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Double-edged sword(下)

 

「浩哥,出事了!」

鄭允浩皺起眉頭,伸手扶了金在中一把,有些不悅地看向李秀珉:「怎麼了?」

「那個金俊秀,被朴宰厚的人帶走了!」

 

「剛才跟金俊秀一屋的那小子來找我,說朴宰厚的人突然衝進他們房間,二話沒說直接把人帶走了。他被人按住了,也不知道金俊秀被帶到了哪兒。我沿途問了問,有人看見往廚房那邊去了。」

李秀珉賣力跟上鄭允浩的步伐,一邊解釋著:「我想您不是在查這小子嗎,不能隨便讓別人動了啊,就趕緊來告訴您一聲,怎麼辦浩哥,這人救還是不救?」

「救。」鄭允浩沒有絲毫猶豫地一口答道。

 

 

金俊秀被幾個高大的犯人捂住了嘴,架起四肢拖向監獄廚房後邊的倉庫。這個倉庫是用來存放大米、蔬菜等食材的,平時鑰匙都由一個年老的犯人保管,今天也不知怎麼落在了朴宰厚手裡。

金俊秀狠命掙扎,胡亂揮舞的拳腳落在鉗制著他的人身上,那些人卻毫不在意,拉開倉庫的鐵門把他推了進去。

他被推得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站定了抬起頭,便看到貨架的中間擺著一張椅子,朴宰厚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上面,冷笑著斜眼打量著他。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面容憔悴的犯人,右手包裹著厚厚的紗布,但還是能看出食指和中指的位置空蕩蕩的,好像被齊根切斷了。

金俊秀感到一絲寒意,心底湧上不詳的預感。

「歡迎歡迎,現在要請你可真不容易,難得那姓鄭的不在,坐。」朴宰厚抬手指了指對面牆邊的一把椅子,示意金俊秀。

金俊秀沒有動。

朴宰厚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兩個犯人走上前來強拉著他把他按到了椅子上。金俊秀不斷掙扎,又有人拆了幾段用來捆紅薯的麻繩,把他的雙手綁在椅子扶手上,雙腿捆在了兩個腿兒上。

「你要幹什麼?!」

金俊秀動彈不得,大聲質問道,語氣裡帶了一絲顫抖。

「喲,現在知道害怕了?」朴宰厚露出嘲弄的笑容,「早你要是知道害怕,在我面前乖乖的,哥哥我肯定會好好疼你的。現在,呵呵,晚了。」

他攤開手掌,旁邊的手下立刻把一把大號的剪鉗遞了上去。

「阿易,手還疼嗎?」

「...疼。」裹著紗布的犯人咬了咬牙,答道。

「疼,沒關係,誰讓你疼了,大哥會幫你加倍還回去。」

金俊秀白了一張臉,驚慌地看著朴宰厚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

「你說從哪兒開始好呢,小美人?」

手下把金俊秀的左手解開,拽到了朴宰厚面前。金俊秀從小練習鋼琴,十指修長而有力,朴宰厚一根根地撫摸著他的手指,細細打量,仿佛在欣賞一副工藝品。

金俊秀瞬間渾身一震,他慌亂地把所有力量都擊中在左臂上,拼命地攥緊拳頭,掙扎著把手往回縮,想要擺脫鉗制,但是四隻鐵爪一般的手分別按住了他的肩膀、手臂和手腕,讓他無法逃脫。

「咱們慢慢來好了,從小拇指開始怎麼樣?」

「你...」

金俊秀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不管如何回答眼前這個惡魔都不會放過自己!

朴宰厚拎起他的小拇指,夾在兩個鉗瓣之間。

「好好感受吧。」

金俊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咬緊牙根。

瞬間,巨大的疼痛從左手小指傳了過來!

「啊!!」

十指連心,手指被生生剪短的痛楚讓金俊秀忍不住尖叫出聲。痛苦的嘶吼回蕩在倉庫內,讓人聞之心顫。(註一)

 

鄭允浩停下了腳步。

「浩哥,這是金俊秀的聲音?」那淒厲的叫聲讓李秀珉額頭驚出冷汗。

鄭允浩沒有回答,判斷出聲音的來源,大步往倉庫的方向走去。

 

「放鬆,小美人,別咬自己。」朴宰厚露出仿佛心疼的表情,抬手擦了擦金俊秀下唇被他自己咬破的血跡。「很快的,咱們換下一個。」

他俯身拉起金俊秀的右手小指。

金俊秀沒有回應,也沒有睜眼,他的腦海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畫面,只剩下一片空茫。耳邊也寧靜得好像周圍沒有一絲聲音,自己只是隻身站在杳無人煙的曠野之上。他想像自己向著太陽一步一步走過去,留下一個個漩渦般的腳印。

又一陣劇痛。

他悶哼了一聲,接著突然露出一絲笑容。

真奇怪,自己怎麼會想到他呢?

