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是一場鬧劇。

三家最大的勢力幾乎翻遍了整個哈爾濱,而要找的人卻在他們眼皮下,差點被活活凍死。

被鄭允浩抱出來的時候,這男人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聲貼在耳邊叫他的名字,金在中卻不會回應,他整張臉都因為低溫發白,呼吸和心跳微弱,男人抱著他,貼近的身體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寒氣,讓鄭允浩甚至有些無措,金在中的身體已經進入新陳代謝幾乎停止的“冰人”狀態,看似死亡。

整個屋裡的暖氣已經開到最大,按照醫生的囑咐,顧愷和卓臻又帶著下人在屋裡臥室添了幾個電暖爐,準備好一切,這個偏廳徹底安靜下來,鄭允浩甚至都沒有留下顧愷,他關了一樓客廳的燈,又抱著金在中去了二樓的臥房。

除了醫生要做的必要檢查,從找到金在中後,這男人不讓任何人碰他。

他按照醫生所說的,換掉金在中身上所有的衣物,保持他身體的乾燥,進了臥室,把人溫柔地安置在床上,又脫光兩人的衣物,赤裸相擁。

不能強制性回暖低體溫症者的身體,鄭允浩就靜靜地抱著懷裡的人。金在中身上還留著昨晚他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鄭允浩稍微側開頭,看他肩膀上淡淡的痕跡,又低頭親他的鼻頭,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他甚至都不敢表現出來,他在害怕,他一得意,金在中就不會再對他睜開眼睛。

加上昏迷,又昨天晚上一晚上的睡眠,這是金在中這輩子以來,睡的最長的一次覺。

他熱,渾身上下連著骨頭都疼,眼皮也沉得厲害,費了好大力氣勉強睜開眼睛,他的感官因為凍得時間太長有些遲緩,等慢慢適應這種疼痛,才察覺到他被鄭允浩抱著睡在床上,兩個人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阻擋。

金在中小心翼翼挪動一點,騰開兩人的距離,這個男人抱著他的姿勢溫柔,並不束縛著他,身體卻緊緊貼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填滿金在中周圍的空氣。

鄭允浩睡的很沉,似乎毫無防備。

金在中整個人虛弱地根本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他看著這男人閉著眼睛仍舊疲憊的面色,一點一點地挪開身體,不想和他這樣親近。

 

 

 

溫家已經出了大事。

接近中午的時候,沈父直接從瀋陽軍區調了幾個以前跟在他手下的中尉,到溫家要帶走沈昌珉。

溫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人,他在冷眼看著一出精采的笑話,而這主角,是他自己。

他調動特衛隊去找人,沈昌珉又以沈父的名義動了瀋陽軍區的調動令,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不驚動這兩家的長輩。

溫泰國昨天晚上就回到這邊,聽完下人的稟報也跟到後院,正好趕上他們那一撥人把金在中從冰庫裡弄出來,鄭允浩懷裡抱著一個男人走在前面,周身氣場都透著令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戾氣和寒意,溫泰國皺著眉看前幾天還哄著他高興的小輩,這男人卻跟寶貝一樣只顧著懷裡的人,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溫泰國。

直到看到小兒子,實在被他那副癡癡傻傻的樣子嚇到,而溫宸本來就不喜歡他,溫泰國還和他們住在一起時,溫宸就從未開口叫過他一聲爸爸。

溫宸看見溫華,跑過去抱著自己的哥哥,他從小就最會在溫華面前裝可憐,以前他總是被欺負,只有在溫華面前才會哭,後來沒有人敢欺負他了,他卻已經習慣了依賴這個唯一會對他好的哥哥。

這個從小被溫華捧著長大的小少爺,從小陪他溫林為了護住他,從今天以後就再也不會再出現在溫家,就連鄭允浩也因為顧著溫華的面子,對他也是從來沒有給過臉色。

他卻已經扭曲地看不到所有人對他的好,控訴沈昌珉和溫華丟下他,又恨因為金在中,鄭允浩不喜歡他。

這些人對他的包容和溺愛,就像滋養細菌的溫床,一點一點腐蝕著讓他分裂成極端的病態。

沈父震怒地聽著溫宸的控訴,他才明白這麼多年,自己那個沉穩懂事的兒子不願意娶妻生子真正原因,竟然是為了一個男人!

