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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金在中總覺得自己就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跟著出門了,從起床沒多久,到被鄭智律拉著走,記得跟鄭允浩、常叔、沈昌珉都打了招呼,可直至現在坐在馬車裡,都還沒什麼實感。

『馬車耶!馬車耶!真是太誇張了。』金在中在不斷顛簸的路程上,因為腦袋撞上邊柱,才真的清醒過來了,「這比起車子,真的太不舒服了…。」覺得整個胸腔、腦袋都在晃動,金在中現在反倒有點想念起崔勝賢的老爺車了…。

崔勝賢的老爺車,是家裡許久以前買的車,基本上看來,架構一切安好,沒有開到一半會解體的危機存在,可就是空調不冷、方向盤像是卡死一樣難轉、偶爾會排放幾抹火花出來,其它,一切都還安好。

偶爾放假的時候,崔勝賢會載著他跟金賢重到處閒晃,金賢重也有駕照的,可是就是懶,所以每次問誰想開車,就雙手環抱胸前,裝成沒事、也沒聽見的模樣;至於他呢,則是被崔勝賢禁止開他的車,因為每當他開車的時候,不是違規就是超速,崔勝賢光是收罰單都收到想殺人了。

最後,就還是崔勝賢開車了。

所以三個男人就在車子裡頭隨著音樂哼歌、搖下窗戶大聲叫囂,車尾偶爾排放些黑煙,可是三個人總感覺好不快意、也好不智障。

 

儘管嫌棄歸嫌棄,可今日搭了據說是這年代最偉大的發明後,金在中倒是非常感念那位發明汽車的外國人了;這麼下去不把食物給震出來,也會震出痔瘡的。

於是,金在中轉頭瞄了安坐在位置上、拿著本子乖巧塗塗寫寫的鄭智律,再瞥向一臉氣定神閒的鄭允浩,還有捧著書本在閱讀的沈昌珉,『這些人都沒什麼感覺嗎?』他倒是對這事感到非常的困擾。

「看什麼?」鄭允浩望了他一眼。

金在中抿著唇,搖搖手之後,掀開馬車的簾子往外看,發現常叔騎著鄭允浩的黑霆,在前方帶路,「鄭允浩,為什麼常叔不進來?」他那麼問著,反而羡慕起常叔啦…,比起在這顛簸,不如登上馬背、暢快高歌。

鄭允浩聽見他對自己的稱謂,不甚樂意的從鼻間哼了兩聲,「你不覺得該換個稱呼方式了嗎?」語畢,雙眼認真的盯視著金在中的臉。

金在中撓了撓頭髮,接著低頭沉思,『不叫鄭允浩該叫什麼啊?嗯…鄭先生?鄭少爺?允浩少爺…Mr. 鄭?』轉頭望著一臉嚴肅的鄭允浩,感覺如果現在一回答不好的話,隨時都有被丟下車的可能。

腦袋轉了兩圈,金在中突然指著他鼻頭大罵,「難不成你是要我叫你相公嗎?我靠,老子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耶,你、你、你,別太超過了吧!」金在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那乾脆叫我稱呼你My Husband、My Darling還是Mr Dear好了!開心了吧?」

已經給他壓了,難道還不滿足嗎?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豈料金在中那麼一開口,鄭允浩反而楞住了,跟著差點跌到凳下,「相…公…?」一臉不可置信,耳根似乎還泛起紅意。

金在中以反詰的表情回視鄭允浩,是他想錯了嗎?「啊…你不是要我…叫你…相公喔?」看著鄭允浩如此震驚的反應,金在中才知道,看來是完全想錯了…。

鄭智律早已經倒在沈昌珉大腿旁邊大笑出聲,「爹,您…好…笨喔。」指著金在中的鼻頭,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似的。

「咳…。」沈昌珉拍了拍著鄭智律的頭,知道金在中已經很是尷尬了,是以要鄭智律克制,接著淡淡開口,「我想…允浩哥是希望在中哥您,直稱他允浩即可。」

「可是爹,如果您要叫允浩爹爹相公的話,我難道要稱呼您為娘了嗎?」鄭智律認真的看著金在中,接著以充滿著抑揚頓挫的語調那麼調侃金在中。

金在中尷尬的瞥向窗外,笑了兩聲,眼角餘光瞥見了鄭允浩略帶笑意的表情,「鄭智律,你…別、別亂說,是誰的女兒啊你?」覺得現在氣流完全不順暢,金在中只能尷尬的在兩頰旁以手搧著風,「呵呵,好像…有點熱?」

鄭允浩突然低頭,在金在中耳邊,以半大不小的聲音說了句話,接著掩嘴而笑,羞得金在中不曉得該做何反應才是。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會介意你那麼稱呼我的。」

鄭智律一聽更是倡狂的倒地笑了出來,連一向沉靜的沈昌珉也忍俊不住笑了出聲,金在中則是尷尬的差點跳車了。

 

 

暫時先抵達離首都還有一天路程的旅店,黑霆被牽到馬廄去了,由於也沒什麼特別的行李,鄭允浩便跟店主要了三間邊間的房間,跟著交代了沈昌珉一聲,「明日就得告別了,今日就一起留在這住宿吧,也讓為兄做個東,請你好好吃一頓。」

允浩哥,先跟你道謝了,是說現在允浩哥打算拉著在中哥去哪呢?」看著鄭允浩一說完話,便突然拉起金在中往最邊的那間房走去,忍不住笑意而開口問著。

「今日,你就與智律睡一起吧,你這次回來,與智律似乎沒太多時間好好聚聚。」鄭允浩這句話並不像是詢問,而已經是肯定句了,也不待沈昌珉同意,就逕自低頭望著拉住金在中腰環的鄭智律。

