桌，氛圍真的不怎麼樣，唯有電視的聲音在響著，駱先生一直努力地尋求話題，金影帝都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當然啦，金影帝的熱情可不會白白浪費在這種角色上。

在這沉悶到連食欲都驟降的餐桌前，金影帝拿在手裡的叉子把義大利面卷了又卷，快拱成一座塔的時候才開口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雖然我也不是花。」

「啊？」這是駱先生當下的反應。

從前怎麼沒感覺駱先生智商這麼低，「啊什麼，你不是喜歡我嗎？可我不喜歡你，你不要再對我執迷不悟了。」

駱先生又被說得愣住了，金影帝一瞧他這反應，很真摯地又接著說，「你打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嗎？我怎麼記得你不是這類型的，你現在太好了，我配不上，真的，以前都配不上了，現在更加。」

「是不是因為鄭允浩？」駱揚問。

駱先生的思維方向靈活過頭了，繞太遠，憑什麼這麼肯定，他配不上他，跟鄭老闆有什麼關係？不過別人主動給他找理由，禮貌上也應該接受，「你覺得是就是吧。」

「就因為他很像從前的我？所以歸根究底你喜歡的還是我，因為喜歡，才不能原諒我對你做的那些事對不對？」

駱先生這種不要臉的自我理解，比起對感情的執念，更有一種目的性，隱藏在過分真摯的表相下，他只是懶得揭穿，「討厭，我才沒有喜歡鄭老闆，更加沒有喜歡你喲！」

無論是吵架還是爭論，都需要雙方有回應才能繼續，金影帝這態度，駱先生只覺得很挫敗，就說，「我真的只想對你好，你不能相信我？」

金影帝笑笑，「任何欺騙都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你不是比我還懂嗎。」

「我認識你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媽是我爸的情婦，我接近你不是為了報復。」

駱先生的表情確實很懊悔，可這句話並不是金影帝愛聽的，似乎很久沒有這麼正經地組織語言，都快忘記人話是怎麼講的了，盯著對面的男人說，「駱揚，你要不要適可而止一點，我遠沒有你認為的那麼喜歡你，只是剛好記得你最惹我厭煩罷了。」

神經病人思路廣這話真沒錯，因為駱先生竟然在愣了一下子之後，笑著說，「你總算有點從前的樣子了，還好。」

金影帝都快嚇成傻×了，駱先生居然還笑得出來，看來也是一個抖M沒跑了，現在該怎麼辦，拿皮鞭抽他？不行，不能讓這貨爽飛了，「難怪你一回來我問你怎麼沒死，你還樂得倒貼我，原來你好這口‥‥」

駱先生客串完幫傭之後就被趕走了，走了大概一個小時不到，又來電話說皮夾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漏在他家，金影帝懶懶散散地在家繞了一圈，被遺落在沙發旁的皮夾在暗處向他招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嗯，找到了。」

「那就好，我明天過去拿。」

駱先生講這句話的時候，金影帝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上面了，難以置信地盯著皮夾裡那張照片，拍立得能造假嗎？不能對不對？所以這張他跟駱先生在高中時期的合照是真的，他脖子上戴著那條項鍊很眼熟，跟駱先生現在戴著那條刻著他名字的項鍊一模一樣，駱先生說過當初送給他，而他沒有接受，原來駱先生沒有說謊，只是他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疑難雜症就找醫生，金影帝認識的醫生就一個，只懂心理的小吳同學。夜裡十一點，酒吧人還不少，喝酒的在吧台，唱歌的在包廂，唯獨金影帝跟小吳同學，呆在包廂喝酒聊天不唱歌。

「說吧，又有什麼事啊？」

其實金影帝想說懷疑自己真的神經病了，但最終還是覺得要委婉，「想跟你討論專業知識來著。」

「還好你早了一點，我明天就飛倫敦參加學術研究，得一段時間才回來呢，你要聊什麼？」

研究神經病還要出國？當然這話不會講出口，「我問你啊，假如一個人，腦袋沒有受過創傷的話，有沒有可能失憶？」

小吳喝了口酒，「當然有可能。」

「是不是，就像我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在陌生地方醒來一樣嗎？」

小吳黑臉，「你那是喝多了吧‥‥」

金影帝不否認，笑著拍小吳肩膀，「繼續說！」

「自我催眠吧。」

「自我催眠？可以徹底到把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也不是不可能，就目前來說，人類的大腦能力開發程度充其量也不過10%，這10%裡都能創造那麼多的醫學奇跡，我還敢把話說絕嗎，外國有過一個案例，兇手逃了幾年才被逮捕，被抓到的時候他還宣稱自己是受害者，連測謊機都測不出他在說謊，就因為他的潛意識一直在自我催眠，最後連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所假設的就是事實，當然，有些經過訓練的特務也能瞞過測謊機的測試。」

所以他有當特務的潛質？不對，好像放錯重點了。

「其實一個人心理承受了太重大的打擊的時候，也可能造成潛意識回避，把那些記憶抹除，甚至有的情況，我們會被自己捏造的假記憶欺騙了，也不會覺得不真實。」

所以他連駱揚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只是一直在刻意回避，「行了，結論是，忘記的橫豎不是好事。」