 

鄭允浩早上的時候就被鄭家過來的人火急火燎地請回鄭宅,金在中早上對他的態度梗著,也擔心溫華這邊的事,把顧愷留在這邊照應。

沈從毅坐在椅子上直接把手中的茶杯砸向他身前站著的人,溫華一把拉過沈昌珉,才避免他被砸到。

「我教訓自己的兒子!還輪不到你來插手管?!」

兩個父親坐在堂前,溫華和沈昌珉站著他們面前,被沈父這樣有些失態地怒訓,溫華也不吭聲。

沈父從座椅上站起身,走到沈昌珉身邊。

沈三少的身高長相都得到父親絕大部分的遺傳,他父親鄭重地穿著上將級別的軍裝,即使年歲已大,軍人姿態的威嚴,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你和溫家的這個孩子現在應該也胡鬧夠了,一個大男人,要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能做。」

沈三少看一眼身旁的溫華,又抬眼與沈父對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昌珉,你從小就因為溫華喜歡違抗我的命令,以前要送你去國外,你卻和允浩那個孩子執拗要進軍校,後來又瞞著我們跑去浙江找他,被匪徒綁架。看你們幾個小輩關係好,我們做父母的原本是欣慰的,沒想到卻是想把你火坑裡推。」

溫華放在身側的手捏緊拳,沈父每一句話都在暗指是他比沈昌珉大,是他引誘他犯錯。

溫泰國坐旁邊聽見這話面色表情也不好看,可是這兩個孩子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

沈父見沈昌珉側過臉不願意看著他,聲音又提了些分貝,「你現在還年輕,被人一時迷住心智我不會怪你,整個沈家以後都是你的,也只能是你,兒子,你明白嗎?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軍區嗎?這一次,我不逼你,讓你自己做選擇,是跟我離開這裡,回去恢復你少校的軍稱和職位,還是繼續留在這兒耽誤你自己的前途。你和允浩那孩子在S市創下的事業,也壓在你這次的決定上。」

沈三少憤怒地看著沈父,「這是我和二么的事,不要把允浩也扯進來。」

「你是我沈家的子孫,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也有權利把它們收回,就看你怎麼決定。」

溫華比沈從毅還要瞭解沈昌珉,他從來都知道沈三少一直想要的是什麼。

沈父根本就不是在讓沈昌珉做決定,他從一個上將做到中央的大官,會耍的心思手段豈能是他們能對付的,他是在逼溫華放手。

真的是一場徹底的鬧劇。

溫華低著頭,都不願意去看沈昌珉已經開始搖擺的決心。

前一天在溫湯館,這個男人就像小孩子一樣抱著他像是撒嬌又像是霸道地宣示主權,狠狠地吻他,在情事裡逗弄他。

他放在心尖上這麼多年的人,得到,不如從未得到。

他原本就從未想過要擁有這個人,沈三少從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像他父親以前一樣當一個出色的軍人,他從來都把兄弟看的比自己的命重要。

他喜歡他這麼多年,為他做這麼多事,如今再多一件也是無妨。

如果可以,他寧願一直是求而不得,至少不曾有過希望,就不會像現在這般絕望。

 

 

 

他跟在他身邊,已經差不多半年的時間。

然而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金在中經受的事,卻抵得過所有他以前的生活。

這些,並沒有結束。

在哈爾濱時,他們身上穿的還是厚重的大衣,金在中更是被裹得嚴實,他現在的身體機能都沒有恢復過來,就連穿得多,也會讓他胸悶氣喘地難受。

金在中對在冰庫裡的事,沒有提過半個字,他從醒過來開始,就沒有對鄭允浩說過一句話。

剛開始時,他們都以為是因為在冰庫被凍留下的後遺症,鄭允浩早上醒來看見身旁的人正睜著眼看他,又把人往懷裡撈了一些,金在中好不容易隔開的距離被這男人一個動作又貼的緊密。