冰涼而黏膩的鐵器貼上了左手無名指。

那個總是追求完美的人,他不會嫌棄自己吧?嫌棄也不管了,如果能再見到他,就緊緊地抓住他,跟他走,再不管這亂七八糟的事。

也再不理會這荒謬可笑的世界了。

 

吱呀的生銹鐵門,混亂的喊叫聲,肉體的悶響和拳頭的碰撞。

金俊秀感到捆綁著自己的力道一鬆,他睜開眼,面前的場景已經天翻地覆。

「喂,你還好吧?」李秀珉搖了搖他的肩膀。

金俊秀迷迷糊糊地點點頭,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原本制服著他的犯人全都癱倒在了地上,只剩朴宰厚一人還站立著,舉著鐵鉗與面前高大的男人對峙。鄭允浩下手很巧妙,他最清楚哪些地方被擊打能讓人痛不欲生卻又不會留下什麼傷痕。

三兩下放倒了四個嘍囉,他獵豹一樣的眼睛緊盯著不斷後退的朴宰厚。

「人我帶走了,帳算我頭上,以後有事找我,別動金俊秀。」

朴宰厚的手微微顫抖著,卻沒有放下手中的兇器。他回頭看向唯一剩下的還裹著紗布的手下,衝他使眼色,那人卻一邊猛地搖頭一邊往後縮。

他狠狠地壓著牙根,眼神裡露出憤恨的神色。

鄭允浩卻不等他回答,直接抬手示意李秀珉把金俊秀扶起來,離開這裡。

他走過去自己架起金俊秀的胳膊。金俊秀的兩隻手無力地下垂著,血順著傷口不斷滴到地上。李秀珉皺著眉頭脫下了自己的上衣,把地上的兩節斷指包裹起來。

 

 

金在中看到這一身血污的三個人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他幾乎認不出來中間那個腳步虛浮、臉上毫無血色、緊閉著雙眼的人就是金俊秀。

他趕忙讓鄭允浩和李秀珉先把人放到病床上,去叫外科醫生。李秀珉打開懷裡的衣服,露出兩個被血浸透的小指,膽小一點的李美珠立刻尖叫出聲。

金在中心裡抽疼了一下,他捏了捏金俊秀的肩膀安慰:「沒事,我們馬上把你送到市醫院,還能接回來。」

話音未落,旁邊年長的男醫生卻搖了搖頭:「恐怕不行了。」

他仔細檢查斷指的傷口。

「這傷口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好像是維修電路用的那種鐵鉗吧,大概這麼大。」李秀珉回憶了一下比劃道。

「那鐵鉗肯定是老化了,鉗面不平整。他的傷口斷面有嚴重的挫傷,傷及了兩側血管神經和指背靜脈,還造成了多發骨折,想重接斷指恐怕難度很大。」

所有人都沉默了,金在中不忍心去看金俊秀的表情,按在他肩頭的手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金俊秀卻笑了笑,仿佛並不太在意。

「斷了就斷了吧,無名指還在就好。」

金在中被這風輕雲淡的一句話鎮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男人略帶稚氣的臉上的笑容,居然是帶著一絲幸福的。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此時此刻的金俊秀,就算穿著囚服、流著血、一身狼狽,卻絲毫不像一個在承受巨大痛苦的犯人,而是蘇佩里童話中的小王子,高貴、單純卻執著。(註二)

 

金俊秀被送進了手術室,金在中看著那亮起的紅燈緊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這時候突然有個人影湊到他跟前,打斷了他的沉思。

「金醫生,裡面的是金俊秀?」

金在中抬起頭看到一張滿是絡腮鬍的臉,瞬間無語。

「你怎麼又來了?」

絡腮鬍憨笑一聲:「我心情抑鬱。」

「........」

說完那人也不在意金在中的反應,直接坐在了他身邊。

「金醫生,他這是被人尋仇了?鄭允浩怎麼也在這裡?」

「無可奉告。」金在中冷著臉回答道,揮手趕了趕飄到眼前的菸味。「還有,我現在沒空陪你聊天。」

絡腮鬍還想糾纏,但看到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也就閉上嘴巴拾趣兒地走了。

金在中看他走遠,便邁步到鄭允浩面前,問道:「是犯人動的手?」

鄭允浩點了點頭,「朴宰厚。」

又是他...

金在中不由得心底湧上一股厭惡感。

「他還真是有恃無恐。」他捏了捏拳頭,冷冷地說,「我就不信沒人能管的了他了。」

鄭允浩抬頭詢問地看著他。

「既然告他的狀沒有用,那不如直接把事情搬到檯面上來。」金在中低下頭,靜靜地與他對視,眼睛裡是深海一般的平穩與幽邃,「這個監獄裡違禁品可不少,是時候清理一下了。」

「你的意思是...」

「搜監。」

 

 

雖然幾個醫生與金俊秀並不熟悉,但卻都因為他的堅強隱忍以及從容的態度而產生了一絲好感。因此當金在中提出聯名向上級反映這次監獄惡性事件時,大家都給予了最大的配合,並且都不約而同地在彙報中隱去了心知肚明的主犯,表示希望典獄長能找出真凶。