「智律,你今日與昌珉叔叔睡吧?」

「不要!」鄭智律望了沈昌珉一眼,又急速的轉頭,直拗的搖頭,「不跟昌珉叔叔睡。」

「以前昌珉叔叔下山,你不都吵著要與昌珉叔叔一起睡的嗎?」鄭允浩挑眉看著鄭智律,這小…傢伙。

鄭智律抿緊唇,接著堅定的再次搖頭。

「我說,智律現在是女孩子,可能跟昌珉睡也有顧忌了,畢竟昌珉也是男人;不然就還是讓他跟我睡一間吧。」金在中看著鄭智律如此直拗,也只好開口緩暇。

「難不成你就是女人嗎?」鄭允浩瞪了他一眼。

「不是這麼說的,唉…你。」金在中歎了口氣,這有什麼好拗的?他現在可以百分百確定鄭智律這脾氣,絕對是跟鄭允浩學來的,身教啊…。

「不跟昌珉叔叔睡,他是壞人,要搶走爹的。」鄭智律紅著眼眶說完,跟著就衝進其中一間房裡,整個人就那麼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金在中看著鄭智律這反應,著實也不好過,儘管鄭智律一直沒開口再提這事,但顯然當時沈昌珉說過的話,在她心底紮根紮得極深了…;究竟還想不想回去?這答案現在也讓金在中猶豫了…。

楞楞的望著房裡的當下,鄭允浩突然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金在中有些詫異,轉頭對上鄭允浩的眼,鄭允浩眼底,有太多的情感,金在中皺著眉頭,跟著苦惱的低下頭。

沈昌珉無奈的大步邁開,跟著走進房裡,坐在床緣輕輕拍了拍鄭智律的腦袋,「智律…。」

鄭智律聽著沈昌珉的聲音,哭得更大聲了,「昌珉叔叔是壞人!」

「是,我是壞人。」沈昌珉聽見鄭智律的哭喊,有些無奈、也極度不忍,「智律,對不起,我沒要把你爹帶走的意思,真的!」

「昌珉叔叔騙人!」鄭智律整個聲音悶在被窩裡,死都不肯抬頭。

「我沒騙你,就算騙了其他人,昌珉叔叔也怎麼都不會騙你的,知道嗎?」臉上帶著苦笑,依舊清輕拍著鄭智律的背,「我發誓,真的不會帶走你爹的,好嗎?」

鄭智律這才擦擦眼淚起身,眼眶泛淚、鼻頭也紅,只是緊蹙著眉望著沈昌珉,一臉不相信的模樣,「你沒騙我?」

「嗯。」沈昌珉笑了兩聲,伸出大手抹去她臉上的眼淚,「不哭了吧?」

「如果你騙我…。」鄭智律嘟著嘴,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就得負責把爹還給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好。」沈昌珉笑了笑,跟著捏了捏鄭智律的鼻頭,「不氣昌珉叔叔了吧?今天可以跟我同床共枕了嗎?我的智律小小姐?」

鄭智律聽見沈昌珉的保證,這才破涕為笑,跟著賴上沈昌珉的胸口,「昌珉叔叔,那你得說那個…上次說的…空間靜止的故事給我聽;還有還有,那個你師傅他大雪山上的靈藥的故事;還有、還有…。」

「你是打算整晚不睡了嗎你?」沈昌珉雖然那麼說著,可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他想,唯一感謝金在中的一點,就是他替鄭家帶來了智律這孩子了吧。

只是…不讓金在中的事情回到正軌,是正確的決定嗎?

 

鄭允浩在鄭智律哭哭啼啼不久後,便決定把鄭智律留給沈昌珉照顧了,接著就拉著金在中回房。金在中也因為鄭智律的態度已經軟化,所以也不太擔心,是以無奈跟著鄭允浩離開。

其實,金在中原先對於與鄭允浩同床這事,還是有點擔憂的;雖然之後莫名其妙就睡在一起了,可鄭智律還待在兩人中間的緣故,是以睡得倒還是心安,不過現在…。

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就扯了自己褲子,把他那東西放進來啊?

金在中環繞著素雅的房間,只有一張大床,不自覺緊張了起來,咽了咽口水,然後,決定先把話題整個帶偏才好,「不是說運鏢嗎?怎麼沒什麼行李呢?」

金在中以往在電視上看到的,都是大批的鏢師、大批的行李,跟著路上還可能有人劫鏢之類的,充滿了肅殺之氣;可瞧瞧現在目的地都快到了,一路上反倒像是家庭出遊似的,現在更像是在外頭旅遊,沒什麼行李不說,更別提危險了。

「這次運的鏢物雖小,可重要性十足。」鄭允浩笑了笑,接著才認真而嚴肅的朝金在中開口,「雖然,這次行程保密,可危險還是存在的,一沒處理好,可比任何一次運鏢都來得危險;所以,不管發生什麼,跟智律都別離開我身邊,知道嗎?」

金在中看著他眼底的堅持,跟著也認真點頭,『這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而且,拿生命跟人家作對,也不是他金在中的生活哲學。

「會累嗎?」鄭允浩輕輕的伸手撫著金在中的臉頰,跟著低聲詢問。

金在中也不曉得自己哪根筋出了錯,竟然就那麼閉上眼,有些享受似的感受著鄭允浩的撫摸,跟著,感受到自己唇上貼著軟濕的唇,才連忙睜大眼睛。

鄭允浩雙眼微眯的瞅著他,「閉上眼。」以帶著命令似的口氣那麼說著,接著攬住他的腰,將他往自己懷裡帶,加深了這個吻。

「唔…。」金在中在開始的前三分之一秒,是認真想過掙扎這回事的,但是…鄭允浩的吻功似乎太好了,讓他接著又軟了腳,最後,只能下意識的回應他的吻。

「要不是現在在外頭。」鄭允浩結束了這個吻,看著癱倒在胸口的金在中,「我絕對不會像這樣到此為止的,知道嗎?」語畢,輕輕伸出手指,摩娑著金在中紅腫的唇。

金在中知道他話中有話,跟著想起那個神經錯亂的晚上,就…尷尬到極點了,所以,金在中猛力捶了鄭允浩腹部一拳之後,便加速逃逸。

「呀!」鄭允浩痛呼一聲,跟著撫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腹部,這力道可不一般了,本來想破口大駡的,接著看著整個身體縮在棉被裡的金在中,突然又起了玩心,跟著扯住棉被的一角。

「我要睡了。」金在中也緊緊扯著棉被包裹住自己,堅持不讓步。

鄭允浩看著棉被裡鼓起的身型,笑了兩聲,招呼了旅店的人端入浴桶,跟著逕自脫下衣服、褲子,毫不害羞地進了浴桶。

 