金在中額頭鼻頭都是薄汗,耳際額上的頭髮都有些濕,鄭允浩伸手撫開他額邊的頭髮,湊過身體吻他的額頭,沿著眼睛一路吻下去,剛要碰到唇,被金在中側過臉躲了過去。

金在中在抵觸他的觸碰。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程,終於從哈爾濱飛回S市。

飛機上下來,坐上這車後,鄭允浩看著身側靠在他肩膀上閉著眼睛睡覺的人,心裡微微煩惱。

還在溫家的時候,他就看著沈溫兩家因為溫華和沈昌珉的事,關係已經陷入僵局,沈昌珉是被打了鎮靜劑帶走的。

對於他們的事,鄭允浩實在是不方便插手去管,只能看著他們認清現實,虎毒不食子,他和溫華也都知道沈家上下有多寶貝沈昌珉,他被帶回去,根本就不必擔心。

溫華看著鄭允浩看他的眼神,對這男人笑了笑,又走過去拍他的肩膀:「別用一副看棄婦的表情看著我」

鄭允浩皺著眉不接他自嘲的話。

兩個男人站在大廳門口,看著庭院裡還開得正豔的梅花,溫華聲音平靜:「大家都是男人,他又是獨子,其實我早就明白,原本就不應該開始的,他現在鬧得厲害也只是一時貪歡而已,我不想他以後因為我而後悔,他想要的,從小到大,我都願意成全他。」

他太過理智,對人又寡情,況且作為局外人,鄭允浩也並沒有多少評價,他看的到溫華對沈昌珉的感情,只是他不懂這種深度,單單是這麼多年來溫華為沈昌珉所花的心思他就不怎麼明白,更何況他還不知道,溫父之所以被氣得進了醫院,是這個一向讓他放心的兒子,親口跟他說,終身不娶。

這些話聽起來是風輕雲淡的灑脫,只是說的人,卻生生逼著自己斷掉所有不能求的念想。

鄭允浩相信溫華的能力,和沈昌珉的感情出現這樣的局面,也並不影響他的判斷力,兩個人關在書房整整一天,最終決定讓鄭允浩回S市,留下顧愷在這邊掌控鄭家的基業。

沈從毅說過要動凱悅,並不是開玩笑而已。

 

溫宸的精神出了很大問題,已經嚴重到必須送到醫院接受治療,溫華親自去和金在中道了歉意,和他說溫宸的事,金在中並沒有太多的排斥,他被鄭允浩從床上抱下來放在沙發上坐著,氣色還是很差,但他從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錯而遷怒其他人,只是淡淡開口和溫華說,「他還只是個孩子。」

和溫華談過以後,他們才知道,金在中能開口說話,唯一不說話的,就只有對鄭允浩。

鄭泰在電話裡聽金在中說16號就會回來,早就把家裡收拾的妥妥當當,把鄭允浩和金在中愛的食材準備的充足,又仔仔細細將屋子好好打掃,哪知道16號那天盼了一天,都沒瞧著人回來,打電話給顧愷聽他說了金在中被溫家小少爺困在冰庫的事,他就一晚上沒閉眼睛,想著這個他喜歡不得了的小輩所受的罪,老人心裡的難受勁兒是真真切切的心疼。

