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浩最近總是發呆,他真的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能非公開地調查出公司裡誰是同性戀。

聯合國的投票結果出來了,關於保護同性戀權利的投票,自己國家選了“支持”,這是大環境利好;加入IT GETS BETTER計畫的企劃,卻依然一籌莫展。

允浩正苦惱不已的時候,新郵件通知的響聲打斷了他的沉思。是IT GETS BETTER的北美區負責人。允浩之前跟他提出了想讓本國員工加入計畫真的不容易的困難處境,一直想等待著對方的建議和意見,原以為要等一段時間的,沒想到隔天就回覆了,對方的建議是,先讓北美區的員工加入,然後借此機會擴大到本部。

允浩自己也有過這個想法,但是,允浩有他自己的顧慮——這種不關乎買賣的決定,總裁可以做,但是一旦後果對公司的經營、形象等造成負面影響,那自己將會因為管理不當而被追究責任,被撤掉總裁的職務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不願意看到年事已高身體狀況不佳的老父親再次為這些事情操心,而有天又不到可以接任的年紀。

允浩回覆郵件說,謝謝對方的建議,但是還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這天,在中去接俊秀的路上,路上別人出了點小意外,明明三兩句話就可以協調好的事情,偏偏沒人願意讓步,硬是把在中拖晚了大半個小時。

在中以為,見自己沒來俊秀會留下來和其他小夥伴踢踢球邊等自己來,可是,當他到了訓練場的時候,卻沒見到俊秀的身影。在中心慌,四處找人,教練認得在中,把他叫住:

「金先生?」

「教練!你見到俊秀嗎?」

「俊秀?被他阿姨接走了啊。」

「阿姨?!」

「對啊,我聽到俊秀叫她阿姨的。」

「………」在中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張和俊秀相像的臉,「教練,謝謝你!」

在中往停車場飛奔過去,路上打了個電話給有天,讓他等著自己,哪裡都別去。他自己必須先確定俊秀的位置和安全。

坐回車上,在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麼會這麼巧?她天天都不來,偏偏今天自己被堵在路上她就來了?所以,她絕對不是收手了,而跟蹤自己的人應該還是一直跟蹤著,只是不再是木村罷了。

在中拿起手機,手都抖了,俊秀是他的命,不是相依為命,而是就是他的命。他撥通俊秀的手機號碼,在響起“嘟嘟”聲之前,他都要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等確定電話能撥通,他在心裡呐喊:俊秀,快接爸爸電話,快接爸爸的電話!

【喂?爸!】

「呼……」終於明白,何謂如釋重負……

【俊秀,你現在在哪裡?和誰在一起?】

【我?我和那天那個阿姨在一起。】

【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跟陌生人走的?!】在中大喊,【你以為自己長大了是不是?!爸爸都可以不要了是不是?!】

【爸……】俊秀嚇呆了,【阿姨說她是你的好朋友……我沒有不要爸爸……】

【你現在在哪裡?爸爸去找你。】在中努力平復情緒。

【阿姨說不用了,她送我回家。】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只和你見過一面的阿姨為什麼連你住哪裡都知道?這世界上好人很多,壞人也不少,知道嗎?她再說什麼你都只是聽聽就好,爸爸現在就過去,告訴爸爸,你現在在哪裡?】

【我現在在訓練場外面的綠茵西餐廳。】

【行,別離開,無論如何都別走知道嗎?爸爸這就來。】

沒等俊秀回話,在中立刻驅車往車程大概十五分鐘的西餐廳趕去。

一進西餐廳,只見女人一臉慈愛地看著俊秀,俊秀在給她講自己踢足球的事情。

「俊秀……」在中緩緩走到俊秀身後,一路和女人對視著,眼神裡沒有生氣,沒有怨氣,也沒有恨,但卻讓人心寒。

「爸爸!」

在中坐到俊秀身旁的位置:

「有沒有好好擦汗啊?出了一身汗就吹空調,要生病的。」在中摸了摸俊秀的腦袋。

「沒事,我可強壯了!」

「嗯。」在中笑著看著俊秀。

再回頭看看女人,真像,真的太像了。如果不是俊秀單純,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早該猜到了。

