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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俊秀陪著朴有天直到隔日清晨才回鄭家,當朴有天拖著病體返家時,朴家人看著朴有天如是狼狽的模樣,想當然爾是一陣大驚小怪,朴有天擺擺手要大家安心,說是遇上了流竄的盜匪,錢給搶走了,還好命是留了下來。

家裡長輩接著又是一陣喳呼擔憂,可朴有天只說自己也是個大夫,該做得治療都完善了,沒那麼不濟事,要負責的僕人給退下。

回到房裡之後,朴有天累得幾乎想長睡不起,但現在腦袋卻混亂得讓他難以入眠;其實,一開始是想幫助金俊秀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而已。

對鏢局來說,最重要的在於信譽,鄭氏鏢局基業即為此,加上鄭允浩坐大的緣故,是以經手的生意多半關係達官顯要交付的要件。

從金俊秀的舉動看來,這次是執意要鄭家就此瓦解。

但對金俊秀來說,這樣顯然還不足以消其心頭之恨,除了阻礙鄭氏鏢局生意以外,另一方,開始破壞城中屬於鄭允浩父親的事業,現在鄭允浩的父親想必為了紓困而焦頭爛額;金俊秀就看在鄭允浩與父親決裂這點,認為鄭允浩並不會如是快發現。

想當然爾,金俊秀這如意算盤打的分外精明,眼看就得籌不出帳款,可鄭允浩的父親也彆扭的不願意求助鄭允浩。

說來也可笑,這一切一切的報復行為的幕後支持者,不就是自己嗎?

朴有天無奈的笑了起來,他對於鄭允浩並沒有過多情感存在,所以也能毫不猶豫地直擊;誤殺了一名鏢師是個意外,其實才剛碰上那鏢師,朴有天就知道這場鏢毫無價值,可由於那名鏢師執意抵抗,最後在意外之下重傷了他。

對他來說,殺死人或者跟醫活人差不多,只是最終的結果不同,他原先就不是太過在意生死得失的性格,只是遇上金俊秀,似乎都變了樣。

就是太在意金俊秀,才讓自己也跟著深入泥沼。

金俊秀常常趁著鄭允浩不注意的時候,偷看帳冊名單的內容,鄭允浩對金俊秀顯然太過放心,這是鄭允浩自身的疏失了;像昨日那場鏢就是朝廷派任密件,雖然知道這任務會極為艱巨,可朴有天還是應允了。

不過,千料百思,朴有天就沒料過鄭允浩會出現,而正如金俊秀所言,早在鄭允浩出現的那一刻,朴有天就該立刻離開,不僅是為了安全,也為了不讓這計畫被拆穿。

可朴有天一遇上鄭允浩,想起的卻是金俊秀的臉;儘管金俊秀深愛的人叫做金在中,可金俊秀自己顯然沒發現過,他對鄭允浩已經有過分的依賴程度,金俊秀自己不明白,可眼底一向只有金俊秀的自己,卻看得一清二楚。

朴有天明白,在金俊秀心中,自己的地位不僅僅輸給金在中,也輸給鄭允浩;有多愛,就有多恨,金俊秀難道不能理解這般道理嗎?

那段過去是屬於金俊秀與鄭允浩的,是他來不及參與的那段童年,朴有天也不只一次憤慨過,可那又如何?就算醫術再高超,也無法改變過去。

『我不信我得一輩子輸給你。』當時,他心底那麼想著,才下一秒,便不受控制的拔刀迎向鄭允浩,而且攻擊得毫不留情。

最終,還是輸了。

『朴有天,你不僅是個輸家,還是個傻子。』他自嘲笑了幾聲,闔上眼後不知過了多久,才真的入睡。

 

 

金俊秀意外自己一夜未歸這事竟然沒被發現,可倒也鬆了口氣;身上染著血漬的髒汙衣物早已換掉,金俊秀盯著自己的雙手,似乎還能感受到朴有天傷口流出的血液,帶著高溫的觸感。

他從來……沒碰過血,可是朴有天的血,都是為了自己而流。

憶起朴有天那心甘情願的表情,金俊秀的心一陣揪疼,朴有天待他太好,家裡屬於朴有天的資產,也全數讓他用來買斷鄭允浩父親產業的貨源,這麼不求回報、這麼真摯的一份心意,他卻無法接受。

朴有天,值得更好的人珍惜,一個漂亮的女孩兒,替他持家、生個漂亮娃兒;這樣的生活,金俊秀給不起,因為……朴有天不需要一個滿心只想著復仇、又全身汙穢不潔的男人。

他放不下金在中,那個曾說過要與他同生共死的男人;還有,他要看著鄭家的一切,消失殆盡。

 

 

 

朴有天差家裡人傳話,說是在外遇劫受了重傷,鄭允浩自然沒想過朴有天的傷勢與劫鏢人之間的關係,只是要他好生修養,又讓僕人送了名貴的參藥過去。

「朴大夫不是大夫嗎?」鄭智律現在最愛做的事情,是跟在李泰民身後看著他治療病患,跟著東問一句、西問一句。

由於除了鄭允浩外,當日受重傷的曹承威及其他鏢師也都需要長期醫治,是以常叔在鄭允浩同意下,請李泰民暫時住到家裡;他對這少年神醫也是敬佩不已,常常帶著一臉和善的笑容,話雖然不多,但態度謙恭有禮,最重要的是,年紀小小,醫術卻極為高明。