他一個下人,又不能催他們回來。

盼了這麼多天,到了這晚上五點多,終於看見有車開進這鄭家的莊園。

鄭允浩下車前把自己從哈爾濱那邊帶過來的大衣給金在中穿上,才開車門,鄭老管家就迎了上來,直直看著鄭允浩身邊的金在中,老人眼眶都是紅的。

「少爺,你們可總算是回來了。」老人過來上下打量著金在中,眼神表情都透著心疼,「這怎麼才去了這些天,就瘦了這麼多。」

金在中看著老人站在他面前,對他說這些話,才覺得這是他從冰庫裡出來後最真實的溫暖。

 

晚飯的時候,老管家因為太高興讓廚子做了一桌好菜,他光顧著金在中的身體,倒把真正的主子鄭允浩忘得一乾二淨,要是顧愷跟著回來,早在鄭允浩沒進屋前就會和這邊打招呼,這男人的胃病現在又嚴重的很,老管家也不會準備著一桌滿漢全席一樣鄭允浩不能碰的菜,只是跟回來的是邵康,他做事能力並不比顧愷差,但拿捏鄭允浩的心思和熟悉他日常生活這點上,當然比不上顧愷。

直到自己老闆都在餐桌前落座,他還是沒察覺出來,鄭允浩的胃,吃不得這桌上的東西。

金在中站著看著一桌的吃食,三個大湯,小炒和葷食都是他喜歡的,可他偏好的東西,鄭允浩平時胃病沒有犯的時候還能吃一些,他從醒過來後就能感覺出來,這男人的胃肯定又出了毛病。

他看著老管家高興的樣子,走到老人身邊開口詢問:「鄭伯,廚房裡還有沒有清淡一點的粥和湯?」

老管家這才反應過來,這最該顧上的人怎麼就給忘記了!老人一把年紀操勞這麼多事,一臉愧色的看著金在中,搖了搖頭。

金在中把脫下來的大衣給老管家,又解開了襯衫上的袖扣,往手臂肘上折了幾道,對老管家開口道:「把這些東西都撤下去吧,總經理都不能碰,我去廚房裡做一些小米粥。」

老管家忙不迭地點頭。

金在中接過一個傭人遞過來的圍裙給自己繫上,鄭泰跟在他後面。

鄭允浩翹著唇角聽那一老一小一邊進廚房一邊說話。

「鄭伯,廚房裡還有新鮮的山藥和百合嗎?」

「有有有!」

「鄭伯你說是小米粥比較養胃還是糯米粥比較好?」

「只要是金先生做的都好,少爺肯定會喜歡。」

廚房裡面聲音小了一些,也不知道金在中說了什麼,而後就傳來鄭泰的笑聲,「這金先生的臉皮永遠也只有這麼薄。」

 

邵康心裡暗暗詫異,他沒有想到鄭伯對金在中的態度這般親昵,而這裡的下人,似乎早就習慣金在中的位置,他已儼然是這個莊園裡的另一個主人。

那天在溫家的書房裡,等所有人都離開,他看著金在中在會議桌前收拾文件,走到他面前看著這個男人,「看你平時做事的樣子也不像一個沒有用的人,為什麼要和老闆保持那種關係?」

金在中不回答他的話,邵康以為他默認,心裡的嫌惡更深:「就算少爺喜歡男人,顧愷那麼優秀跟在他身邊都沒有像你一樣,你心裡也應該知道,少爺越是在乎的人,越不會去碰,像小少爺和溫家二少爺,金助理,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就算明白又怎樣,他那時候只是裝作不想明白。

在冰庫裡的那些時間,他腦子裡恍恍惚惚都是從小到大經歷的一切,被親生父母遺棄,在金家不被養父和那些姐姐待見,在學校他總算是過的是安靜不引人注意的日子,後來到了凱悅,好不容易認識了幾個真心對他的朋友,也因為他的過失,失去在凱悅的工作……

或許是那周邊的寒冷和絕望壓抑著他的神經,竟然記不起一件令他快樂的事,他甚至不想記起鄭允浩。

他慢慢失去知覺,手腳僵硬,甚至呼吸都是一件費力的事情,那時候就在自暴自棄,這樣也是一種解脫,活著太累了。

死過一次後,再活過來的感覺他確實有種對生命的欣喜,畢竟他還有很多責任,金老太太還在盼著他回家,他一直以來的最大願望,就是以後能夠自己買個房子,然後有個人願意和他一起組成個溫馨的小家庭。