「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兒子,以後不用麻煩你了。俊秀,我們走吧。」

見爸爸的語氣有點不對勁,俊秀不敢多說什麼,緊跟著在中起身準備離開。

「你確定?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照顧俊秀?」女人刻意加重了“幫忙”二字。

「嗯,不需要了,這十幾年,我不是把他照顧得好好的嗎?」

「也是……不過啊……」

「………」

「俊秀現在長大了,什麼是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是美好的……什麼是……醜陋的,應該會分辨了,是不是啊俊秀?」

「嗯。」俊秀點點頭。

「俊秀,我們走吧。」

與其說是怒氣,在中心裡隱隱憂慮,“什麼是醜陋的”,女人的話揮之不去。如果真的讓俊秀知道自己和允浩的關係,知道女人的身份,讓俊秀自己做選擇,他會想要什麼?

………

 

「爸……」

「啊?」

「去接有天不是這個方向的。」

「哦!對,爸爸糊塗了……」

在中想得出神,路都走錯了。等到了琴房,輔導的老師已經先行離開了,只剩下有天一個人坐在那裡彈鋼琴。

「有天!」一見到有天,俊秀開心地交換他的名字,「你好像又厲害一些了!」

「是嗎?」有天也笑得開心,「你好像也變厲害了啊!」

「你都沒看我踢球,怎麼知道?」

「我是說你的屁屁好像又變厲害了!哈哈!」

「朴有天你真的好可惡啊!!!」俊秀衝上去就要掐有天的脖子。

「死了死了!我可是你哥!你怎麼能……咳咳!」

「俊秀快放手!你要勒死有天啊?誰教你做作業啊?」在中站在一旁,他知道俊秀捨不得對有天下手的。

「哼!」俊秀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鬆手。

…………

 

回家的路上,俊秀一路跟有天說遊戲攻略,說之前大胃王叔叔打遊戲真的好厲害,有時候比他自己還厲害,有天只是笑笑,他總覺得今天他的在爸有點不妥,不明所以又不好亂猜。

到家不久,允浩也回來了,在中在廚房做著什麼,客廳是兩人對著大電視打遊戲。

「浩爸~」俊秀打遊戲就是分心也能贏有天。

有天抬頭,自己爸爸也是心事重重,他更加確定家裡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允浩一走開,有天就硬是暫停了遊戲。

「幹嘛啊?!」俊秀一臉不解地看著有天。

「在爸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接我啊?」

「好像路上有人撞車了,把他給堵住了。」

「哦……你今天有沒有做什麼惹他生氣啊?」

「幹嘛這麼問?」

「你沒發現在爸不開心嗎?」

「………」俊秀低了低頭,這一幕躲不過有天的眼睛。

「你又惹他生氣了……是不是?」

「不是!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做什麼了?」

「我……」俊秀站起來看了看廚房那邊的動靜,發現在中沒有要走出來的意思,才湊到有天耳邊小聲地說:「今天訓練結束的時候,有個阿姨說是爸爸的老朋友,說帶我去吃東西,然後送我回家。」

「你答應了?!」

「嗯……」

「金俊秀!」

「別那麼大聲!噓!」

「你傻了啊?!怎麼能隨便跟別人走啊?!還吃東西!迷昏了賣了你都不知道啊!」

「我跑那麼快,有什麼事我就跑唄!那阿姨就一個女人,就是打我也能打贏她!再說我又有電話,有什麼事能打電話給你們,不會有事的。」

「………」金俊秀你這是有多單純啊,活在有兩個爸爸的家庭裡估計真是保護得太好了,完全不知道世間險惡……

「你也生氣了?」

「是!」

「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惹爸生氣了又惹你生氣……你別告訴浩爸啊!到時候他也生氣了我就完了……」

「你以後別再這樣了!」

「我知道了,爸說得沒錯,我只見過那個阿姨一次,也沒聽爸提過她,她怎麼就知道我們家住哪裡呢?還說要送我回家……現在想想好像又有點後怕了,嘿嘿!」

「還嘿嘿……以後不是在爸和浩爸的車記住別上啊!」

「行了,我知道了,比我爸還囉嗦,我爸回來都沒說我什麼了……快打遊戲吧,等下要吃飯了。」

「………」

有天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才重新開始遊戲。

…………

 