在多方的強烈要求下,監獄管理層也做出了最快的回應,在事發的第二天進行全範圍搜監。

緊急號突然拉響,尖銳的廣播大喇叭通知所有犯人到走廊列隊,各牢房門都被打開,由監區長帶頭,獄警一間一間地徹底搜查。

在醫務室休息了一晚剛回來的金俊秀疲憊地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便準備出去站隊,身後的安赫卻沒有跟上。他疑惑地回過頭,看見安赫動作飛快地打開抽水馬桶的水箱,把一個薄薄的、生銹的長條狀鐵片拿了出來。

鐵片像鋼尺那樣細長,一端被裹了幾圈麻布做成手柄,另一端卻被磨得十分尖利。

「那是什麼?」金俊秀皺了皺眉頭。

安赫一邊急切地掀開床褥一邊答道:「防身用的,上次勞工的時候從車間偷了一片兒。」

他用指甲扒開床板上一塊鬆動的木板,把鐵片藏到了下面,然後又把木板和床墊、床單鋪好,使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收拾妥當後,安赫直起身,眼睛死死盯著金俊秀:「什麼都別說。」

金俊秀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牢房。

兩人在隊伍裡站定,看著獄警分別從三層樓的最外間開始搜起。這次的搜索行動上級似乎很重視,每個房間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抽屜、馬桶、枕套、床褥都被掀開徹底檢查,不斷地有撲克牌、黃色雜誌、刀片、甚至用牙刷柄磨尖做成的兇器等物件被扔出來,獄警用警棍猛擊違禁品的主人,讓他們抱頭跪在地上,大聲質問物品的來歷。

凡是藏有危險物品的犯人全部被關禁閉。

見此情景安赫緊張地臉色煞白,看著獄警跨進他和金俊秀的牢房,他的手指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金俊秀動作隱蔽地用手臂碰了碰他,示意讓他鎮定。其實他也害怕,如果鐵片在這間牢房裡被搜出來,不管是他還是安赫都吃不了兜著走,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露出一絲破綻。

獄警檢查完金俊秀的床鋪,又掀開安赫的,露出下面的床板,目光掃視了一遍,見沒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便又蓋上了。

兩人都暗自鬆了口氣。隨即張開手臂配合搜身,獄警摸索一陣從金俊秀兜裡拽出一條鏈子,金俊秀愣了一下,接著心又提了起來。

「這是什麼?」獄警拿起吊墜端詳。

「我媽給我的遺物。」金俊秀小心翼翼地答道,看到對方懷疑、審視的目光又補充道,「入獄的時候申報過,得到批准了。」

獄警瞥了他一眼:「我會去核實的。」說完,把項鍊揣到了自己兜裡。

金俊秀臉色瞬間變了,但還沒想好如何開口,獄警就越過他去檢查下一間牢房了。

 

突然,三層傳來一聲帶著嘲弄的訓斥。

「你可以啊,這哪兒來的,說!」

絡腮鬆抱著頭跪在地上,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辯解道:「我撿的!長官,撿的!我就聞聞味兒。」

獄警嗤笑一聲,把一個癟了的菸盒甩在他腦袋上。

「撿的?你他媽蒙誰呢!監獄裡你他媽去哪兒撿菸!我看你是從領導那兒偷的吧!」

「真冤枉啊!我我我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少來!誰不知道您是江湖大盜啊、神偷啊,還有你不敢偷的?」

絡腮鬆哭喪著一張臉:「長官,真是我上次去您們辦公室打掃衛生時從垃圾桶裡撿的!」

獄警臉色變了變,絡腮鬆見狀又說:「不信您問問其他長官!肯定有人抽這個牌子——哎喲!」

還沒等他說完,那獄警突然給了他一巴掌,然後揪起他的衣領放低了聲音訓道:「這次就算了,以後少把那小偷小摸的骯髒玩意用到我們身上,否則有你好看!」

香菸雖然是違禁品,但有時候確實有獄警偷偷在辦公室裡抽兩口,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被典獄長發現就好。被發現那絕對是丟飯碗的事,他心底暗地較量了一番,反正菸盒也不是什麼嚴重的東西,乾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是...」絡腮鬆趕緊點頭。

 

朴宰厚那邊就沒那麼好運了。這次搜監他沒提前得到任何消息,粘在床架上的刀片、鐵絲等都被翻了出來,同時被搜出來的還有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前一天用來修理金俊秀的帶血的剪鉗。

雖然是從室友床鋪下翻出來的,但朴宰厚也知道自己輕易脫不了干係,當即便黑了臉。獄警沒有訓斥,也沒對他動手,直接示意他跟自己去見典獄長。

 

 

金在中剛從別人口中打聽到關於搜監的消息,下一秒金俊秀就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他驚訝地看著金俊秀問:「你來換藥?」