鄭允浩兩日後才甦醒,不過身體康復得極快,或者真是身強體壯之故,可李泰民的治療看來也功不可沒;這一切,可讓鄭智律更是佩服了。

「智律怎麼突然問這個?」李泰民的雙眼彎成半月,明顯是好奇兒童的鄭智律對他來說,是非常新穎的認識。

應該說不只是鄭智律,教養出這樣孩子的家,顯然也非常特別,儘管沒人對他提過,可看著鄭家主子沒有夫人,又瞧著智律嘴中的爹時常擔憂的窩在鄭允浩房裡,就明白這事情不甚單純。

這些,也與他無關便是。

鄭智律歪著頭,「大夫也會受傷的嗎?」其實,她是有點想念那位嘮叨大夫的啦,可是……,「如果嘮叨大夫回來,智律就看不見你了嗎?」

「大夫當然會受傷,畢竟大夫跟你爹不同,可不見得都有一身武藝……,至少我沒有。」李泰民朝曹承威交代幾句,接著寫了藥方之後,結束了治療。一起身,看著鄭智律還是疑惑的盯著他,才又彎下身抱起鄭智律。

「如果想見我,差人通知一聲,還是讓家裡人帶著去找我都可以,這事甭擔心的。」

「那……。」鄭智律雙眼晶亮有神,接著伸出小手,在李泰民眼前晃了晃,「來打勾勾。」

「勾什麼?」李泰民疑惑的瞄著鄭智律。

「就是……會讓智律看見你啊!」鄭智律說得認真,拉住李泰民的手指就勾了起來,「說謊的話,是小狗喔!」

李泰民好笑的盯著鄭智律,也一副拿他沒輒的模樣,當常叔喚著鄭智律去習課時,鄭智律才從他懷抱裡竄出、小跑步的衝向門邊,想了想才突然轉過頭,直楞楞的盯著李泰民,「那可愛大夫,你不會武藝沒關係,智律會認真學,以後保護你。」

李泰民沒多做回答,只是直直盯著鄭智律,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接著,朝她揮揮手。

 

沈昌珉走過,剛好聽見鄭智律這番話,微微蹙起眉頭,「這丫頭,不是待長大要跟著我上山嗎?果然是……,唉,怎麼,有種女兒給人搶走的感覺?」他悶聲的嘀咕起來。

那年,鄭智律即將七歲,李泰民十五歲,時年二十二歲的沈昌珉,從未想過鄭智律有喜歡上李泰民的可能,又或者是說,直到沈昌珉三十四歲的那年,他才恨不得自己真能回到過去,搶在李泰民出現前,把鄭智律一併帶到山上去。

 

 

 

李泰民留在鄭家做上七日治療後,便在鄭智律依依不捨的表情下離開了;而朴有天在那之後幾日,就又到鄭家了,李泰民的名氣響亮,他則是儘量避免碰上李泰民,以免金在中那多事的傢伙,要李泰民替他醫治。

當他出現時,鄭允浩並不在府內,倒是金在中一臉大驚小怪的喳呼起來,「就沒看過你那麼有職業道德的,快坐下、快坐下!」語畢,連忙拉著他往旁邊坐下。

「想必允浩復原的極好吧?」看著金在中這副雀躍的樣子,朴有天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真的下毒。

「泰民那小子說允浩身體比熊還壯,死不了的!」金在中帶著一臉笑,誇張的揮了揮手。

「可愛大夫才不會說這樣粗俗的話呢,爹。」鄭智律一臉不贊同的模樣,從旁邊鑽了出來,賴在金在中的腿上。

「可愛大夫?」朴有天一臉興味的望著鄭智律,「那也該叫我英俊大夫之類的吧?」

鄭智律朝他嘟著唇,接著搖搖手指,「不是。」

「什麼?」

「你是嘮叨大夫啊!」鄭智律說得極為認真,逗得金在中大笑出聲,朴有天則一臉莫可奈何的盯著眼前極相像的一對父子,突然心思有些矛盾混亂。

如果,鄭家沒了、鄭允浩真死了,那……金在中跟鄭智律,豈不受傷最重嗎?俊秀……你真的想過了嗎?俊秀,你這樣……真的會開心嗎?

 

鄭允浩返家,瞧見的就是朴有天、金在中與鄭智律和樂融融的模樣,金在中以前與朴有天不太熟識,說得話也少,可看著金在中現在跟朴有天有說有笑,鄭允浩明白,心中那種焦躁不悅的感覺,著實稱不上欣慰。

是以,冷著臉走進屋內,雙眼直直盯向金在中,「什麼事那麼高興?」

朴有天一聽鄭允浩開口,便知曉苗頭不對,以為金在中算是個聰明的人,應該明白鄭允浩正在吃味,可顯然金在中不僅失去了記憶,也一併失去了腦子,所以還愉悅的盯著鄭允浩,「因為有天太好笑了。」

「好笑什麼?」鄭允浩嘴上的笑容也稱不上是笑容,頂多是嘴角微微抽動。

但金在中完全沒意會過來,還變本加厲拉住朴有天的手臂,「唉唷,瞧瞧咱們英俊大夫,真的傷得很重耶!」還真沒看過一個當醫生的會讓自己傷成這樣,這樣下去,把鄭宅整家的健康交在他手裡,真是妥當?