金在中悶在被窩裡出了一堆汗,『簡直要死了!』他那麼想著,跟著呈現半放棄狀態的大喊,「算了,要怎樣隨便你啦!」跟著猛力翻開棉被,跟著大口吸氣,一副慷慨赴義的模樣。

鄭允浩一臉調笑的瞅著他,「你想…要我怎麼樣?」跟著掬起水,往自己身上淋。

「你、你、你,脫光衣服幹嘛?」金在中瞪大眼,盯著坐在浴桶裡的傢伙。

「洗澡,看不出來嗎?」鄭允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跟著抹了抹臉,拿過一旁懸掛的白布,跟著直挺挺的站起身,長腿跨出浴桶,毫不顧忌地擦起身子來。

金在中被鄭允浩突如其來的豪邁舉動給驚嚇住了,一雙眼根本來不及移開目光,只能傻傻的盯著鄭允浩看,平常包裹在衣服裡,根本看不出來鄭允浩有這等…身材了,精壯結實的胸口、線條優美的手臂、形狀分明的腹肌,還有…還有…。

那個東西!!!!!!

明明也和勝賢、賢重常去桑拿房,也時常坦誠相見一起洗澡的,甚至互相比較身材;可是…可是…看著鄭允浩的裸體,就完全不對勁,腦袋淨是些奇怪的念頭,還有那一天…那一天…。

等到發現自己目光膠著在哪個部位之後,金在中連忙尷尬的撇開臉,「呀!你,暴露狂嗎你?快穿衣服、快穿、快穿。」

「嗯?」鄭允浩微微應了一聲,覺得有些好笑、慢條斯理的穿上衣服,「怎麼?覺得我身子好看,嫉妒了嗎?」

「誰嫉妒你啊!」金在中轉回身子狠狠的瞪著他,「我身材可比你好多了,拜託!」雖然這副身軀不似自己以前的那副,可在他努力鍛煉之後,至少也出現了線條與肌肉,可不再是以前那病奄奄的模樣了。

喔?」鄭允浩嘴角帶笑,「那不然,讓我瞧瞧。」

金在中聽了鄭允浩說的話之後,一臉狼狽的看著他,尷尬的開口,「我又…不像你,這麼不知道禮義廉恥的。」

「那是,認輸了?」鄭允浩將外衣給套上,跟著慢慢晃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一臉雲淡風清似的,可這表情看在金在中眼裡,十足的惹人厭惡,「看來,你也不過爾爾?」

「誰認輸啊!」金在中朝他大吼一聲,跟著就大步邁向浴桶,跟著褪去上衣、褲子,在拉下最後一絲障礙前,金在中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根本中計了,可還是硬咬著牙,尷尬的拉下最後的一件衣物。

鄭允浩嘴角含笑的盯住金在中全裸的身軀,這身軀與以前碰過太多次的軀體全然不同了,以前的金在中,纖細而瘦弱,纖腰不盈一握,身子泛著淡淡的白光,儘管美麗,卻看來像是一壓就會碎似的。

強佔了金在中的那日,只顧著發洩自己的怒意與欲望,鄭允浩對於那日的舉動,是有些後悔了,就是那日的莽撞,使得現下金在中對自己防備依舊;發現現在金在中身子似乎硬朗了些,儘管白晰依舊、腹腰也依舊毫無贅肉,可手臂健壯了、身體也像是習武有成的練家子。

可是…這樣的身子,卻讓他移不開眼了;他曾經以為,自己喜愛的是金俊秀那種柔弱身型,或是金在中之前那種風一吹便飄離的虛弱模樣;可望著現在的金在中,眼底有了更多渴求。

 

覺得全身血液都流到腦部與下身…,鄭允浩略為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別著涼了,你…順道沐浴吧。」

「為什麼我得用你用過的髒水洗啊?」金在中嘴上那麼叨念,可還是乖乖進了浴桶,將整個身體都浸到水裡去了,正眼瞧了鄭允浩一眼,覺得他臉上的笑容,讓自己有想撕爛他的衝動在,「還看、還看!」

「我並不是看你,是房間太小了。」鄭允浩咧嘴笑了笑,跟著起身,整理自己的行囊。

金在中快速的將身體搓洗完畢,趁著鄭允浩轉身,想迅速的起身穿衣,豈料才剛站起來,鄭允浩就正好轉身,一對上鄭允浩調笑的目光,金在中便不曉得自己該坐回去,還是趕緊踏出浴桶。

鄭允浩看了他幾眼,跟著往他大步走來,金在中緊張的站在原地不敢亂動,雙手撫著下身,緊咬嘴唇。結果,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鄭允浩不過將一旁的軟布遞給他,跟著拿起另一條布,替他擦拭頭髮。

「不快穿上衣服,想冷死嗎?」接著,將金在中換洗的衣服塞到他懷裡,又繼續轉回去收拾包袱了。

金在中楞楞的盯著手裡的衣服,頭上方才鄭允浩撫摸的觸感還在,望著鄭允浩的背影,突然有些什麼情緒在浮動似的。

「我知道我長得算是一表人才,可你打算這麼瞄我多久?」鄭允浩儘管背對著他,卻又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似的,突然便那麼開口。

金在中暗自咒駡一聲,跟著急忙穿上衣服,剛才的什麼感覺,都隨著咒駡鄭允浩的話語,而煙消雲散了。

 

隔日送了沈昌珉回家,沈昌珉與眾人道別,鄭智律抱著沈昌珉哭了很久,才紅著鼻頭要沈昌珉下次快點來鄭家找她,沈昌珉無奈笑了笑,接著在鄭智律臉頰上落下一吻,「下次一下山就去找智律,要乖乖長大,還有,下次看到我的時候,不能再說討厭我了,知道嗎?」

接著對鄭智律綻出笑容,轉身望著金在中,帶著些無奈交錯的眼神,跟著才真的邁上歸途。

 

 

 

再到首都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首都比起地方,多了太多東西了,像是雜耍也好、吃喝玩樂也罷,通通比地方上好玩太多了。