「在中。」

在中被允浩的聲音嚇得差點摔了手裡的碗。

「做飯做得那麼入神啊?」

「………」

「怎麼了?」允浩看在中表情不對。

「………」在中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今天來找俊秀了。」

「………」允浩立刻眉頭緊皺。

「今天我去接俊秀的路上,前面有人發生了意外,我被堵住了,她竟然把俊秀接走了。」

「接走了?!」

「嗯……他們去吃東西,她還說要把俊秀送回來。後來我找到了他們,把俊秀接了回來。你老實告訴我,她真的沒對你做什麼?」

「………」允浩肯定地搖了搖頭。

「嗯。」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把事實告訴俊秀。」

「……你怎麼開口?打算說到哪種程度?」

「我不知道……我心裡面很亂。俊秀、我們四個一家,是我的全部了,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

「在中……」允浩把在中輕輕摟在懷裡。

「她暗示我了,她會讓俊秀知道我們的關係,如果真的要讓俊秀知道,也決不能通過那女人的嘴巴,要說也必須是我自己說,你明白嗎?」

「我明白的,在中我明白的。」

「你說俊秀會不會因為我喜歡男人而不要我這個爸爸?」

允浩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無措的在中,臉色蒼白,手還微微發抖。

「我真的好怕俊秀會跟她走……」在中咬著下唇,用力吸了口氣,「十六年了,我們一天都沒分開過,一天都沒有……」

允浩用力地抱著在中:

「你去說吧。」

「………」在中抬頭看著允浩。

「如果真的被他媽媽搶先一步,後果可能更糟糕。」

「我想不如先努力阻止他們見面,只要他們沒有接觸的機會,那她就不能跟他說什麼了。」

「她連你今天被堵在路上都瞭若指掌……」

「……你讓我再想想吧……」

「嗯,有什麼一定要跟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好嗎?」

「嗯……」

 

一頓飯的時間裡,四個人都沒說什麼話。

飯後,有天主動提出他洗碗,在中看了看有天,有天說:

「我打那個遊戲老是輸給他,在爸你去試試!別輸啊!」

「好啊……」

「切!懦夫!輸了就逃跑!」俊秀嘟著嘴。

開始打遊戲之前,在中把俊秀叫去了屋後收衣服。

「俊秀,爸爸今天罵你,你有沒有生爸爸的氣?」

「沒有。你不生我氣就好了,我沒有生爸爸氣,今天是我做錯了。」

「呵,俊秀好像真的長大了啊。」

「………」俊秀開心地笑眯了眼。

「俊秀,爸爸有話想跟你說。」

「嗯。」

「你……你還記得你的媽媽嗎?」

「媽媽?不記得了。照片也沒有,什麼都沒有。」俊秀像在聊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樣,邊收衣服邊機械地開口閉口。

「那你想見見她嗎?」

「嗯?」

「你想見見你的媽媽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

「沒什麼,沒事。」在中害怕了,如果俊秀說想,如果俊秀見了一次還想見第二次、第三次,那怎麼辦?

「爸爸,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啊?」俊秀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爸爸,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我啊?」

「不是!」

「你要把我送回去給媽媽嗎?」

「不是!俊秀,不是!爸爸想一直和你一起生活,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升高中升大學。」

「那你怎麼問些這麼奇怪的事情?」

「俊秀,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啊。」

「看到別人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玩,不會很羡慕嗎?」在中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我和你還有有天還有浩爸一起出去別人也很羡慕我啊。」

「………」俊秀……你小時候,爸爸給不了你一個完整的家,給不了你別的小孩都能玩的玩具,給不了你穿漂亮的衣服,別的小孩都在早教班裡玩耍的時候,你伏在爸爸肩上不哭不鬧地看爸爸做蛋糕,長大一點還要你跟著爸爸一起上班,爸爸幾點下班你就幾點回家,別的小孩都睡了好幾個小時了你才剛剛躺下床……俊秀,有時候覺得你太單純,但有時候又覺得你是太懂事了。