金俊秀搖了搖頭,用裹著紗布的雙手輕輕推上了門,隨即皺著眉頭抿了抿嘴,開口道:「金醫生,我知道你是允浩哥的朋友,你是個好人,我...有件事想求你。」

雖然心底好笑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發了好人卡,但金在中聽後還是一口答應了他的請求,他拍了拍金俊秀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會去找胡警官的,他只是公事公辦,核實完之後肯定會把項鍊還給你的。」

既然這麼答應了,金在中自然也是真心想幫忙。他對金俊秀有種說不清的感情,總覺得這孩子讓人心疼、讓人想照顧,所有他力所能及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他都願意去搭把手。

 

他去辦公區找到了搜監的胡警官,說明了來意,胡警官雖然面上顯出一絲不情願,但還是把項鍊給了金在中。

金在中心裡明白,有些獄警手腳也並不是那麼乾淨,很多犯人值點兒錢的個人物品都被他們私吞了,犯人就算有意見,也無處申訴。他怕給金俊秀招來記恨,還特地給他編了一個令人潸然淚下的母子情深的故事。聽一個心理醫生編的故事,自然連胡警官也被忽悠的感動了一把。

「讓他收好,母親留的唯一的東西了,別被別的犯人搶去。」

金在中點頭接過來,手指撫過上面的碎鑽,觸到邊緣的小扣兒,好奇地輕輕一撥,鼓起的彩蛋的邊緣突然彈開了。

他皺起了眉頭,把項鍊舉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後搖頭微嘆了口氣,把它扣上了。

 

剛要離開,突然旁邊典獄長的辦公室裡傳來一聲重物拍在桌子上的重響,隨即那扇門從裡面打開了。

金在中應聲轉過頭,正好看到臉色鐵青的朴宰厚走出來。

「你最好給我收斂點兒,聽明白了嗎?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

低沉的男音從辦公室裡傳出來,朴宰厚沒有理會,直接把門重重地關上了。轉過身看到站在那裡的金在中,他的目光變得更加陰沉。

他已經聽說了,這次搜監申請就是由監獄的醫生提出來的,現在看到任何穿白大褂的人,他都沒有一絲好感。

金在中同樣對他只有厭惡,冷冷地瞥了一眼,目光沒多在他身上停留,兀自轉身走了。

 

 

封閉的獨立探監室內,兩個男人面對面坐在桌子的兩端,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從兜裡掏出一包香菸,遞給對面穿著囚服的犯人。犯人接過香菸,抽出一根遞進嘴裡,又把剩下了推了回去。

男人有些疑惑:「我已經打點過了。」

「不了,前兩天剛搜過監,最近出了點兒事查的嚴。」犯人接過打火機,點燃嘴裡的菸。

男人點了點頭,「人找到了嗎?」

「我還不確定是不是他,不過,我倒是找到了另一個。」犯人抬起頭笑了一聲,吐出一個煙圈,「朴先生不是還打聽過一個叫U-know的人嗎?我見到了一個很像的。」

「哦?」

「身材挺拔,個子有將近185,身手很好,絕對不是一般人。高傲、冷酷,看起來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丹鳳眼,高鼻樑,左眼下方有一道疤。」

聽到這裡,穿西裝的男人皺起了眉頭,「就是他。」

「那就有意思了,他跟你們要找的人似乎關係不錯。」

「看來他是跟我們同時得到了晶片在這裡的消息。」

犯人點了點頭,隨即彈了彈指尖的香菸,收起笑容,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我女兒...怎麼樣了?」

「醫生說不動手術還剩半個月。」

犯人聞言情緒變得激烈起來,雙手死死地扣住了桌子,「方律師,能不能、能不能請朴先生先讓我女兒做手術?我馬上就會拿到晶片的!」

他的眼睛因為激動佈滿了血絲,看上去仿佛要泣血一般,然而對面的男人卻無動於衷,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你一拿到晶片,朴先生立刻為你女兒準備手術,並且想辦法放你出獄,這就是我們的交易。考慮到你女兒的健康狀況,我提醒你,機會只有一個,希望抓住他的人是你。」

犯人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面上的表情說不清是悲痛、憤怒亦或是悔恨。香菸已經燃到了尾部,幾乎燙到了他的手指,他卻恍然未覺。半晌,他點了點頭,聲音沙啞。

「我知道了...知道了...」

 

 

搜監行動過去沒多久,又一件大事被緊鑼密鼓地操辦起來——所有服刑人員的體檢。

距離國立第二監獄的上一次全範圍體檢已經過去了三年。事實上,按照規定監獄的犯人應該每年進行一次體檢,然而說到底這些人在社會的眼中不過是骯髒的殘渣敗類,因此所謂人權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寫在白紙上可有可無的條目而已。

但是今年新來的這批年輕醫生與之前退休的那撥有很大不同,他們初來乍到,因此更加熱情,也更有責任心。其中有些人是想在平凡的工作中增加一些業績,也有一些是真正關心犯人,無論如何,單純和不那麼單純的目的共同促成了這次體檢活動。