鄭智律幾乎一到,就立刻忘記沈昌珉離開的難過了,她一隻手拉著金在中,另一隻手牽著鄭允浩,雀躍不已的東盼西瞧,像是怕漏看什麼似的。

金在中也對這景象格外好奇,電影上的場景,完全沒有眼前十分之一的精采,可能因為感受到鄭智律的愉悅,所以金在中的臉上也一直帶著笑容,望著鄭允浩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怎麼?」鄭允浩感覺鄭智律拉了拉自己的手,接著他才蹲下,一臉慈愛的望著鄭智律,「智律…想買什麼呢?」

「那個,顏色好漂亮…。」鄭智律興高采烈的指著一旁的包子攤,裡頭有彩色的饅頭,怎麼看怎麼引人食欲。

鄭允浩笑了兩聲,便轉頭輕點個頭,要常叔伴在金在中身旁,接著牽著鄭智律,往包子攤走去。

才走沒兩步,突然一個人就撞進鄭允浩懷裡,鄭允浩因為這撞擊而鬆了手,鄭智律則是被波及,跌到一旁,金在中連忙衝上前拉著鄭智律。

「智律,沒事吧?沒受傷吧?」小心翼翼的檢查她的四肢,就擔心她跌傷了。

「爹,我沒事…。」鄭智律搖搖手,跟著在金在中的攙扶下起身,轉頭想看鄭允浩是否受傷了,一抬起頭,卻瞄見倒在鄭允浩懷中的人,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著那個男人,「俊秀…俊秀…少爺…。」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常叔也傻住了,而鄭允浩則是目不轉睛盯住懷裡的男人,眼神帶著許多許多的情感,「你…俊秀…。」鄭允浩嘴裡喃喃念著這名字,跟著緊緊環抱住那男人,將整個臉埋在他的頸項間、低語不斷。

看著這樣的鄭允浩,金在中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煩躁、刺麻,心臟被壓得疼了、沉了。金在中想,現在鄭允浩的眼底,完全沒有自己的存在,或者,也沒有智律的存在;就像是整個天地裡頭,只有鄭允浩,與鄭允浩懷中的那個男人而已。

就這樣而已。

 

 

 

 

 

 

-18-

 

鄭允浩望著懷裡的人,表情極為專注、卻也複雜,直到懷裡的男人扯著他的衣袖,輕聲喊了,「求你…救我。」

鄭允浩這才發現這跟俊秀長相過於相似的男人,全身髒汙而衣著淩亂,跟著後頭追趕了幾個彪形大漢,「這是我們的事情,他拿了店裡的東西沒付錢,我們是抓他回去交差的。」

「不是,這是我的東西。」他緊張的扯著鄭允浩的衣袖,「求求你,那是家黑店來著,根本就不打算放我走的,求你救我。」

鄭允浩眉頭一蹙,跟著朝來人大聲斥喝,「欠你們多少錢,我都替他出了。」跟著轉頭望了常叔一眼,讓常叔掏出包袱。

「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了嗎?」帶頭的男人猥瑣的望著金俊秀,又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金在中,「不然這樣,咱們以人換人!你身後的那位給我,這個就送給你,怎麼樣?」語畢,順道指著金在中的方向。

金在中還未從驚訝中回神,傻楞楞的指著自己,「嗄?」這年頭也真古怪,大家難道搶著要男人嗎?

「別給你們幾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了。」鄭允浩聽見眼前的傢伙這麼說,雙眼微眯,帶著些危險的氣息,瞄著眼前的幾個男人。

「別裝正經了,瞧你們這外出的模樣,都是大男人還勾勾搭搭的,看來也是同道中人?」那猥瑣的男子笑了兩聲,「雖然這小子已經不錯了,可看來你身後那小子,應該價值更高?」

「把你的話給我收回去。」鄭允浩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口的,心裡沒來由一陣躁怒,跟著轉頭望著金在中,「你先帶智律跟他回旅館。」語畢,將金俊秀推到金在中身旁。

「呀!我又不是不能打,你跟常叔就兩個人,很危險耶!」金在中有些不安的望著他,就算鄭允浩再怎麼能打好了,現在眼前是十多個人,也不是小貓兩三隻耶,這種時候還逞英雄,看他變不變狗熊!

「我說叫你回去。」鄭允浩瞪著他,接著望了鄭智律一眼。

金在中原先還想多說些什麼的,可是鄭智律扯著他的腰環,跟著不斷喊著,「爹,我們先回去、先回去,您在這對允浩爹爹的幫助也不大。」

金在中莫可奈何,只好跟著鄭智律走,一手也不忘拉住那個據說長得很像金俊秀的男子。

 

金在中畢竟跟那個男人也沒話可談,只好先讓他在鄭允浩的房間內休息,跟著在鄭智律的房間焦急等待、不斷在房裡不斷跺著方步,跺到鄭智律都嫌煩了,直接上前抱住金在中的腰,「爹,我說…您先休息,允浩爹爹等下就回來了。」

「他明明是人,也不是機器戰警,怎麼每次都要逞強,還是他以為自己是藍波?可笑的傢伙!」金在中覺得鄭允浩明顯就在看低自己,好歹他也是警校正統出身、跆拳道黑帶,雖然說不上以一擋百,擋個三、四個也不為過吧?

「爹,什麼是機器戰警?什麼是藍波?」鄭智律偏著頭望著他,腦袋像是要垂地似的。

金在中看著她這副樣,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就是那種就算中了好幾槍…啊,你們這沒槍。嗯…,那就是中了好幾刀、或是中毒好幾次、遭遇很多危險,卻怎麼都不會死的人。」

「那爹中毒那麼多次都沒事…其實…爹也是機器戰警囉?」鄭智律認真的望著他。

這可惹得金在中忍不住大笑出聲,「對啊、對啊!」跟著以奇怪的腔調說著裡頭的臺詞,「智律,不管怎麼樣,I’ll be back!知道吧?哈哈哈。」這逗得鄭智律也樂不可支。

鄭智律撲在金在中懷裡,跟著房門就被打開了,鄭允浩看來一切平常、自然,常叔跟在身後也進了房。

金在中定睛望了他好一會兒,才連忙上前,抓著鄭允浩的雙臂,認真而憂心的檢視,「你沒事吧?」語氣中有些擔憂,但似乎更是不可置信。

「沒事。」鄭允浩笑了兩聲,接著放下自己雙手,「你也太不信任我!還是,你這…是擔心我?」

「誰擔心你啊!」金在中撇著唇,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接著像要掩飾尷尬似的,連忙衝向一旁的常叔身旁,扯著常叔的袖子,「常叔,你沒事吧?」