小吳看出倪端來了，「怎麼，你也發現自己忘了些事情？要不我們來催眠試試看？」

被金影帝白了一眼的小吳同學不屈不撓地繼續說，「你瞧你，別人有煩惱的時候，朋友一抓一大把，你整天就知道找我，什麼時候找個伴吧，你還真不喜歡女的？」

金影帝故意擺出一副嬌羞的樣子，手指在小吳同學手臂上畫圈圈，「討厭，誰說人家不喜歡女的？」

小吳同學理所當然一臉嫌惡，「少來，你要真喜歡女的，就別再跟你老闆苟且下去！」

「我這叫有原則，在沒遇到我生命中的女神之前，我願意為她守身如玉！」金影帝振振有詞。

「就你還守身如玉呢？」小吳顯然是不屑的。

「我跟你不一樣好嗎。」這話也沒什麼問題，可小吳似乎突然想到些什麼，就害羞了，這他娘的不科學吧？「大老爺們的你臉紅個什麼勁？」

支支吾吾半天，小吳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說真的，你還是談個戀愛好，身體健康事事順心的。」

行了，看來是交了個新炮友，「你是不是被什麼婚姻介紹所洗腦了？」

「去！我用得著靠那玩意兒？是我們診所新來的實習生，清純著呢。」

「這可真要恭喜你終於脫離了倚靠神聖右手擼得灰飛煙滅的日子了！」邊說邊拍著手。

「擼尼瑪！」

小吳作勢要動手，被金影帝閃過去了，「還惱羞成怒了。」

小吳一遍遍地跟自己說，不跟金影帝這個幼稚鬼一般見識，舒了口氣就平靜了，「我看你老闆應該對你也有意思，不然就你這吊兒郎當的性子，換我才不會忍這麼多年，街上多的是聽話乖巧的美少年，你老闆這條件，要什麼人沒有！」

金影帝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剛開始乖巧聽話，寵他三分就得寸進尺的大有人在，你知道我老闆的金句是什麼？很簡單，除了錢，我什麼都不可能給。」

「你就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我是理智的好青年，老闆只是金主，不能壞了規矩。」

「可感情不是靠理智控制的，他沒讓你有其他感覺？」這話問出口，小吳盯著他，盯了半天，他才開口。

「‥‥有，就是怕。」

金在中說完就喝了口酒，嘴角還笑笑的，小吳根本不知道他說真還是假。

沒錯，金影帝又喝多了，還好沒在奇怪的地方醒來，肯定是小吳把他送回來的，時間都已經是下午了，感覺傍邊躺著個發熱的物體，睜眼看了看，再揉了揉眼睛，真的是鄭老闆，鄭老闆怎麼會躺在他床上？

發呆一樣看著鄭老闆的睡顏，下一秒鄭老闆就閉著眼睛問，「記得昨晚怎麼回來的嗎？」

然後睜開眼看著他，就醒了？真懷疑鄭老闆是裝睡的，不記得昨晚的事，所以搖頭，「有事電聯就行了，還特地跑一趟幹嘛。」

「倒是要問你多久沒回公司，專線還一直沒開，故意避我？」

專線？說起來，貌似很久沒看見那手機，從拍完電影開始就沒接到過鄭老闆的專線，原以為是鄭老闆沒找，看來是電話丟了，那麼多的東西，唯獨丟了專線手機，見過那玩意的除了他，就只有駱先生，嗯哼。

所以上次去鄭老闆家吃飯，才會對他視若無睹，鄭老闆真喜歡鬧彆扭，「我不是怕你嫌我礙眼嗎，那手機被我弄丟了，等下就去換個號碼，等我先去刷牙洗臉！」

金影帝一爬起來，隨身攜帶的糖盒子被留在床上，還好動作夠快，一把抓回手裡，可惜躲不過鄭老闆的雙眼，一把就將他拉會床上，「什麼東西？」

千鈞一髮之際，金影帝往鄭老闆臉上親了一下，鄭老闆果然沒反應過來，於是他成功逃脫，進洗手間洗漱去了，等他再出來，就瞥見鄭老板正把他的手機放回原位，若無其事地起身往洗手間，一邊說，「換套衣服，等下跟我出去。」

「去哪？」

鄭老闆沒回答，“嘭”地就把洗手間們關上了，直到兩人出門，金影帝像複讀機一樣重複地問著「去哪」這兩個字，感覺鄭老闆像是想了很久，最後才說。

「吃個飯。」

就是吃個飯，金影帝安心了，一安心就覺得睏，宿醉又難受，然後直接睡過去了，等鄭老闆拍醒他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太天真，就他們兩人吃個飯會到星級飯店？