由於金在中的到來,這也是首次在體檢中加入了精神類檢查的專案。像CT、腦電圖這種器質性檢查由於設備的原因很難引進,但簡單的心理健康測評卻是他力所能及的。

他所經歷的兩次事件讓他明白了,他來到監獄這個高危地帶要做的不只是陪犯人聊聊天排解壓力,更不是為事故的發生尋找解釋和理由,他應該掌握、評估所有犯人的心理狀況,並以此來對可能發生的事件作出預防。

 

大多數犯人對心理測評這個項目都感到好奇,但仍然是配合的。對他們漫長的囚禁生涯而言,任何一點變化都能激發出新鮮感,都是一種對一成不變的生活的調劑。

獄警們配合醫生把犯人分好組,帶進各個不同的房間。

鄭允浩他們跟著金在中和李美珠走到最裡邊的大房間進行基礎檢查,一部分跟著金在中在屋子左邊做測試題,另外的跟李美珠去右邊檢查視力和肺活量。

心理測試的題目是由金在中和韓起一起出的,那是他研究生時期的一個課題,專門針對生活在特殊環境中的高危人群,比普通的測試題更有針對性和代表性。韓起對他選擇的題目很感興趣,專門帶著他進行了一系列的策劃、調研、修改,最後還一起在多個國內外知名期刊上發表了論文,在心理學界引發了不小的關注。目前,這份測試題在很多領域都得到了認可並且被廣泛運用。

此時此刻,金在中看著犯人們低頭做著自己的測試題,心裡有一種嫁女兒的緊張感與興奮感。

他不敢打擾別人,便好奇地湊到鄭允浩跟前,想看看他的答案。

他看到其中幾道題,對異性的興趣減退——沒有,同異性相處時感到害羞不自然——沒有,不禁也忍不住笑了,監獄裡的犯人根本接觸不到什麼異性,這幾道題確實是沒什麼意義。

緊接著,他又看到鄭允浩在“心跳的很厲害"這道題下面選擇了“偏重”這個選項,正感到疑惑,鄭允浩突然抬起頭,挑起嘴角輕聲對他說到:「金醫生,這題目也太不全面了。」

 

金在中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一陣騷亂聲從房間右邊傳來,變故陡生!

他轉過頭,看見絡腮鬆左手手肘緊緊勒住了李美珠的脖子,右手捏著一個雪亮的刀片,抵在了她的動脈上。

「都別動!李警官,麻煩您把門鎖上,不要想求救,否則我立刻割斷她的喉嚨!」

李美珠雖然每天都與各色犯人接觸,但畢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危險的情況,她嚇得臉色煞白,卻又不敢喊出聲,生怕刀片一個用力割破了自己的喉嚨,只能求助地看著獄警。

由於被分散成不同小組,跟著這個小組一起的只有一名獄警,鄭允浩認出正是一直以來給他送信的那位。那人雙手攥緊了電棍,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按照絡腮鬆的要求過去把門關上,並且從裡面反鎖上了。

屋子裡有三十個犯人,幸好其中並沒有什麼好事的主兒,都聽從獄警的吩咐站到了牆邊。

金俊秀剛要往邊靠,突然被叫住了。

絡腮鬆死死地盯著他:「把晶片給我!」

金俊秀心裡一沉,但面上還是不慌不亂,故作鎮定地轉過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少裝蒜!高盛桓的晶片在你手裡!如果不想看著她死就把它給我!」他激動地吼道,刀片伴隨著語氣的起伏嵌進了皮肉裡,一絲血線滑了下來。

李美珠終於叫出了聲。

突然,金在中大步往前邁了幾步,鄭允浩來不及阻止,就聽到他大聲說道:「她是個女人,你放開她,我給你當人質。」

絡腮鬆只猶豫了一秒,想到金在中和金俊秀及鄭允浩的關係,便迫不及待地同意了。他一把抓住走過來的金在中,用刀片抵住他的脖子,隨手把李美珠推到了一邊。

「金俊秀,金醫生對你不錯吧?你想看著他死嗎?我再說最後一遍,晶片!」

金俊秀皺起了眉頭,他沒有吭聲,雙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力道大得指甲都嵌進了手掌裡。

他左拳隔著布料碰到了褲兜裡的項鍊,那是金在中幫他要回來的。

 

那邊鄭允浩卻無法再鎮定了,看著金在中為了救李美珠以身犯險,他氣得全身都顫抖起來。剛往前垮了一步,大腦飛速地思考著是應該冒險去救金在中還是制服金俊秀來作為要脅,就在這時,金在中用幾乎察覺不到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

他看到金在中的手臂在慢慢地、一點點地往白大褂口袋挪去。

察覺到他的意圖,鄭允浩冷靜下來,開口分散勞絡腮鬍的注意力:「你怎麼知道你要找的晶片在他手上?」

「哈哈!」絡腮鬍看著他笑了起來,「他是不好找,但你卻好找多了。鄭允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成為別人的目標吧,或者應該叫你,U-know。」