「爸,你怎麼了?」屋後面的花園燈光有點暗,但是俊秀還是看到在中眼裡亮亮地閃著光。

「俊秀,對不起……爸爸……爸爸對不起你的,太多了……爸爸很自私爸爸真的很自私……」

「爸爸!到底怎麼了?你不要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俊秀上前拉著在中的袖子,一邊用手擦著在中臉上的淚水。

「今天那個阿姨……」在中深深吸了一口氣,「今天那個阿姨……其實是你媽媽……」

「………」

「俊秀,對不起,爸爸撒謊騙你了,爸爸真的很自私,但是爸爸真的很害怕你會回去媽媽那裡……」

「爸爸……爸爸……」俊秀走到在中跟前。

在中看著快要和自己一樣高的兒子:

「你會原諒爸爸嗎?」

「我又沒有怪你。」俊秀冷靜地說到,「對於我來說,那個女人,“媽媽”或者“阿姨”其實沒有太大差別,就是個稱呼。」

「是她把你生下來的……你的身體,一半是媽媽給的,一半是爸爸給的……」

「但是是你把我帶大的,不是嗎?她就給了我一半身體然後就跑掉了不是嗎?」

「俊秀……」

「再說了,我不是有兩個爸爸嗎?」

「俊秀,爸爸和允浩叔叔……」

「不是允浩爸爸嗎?」

「………」

「爸爸,我已經十六歲了,其實……其實我懂一點的……」俊秀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你懂什麼?」

「我小時候經過你們房間的時候,聽到……那時候以為是浩爸打你……可是後來和有天一起去聽的時候又好像是你打浩爸……」

「………」幸好光線不強,在中的臉都紅得發燙了。

「後來……總之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俊秀,你不覺得奇怪嗎?別人都是爸爸和媽媽一個房間,但是你的卻是……兩個爸爸睡一個房間……」

「小時候沒覺得奇怪,等長大懂一點了的時候,已經接受了,也沒覺得奇怪。」

「………」

「爸,和別人不一樣不代表奇怪,不是嗎?我小時候說自己眼睛比別人小,你說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爸爸真的很沒用是不是?要害你被人笑話了,還要你回頭來安慰我……」

「誰笑話我啊?根本就沒有這回事,爸,要是讓有天知道你這樣,他肯定會說你有被害妄想症。」

「不是,爸爸沒有什麼被害妄想症。媽媽是真的想把你要回去。」

「只要爸爸不說不要我,我就一定會和爸爸在一起的。」

「爸爸怎麼可能不要俊秀?爸爸怎麼捨得不要俊秀?」在中抱著俊秀,這次,反而是俊秀摸著在中的腦袋安慰在中,在中像是要確認什麼一樣,問俊秀:「無論發生什麼都和爸爸在一起?」

「嗯,無論如何。」

樓上,很久以來沒人進去的儲物室的簾子被拉開了又被關上。允浩微微一笑,心事放下。

…………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個房間裡都在竊竊私語。

「俊秀啊。」

「嗯?」

「睡了沒?」

「睡了怎麼應你……」

「裝聰明……下來。」

「哦。」

俊秀爬到有天的床上:

「幹嘛?」

「今天你和在爸打遊戲,誰比較厲害啊?」

「哪裡有打遊戲……」

「沒打遊戲那幹嘛去了?」有天明知故問。

「有天……」

「嗯。」

「還是算了。」

「我今晚要失眠了,一定會失眠,金俊秀你要害我失眠嗎!?」

「哪有那麼誇張啊?」

「有!必須有!」

「………」

「從小到大你都沒試過這麼對我的金俊秀,你有秘密了,我不再是那個能分享秘密的有天了……哎……」

「哎呀!你這是、這是幹嘛呢……真是的……我的媽媽回來了。」

「………」

俊秀的坦白、俊秀的平靜,反而讓有天措手不及。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媽媽回來了。」

「你要跟她走?」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我……你別跟我爸說。」

「行。」

「其實,我倒希望能像你一樣,知道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

「小時候,總是爸爸一個人帶著我,去哪裡都是只有爸爸。有時候會是秀蘭嬸嬸照顧我。可是,晚上回家裡,一定是只有我和爸爸兩個人的,媽媽,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沒問你爸為什麼嗎?」