他的這個願望,鄭允浩是不可能滿足他的,他也不會願意陪他完成這些,就像邵康說的那樣,他根本就不會是鄭允浩所在乎的人,他以前能為了一紙合約將他給別人,也從未給過他什麼承諾,他是一個男人,可以像顧愷那樣跟在他身邊,為他的事業鞠躬盡瘁,可是他再也受不了當一個暖床的工具,他是很普通,不如鄭允浩身邊的任何人一個人優秀,可是他已經將自己的全部都給了這個男人,現在清醒過來,金在中有些悲哀的想,他只不過就那樣一個願望而已。

 

就連老管家也察覺出金在中不一樣了。

回來的那天晚上,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看起來還不錯,吃完晚飯要洗澡時,就出了問題。

金在中執意要回他以前租的小公寓,鄭允浩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就看見金在中在打包自己的東西放進行李箱,老管家在一邊看著乾著急,見自家少爺就圍著一條浴巾,冷著表情看著金在中,心裡更是慌。

鄭允浩的胃剛剛才被這金在中調理好,現在動了怒氣,肯定又是復發。

可鄭允浩這次實在是拿他沒有辦法,他沒想到這個人這麼久不願意和他說話,一開口就氣得他胃疼。金在中的身體沒有恢復好,臉色卡白的看著他,他一想起從冰庫裡抱他出來的樣子,根本就不忍心再讓他鬧下去。

這兩個男人都不會吵架,老管家乾著急地看著這兩個活祖宗,最終還是鄭允浩敗下陣,給金在中整理客房出來讓他睡。

 

 

仿佛又回到他才跟在鄭允浩身邊的時候,只負責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上的事,這段時間凱悅出了很多問題,沈昌珉不在,所有的事都鄭允浩一個人處理,每天都在工作上,金在中跟在他身邊,既有一種解脫的輕鬆,更多的又是悵然若失。

直到鄭家那邊一個電話過來,那時候鄭允浩正在13層開會,手機放在金在中這裡,他接了電話,仔細地聽了那邊的話,掛了電話,自嘲的笑。

從這些天鄭允浩對他的態度,竟然還抱著希望在這裡糾結著自己對他是不是真的就是特別的,這男人和溫家的人訂了婚,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他竟然還能以為他是誰,真是自以為是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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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沈溫篇】

 

溫家大宅後庭院有一處很大的花房,溫華母親性格嫺靜,在南方時就常與花草為伴,對蘭花尤其喜歡。

溫華雖然在庭院裡都種的梅樹,但受溫母薰染,他也是對蘭草偏愛。

這花房裡各種樣品的蘭草佔了多數,盆景垂吊擺桌,一室雅香怡人。

半個多月的離開,沈三少從S市回來,一下飛機就趕來溫家大院。問了溫家下人溫華的去處,腳步匆忙地趕過來花房這邊,有意放輕了腳步。

花房的門半開,因在家裡,溫華穿著隨意,僅是一件淺色襯衫,背對著門這邊,低頭在擺盆景的桌前,培弄盆裡的土。

沈三少更斂輕腳步,朝那人走近。

「溫林,你去讓李師傅過來看看,新送過來的這株蘭草要怎麼養?」

身後沒有應答,只是強烈清冽的氣息在他身後靠近,熟悉到瞬間讓他心悸,溫華手上的動作停下,卻沒有回頭。

「二么…」

沈三少又欺近,出聲叫他。

溫華這才回過頭看他,微微笑開,拍了拍手裡沾上的泥土,又走到本就放滿水的小槽池邊,一邊洗手一邊頭也不回地問他,「不是說明天才過來,怎麼今天就來了?沈伯父有沒有答應讓你重回……」