如果他有預知能力，就不會跟鄭老闆踏進這裡，這他娘的哪是吃飯啊，一層的會堂都被包起來了，各路眼熟的成功人士，之後金影帝才知道，今天是鄭老爺的“金盆洗手宴”。

當然，人家掛的名堂不可能這麼粗俗的，但反正就是退休的意思，退休好啊，以後就是鄭老闆的天下了。

「還吃什麼飯，我都嚇飽了，老闆你就不會找別人陪你啊，蕭逸呢？」

「你覺得我會嗎？」

「哦，不好意思，我腦抽了‥‥」真的是自討沒趣，鄭老闆巴不得他老爹這輩子都想不起蕭逸的存在，還帶個毛！不過眼睛瞥了一圈，全是業界裡有命的幕後成功人士，一個幕前的藝人都沒有，所以鄭老闆幹嘛帶他？

「跟緊我。」

「老闆我能不能先走？」這話一出，就被鄭老闆的眼神瞪回去了。

可金影帝哪會這麼輕易放棄，「老闆你聽我說，做兒子的不能這麼不孝，大老闆要是看見我，一不小心氣到中風，你肯定會遭雷劈的！」

「等下跟他坐一桌，你小心講話。」

鐵石心腸的鄭老闆，無視他的苦口婆心，金影帝都快急哭了，「唉‥‥大老闆找過我談心了，他讓我滾遠遠的，我怎麼還好意思出現。」

「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還他娘的把我推去送死‥‥「老闆你都不會給自己積點陰德嗎？」

「不帶你出場，怎麼顯得你對我多重要？」

金影帝咂嘴，「還情比金堅呢，你老爹用錢就把我打發走了。」

「他給你多少？」

這下被問住了，早知道那天就問問價位好了，不過鄭老闆心裡認定了他把錢收下了，這不？鄭老闆沒等他報價就說，「當收錢辦事好了。」

「‥‥嗯。」

鄭老闆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因為這一聲應得太隨意，「他沒提起蕭逸？」

「沒有。」

鄭老闆在意的只是這個，聽見這兩個字，自然就放心了。

從進場到入席，聽完鄭老爺的退休感言，再到鄭老闆這個接班人講話，金影帝都在神遊太虛，可能是酒還沒醒，然後就被鄭老爺請到別處訓話了，沉默其實是最好的應對方式，可人有時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鄭老爺說了老半天，還是回到那個中心點，「允浩快當爸爸了，你怎麼好意思繼續待在他身邊？」

「其實我也不想待在他身邊。」這話不能再真心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下來，金影帝完全精神爽利，宿醉算什麼，原來電視裡邊演巴掌之後嘴角帶血不是假的，現在滿嘴的血腥味，味道有點噁心。

無緣無故被打了，舔了下嘴角，眼睛不小心一瞥，看見站在暗處的鄭老闆，看來是發言完畢看見他不在就找來了，如果在這裡跟鄭老闆對峙的人不是他，鄭老闆會眼睜睜看著鄭老爺動手？

假如是蕭逸，估計他朝鄭老爺還手了，鄭老闆都不會吭一句聲，地位不同也沒什麼好說的，開玩笑地道，「要不你直接把我打死，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對我來說，一條人命算什麼。」

金影帝都還沒回話呢，就聽見另外一道聲音說，「你要動手的話，可以連我一起解決。」

哎呦，鄭老闆居然挺身而出，這個時候他是不是應該滿臉感動地盯著鄭老闆才符合劇情？

鄭老爺半天才吼出兩個字，「荒唐！」

「不管您接受與否，我這輩子不可能跟其他人在一起，我只要他，非要他消失的話，我會跟他一起。」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會跟他斷絕來往！」

「那是假話，我愛他。」

鄭老闆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真叫人佩服，就算聲音裡沒有溫情，光是這幾個字已經夠讓他心顫了。儘管實際上，這全是給蕭逸的。

鄭老爺這回忍不住了，手指著他，面向著鄭老闆說，「愛？對一個男人說愛？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外面還有媒體，需要我在他們面前證明給你看？」

鄭老闆說著，還真的抓起了他的手，金影帝“謔”地把目光投向鄭老闆，開玩笑，他還不想這麼早絕跡娛樂圈來著，沒想到鄭老闆連演戲也這麼認真，有潛力！

完全非自主性地被鄭老闆牽著走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車子發動了，金影帝才說，「那麼深情，人家差點感動了。」

鄭老闆看他一眼，「差點？」

「下次麻煩現身及時點，大老闆老當益壯啊，一巴掌過來差點把我脖子都甩斷了。」

鄭老闆開著車，理所當然地問，「你怎麼不還手。」

當場又憋了一口血，「因為我還不想死，老闆你還是快點找人準備替補吧，要是以後沒了我，你們怎麼辦？」

「怎麼會沒了？」

「我可能會突然死於非命呢。」

鄭老闆顯然不高興了，「胡說八道。」

「何況我演技又不好，沒準下回就穿幫了，怎麼就非要我啊？」

「因為你不會想太多。」鄭老闆好像真的認真思考過。

「這麼肯定？」

「很簡單，你會喜歡我嗎？」

不知道鄭老闆突然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想都沒想只知道回答，「我怎麼會喜歡你。」

鄭老闆聽了，只是輕輕笑了下，可能是錯覺，他看見了鄭老板眼中閃過的異樣。其實這話的意思，連他自己都說不準，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琢磨著。

我怎麼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