「有時候想問的,很小的時候可能也問過,但是長大一點之後就沒再說起了。」

「為什麼啊?」

「爸爸每天工作已經很累了,如果……如果爸爸想跟我說的話,應該早就說了。他不想說的話,我就不該問。」

「俊秀……」

「你想說覺得我長大了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的?」

「我爸今晚上也這麼講了。」

「嗯。」

「可是,其實我一直都這麼想的,是你們不瞭解我的想法而已,搞不好是你們長大了,終於瞭解我了,哈哈!」

換了平時,有天早就開口損俊秀了,可是,他知道,能再聽到這一聲爽朗的笑,是最幸福的幸福,珍惜都來不及。

「那你就是不會跟你媽媽走咯?」

「你和我爸越來越像了!婆媽……還囉嗦……」

「什麼啊?!」

「他今晚老是追問我這個問題。」

「那是因為我們在乎你。我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難道你們覺得我不想永遠和你們在一起嗎?」

「………」

「快睡吧。」

「等一下。」

「又怎麼了?」

「如果你媽媽來搶人呢?」

「搶?怎麼搶?」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通過各種手段想把你要回去。」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跑步很快的,跑回來找你們!」

「………」有天想,還以為你真的徹底變聰明了,看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腦子裡就只有足球和遊戲的傻俊秀……

…………

 

主人房裡,在中心情好極了,雖然不敢保證她不再來,但是,至少俊秀的態度是明朗的。

「很開心啊?」

「嗯!」

「那親一下慶祝慶祝?」

「………」裝著不情願,可還不是親過去了,還親了一下又一下的。

「這樣說清楚,多好。」

「說清楚之前結果是不確定的嘛……」

「對了,你怎麼對俊秀說我們的關係的?」

「我……我沒說。」

「沒說?!」

「我沒說,其實他都明白的……可能早些年就都懂了……」

「這樣啊……也對,現在十幾歲的男孩子,應該懂這些了……嘿嘿!」

「你十幾歲那會兒懂嗎?」

「我這不幾十歲才被你教會的嗎……」允浩貼著在中的耳朵,舔舔咬咬……

「唔……胡說……你才不正經……」

「跟你說個事,一直沒對你說過的……」

「什麼啊?」

「其實……其實有天是試管嬰兒。」

「試管嬰兒?」

「嗯……」

「就是……人工受精的?」

「嗯……所以……」

「別說了!」在中拉過被子,半張臉都給遮住了。

「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都沒不好意思呢!」

「………」在中看著允浩的眼睛,心裡面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說,但是一時間卻開不了口。

「所以……」

「不要……允浩不要……求你別說……」

「所以……」允浩鑽進被子裡,緊緊摟住要逃開的在中,「所以……我完完全全是你金在中一個人的……我全部都是你的自始至終都只是你一個人的……在中……」

「………」在中的心跳快得難以承受,轉過身體緊緊回抱著從來都只被自己擁有人,「允……允浩……」

如果命運的軌跡是固定的,那為什麼今天的自己會和身邊的這個人走到這裡?又是什麼促成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兒子的諒解,愛人的……

「那你介意……」

「介意。」

「………」在中驚訝地看著允浩。

「我介意,除非你用你這輩子都只屬於我一個人來抵償。」

「………壞人!」在中一用力把允浩壓在身下,「壞蛋壞蛋壞蛋!」

「那你說願不願意?」

「願意……」在中趴在允浩身上,任允浩把手伸到他的衣服裡、褲子裡作亂,「唔……」

…………

今晚,沒有兩個兒子躲在門外偷聽了,他們不會再以為爸爸打爸爸了……其實大家都了,不戳破卻一直幸福著,多好。

 

 

「太太,這些是你要的照片。」

「好,你先下去,剩下那部分錢明天正午之前會匯到你帳上。」

「謝謝太太。」

穿著灰色T恤黑色褲子的男人長相普通,是走在路上也沒人會注意到的類型。說不定在他走出房間的瞬間,他口中尊稱的太太早已經把他忘了。

「哼,換車這種這麼低端的伎倆,虧他還是PAK’s的總裁。」

「太太,電話已經撥通了。」

「好。」

女人拿過木村遞過來的電話:

【喂,朴正華先生嗎?】

【………】

【照片已經到手。】

【………】

【我不可能白送給你吧?】

【………】

【………明天面談?】

【………】

【好,時間和地點明天通知你。再見。】

【………】

 

朴正華坐在書房裡,拿著兒子送的新手機,對著電腦螢幕深思,突然電話響起,對方報上名來,說是鈴木不動產的管家。

【哦,是你,之前我們見過一面吧?】

【是的,謝謝朴先生還記得鄙人。】

【說吧,你太太這次想怎樣?】

【我讓太太跟您說話。】

【好。】

【喂,朴正華先生嗎?】

【是的,鈴木太太。】

【照片已經到手。】

【你打算親自交給我還是托你的管家送來?】

【我不可能白送給你吧?】

【這怎麼能算是白送呢?我可是幫你要回兒子啊!哈哈!】

【……明天面談?】

【行。】

【好,時間和地點明天通知你。再見。】

【再見。】

哼,女人真是不能得罪啊。自己拋夫棄子回頭來還要這麼不擇手段搶兒子……朴正華笑得一臉無所謂,他不知道自己兒子在房間裡,已經帶著入耳式迷你耳機把剛剛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全聽進去。

在通知允浩之前,他趁著家裡其他人都已經進房休息,偷偷溜到了車庫,打開他父親的車子的車蓋……

回頭,他給允浩發了條短信:

﹝IT GETS BETTER必須馬上開展,不然來不及。﹞

訊息一發出去,他立刻清空了寄件匣。

 

 

允浩家裡,床上的在中已經深睡,允浩動作儘量放輕地拿起手機,看到了朴成宥的資訊,眉頭不禁皺起。他立刻打開郵箱,先是給IT GETS BETTER計畫的北美區負責人發了封郵件,說接受上次他提出的建議;而後,發了封郵件給Thomson——Thomson是PAK’s北美區負責人,是朴成宥的當年的同學,跟他解釋清楚了大概,還說具體的等明天他直接去紐約跟他說明,計畫暫時對所有人保密。最後,睡之前,他發了條短信給朴成宥:

﹝謝謝!﹞

借著微光看著熟睡的在中,我這邊也會處理好的,放心。

躺下,似乎有點失眠。輕輕抱起在中讓他躺在自己的手臂上:現在手不會麻了,因為早已習慣了這上面有一份重量,有一份責任,有一份需要衝破世俗的愛。突然,回想起做PAK’s總裁以來經歷過的一次又一次危機,內部的外部的,但是,真正的戰爭,這才開始,因為勝負會影響到的,是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在中還在睡,允浩就起身收拾行李了。

「唔……」聲音還是弄醒了在中,「允浩?」

「吵醒你了?繼續睡吧,還早。」

「你去哪裡?」在中坐起來揉著眼睛。

允浩坐到床上,摟過在中的肩膀:

「去一下美國,很快就回來了。」

「很快是多快?」

允浩親了親在中的臉頰,在中把嘴巴撅起來了:

「還有這裡……」

「M…UA!」

「那是要去多久?」

「一個星期。」

「………」

「五天,五天一定能解決好。」

「去美國做什麼啊?」

「有個新的計畫要啟動,去安排一下。」

「哦。就你一個人去?成宥和你一起去嗎?」

「他不去,就我自己一個人。」

「………」在中眉頭微皺,直覺告訴他,應該是關於那件事的。但是為什麼要去美國?