常叔似乎被金在中突如其來的關心給驚嚇住了,於是連忙搖手,「沒事、沒事,在中少爺,老夫沒事。」

「沒事就好。」金在中這才真的鬆了口氣,突然想到隔壁房還有人在,儘管心底似乎不太願意提醒鄭允浩這件事情,可還是開了口,「那位…,我讓他在你房間先休息,好像…受了不小的驚嚇。」

有些為難的開口,金在中今天見到那男子,才知道什麼叫做柔弱的男人,光是在市集上受了驚嚇,回來就頭暈、臉色發白了,嚇得他連忙拉著他到鄭允浩房裡休息。聽智律說,以前的金在中也是這樣,光是想像這要死不活的模樣,金在中便不自覺的打了幾個冷顫。

這是什麼狗屁世界?

 

鄭允浩抿著唇,思索了半晌,還是走向隔壁房裡去,那個男子正蹙眉臥在床上,鄭允浩看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像是看傻了,才尷尬的別過臉。

像是感應到身邊有人接近,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連那雙眼都與金俊秀的鳳眼如出一轍,鄭允浩望著他,差點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

「那個…這位大爺。」他想從床上起身,雙腳才剛踏地,鄭允浩便止住他的動作。

「在中說你受了驚嚇,就躺在床上別起來了!」語氣中有著不容分說的堅持,「是說,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是應該先謝謝您的救命之恩。」他偷偷瞥了鄭允浩一眼,才紅著臉低下頭,「我…之前在那家店幫傭的,可有一天,說是什麼達官顯要看上我,要我跟著進後院…做那種事情,因為不想這麼做,所以我拼命攢錢還店主;可是他們拿了錢之後,卻還是要我…。」話才說到這,表情就顯得有些狼狽了。

鄭允浩單手搭著他的肩膀,語氣中有著安慰與溫柔,「沒事了,那些傢伙暫時沒法煩擾你了。」

對著眼前的人,鄭允浩完全使不了脾氣,也做不了太多的反應;畢竟太過相似的臉孔,讓他對眼前的人太過關注了,這些他都明白;其實他大可不管這事的,可除了眼前的男子與金俊秀太過相似外,他們還招惹上金在中,這就無法等閒視之了。

想起金在中一副想跟著作戰的模樣,鄭允浩眼角帶著微笑。

那男子望著鄭允浩許久,才怯生生的開口,「那個叫做俊秀的…跟我長得很像嗎?」鄭允浩一瞧見他,就怕他會消失似的,緊緊攬著他不放,想了很久,他還是那麼開了口。

「嗯…。」鄭允浩抿著唇,輕輕的應了一聲,滿腦複雜。

「那…能把俊秀這名字給我嗎?」那男子思索片刻,有些緊張的開口解釋,「我…從小就是孤兒,沒名字的,所以,很想有個名字。」

看著鄭允浩沒打算回答,他覺得更窘了,只好低著頭怯怯的說著,「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這麼要求,好像太過分了?」邊那麼說,雙手邊不安的纏繞著。

「不會、不會。」鄭允浩發現他的窘迫,連忙拉著他,「我想…這或者…是另一種緣份了,嗯…學過寫字嗎?」

那男子看著他,雙眼晶亮,「學過,小時候跟了個會寫字的叫化子,他教我讀書、也讓我偷偷躲在私塾牆角學課的。」

鄭允浩拿過一旁的筆墨,跟著寫下了金俊秀這三個字,「以後,你就叫做金俊秀吧?」語畢,望著金俊秀的表情,也跟著柔和了。

現在眼前的人,像是自己在小時候初識的那個金俊秀,完全天真、燦爛,讓他像陷入了更深的回憶裡了。

 

金在中站在門外,原先想進門的,卻察覺現在室內氣氛,完全不適宜讓自己在這。鄭允浩現下臉上的表情,讓金在中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與他在俊秀墳前看見的表情一模一樣;陌生的是,這表情,似乎從沒給過自己。

他定睛望著桌邊的兩人,那男子顯然非常崇拜鄭允浩,雙眼總帶著燦爛的光芒,而鄭允浩…以往只要身邊有人,就會立刻察覺到的,現在,連自己站得如此靠近,卻沒發現自己存在。

想了想,金在中只好默默的離開。

 

 

是夜,鄭允浩多要了一間房,擔心金俊秀與常叔同房會不自在,而鄭智律顯然也不習慣與陌生人同榻而眠,思考了半晌,他望著金在中,「今晚,你與智律同房吧。」這句話其實也不是詢問,而是已經決定了。

金在中望著他,有些訝異,卻沒多說什麼,看著鄭允浩交代常叔替這個金俊秀準備新衣裳,接著領著金俊秀到自己房裡休息,他只覺得怎麼樣都滿心鬱悶。

才回到房裡,鄭智律就氣嘟嘟的瞪著床板,「我雖然喜歡跟爹睡,可我今天寧可不跟爹睡。」語畢,轉頭抱住金在中,「爹,我討厭那個新的俊秀少爺。」

「你怎麼那麼說,你根本不認識人家!」金在中無奈的笑了笑,跟著揉揉鄭智律的頭髮。

「不,我就是討厭,討厭允浩爹爹看他的樣子、討厭允浩爹爹對他噓寒問暖的樣子!」鄭智律依舊賭氣,接著頭往旁邊一撇。

鄭智律一直都不算太喜歡金俊秀,因為金俊秀對人總是冷冷淡淡,看到她既不笑也不打招呼,每天總是跟爹窩在書房讀書寫字;雖然知道爹不喜歡自己,可鄭智律總想,能看見爹也好。

不過,爹花了太多時間陪著俊秀少爺,所以她不喜歡俊秀少爺,也執意跟著常叔稱金俊秀為俊秀少爺,為此,允浩爹爹說過自己好多次了,可她還是拗的不願意更改稱呼,之後,也索性不理會她的稱呼法了。