鄭允浩的眉頭擰了起來。

絡腮鬍有些興奮地揮舞起刀片指著他,「U-know先生,你太顯眼了,你突然間無緣無故地接近金俊秀,又讓我不得不注意到了他。我只能說你太大意了,竟然沒有注意到在找晶片的不只你——」

「你也太大意了。」

淡然的聲音從身前傳來,絡腮鬍突然感覺脖間一涼,似乎有冰冷的液體進入了自己的身體。他想抬起手臂,但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走了,讓他無力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緊接著,腦子也混沌起來,耳邊的聲音變得飄渺而悠遠。

「你身上有菸味,說明有監獄外的、並且是有一定勢力的人在替你打點。你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眼前,打聽有關鄭允浩和金俊秀的事,讓我不得不提高警惕。最後,」金在中放輕了聲音,仿佛在對自己說,「你認為這種事發生過一次,我還會毫無防備地任由別人再接近我第二次嗎?」

平靜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鑽進絡腮鬍的耳朵,他卻茫然地理解不了每個字的意思。瞪大的雙眼映射出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眼前俊美的男人動作優雅地拔出了插在他脖間的針管。

接著,他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金在中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鬆開了手中廢棄的強效鎮定劑。

回過頭,那個英挺的男人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他的眉頭緊緊鎖著,蜿蜒成一道讓金在中覺得有些滄桑又莫明性感的曲線。

「我沒事。」金在中看著他,笑道。

「所以我現在還站在這裡。」

鄭允浩淡淡地回答,如往常一般平穩甚至更加清冷的聲線卻讓金在中全身有種顫慄的感覺。無關緊張,無關畏懼,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難以抑制的血液的沸騰。

在這身體和精神都在拼命叫囂的時刻,金在中選擇了放縱自己一瞬間,他伸出手握了握鄭允浩寬厚的手掌,與之交換了彼此的熱度。下一秒,又收斂住所有情緒,去面對獄警、同事、和這滿屋子的犯人。

「金醫生,」一直沒出聲的金俊秀也終於鬆了口氣,看向金在中,「還好你沒事。」

金在中點點頭,不置可否。

他知道對於自己來說,是已經成功地化解了一場危機,而對於金俊秀來說,無數的危險才正要到來。

金俊秀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著說道:「人生這盒巧克力,只有在不知道下一塊兒是什麼味道的時候才有趣不是嗎?電影裡是這麼說的。」

他吐了吐舌頭,眼睛彎成了兩條縫,像一隻不諳世事的小動物。

「對我來說,現在是感激,因為認識了允浩哥和在中哥,知道了有兩種口味叫救贖和善意——」

「小心!」

「俊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

驚叫聲響起的同時,金俊秀的話語被全數梗在了喉間。他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震驚地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肋間被撕開兩指寬的縫隙,貫穿而出的是一個薄薄的、還帶著鏽的鐵片。

他睜大了眼睛,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自己身體裡的兇器,似乎想靠觸覺去確定這是真實的還是虛幻一場。

他不是驚訝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身體被捅穿了,更不是驚訝自己會流那麼多血,而是震驚於那個東西他竟然見過。

那是安赫說用來防身的鐵片。

他用盡全身力氣穩住自己站立的姿態,轉過身,終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朝夕相對的臉。

「為什麼…會是你…」上一秒的笑容混雜了下一秒的痛苦,像一張滑稽的面具。他的聲音顫抖著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

安赫卻沒有理會,而是撲上去翻他的口袋。

金俊秀已經沒有力氣再反抗,摔倒在地上,看著對方攥著自己一直貼身攜帶的那條耀眼項鍊,一臉的欣喜若狂。

「俊秀、俊秀你怎麼樣?!」

金在中晚了一步,他撲到金俊秀面前,有些慌亂地用手捂住他流血的傷口,試圖為他止血,鄭允浩撐著他的身體,避免還插著鐵片的傷口接觸到地面。

金俊秀卻沒有理會他們,而是死死地盯著安赫,眼睛裡漸漸蒙上一層水霧,有豆大的淚滴落了下來。

挨揍的時候,他沒哭。被猥褻侵犯的時候,他沒哭。被生生剪斷手指的時候,他也沒哭。甚至他知道,如果換了別人捅這一刀,他都認了,大不了這條命不要了下輩子再不這麼過。但是,但是他沒想到,給了自己最致命的一擊的人,竟然是在這個監獄裡最鐵的哥們,他最相信的人。

「為什麼...」

為什麼他努力去相信這個世界,相信還有善意、還有單純的感情存在,現實卻總在一次一次地捉弄他、背離他。難道非要妥協於虛偽,妥協於欺騙,妥協於強權,把真實掩埋於腐朽的角落,才有生存的資格嗎...?