「別亂想,沒事,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能力自己解決?非得每次都帶個助手?」

「我不是這意思。」

「那就別皺眉頭別擔心……還有,如果這幾天成宥找你要你做什麼,全部都配合他,知道嗎?」

「嗯,知道了。」

「快睡吧,聽話。」允浩想把在中按回去躺好。

「坐自己的飛機?」

「嗯,不然來不及。」

「凡事小心。」在中摟過允浩親了親他的額頭,允浩用力地抱了抱在中。

 

允浩一走,在中也起來了,打了一通電話,給有天和俊秀做好早餐、留了字條說要辦點事就出門了。

一路上不停地想,允浩說朴成宥會來找自己?他真的是站在允浩這邊的?這件事情允浩也讓他知道了?因為平時甚少和朴成宥接觸,只知道他是允浩二伯的兒子,所以,對他在中多少還是抱著防備的態度的。他不是多疑的人,他只是怕別人會害允浩。

搖了搖頭,繼續開車前往目的地。

…………

到了一棟五層高的大樓前,在中停好了車。

上樓,沒有電梯,只有一道回旋梯。二樓是一個畫廊,四樓五樓還是,只是五樓的格局比較特別,不是一個開闊的展廳,環顧四周是一條一條走道。穿過一條比較窄的走道,前面竟然是一個有七八張小圓桌的咖啡吧。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在中稍稍欠身。

「沒事,你要給小孩做早飯嘛。」對方從容地笑了笑,抿了口咖啡,墨鏡一直戴著。

「嗯。」

「對方每天都派人跟蹤你說的姓鄭的男人。」

「嗯,然後呢?」

「也跟蹤你。照片拍了不少,但是有實際用處的不多。沒辦法……你們都是行為良好的男人啊。」對方輕輕歪嘴。

「你這是讚美?」

「毋庸置疑。」

「那你知道關於她的什麼?」

「她現在的丈夫是鈴木不動產的總裁,現在想來我國發展,經常兩地奔走,早些年他倆還一起活動的,但是她先生現在似乎對她……沒什麼熱情,總是把她丟在家裡。」

「嗯,這些我大概知道,我想知道原因。為什麼他們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原因?你不是早猜到了嗎?子嗣。沒後代啊,這麼值錢的公司,沒人繼承,他可不想拱手送給別人。」

「那把我兒子要回去也沒用啊。」

「那女人的心思,誰知道呢?」

「我希望你不要對我隱瞞你知道的全部事情。」

「我沒隱瞞你,把兒子要回去這事情,真的只是那女人一廂情願的想法,她老公甚至毫不知情。」

「完全不知道?」

「她老公現在有個情人在英國……沒錯的話應該是想和這個女人生孩子的。」

「那…她知道她老公……」

「知道,所以她才著急著把兒子要回去。」

「兒子的爸爸又不是那個鈴木,難道他還願意為我養兒子?可笑!」

「她最近總是聯繫一個人,我不知道和你這件事有沒有聯繫。」

「說吧。」

「朴正華。」

「………」在中拿著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看來不僅有聯繫,還是有大大的關聯啊。」

那女人難道想和朴正華聯手?朴正華是朴成宥的爸爸,朴成宥會違背他爸爸的意願來幫允浩?在中越想越怕。

「金先生?沒事吧?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沒什麼,你幫我很多了。今晚會把剩下那部分的錢匯到你帳上的。」

「謝謝。啊……對了,女人今天應該會和朴正華見面。」

「知道時間地點嗎?」

「他們還沒確定,我得到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謝謝。」

「先走了,再見。」

「再見。」

 

回到家,在中覺得頭有點痛。回床上躺著,可是一直睡不著。允浩會不會相信錯人了?這個憂慮一直折磨著他。

只好起床,到兩個兒子的房間,房間裡,有天正在教俊秀做數學題。

「有天,我是不是很笨?」

「你只是數學這方面……嗯……」

「………」

「你會踢球會打遊戲!天才級的!」

「打遊戲就算了,踢球真的是天才級的就好了,嘿嘿!」

「一定是的!等著看你帶著國家隊隊長袖標!」

「真的?」

「我覺得沒問題。」有天舉起大拇指,「但是在成為隊長之前……現在還是先看看這道題吧……」

在中在後面忍不住笑了出來。兩個孩子這才發現他們爸爸的存在:

「爸,今天去哪兒了?」

「去找個朋友。」

「在爸你吃東西了嗎?」

「吃了。你們繼續做作業吧。中午想吃什麼?」

「義大利麵!」俊秀想都沒想。

「為什麼想吃那個?最近吃了好多次了……」有天斜眼。

「我今天下午打比賽!我發現只要吃那個一定贏的。」

「………」

「………」

在中和有天都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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