可是,鄭智律覺得自己更討厭這個新的俊秀少爺了,雖然這個俊秀少爺愛笑、對人有禮,可她更討厭這樣的俊秀少爺。

金在中望著鄭智律,莫可奈何的抱著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的內心又何嘗不煩燥糾結,究竟糾結些什麼,連自己都不太明瞭,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笑聲,看來這個金俊秀,倒是與鄭允浩相談甚歡;邊想邊覺得不高興,只好拿起本子塗塗寫寫,不然就抓過鄭智律帶在身上的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讀著。

 

 

隔日早晨,鄭允浩先行出門,常叔說鄭允浩去交付鏢物了。

等到鄭允浩回旅館,也已經是中午了,鄭允浩讓大家收拾衣裳,跟著望了金在中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幫人不能只幫一半,留俊秀在這也太危險了,所以,俊秀今日跟我們一起回去。」

金俊秀望著鄭允浩的表情,除了感激之外,似乎有太多喜悅了,那雙特別的鳳眼,也眯得像是彎月似的,「謝謝允浩少爺。」

「叫我允浩就好。」鄭允浩望著他,嘴角也含著笑容。

金在中覺得胸口溢上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突然瞥向常叔,發現常叔正以一種擔憂的表情望著他,『幹嘛這樣看我?我又不是失戀?靠!來到這太久,連腦子都不正常了?』

有些無奈的想著,只好朝常叔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鄭允浩在房裡收拾行囊的時候,常叔突然跟著進了房間,默默的在鄭允浩身後開口,「這次,允浩少爺是以什麼身分,帶回這位俊秀少爺呢?」

知道常叔會這麼問,肯定是因為心裡不認同,鄭允浩抬起頭望著常叔,「以客人的身分,不然,常叔以為我是以什麼身分,將這個俊秀給帶回去呢?」嘴角輕輕勾出一抹笑。

常叔明白自己這麼問是僭越了,可還是開了口,「智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一直不開心了。」

「因為這個俊秀?」鄭允浩好整以暇的望著常叔,他也清楚智律對於他的做法很不滿。

「或許…。」常叔想了想,才又說道,「請恕老夫鬥膽,我也覺得將這位俊秀少爺一併帶回鄭家,不是妥善之舉。」

鄭允浩望著常叔,露出無奈而悲淒的笑容,「常叔,您是看著我長大的,以您瞭解我的程度,難道您覺得我會棄這個與俊秀如此相似的人於不顧嗎?」對於俊秀,他有太多想要彌補的事情了,而這個與俊秀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是否代表俊秀願意原諒自己了?

「這…老夫知道少爺是不可能那麼做的。」常叔弄清楚鄭允浩的想法,儘管他不認同,可也不打算多說些什麼。

「在中…他?」鄭允浩望著常叔,突然想起金在中的反應。

常叔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跟著靜靜回答,「在中少爺沒多說些什麼。」

「是…嗎?」鄭允浩輕扯唇角,跟著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現在他滿腦也是情緒混亂,會想知道金在中的想法與反應,或者也是因為不安,擔心在中遇見了俊秀,事情又會像以前一樣,明明他已經不斷說服自己,甚至已經完全相信,這個在中不是以前的在中了。

可是…在歷經那麼多事情後,鄭允浩很明白,沒有任何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如果…如果金在中一直欺瞞著自己呢?

如果,金在中喜歡上這個與金俊秀相似的男人呢?

鄭允浩嘲諷的笑了笑,原來,做了這樣的決定,似乎也將自己推到連自己都難以應付的地步了。

 

 

 

 

 

 

-19-

 

金在中說不上來對這個金俊秀的感覺是什麼,可是看著鄭智律嘟著小嘴,一上車就窩在馬車的一隅,就覺得這副彆扭樣非常好笑了,他輕輕拍著鄭智律的頭,「女兒啊,爹說呢…等會兒那個俊秀叔叔上車,你可不能這樣擺臉色了,知道吧?」

鄭智律抬頭望了金在中一眼,委屈的咬著下唇,「什麼叔叔啊,我叔叔只有昌珉一個,我才不想跟他同車呢!爹啊,難道不能叫他下車嗎?」

「我說鄭小姐,你未免也太刁鑽囉!不想跟人家同車是嗎?那你自己跟在馬車旁邊,用走的走回去好了。」金在中雙手一攤,決計不再管這小鼻子、小眼睛的小傢伙。

鄭智律這就更委屈了,整個人撲到金在中懷裡,「爹是壞人啦!爹是壞人!」又是啜泣、又是喊叫的。

「那你幹嘛還要抱著一個壞人啊!」金在中低頭望了她一眼,看著她鼻子、眼睛都紅了,的確有些心疼,可畢竟不能容許小孩子那麼刁鑽任性,不然以後也不好管教,所以還是鐵了心腸,「快走啊、快走。」

「不能不要智律啦!」鄭智律整個臉都皺了起來,死命的抱著金在中,將眼淚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了,「好啦!智律會聽話,會乖乖跟他一起待在車裡面的,爹不能不要智律。」語畢,抽抽搭搭的抖著小肩膀,用手背不斷的擦拭眼淚,另一隻手則緊緊勾住金在中的衣角不放。

『就明明知道智律怕我不要她,怎麼會開這種爛玩笑?』金在中看著她這副樣,心裡沉澱澱的,感覺更是愧疚了,所以彎身緊緊的摟住鄭智律,「這次爹也錯了,我沒要走,也不會丟下智律,懂嘛?」

鄭智律窩在他懷裡,將整個臉埋在他頸項,不住的點頭。

 

鄭允浩一掀開簾子,看到的就是這景象了,疑惑的挑眉,碰巧對上金在中也變得通紅的雙眼,「怎麼了?」

「在替女兒做心理輔導。」金在中無奈的笑了笑。

「心理…輔導?」鄭允浩反倒更不解了。

金在中大笑搖手,「沒啦、沒啦!」接著才將鄭智律抱到腿上,一派自然的開口,「怎麼那麼久還不上車?不是說要早些出發嗎?」

鄭允浩聽見他的問題,才有些尷尬的望著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俊秀方才跟我說,他坐馬車會頭暈、心悸。」

「喔?」金在中盯著他,原來…搭馬車也會暈車的喔?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

「可是,他不會騎馬。」鄭允浩看著他的表情,才又跟著開口,「因此,我讓常叔與你們共乘,我帶著俊秀騎乘黑霆,行吧?」

這句話就在這斷了尾,金在中偷偷瞪了鄭允浩一眼,永遠都是自己做好決定,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嗎?現在進來對自己那麼開口,也不過是告知罷了,這根本就不是詢問。