朴有天看著他這副樣,有些笑岔了氣,但更多的是擔憂,沒瞧見鄭允浩眼底的怒火嗎,還敢火上添油?於是抬起手想推開他湊近調侃的臉,連髮絲都沒碰上,下一秒,金在中便整個人便被鄭允浩給拉進懷裡。

「怎麼?那麼擔心?」鄭允浩皮笑肉不笑望著懷裡的金在中,「我也大病初癒,怎麼不擔心我?」說來也生氣,甦醒的同時,以為會瞧見金在中擔憂的表情,豈料迎接他的卻是滿室的空曠。

起身詢問常叔金在中去了哪裡,常叔也只說在中睡了。

 

金在中像是遲了好半晌才意會到鄭允浩在生氣,立馬扯起鄭允浩的臉皮,「誰說我不擔心,是誰害我黑眼圈變深、害我睡不好一直做惡夢啊?」

其實他足足在鄭允浩床邊待了兩日,就這麼巧,在他終於被常叔勸回房裡休息後不久,鄭允浩就醒了,這豈不是太過分了嗎?一思及此,金在中便覺得有些委屈,「你倒好,昏了兩日之後精神煥發,我呢……,兩日未闔眼,到現在都還沒補足精神呢!而且現在連補眠,你都還要入我夢搗亂,氣不氣人啊?」

鄭允浩雖然被金在中這陣嘀咕擾亂了思考,可終於才領悟過來,金在中是多擔憂自己的傷勢,是以輕輕撫著金在中略為消瘦的臉頰,「辛苦你了,不過,還是看著我就好了。」

朴有天不自在的咳了咳,順道提醒兩人還有自己跟個未成年孩子在場,鄭智律沒多說什麼,逕自捂著嘴嗤嗤笑了起來,接著扯了扯朴有天的褲腳,「現在他們是聽不到別人的聲音的,算了,嘮叨大夫,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朴有天盯著鄭智律,才發現還真如鄭智律所言,兩人絲毫未因為他那有些用力的咳嗽聲而移轉注意,只好跟著鄭智律離開,才想牽住鄭智律的手,鄭智律便尷尬的甩開,「我不習慣跟陌生人牽手的!」

朴有天聞言,不只可否笑了兩聲,「對姑娘無禮了,抱歉、抱歉。」才看著鄭智律得意洋洋的離開。

 

一轉身,卻發現金俊秀的身影,朴有天不清楚金俊秀是何時站在那的,可金俊秀望著廳內相摟的二人,臉上的表情脆弱的令他心疼。

是以,朴有天一跛一跛的走向金俊秀,輕輕摟住他的腰,強硬將他拉回自己懷裡,金俊秀幾乎一碰上他的懷抱,便跟著掉下淚來。

「俊秀,你何苦讓自己那麼累呢?」朴有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胸膛的衣襟一陣濕意,讓他不自覺攬緊金俊秀。

金俊秀悶聲回著,「我什麼都沒了、都沒了。」

朴有天盯著他的腦門,連掐死他的衝動都有了,『還有我啊……。』這句話,卻像是卡在喉頭似的,怎麼也說不出口。

「有天,你會幫我嗎?」金俊秀突然抬頭望著他。

朴有天無奈笑了出聲,「不然,你以為我到現在,做得都是些什麼呢?」

「有天,謝謝你。」金俊秀咬了咬唇,接著才認真的凝視朴有天,「可是,答應我,不要……愛上在中,好嗎。」突然的,就這麼開了口,說出口的那一剎那,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了。

朴有天楞楞的盯著他,一語不發。

可是金俊秀說不出口,方才眼底望著的,不僅僅是房裡相擁的二人,還有……為了金在中而笑的朴有天。

他真的,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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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有天最後還是留在鄭家的,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開口留下他的不是鄭允浩,也不是金在中,而是金俊秀。

鄭允浩在金俊秀提出這事的當下,也嚇了好一跳,這個金俊秀與朴有天相處也不久,平素也不見他倆特別交好,怎麼金俊秀會貿然提出這事?

「難道,不行嗎?」金俊秀眉間隱約攏起,有些尷尬的望著鄭允浩。

鄭允浩看著他這副表情,心又不自覺的軟了下來,是以微笑的朝金俊秀輕輕點頭,「畢竟他傷得如是重還是拖著病體來了,如果不讓他在這好好休養也說不過去了;就由你吧!」

金俊秀雀躍的撲向鄭允浩,雙眼發亮的直盯著鄭允浩,「我就知道你會答應了,允浩,你真的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語畢,熱情的勾著鄭允浩的臂膀。

鄭允浩略不自在的想掙脫金俊秀的手,「俊秀,我只是……。」擔心金俊秀又多想到哪去了,是以鄭允浩尷尬的想開口解釋。

「別說下去了。」金俊秀低著頭,露出受傷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允浩,我只是喜歡著你,不行嗎?」邊說著這話的同時,金俊秀堅定的抬起頭,正對鄭允浩的目光。