 

安赫終於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對上他幾乎被絕望吞噬的雙眼,神色中似也閃過一絲歉意。

「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動手的,要怪只能怪那個愚蠢的大鬍子,居然把這件事說了出來。」他為自己辯解道,卻掩不住眉間的喜色。「那個笨蛋。只有我知道晶片在這裡!」

「你瘋了嗎?!你居然為了那個東西殺人!」金在中眼睛都紅了,憤怒地吼道。

「那又怎樣!姓朴的答應了!只要我拿到晶片就能從這裡出去!」安赫得意洋洋地舉起了項鍊,眼神裡盡是瘋狂的喜悅。

「哈!我馬上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他用力叩開了項墜邊緣的搭扣,蛋殼“嗒”地一聲彈開了,露出裡面的夾層。

下一秒,他的笑容卻凝固了。

「不可能...」

他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小的蛋身內。

那裡鉗著一張溫婉美麗的女人的照片。

女人有著圓潤的臉蛋,精緻溫和的五官,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的年紀,一雙大眼睛裡卻閃動著一絲純真的光亮,就像金俊秀一樣。

「那是他母親的遺物。」金在中看著安赫僵硬的臉色,語氣裡透出一抹悲涼。

「不可能...不可能!!!」安赫愣愣地後退了幾步,然後突然表情猙獰,「他這麼重視這破東西,一定在這裡!!晶片是我的你們誰也別想搶走!!」

說著,他竟然把項鍊墜拽下來,拼命往自己嘴裡塞了進去!

「不要!!!」

金俊秀的身子猛地彈了起來,淒厲地喊了出聲。

「李醫生你還愣著幹什麼!過來!」鄭允浩轉頭吼道。

一旁已經被嚇傻了的李美珠這才回過神來,手腳併用地爬過來,接過了鄭允浩手中的金俊秀。

鄭允浩手腳得以解放,隨即瞬間衝到安赫面前,飛快地一記手刀快准狠地劈在了他頸部。安赫身體一軟,直接倒了下去。

然而已經晚了,吊墜隨著他最後的一個吞咽動作,滑進了食道裡。

 

一直躲在後面的獄警這時候終於站出來,把倒在地上的安赫銬了起來。

金俊秀一直盯著那個方向,臉上已經糊滿了淚水。突然,他掙扎著反手搆到背後的鐵片,緊緊握住,然後猛地用力拔了出來。

肌肉被撕開,金在中驚呼一聲,看著大量的鮮血從傷口洶湧而出。

金俊秀卻仿佛毫無知覺,又顫抖著用鐵片對準了左手背上方五釐米的位置,慢慢地劃開一個深深的口子。

「允浩哥...允浩哥...」他慌亂地低聲喚道。

鄭允浩跪在他身邊握住了他的肩膀。

金俊秀右手食指毫不留情地戳進手臂的傷口內,絞弄著皮肉,扣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薄片。

「允浩哥...我求你...我拿這個跟你換...你也要晶片對吧...我給你...」他用鮮血淋漓地手拉過鄭允浩的手掌,把那個黑色的薄片放在他手心裡,又合上他的拳頭緊緊攥住,仿佛害怕他把東西還回來。「求求你...幫我把我的項鍊拿回來成嗎...我求你了...」

大顆大顆滾燙的眼淚從他絕望卻執著的雙眼裡淌下來。

鄭允浩低頭看著手心裡甚至比紐扣還要微小的晶片,狠狠攥緊了拳頭。

這就是朴正東一直在找的東西,這就是韓雲志在必得的東西,這就是他千辛萬苦所追尋的...自由。現在晶片就在他的手中,可是他卻沒有絲毫雀躍。他無法形容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太諷刺了,就是這麼一個毫不起眼的黑色薄片,它見證了貪婪,見證了欲望,見證了金俊秀的堅強倔強,也見證了最戳痛人心的背叛。

 

這時候,房間的門終於被打開了,門外的獄警和醫生盡數衝了進來。

鄭允浩想掰開金俊秀的手,好讓醫生把他抬上擔架。金俊秀卻執拗地不配合,虛弱的身體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我會幫你拿回來的。」

鄭允浩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金俊秀終於不再反抗,扯了扯嘴角,緊接著,身體像衰敗的枯葉一般墜落下去。

他閉上了雙眼。

 

 

一天後。

金在中和鄭允浩面對面地坐在辦公室內。

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房門緊閉著,營造出一個安全而私密的空間。

事實上,他們也確實很安全。昨天的事件後,當時在場的李警官向監獄高層彙報了事發情況,之後不管是金在中、李美珠、還是鄭允浩,都沒有受到任何調查和責難,就連晶片的事,也沒有人提及。

這讓金在中感到很異常,卻又參不透其中玄機,只有鄭允浩聯繫起李警官和韓雲之間的關係略作細想,猜出些所以然。

金俊秀重傷被緊急送往了市內的大醫院,生死未卜,之後的事,他們也無從得知了。但金在中和鄭允浩心裡都明白,脫離了這座監獄,日薄西山的恒盛集團已經沒有能力、也不會再出力去保護一個失去晶片的金俊秀了。