心中突然滿溢那種煩躁的感覺,金在中暫時歸咎於鄭允浩不尊重自己與智律之故。

鄭允浩說完不久,就看著常叔帶著微妙的表情進了馬車,像是恭敬有禮,卻又帶著什麼情緒似的,淡淡的對鄭允浩開口,「允浩少爺,俊秀少爺在外頭等您。」跟著,朝另外兩人微微一笑,坐到了馬車上的另一角去。

鄭允浩瞥過金在中,金在中只是靜靜的低頭跟鄭智律說話,抓著幕簾的手指略略收緊,接著才有些躁怒的放下簾子,跟著走向等在外頭的金俊秀。

 

金俊秀看著他來了,一臉不安的模樣才稍事紓解,鄭允浩跟駕馭馬車的馬夫打了個招呼,才走到黑霆旁邊,輕輕撫著黑霆的背,「黑霆性子有些急,不過我在的話,牠是不會造次的。」

才剛說完,就想起金在中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所以,就連黑霆也不得不屈服在金在中這種毫無章法的舉動之下嗎?想著金在中稱呼黑霆這只烈馬為“我們可愛的孩子”,鄭允浩嘴角浮現忍不住的笑意。

「想到什麼呢?」金俊秀疑惑的盯著鄭允浩的笑臉,「不過,我想…一定是開心的事情嗎?」

鄭允浩對上金俊秀探究的目光,突然像是心虛一樣,不自在的撇過臉,「沒什麼,上馬吧?」他輕輕搭住金俊秀,讓金俊秀翻上馬背,跟著俐落的上了馬,坐在金俊秀身後,「還行吧?」

「嗯。」金俊秀點了點頭,可是鄭允浩的氣息像是會灑在他頸後似的,於是他略顯不自在的動了動。

「怎麼?」鄭允浩疑惑的開口,順道轉頭跟馬夫示意,雙腿稍微使力夾了馬身幾下,黑霆就跟著跑了起來。

金俊秀搖搖頭,低頭想了很久,又看了看越過自己腰際、操控著韁繩的雙手,「你說的俊秀…真的跟我長得那麼像嗎?」

「簡直如出一轍。」鄭允浩的語氣中有著緬懷、無奈的感覺。

金俊秀感覺鄭允浩的聲音震盪在自己背後,感受著鄭允浩懷抱的熱度,霎時不好意思了起來,思考了很久,才又鼓起勇氣開口「想必…那位俊秀,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吧?」

鄭允浩突然沒了聲音,兩人之間突然的沉默,久到金俊秀都以為,鄭允浩是不打算回答了。

「嗯…是重要的人。」鄭允浩突然劃破這份沉默,淡淡的開口了,「可是…他已經死了。」

金俊秀感受到鄭允浩的失落與傷感,伸出右手輕輕握住鄭允浩拉著僵繩的右手,「可是…,我很羡慕那位俊秀。」他說到這,稍微頓了頓,「因為,就算他已經不存在這世上了,還是留在你心裡。允浩…你…也是因為我長得與他極為相似,才會帶我回家的吧?」

鄭允浩聽著他的話,思索了許久,覺得如果承認他說的話是事實,對他實在也過意不去,可如果否認的話,又顯得太過虛偽,想了許久,鄭允浩輕輕撇著唇角,「或許…是這樣沒錯…。畢竟,我對於俊秀,有著太多的虧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簡直…無法喘息。」

金俊秀靜靜的望著前方,覺得現在似乎將氣氛帶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了,於是他輕輕拍著鄭允浩略顯僵硬的手背,「我想,你對俊秀的心意,他是一定能夠明白的,也不忍心責怪你的。」

接著,他才又開口詢問他一直覺得奇怪的事情,「智律…是你的女兒?」鄭智律是個長相清秀、可愛的女孩,可讓他疑惑的是,這孩子總不給他好臉色?

「是啊。」提起鄭智律,鄭允浩的語氣顯然輕鬆了許多,甚至…帶著得意與驕傲。

「可是…她為何稱金在中爹,而叫你允浩爹爹呢?」

因為金俊秀突如其來的詢問,反而讓鄭允浩的笑容斂下了,是啊…金俊秀如果跟自己到了鄭家,也是該清楚這事的,應該是說,他也沒打算隱瞞自己與俊秀、自己與在中之間的關係。

可是金俊秀將他的沉默解讀為不耐,跟著歉疚不已的再三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似乎…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了,你不用回答,沒關係的。」

「沒關係。」鄭允浩輕輕拍著他的腿,讓他心安些,「你若真要跟我留在鄭家,這些事情,也遲早都會知道的。」

金俊秀微微轉過身子,望著鄭允浩緊抿的雙唇、稜角分明的下顎,不自覺的忘了回話。

鄭允浩低頭輕瞄了他一眼,帶著溫暖的笑容,「智律…其實是在中的女兒,在中的妻子在生完智律後,就難產過世了。」

金俊秀聽了這話,略略斂首、轉正身子,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聽著。

「後來,在中便將智律過繼給我了。」鄭允浩想了半天,先是猶豫不決,畢竟怕驚嚇了懷中的人,想了很久,才下定決心坦承,「在中,現在若要算上些什麼名分,那就是我的妻子了。」一說到這,嘴角露出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妻…子?」金俊秀楞楞的跟著覆頌這兩個字,直到理解這兩個字的涵義,突然睜大雙眼。

「讓你覺得噁心了吧?看來,我與那些什麼強要你入院的卑鄙傢伙,也沒什麼兩樣。」鄭允浩察覺金俊秀身子的緊繃,自嘲的笑了兩聲,「之前那位俊秀,也算是我的妻子,我…不喜愛女人。」語畢,靜靜的等著金俊秀的反應。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金俊秀只是用力的搖搖頭,跟著堅定開口,「我…我沒覺得你哪裡噁心了,只是…你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而已,每個人都有喜歡跟不喜歡的東西,沒人有資格說些什麼的。」