看著金俊秀這樣的表情,鄭允浩突然覺得有再多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是以,金俊秀也將這事當成是插曲罷了,當鄭允浩撇過頭後,金俊秀便立馬恢復一臉燦爛明朗的笑,「那我去留住有天喔!」語畢,愉悅的奔出門去。

鄭允浩喚住他,望著他這副喜悅的模樣,有些啼笑皆非的開口,「讓常叔留下他就成了,我會順道交代常叔整理出客房給有天的。」

「允浩……。」想當然爾,金俊秀又是一副感激不已的模樣。

鄭允浩望著金俊秀,突然理解心中的牽掛早就變成對兄弟的關心,甚至……覺得,如果金俊秀喜歡上朴有天,會是再好也不過的事情了。

當然,鄭允浩並不明白,金俊秀笑容裡的打量,與他所想得天差地遠。

 

 

 

鄭允浩近日公務煩身,畢竟前幾日劫鏢的案子或多或少都傳至雇主耳裡了,光是忙著上京與雇主們溝通保證,就已經自顧不暇了;更何況是,常叔帶來了令他訝異的消息。

「老爺……病倒了。」常叔思索了許久,才決定將這事告知鄭允浩,早在鄭家出事前,常叔便略有耳聞,也一直思索是否該開口告訴鄭允浩,可在那當下,鄭允浩又遇上了劫鏢案,最後還是決定不增添鄭允浩的煩惱。

只是,當常叔派至鄭家祖宅的人回報狀況,常叔才發現事情有多嚴重。

「病倒?」鄭允浩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接著裝作無意的模樣,繼續寫著字,「是嗎?」

「鄭家染坊可能會關門。」常叔憂心的盯著鄭允浩。

鄭允浩的手頓了下來,再也無法力勉自在,「他……是怎麼了嗎?」

父親是他一直不願意提起的人,在自己鬧著要與金俊秀雙宿雙棲的同時,父親說了太多的難聽話,母親還介紹了金在中給金俊秀認識,這些讓他執意與鄭家脫離關係,對於這些事情,他從沒後悔過。

「老爺的貨源被買斷了大半年,為了籌措貨源,都上了邊疆去買貨了,可還是無法支應朝廷的供貨,最終,還是無法撐住產業。」常叔嚴肅的開口。

鄭家的祖業是朝廷禦賜的染坊,從上幾代便一直負責朝廷的布匹、裁縫,是以鄭家的勢力,才如此龐大,可是……失了朝廷的生意,就代表所有的祖業將一夕之間瓦解,這也難怪老爺捱不住刺激。

「誰有這能力,能買斷鄭家貨源?」鄭允浩蹙起一雙劍眉,「有聽說什麼消息嗎?」

常叔無奈的搖搖頭,「老爺也查了大半年,可惜終究未果,只知道是個西域來的富商買斷了這些貨源,用途不知、目的也不知,可顯見是衝著老爺而來的。」

「他是在外頭又惹了什麼禍根?」鄭允浩抿著唇,對於父親常常仗著鄭家威勢做些不入流之事,也是等到他自立門戶後,才在街頭巷尾得知。

可是……畢竟還是自己父親,血脈這關係,就算再怎麼斷,也斷不了的。

「那少爺想怎麼做?」常叔試探性的望著鄭允浩。

鄭允浩沉吟半晌,「常叔,先勞煩您去鄭家替我瞭解狀況了。」語畢,恭敬的朝常叔行了個禮。

常叔有些受寵若驚的跟著彎身,「老夫擔不起,少爺請起。」接著,便拎著劍往外走去。

走沒兩步,鄭允浩便又喚住他,遲疑了半晌才開口,「別讓他知道,是我要你去的。」

常叔略帶深意的盯著鄭允浩,許久,才微笑開口,「老夫明白,也請少爺保重身體。」接著,便離開書房,留下鄭允浩與滿室寂靜。

 

 

 

「心情不好吧?」金在中盯著吃飯到現在還未曾說過話的鄭允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鄭允浩有些訝異的看著金在中,發現金在中眼中的擔憂,頓時心情才稍微放鬆了下來,「沒事。」

「騙我吧?」金在中不滿的咬著筷子,「你把我金在中當成什麼樣的笨蛋了?」

看著金在中不住低嚷的模樣,明白他在關心自己,心裡跟著暖了起來,「我家裡似乎出事了……。」不知道為什麼,鄭允浩還是開口回答了。

「是嗎?一定會擔心的,這是父子天性。」金在中有些失神的盯著滿桌的飯菜,頓時也沒了食欲。

他無法坦承現下讓自己情緒低落的原因,是因為他憶起了父母,如果就那麼消失了,最難過、傷感的,絕對是自己一雙父母;想起他在警校前三個月無法放假,母親在他首次放假就邊擔憂、邊掉淚的撫著他的臉頰,不斷的低喃著,「我們在中怎麼又瘦了,是在裡面吃不好,對嗎?」

平常家裡總打打鬧鬧慣了,可在這種時候,反而特別讓他傷感。

鄭允浩不解他突然的靜默所為何來,可現下也無法思考那麼多,儘管對於父親有再多不滿,可怎麼一聽見父親病恙,還是罣礙不已?真如在中所言是父子天性嗎?鄭允浩一那麼想,不免跟著苦笑起來。

 

 

 