溫華突然止住話頭,他被沈三少從身後擁住,只能輕聲開口詢問:「昌珉?」

沈三少用像情人間的親密擁著他,雙手握住他的手放在水裡清洗。

他們之間從未這般親昵。

究竟是多小的時候就在一起彼此認識了,溫華已經記不起來。

 

沈昌珉從小就喜歡漂亮的人事。

他第一次見到沈三少,那時候他們都只是小娃娃,是在鄭家鄭允浩四歲的生日宴上,鄭老太爺寵小孫子鄭允浩在那個上層圈內都是出了名的,小娃娃過一個生日,整個鄭宅去道賀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一年也是溫華從南方和母親一起被接到東北這邊來,因為他最懂事不會有溫家其他孩子那樣驕縱的脾氣,溫老爺帶著他去了鄭家。

那時候他不是聽話,只是太小,在溫家受盡大人小孩的欺負,他對自己的保護而已,那種安靜,是早熟於同齡孩子的孤僻。

溫泰國對溫華一向放心,這次的生日宴對他們這些商人來說是太好不過的機遇,隨便派了個人跟在小溫華身邊,忙自己的事。

小溫華身後跟著人,自顧自地來到鄭家的後院,遠遠就看見有兩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在那說話。

準確地說是只有一個小孩的聲音,「你就是鄭允浩嗎?爺爺說鄭允浩是男孩子,可是你一點都不像!」

穿著紅色夾襖的小孩不理說話的人,小小孩又不甘心地開口:「你不會真的是女孩子吧?你不會說話嗎?我叫沈昌珉,我可是大男人!」

小溫華看見那個叫沈昌珉的小孩穿著酷酷的小西裝,脖子上還有個精緻的小領結,兩隻眼睛圓溜溜的,梳著很帥氣的髮型,說話也故作老成。

穿著紅色夾襖的鄭允浩還是不理他。

沈昌珉有些生氣了,「我要看你到底是不是男孩子,陸叔叔說過男孩子下面都有小小鳥的。」

溫華就站在旁邊看見沈昌珉過去就拽著穿紅夾襖的鄭允浩,「你讓我看一下我就知道了。」

這死小孩竟然要扒鄭允浩的褲子。

小溫華想開口讓他不要欺負人,他在溫家時就被那些哥哥姐姐這樣捉弄,這些從小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這麼小時就已經把自私當成一種理所當然的權力。

只是他還沒有走過去,就看見鄭允浩輕輕鬆鬆地撂倒了剛剛還一臉囂張表情的沈昌珉,兩個破小孩滾在草地上打架鬧得不可開交。

沈昌珉哪裡想到鄭允浩這麼能打架,用被揍得慘兮兮的代價確定他是個男孩子,也被揍得很沒出息地趴在那兒哭。

沈三少小小年紀第一次耍流氓,就被鄭允浩狠狠教訓了一頓,其實他也沒有被揍得多重,鄭家管家發現後很快就把鄭允浩從他身上扯下來,向趴在地上哭的小沈三少道歉他不理,就趕緊抱著鄭允浩離開。

沈昌珉覺得自己太丟人了,他趴在草地上不肯起來,是因為發現比鄭允浩長的還漂亮的溫華正在不遠處看他被揍。

 

 

想起小時候的這些趣事,溫華突然笑了出來。

沈三少在他身後更緊地抱住他,貼著他耳朵說話,「什麼事這麼高興?」

才緩下去的尷尬又被沈昌珉這貼近的曖昧上升了溫度。

耳朵上敏感地被溫熱氣息刺激,他都不敢動,只能儘量裝著平靜回話:「想起我們和允浩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你要扒他褲子,結果被他揍得趴在草地上不起來。」