鄭允浩聽著他的話,嘴角揚起笑容,原先的忐忑與緊張突然隨之瓦解。

「只是…你帶我回去,是因為…?」金俊秀說得支支吾吾,知道了那個俊秀與鄭允浩的關係,自己又和那個俊秀長得如此相似了,不免…是緊張了起來。

「別、別誤會。」鄭允浩聽見他的疑問,連忙開口否認,「我只是…不能放著與俊秀如此相似的人,在街頭流浪、暴露在危險之下,你到鄭家的身分就是客人,我…我沒別的意思。」

察覺鄭允浩的急迫跟尷尬,金俊秀突然覺得有趣,原來…看起來頂天立地、威震八方似的鄭允浩,也會有如此窘迫的時候了,於是窩在鄭允浩懷裡,忍不住大笑出聲, 「我又沒誤會,你緊張什麼?」

「我…喔…。」鄭允浩這才緩了神,「擔心你誤會,也就不好了,真的對你不是那種意思的。」

「你如果有那種意思,可以說喔!」金俊秀突然朝他那麼開口,在鄭允浩突然臉色呆滯的當下,才立馬掩嘴大笑,「騙-你-的-啦。」

「真是。」鄭允浩沒好氣的揉了揉他的頭髮,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少年年方七歲,卻能將邊疆烈馬收服,自小武術方面也天資聰穎,家中師傅一套招式打完,便可習得八分,騎禦射術無一不能。

這日騎著馬在後山閒繞,正暢欲賓馳之際,眼前突現一抹亮藍身影,驚得少年急扯韁繩,馬兒受驚,將背上少年摔在地上,少年滾地數圈,跟著微微睜開雙眼,眼前出現一雙帶笑的眼。

「沒事吧?」那雙鳳眼的主人,沒有罪魁禍首該有的歉疚,反倒一臉笑意。

「沒事。」少年起身,跟著拍去身上灰塵,顛簸的走向那匹受到驚嚇的馬,「怎麼突然衝出來?危險啊!」腳上似乎有些小傷,儘管疼痛,可還是勉強撐著。

那惹禍的人顯然渾然未覺,「我迷路了。」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迷路乾我什麼事情?」少年送給他一個白眼,接著翻身上了馬背。

「因為…你能帶我回家啊!」又是一個理所當然。

少年在馬背上,倨傲的凝視眼前這傢伙的雙眸,說是丹鳳眼也不儘然,比起普通的丹鳳眼,又討喜了許多,眼尾像是縮成小尖角似的…就像是…,「喂!蝌蚪眼!」

「嘖。」被稱為蝌蚪眼的主人,正不滿的盯著他的臉,「豆包臉!」於是,毫不客氣地指著他圓呼呼的臉蛋,也那麼喊著。

「誰豆包啊!」馬上的少年尷尬的撫著自己的臉頰。

「誰蝌蚪啊!」站在地上的少年也忍不住反唇相譏,但是也略略捂著自己的眼尾。

少年一個不滿,轉身拉住韁繩,踢了踢馬身便打算離開。

「大爺!」地上的少年決定先行認輸,朝他行了個揖,「放我在這荒山野嶺,會被豺狼虎豹給吃掉的,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做鬼都不放過你喔!」語畢,得意洋洋了起來。

馬上少年瞪了他一眼,彎身朝他伸出手臂,「上來。」

「我不會這樣爬。」據說是那位正有求於人的少年,理所當然的這麼開口。

馬上少年又瞪了他一眼,跟著還是乖乖翻下馬背,把他給撐上馬,才臭著臉跟著上馬,「住哪裡?」他邊駕馭著馬邊那麼問著胸前的人。

「啊?」懷中的人這麼開口。

「蝌蚪眼!不是要我送你回去?」沒好氣的那麼應著。

「你才豆包臉!」懷中的人說得極為小聲。

「信不信我扔你下馬?」語畢,就做勢要推他下去。

「大爺,我錯了。」原先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傢伙,立馬抓著他的手臂,求饒。

「知道現在誰是老大了吧?」馬上少年笑了兩聲,「到底住哪啊你?」

「就住你家旁邊啊,你這呆子!」懷中的少年嘟嚷了兩聲。

「喔?你就是我爹常誇讚的那個少年才子喔?」現在他可驚訝了,知道隔壁住了個小他兩歲的少年,可從來沒見過。

「什麼少年才子,嘖,我討厭人家這樣叫我,只是喜歡讀書跟寫詩而已,才不是什麼才子。」他不滿的回著。

「好,不叫,不然…我叫你蝌蚪眼才子?」他調侃的那麼說著。

懷中的人沒多做回答,只是猛力的擰了他的大腿一下,痛得他忍不住用力踹了馬一腳,跟著馬就那麼疾駛起來。

「我最討厭人家叫我蝌蚪眼。」

「你以為我就喜歡人家叫我豆包喔?」

「好啦!扯平?」蝌蚪眼少年喜孜孜的開口。

豆包少年將馬騎到隔壁金宅外頭,跟著先行翻下馬背,等著馬上那傢伙下來,可是那傢伙只是楞楞的盯著他的雙眼,於是他暴躁的喊著,「踩我背下來啊!白癡。」

「可是…我很重。」

「你是娘兒們啊!我管你重不重,快下來。」他朝他大吼。

所以,他乖乖聽話跟著跳到他背上,聽見他悶悶的哼了幾聲,才有些歉疚的望著他的臉。

「很重?」他有些擔憂的開口。

「不會。」少年輕鬆的回答,可是心裡卻不是這麼想,方才這傢伙一踩在他背上,可覺得五臟六俯都要被擠壓出來了。

「喔。」蝌蚪眼少年微笑抬頭,望著少年的臉,「我是金俊秀。」

「鄭允浩。」少年看著他的臉,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了,這金俊秀的臉…怎麼讓他怎麼看怎麼想捏啊!

金家的管家開了門,金俊秀蹦蹦跳跳的打算進門,想了想,又朝鄭允浩開口,「我以後都要叫你豆-包-喔。」

鄭允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騙-你-的-啦。」話才剛說完,就帶著一臉燦爛笑容進了屋裡。

那日,是烏雲密佈的陰暗天氣,可鄭允浩突然覺得,金俊秀的笑臉,像是陽光一樣,溫暖的照亮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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