「為什麼出面留我?」朴有天蹙起眉頭,顯然對於金俊秀的提議非常不以為然,甚至有些惱火了,「我的去留不是你該做主的事!」金俊秀這麼做,無疑讓他有些難堪,不是為了留在鄭宅這事,而是鄭宅有著金俊秀喜愛的人,以及金俊秀難以忘懷的人,在他眼底看來,這一切一切都過於刺眼。

金俊秀顯然被朴有天的怒氣給震懾住,有些支支吾吾了起來,「我……我只是……。」雖然留下朴有天是有私心存在,可真要坦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朴有天明白自己嚇到金俊秀了,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罷了。」語畢,轉身踏出金俊秀的房間。

金俊秀這計策,無疑是在玩火,之前金俊秀便對自己提過,朴有天只當他是在說笑罷了,豈料金俊秀真是認真的;這也無怪乎他要特意交代自己「別真的愛上在中」。金俊秀是多殘忍的一個人,無視於自己的情感也就罷了,這舉動更是將自己的一片心意踐踏在地上,難道他不明白嗎?

如果愛上別人那麼容易,他朴有天也不會搞得自己到這萬劫不復的境地。

 

 

幾日後,朴有天突然找上了金在中,支支吾吾了幾句後,邊摸著茶杯邊狀似無意的詢問,「知道俊秀喜歡什麼嗎?」

金在中一臉調侃的盯著朴有天瞧,「你也奇怪了,我人就站在你眼前,你不問我喜歡什麼,問俊秀喜歡什麼做啥?」其實遇瞧朴有天這害羞樣,就愈讓他憶起崔勝賢第一次談戀愛的時候,彆扭的可愛。

「說什麼呢?」朴有天的臉頰涮的一下便紅了起來,「無聊!」

金在中看他這副樣是愈看愈高興,「你現在也甭擺大夫樣了,一樣都是病患,你好好休養吧你,要不,請俊秀來當你的右手跟左腿?」語畢,一臉興味的望著朴有天,擠眉弄眼了起來。

朴有天覺得煩躁,一把揮開金在中,「你留些清靜給我。」

只可惜金在中不給情面,直楞楞的盯著他許久,接著才鬼鬼祟祟的從他衣襟夾縫搶出一個腰環,「腰環不就戴腰上的?你怎麼擺兜裡?」

「你管那麼多?」朴有天更顯狼狽,惡狠狠的瞪著金在中,接著想將腰環搶回手中。

金在中閃身一躲,便害得朴有天差點墜地,「呀、呀!是病人就該安分點了。」金在中連忙攙住他,沒好氣的把腰環遞到他手上,「喏,還你吧!」

朴有天將腰環握在手上許久,才低聲的開口,「他會喜歡這東西吧?」

由於問得有些小聲了,金在中撐大耳朵也聽不見,又「嗄」了一聲,朴有天才沒好氣的捂著腦門大吼,「沒事!」

金在中楞了楞,接著拍了拍胸口,「我想,他應該會喜歡吧。」

朴有天又瞪了他一眼,明明就聽見了,還裝蒜?

「別那麼容易生氣,不然沒老,頭髮也會掉,知道吧!」金在中指著他的腦門,「你不覺得自己的髮線開始倒退了嗎?」

「算了,我說不過你。」朴有天最終選擇放棄,將手上的腰環扔給金在中,「給你了、給你了。」

「我才不要。」金在中嫌棄的接起那腰環,「送給別人的東西,拿給我做啥?」

「不要就還我,我拿去扔。」朴有天瞪著他,將手伸出來。

金在中一聽,連忙將腰環抓緊、放在懷裡,「給人的東西怎麼可以反悔的,給我就是我的了,知道嗎?」語畢,帶著一臉詭異的笑容。

「你別這麼笑,笑到我心裡都發毛了。」朴有天搓了搓手臂,打了個寒顫。

可金在中只是喜孜孜的瞅著他,不打算理會他的冷嘲熱諷。

 

金在中想得事情當然很簡單,就是將這腰環直接送給金俊秀,對他來說,金俊秀不該執迷不悟的喜歡鄭允浩,雖然自己嘴上說不在意,可每當金在中望見金俊秀朝鄭允浩頻頻示好的模樣,都有衝動想衝上前跟金俊秀來場決鬥。

可是在感情這樣的事情上,打贏了也不見得是勝者。

雖然他金在中頂多暗戀過人罷了,可在真的談戀愛的時候,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其實就他看來,金俊秀也不見得對朴有天毫無情感,瞧他硬是留著朴有天住在家裡就知道。

想了想,像是真看見朴有天與金俊秀攜手共度人生大道似的,雀躍的將腰環放進懷兜裡,才一轉頭,就撞進熟悉的懷抱裡,「瞧你,就算傷快好了,也不能這般亂來吧!」鄭允浩帶著寵溺的表情望著懷裡的人。

金在中輕輕挑眉瞅住他,「喔,原來你在喔。」金在中這話其實有些抱怨,畢竟鄭允浩多日難見身影,連晚上都又開始留在書房裡隨意用餐,撇開有些寂寞這點不說,金在中反倒是對鄭允浩這麼不愛惜自己,感到非常不悅。