後來他們都成年後,一次無意間閒聊,沈伯母告訴溫華那件事的始末,才知道沈昌珉是覺得小時候的鄭允浩漂亮,才去招惹他。

沈三少讓溫華轉過身面對自己,漂亮的丹鳳眼噙著溫柔的笑意,上一次在溫湯館裡,他們倆貼的近,沈三少就發現,眼前這個人從小到現在,都是這麼安靜,又是他喜歡的漂亮。

「你知道後來為什麼你過來後,我就不哭了嗎?」

沈三少不動聲色地又慢慢把溫華圈進自己的範圍之內,他退無可退地抵在水槽旁,沈昌珉用那種審視、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看著他,讓溫華有些不知所措。

壓迫感越來越清晰。

沈三少這麼多年軍隊生活的歷練,說話做事有種不容拒絕的魄力,只是他從未察覺,對溫華始終是帶著不一樣的情緒,總想欺負他,看他的眼神,說話的語氣,從來都是對別人不曾有的痞氣和越過兄弟關係的親密。

溫華看著他,想像平時那樣當做兄弟間開玩笑般推開他的禁錮,只是他對他的心思太深,根本就拒絕不了沈三少這越過界的誘惑。

沈三少靠近他,手撐在他身後的水槽沿邊,低著聲音開口:「因為我那時候覺得你比允浩漂亮,不想在你面前丟臉。」

溫華從來都不喜歡被人說漂亮,自從母親過世,他和溫宸被接回溫家,後來又掌了溫家的權,他做人處事,對外人一向狠辣。

可沈三少僅僅一句話,就讓他面熱口躁。

「我一直都喜歡親近你,從小養成的習慣,看見別人欺負你,就想狠狠地教訓回去,後來就連別人對你太過親密,我都看著不舒服。」沈三少貼著溫華的臉,蹭了一下,光滑舒服的觸感,他又側過臉覆上唇咬了一下。

溫華受驚般地推開他,滿眼迷惑和不可置信。

沈三少卻不想再放過他。

 

他在來的路上,僅僅以為他對溫華是喜歡,越過兄弟的界限,那種想要只是兩個人的親密的衝動發芽,所以從父親那裡聽到他過不了多久就要和鄭家聯姻,才會這樣迫不及待地趕過來,看見他,就知道這份感情不知道什麼時侯變質,沒有辦法回頭了。

可是他還是錯了,直到剛剛觸碰到他,沈三少才明白,他對溫華的感情不是才開始發芽,或許是一開始見面,又或許在這麼多年伴隨的佔有欲裡,這種感情早就被埋在深土裡,現在破土而出,卻已情根深種。

沈三少從小到大就心疼溫華,在軍隊裡帶兵的時候對下屬打罵從來都是鐵律毫不留情,就連對鄭允浩,脾氣大起來也會擺臉色,但是他從來不對溫華有過這些態度。

他喜歡逗弄他,也只是想要看到這個人在自己面前多一些表情,在他面前是不一樣的。

他一想到這個人為了他把整個溫宅裡都種著他喜歡的梅花,為了他的傷花費那麼多心思建造的溫湯館,這麼多年的隱忍和溫柔,都只是為他。

沈三少從未有過這樣的滿足。

他慢慢欺近溫華,溫柔地觸碰他的唇,又拉開一些距離,看著他眼睛,聲線低沉,帶著不容拒絕的誘惑,「二么,我不想只和你做兄弟。」

沈三少不給他回答時間,便霸道地以吻封緘。

溫華給他的味道太過美好,不禁讓他想要更多,更是再也不能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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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沈昌珉就去廚房攔截了金在中,按著自己的喜好要求他多做了幾份小點心,他昨晚並不知道金在中多看到什麼,對著他絲毫不見尷尬。

而金在中現在一見到他,就想到昨天晚上在花房裡見到的那一幕。他原本一直以為只是溫華一個人的心思,卻沒有想到遠不止這樣。

 

 

特地貼上一小段【第十二章】的內容就是讓各位更明白小劇場的由來

當時追文時還不少人萌沈溫CP

所以作者在這兩人身上有多著墨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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