安赫的行為罪上加罪,被調到了獨立牢房等待新一輪的審判。金在中曾經去問過項鍊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取出來的當天晚上就被一個自稱金俊秀代理人的年輕男人拿走了。

至此,有關於恒盛集團的二公子以及他手中的晶片的追尋徹底告一段落。

 

鄭允浩靜靜地看著金在中,過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沉聲開口道:「在中,如果有一天,我出去了,你願意給我們一個重新認識的機會嗎?」

金在中沒有說話,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如果,我們能像普通人那樣相處,你願意跟我一起吃飯、遛彎、看電影或者逛公園嗎?」

金在中挑起了嘴角,再次點頭。

鄭允浩低頭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木盒,盒子有些歪歪扭扭,表面也很粗糙,甚至能看出砂紙打磨的痕跡。他打開小木盒,拿出了一條牛皮繩項鍊。

金在中捧起末端的項鍊墜,木質的雕刻形狀很特殊,兩個花紋奇怪的圓環中間由一小段金屬鎖鏈串聯起來,牛皮繩再穿過圓環兩端,構成了這個粗糙卻別出心裁的項鍊。

金在中認出那是一副小小的手銬。

「答應你的禮物。」

金在中接過來,笑了笑,「很有創意。」

說完,他把頭從牛皮繩上中間套了進去,繩子的長度剛好,木手銬搭在他的鎖骨下,邊緣沒有磨乾淨的小木刺紮著他的皮膚,有些癢還有些微微刺痛。

鄭允浩輕輕地撫了撫自己親手雕刻的手銬,拇指劃過金在中的鎖骨。

曾幾何時,自己蔑視一切感情,永遠獨來獨往,不畏懼孤獨。而如今,自己卻在渴望一份單純的羈絆,期待一種長久的相伴。他嘗到了被關心、被在乎的滋味,便不想再失去。他竟然厭倦了本以為會相伴一生的殺伐掠奪所帶來的刺激感,寧願放棄一切去換取和那個人共度簡單平凡的生活。

他抬起頭,緊緊盯著眼前人清澈乾淨的雙眼,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金在中,記住,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選擇了相信我。無論何時何地,我鄭允浩亦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

 

晶片被插入電腦,螢幕上顯示著正在讀取中。

不到十秒,進度條就走到了最後。

鄭允浩和金在中對視了一眼,後者點了點頭,於是鄭允浩按兩下滑鼠打開了編號為零的文檔。

隨著頁面的不斷載入,琳琅滿目的數位和圖表在他們面前慢慢展開。鄭允浩和金在中震驚地睜大了雙眼,螢幕上每一個赤紅的條目都讓他們觸目驚心。

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恒盛集團有資本在那場浩蕩風波中倖存,為什麼會有無數人前仆後繼、不計後果地尋找這個晶片。

這是一把最尖銳的雙刃劍,掌握了晶片內容的人時刻都處於危險的中心,而同時,他也掌握著能夠在政、軍、商三界翻雲覆雨、顛倒乾坤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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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疼痛可分十級 斷指最痛:根據醫界的研究,剁手指與癌末應該是前兩名,第三名是生產痛,至於牙痛,根本無法上榜。 目前醫學界將疼痛分為十個等級,一至三分屬於輕微疼痛,只要服用一些常見的止痛藥,就能改善症狀;四至六分為中度疼痛,七至十分為嚴重疼痛,這兩種得聽從醫師建議,使用鴉片類的止痛貼片。 疼痛可分為急性、慢性以及生產痛等三種。在急性痛的排行榜中,醫界公認斷指之痛位居第一,達到疼痛指數10分,原因在於手指神經最為敏感。 其實,在護理上並沒有一定的制式說哪一級是什麼疼痛, 一般疼痛分級是分十級沒錯,但那只是在幫助我們了解病人疼痛的程度... 例如當病人主訴疼痛時,我們會跟病人說: 痛的滿分是十分,那你現在的痛達幾分?這樣我們才會知道病人的疼痛程度以及他的耐受度! 另外,還有一種參考Venterffridda介紹的WHO批准的VRS法, 將疼痛強度分為三級: Ⅰ級——輕度疼痛(睡眠不受疼痛影響); Ⅱ級——中度疼痛(睡眠已受疼痛影響); Ⅲ級——重度疼痛(疼痛不如何“感同身受”? 疼痛分10級 分娩只能算7級能忍受,伴面色蒼白,肢冷,汗出)。 這是世界衛生組織所訂定的,但在臨床上少用!(參考資料如何感同身受?疼痛分10級 分娩只能算7級

 

《註二》

小王子2  

《小王子》(法語:Le Petit Prince;英語:The Little Prince),是法國貴族作家、詩人、飛行員先驅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里創作的最著名的小說,發表於1943年。作為法語書籍中擁有最多讀者和譯本的小說,《小王子》曾當選為二十世紀法國最佳圖書。它是世界最暢銷的圖書之一,被翻譯成250多種語言和方言[2],全世界迄今已售出兩億多冊,年銷售一百多萬冊。(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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