「生氣?」鄭允浩嗅著金在中發上淡淡的香氣,這才發現自己究竟多久沒好好碰過金在中了,「不想我?」

「不想啊!」金在中白了他一眼,接著掙扎出他的懷抱,「瞧我現在多清幽,沒事就陪智律讀書寫字,還有有天三不五時來逗樂我,什麼都不用管,也沒你在旁邊讓我覺得煩,怎麼會想你。」

鄭允浩聽出他語氣中有諸多抱怨,是以揚起唇角,「可是,我想你了。」鄭允浩拉正他的身子,雙眼帶著真摯的緊盯著他。

「就只會說,你是四十歲只剩下一張嘴的男人嗎?」金在中不住的嘀咕出聲。

鄭允浩被他這句話逗得可樂了,雙臂摟住他的腰,「是不是只剩嘴,想不想來證明看看?」

「你學壞了!」金在中窩在他懷裡,有些放緩了語氣。

「這是什麼?」鄭允浩突然望向他懷裡發亮的腰環,想也不想的就拿了起來,「給我的?」

「想得美,這是……。」金在中本來想直接說明白,可想了想,還是止住想說出口的話,「反正不關你的事情啦!」

鄭允浩挑眉盯著他,也沒打算多問,畢竟金在中總是有層出不窮的鬼點子跟想法,問了自己又聽不明白,好似個傻子一樣。

 

才想多聊些事情,一名僕傭便神色匆忙的走來,「少爺,常叔托人帶話。」語畢,瞥了金在中一眼。

「怎麼?」鄭允浩望著他,接著又順著他的目光瞟向金在中,「沒關係,在中是什麼身分你該明白,就直說吧!」

那僕傭遲疑了半晌,才接著開口道,「常叔說,老家近來雜事過多,需要留在那處理,看少爺有何打算。」

鄭允浩清楚常叔交代的是什麼,代表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處理完的,於是他揮了揮手,讓那人離開。

那人身影才剛彎過回廊角,金在中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家裡,還好嗎?」

鄭允浩有些訝異金在中竟然知道這話中的涵義,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他,「你怎麼……?」

「我就說過,我又不是沒腦子。」金在中好笑的拍拍他的臉,「常叔這麼久不在宅裡,想必是去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了,而且常叔現在也沒親人,能讓他這麼操勞。」

「是嗎?」鄭允浩欣慰的盯著他,「我還真沒想到,你除了吃辣,還有這麼了不起的本事。」

「糗我?」金在中皺起鼻頭盯著他,「是說,允浩,不管有什麼仇恨,都還是一家人,不是嗎?」

接著,金在中又拉過他,「像我沒告訴過你,我生母生了我之後不久,就把我給人養了,其實我也不怪她,一個女人家帶著拖油瓶總不好生活;還好,她在把我給人之後,也嫁得不錯,有了幸福的家庭。其實我以為我會恨她,但是一看到她,什麼仇恨跟被背棄的感覺都拋到腦後了。」金在中說著這些話的同時,要不是因為眼眶有點泛紅,鄭允浩真以為他在述說別人的故事。

「你……。」鄭允浩看著金在中,突然有些羡慕起他,能將這些事情說得那麼坦然、自在。

「所以,別管那麼多了!」金在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上的人,可不能那麼沒用。」

鄭允浩像是突然可以忘卻一切俗事,只看著金在中笑、只伴著金在中過活,『金在中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明白的魅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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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這日,便喜孜孜帶著朴有天那隻腰環,找上了金俊秀,「身體最近好些嗎?」其實他與金俊秀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望著只對你笑的人,是說什麼都沒法對他擺臉色的。

「喔?在中,怎麼會來?」金俊秀笑得愉悅,接著拉過了金在中,「你瞧瞧,我這字寫得如何?」

金在中搔搔腦袋,跟著視線望去,「聽風明月,共度餘生。」他喃喃的念了起來,「喔,俊秀吶,你字寫得真的很漂亮。」這是認真的稱讚,畢竟在他自己的字除了“可愛”兩字能形容外,也就沒什麼值得說嘴的地方了,書法這東西,對他來說真是陌生得緊。

他金在中可是連拿毛筆都像拿鉛筆的人,反正連鄭智律都嘲笑他成習慣了,他也就不在意了,反正,又不是得逢年過節到街邊賣春聯,寫字寫得好有什麼用?

「就這樣?」金俊秀咬著下唇,有些失落。

金在中挑眉盯著他,接著連忙開口,「然後,很詩意,寫得好啊!」邊說還邊舉起大拇指,深怕金俊秀又露出這種表情。

金俊秀苦笑了兩聲,接著緩緩將紙給捲起,「沒事了,以為……你可能會有些印象。」收好紙之後,也像一併將落寞的心情給收拾了,金俊秀再次抬頭,已經是帶著一臉笑,「怎麼會來呢?」

「我男人不陪我。」金在中嘟著唇那麼回答,其實這回答是刻意了點,才剛說完,金在中便偷偷瞄向金俊秀的臉。

果然金俊秀一聽,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是嗎?」

「這不是主因。」金在中立馬吐實,他可沒玩弄他人心情這種惡趣味,於是,將懷裡的腰環拿了出來,直直遞到金俊秀手上,「我拿這來給你的。」

金俊秀有些受寵若驚的望了他一眼,覺得自己接過腰環的手一陣顫抖,「怎麼……想送這給我?」金俊秀邊問邊像是捧著珍寶似的,細細打量著手上的腰環,細緻的雕工與色澤,完全是他喜歡的模樣,在中他……真了解自己。

發現金俊秀正以特異的表情望著自己,金在中尷尬的撥了會兒前額的瀏海,「那個……這種眼神,留著去給送你東西的那個人吧!」

金俊秀一聽,原先竊喜的表情瞬間黯淡,可心中又湧起一股躁動,是以低聲的開口道,「是允浩……要你給我的?」

「不是!」金在中這次回答反而激動了,還立刻站起身子,看著金俊秀明顯是被他給嚇到的模樣,才又嘆了口氣,「是有天給的,他……不好意思親自送,所以我就特別幫他轉交了。」語畢,還以一種豪氣干雲的表情凝視著金俊秀。

「是……這樣啊。」金俊秀的手緊緊捏住腰環,可胸口脹滿了失落、煩躁的情緒,『這有天是……想什麼?』金俊秀偷偷瞥了一眼金在中的表情,很清楚金在中發現朴有天喜歡自己,有天為什麼要讓在中知道?

「怎麼?」看著金俊秀突然陷入沉思,金在中有些慌了,「你不喜歡他?」

「你是想把我推給有天,以便讓我離開允浩嗎?」金俊秀的眼直直瞅著金在中的雙目,語氣嚴肅的開口。

「不、不……,唉唷,有一點那麼個想法在啦!」金在中原先被拆穿是有些尷尬想否認,可突然覺得如果死不承認反而可恥,只好吶吶的坦承,「可是,我是覺得,比起允浩,有天更能給你幸福。」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金俊秀突然嚴肅的開口,金在中才想多問,金俊秀便立刻歇斯底里了起來,「為什麼我的人生、我的幸福,都得靠你們替我憑斷?為什麼我想追求的東西,永遠都得被阻礙,永遠都沒法得到!你們太自私了。」這幾句話吼得大聲,或者連金俊秀都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對著金在中這麼大吼。

他受夠了,一二再、再而三的,阻礙他追求自己要的,告訴他這不是對的,所以才害他淪落成這樣,滿腦都是仇恨、滿腦都是……。

「俊秀……我不是這種意思,我只是……。」金在中被金俊秀突發的怒氣給驚嚇住了,雙眼直瞅著金俊秀,有些歉疚了起來。

「請你出去。」金俊秀無奈的抬頭,一臉悲切的盯著他,「我求你出去,金在中,我……。」我是多麼希望你喜歡的人是我,我是多麼希望你能想起一切的事情。這些話都悶在他胸口,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那我先出去了。」金在中踏出房門,再將門給關上前,又極為認真的望著金俊秀,「我剛說的一切,是我認真那麼覺得的,我不想看著你為了喜歡允浩這事情,搞得鄭宅雞飛狗跳,讓大家都傷神傷心。」

「允浩……跟我是互相喜歡著的,而我金在中只要還在這的一日,也不會將他讓給任何人,不管是你要以死相逼,還是怎麼做,我都不會讓步的。讓你心情不好,真的是非常抱歉。」語畢,金在中嚴肅的朝他行了個禮,才翩然離去。

金俊秀望著緊緊關上的門,手上握著朴有天給的腰環,耳邊只回蕩方才金在中說的一字一句,「在中,那我……跟你的那些,又算是什麼呢?」

 

 

 

鄭允浩正忙著盯著帳本與名冊,苦惱近日的趕鏢行程,這大案件肯定是得親自走一趟了,可現下常叔那暫時停了消息,而且最近幾日眼皮總是不停跳著,深怕會出些什麼事情。

每每浮現這樣的念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金在中,這傢伙有著就算自己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門的體質,這怎麼能讓他不擔心?

「允浩,方便跟你說幾句話嗎?」金俊秀突然探進頭,朝他露出明朗的笑容。

鄭允浩看著他的笑臉,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彎起嘴角,金俊秀就是有這本事,看著他的臉,像是什麼煩惱都能忘得一乾二淨似的,「進來說話吧!」

金俊秀雀躍的踮步進門,手上還拿著茶點,「我聽下人說你最近忙得很,也擔心你飯沒好好吃。」邊說邊將手上的茶點遞給鄭允浩,「這我去外頭買的,是糯米做的糕點,不會太甜、也不會太膩,喏。」才剛說完,就信手撚起一塊糕點,往鄭允浩嘴邊送。

鄭允浩楞了半晌,才吶吶的伸出手,「我自己來便成。」有些尷尬的想接過金俊秀手上的糕點。

可金俊秀卻閃過了他的手,執拗的搖搖頭,「快啦!」

鄭允浩嘆了口氣,才直接咬下了金俊秀手中的糕點,「好了,謝謝你了俊秀,我得忙了,你要說什麼嗎?」

金俊秀其實不明白,鄭允浩反倒特愛吃甜食,偶爾吃得甜食甜到金在中都忍不住發火,朝他大吼,「你這傢伙肯定會得糖尿病,給我節制點!」鄭允浩也弄不清楚什麼叫做糖尿病,可是金在中可盯他飲食盯得謹慎。

前些日子又開始隨便用膳,金在中沒多久就讓廚房大娘送白粥給他,威嚇他若不再好好吃飯,就讓他一輩子吃白粥,說是「反正照你這麼下去,最後都得因為胃病吃粥,那不如從現在開始習慣吃白粥,不是嗎?」

想起這樣的金在中,鄭允浩嘴角不自覺的跟著微揚。

 

「笑什麼?」金俊秀看著鄭允浩的表情,突然有些慌了起來,那是種沒顧慮到眼前的人,想著其他人的表情,而那個其他人,就只有一個答案罷了。

「沒什麼。」鄭允浩捂住自己過於誠實的臉,接著才換上平淡的表情,「你說你要來跟我說什麼?」

被鄭允浩那麼直接問,金俊秀反而答不出來,雙手手指不安的扭著。

鄭允浩本來覺得不耐,想開口叫金俊秀離開,可卻雙眼卻碰巧對上了金俊秀的腰環,「你這……腰環是……?」就算天下間真有一模一樣的東西,可絕對不會碰巧在鄭家給遇上,這腰環才在金在中那看過,怎麼這下跑到金俊秀身上了。

「你看過?」金俊秀打量鄭允浩的眼神,突然腦中浮現了些想法。

鄭允浩不耐的搖搖手,「沒什麼。」嘴上回得輕鬆,可握得死緊的拳頭卻出賣了自己。

金俊秀露出怯赧的笑容,吶吶的了開口,「這……是秘密,我不能說的。」

鄭允浩一聽突然腦袋上火,如果金俊秀直說這是金在中給的還無所謂,可突然說這是秘密?這反而才有些什麼。那種不安跟煩躁的感覺,對鄭允浩來說並不陌生,就像是當初……金在中跟金俊秀之間的事情給他的感覺一樣。

「所以,你沒什麼事要說嗎?」鄭允浩看著金俊秀的笑臉,突然開心不起來了,惱怒的朝他搖手,「沒事要說就走,我有事情做。」最後幾句的語氣不善到了極點。

金俊秀明白自己下對了這注棋,於是偏著頭朝鄭允浩又露出笑容,「我說想請在中哥陪我讀書寫字,他說要我來問你,所以我才想來問你是否能答應呢?」語氣中有著真摯跟期盼。

鄭允浩瞪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表示同意,接著決計不再看金俊秀的臉,整個埋首書桌前盯著公文,卻發現眼前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一抬起頭,發現金俊秀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才惱怒的將一桌的東西給揮到桌下,用力的捶了下桌面。

 

 

 

「有天?」金俊秀看著坐在他床上的人,驚呼了一聲,「怎麼那麼晚還來?」語畢,緊張兮兮的往門外看,才又將門緊緊關上,跑回床邊。

「沒人發現的。」朴有天望著他的表情,依舊帶著溫柔。

「有天,謝謝你,你教得這招果然是賭對了,允浩……很生氣、很生氣,就算他沒真的發作過,可是……我從以前到現在,沒看他那麼生氣過……。」金俊秀說到這,語氣突然放輕。

應該是說,鄭允浩從來沒在他面前表現過憤怒,不管是以前的金俊秀、現在的金俊秀,鄭允浩總是給予他太多的重視跟疏遠,對了,就是疏遠。

鄭允浩最直接的怒氣,給了金在中;最直接的情感,也給了金在中。

金俊秀腦子突然像是打通了什麼似的,這答案真實殘忍到讓他想吐,其實……鄭允浩對他,一直以來都不是愛情嗎?就他自己傻傻的以為鄭允浩愛著他,不對,應該是說,連鄭允浩也以為他愛著自己。

可是,這樣完全的尊重、完全的體貼,並不是愛情啊……。

如果是這樣,鄭允浩跟金在中本來就互相愛著對方嗎?就算不發生他與金在中殉情的事情,鄭允浩最後也會跟金在中在一起嗎?

「俊秀、俊秀。」朴有天看著金俊秀陰晴不定的表情,有些擔憂的搖搖他的肩膀,「你沒事吧?」

金俊秀這才像突然回過神似的,微笑朝他搖搖頭,「沒事。」想了想才又開口,「你怎麼知道,在中會拿這東西來給我?」他指著自己腰上的腰環。

他收到金在中的禮物是受寵若驚,後來拿著腰環去質問朴有天,朴有天才無奈對他解釋用意,金俊秀不明白聽到朴有天回答的當下,心中那種隱約失落的感覺所為何來;可後來戴著腰環找了鄭允浩,事情的發展也在朴有天的計畫裡頭,這讓金俊秀非常訝異。

「因為在中是這樣的個性。」朴有天回答得自然,想起金在中那副八婆樣,還露出淺淺的笑容;低頭望著金俊秀腰上的腰環,突然一陣暖,這是……他送金俊秀的第一份禮物,雖然,這禮物的作用並不是禮物那麼單純。

金俊秀聽著朴有天說的話,略略的蹙眉,「聽你說話的語氣,你好像很喜歡在中?」方才才理解到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失去了鄭允浩,朴有天說話的方式讓他腦子裡的警鈴大作。

「你想些什麼!」朴有天無奈的推了他腦門一下,接著拉住金俊秀的手,往自己心口放,「我這裡一直以來裝的是誰,你應該知道的。」

這是金俊秀第一次沒有將手給收回,第一次沒有逃避朴有天真摯的目光,只是那麼靜靜的,與朴有天互相凝視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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