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2.6 六博棋

 

沈昌珉一回身,便發現墓室局面已經被古炎浚控制住了。他很顯然在沈昌珉進入夾道之時,就預料到了東窗事發的後果。

沈昌珉背身靠在室門之後,不敢貿然進去。裡頭的古炎浚正反扣著火箭筒,筒口將佰妹重重抵在牆上。那女人驚恐得直哆嗦,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聽到古炎浚喊他走近的命令,鄭允浩揚了揚眉,好笑道「你覺得這個女人能威脅到我們?先不說她跟我們毫無瓜葛,就衝這娘們騙了哥一路……」

「不是的……不是的大哥,我之前只見過這男人一面!根本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啊大哥你信我!」佰妹顫抖著嗓子,低聲哭喊,「是他告訴我,只有你們能救伍哥的……」

鄭允浩瞥了女人一眼,露出無奈地神情,不耐說道:「你怎麼現在還不明白?就憑你未婚夫的能力,能走到這最裡頭的墓室染上蟲蠱嗎?」

佰妹一愣,目眥睜紅,突然拼著命地欲和古炎浚扭打在一處。被她驀然掙開來,古炎浚反手就是一掐,將其幾乎整個人脫離地面地釘在了牆上,緊接著朝她頸間劈下一掌,便將人直接打暈了。

旁邊的金在中這時也才恍然大悟,他指著古炎浚哦了一聲,茅塞頓開地說道:「原來是你先將佰姑娘的未婚夫帶進來的,又誘她騙我們來這兒……那按理說,你應該知道出去的路啊!」

「哼,這造生基的確另有出口,因為他空間場的移動是有規律的。」古炎浚直白地告訴他們。「維度層面上你們恐怕也瞭解了,而平行層面上,就像二十八星宿曾經能與地理對應一樣,黃石公同樣按其運行軌道將這裡分成了二十八個部分迴圈運轉。只可惜,今年辛卯日已過,要再找到來時的那個出口,得等到一年之後,其自然運行完一整個週期。」

金在中眼珠一轉,低頭望了望腳下的規矩青銅鏡,古炎浚所言正好與此概念不謀而合,當下自覺他說的是真話。

 

「所以我們身後的出口,只是備用後路,連你也不知道如何出去了?」

古炎浚聞言突然沉沉發笑,嘶啞的嗓音像撕裂的帛襟,他緩緩說:「不知道當然要嘗試嘗試,這期間,有犧牲也無可避免……你說呢,外頭的小哥?」

沈昌珉一震,他閃出半個身子,卻發現古炎浚的目光並不注視這邊。那男人死死盯著沈昌珉對面的石壁,撲身衝了過去。沈昌珉這時才發現,那上頭不知道何時浮凸出了一個類似面具的圖騰。他幡然躍起,在古炎浚伸手欲按前,擋下了男人的手臂。

刹那,男人疤痕遍佈的陰暗臉龐露出了個扭曲的笑容。古炎浚就著沈昌珉揚手的力道狠狠一推,將阻在身前的人摁到了那浮石面具之上。

沈昌珉詫然,便聽到身後響起了齒輪的細細轉動聲。金在中腳下一動,他忙跳開,就見到從青銅鏡下升出六枚方形棋子來。

「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子!」古炎浚瞄了一眼還在發愣的沈昌珉。「棋局已開!賭的,可是這小兄弟的命。」

沈昌珉扭頭一看,只見那浮雕面具內部淡淡泛出螢光來,這才看清那物是嵌在石壁裡頭的,能夠翻轉,而裡頭安然呈著一個玉骰子。那面具模樣似是鬼面,有獠牙犄角,猙獰粗獷。

「你最好祈禱金在中不要走錯一步,否則,你方才在夾道裡見到的,恐怕就是你自己的死相了。」

古炎浚緩緩走回石室,徒留沈昌珉石化般定在原地。

「你拿那些人當了試驗。」沈昌珉明白過來。恐怕誰觸上那石面,誰就是把自己豁出去當賭注了,而只有這樣,方能開棋局。至於輸掉之後的結果,不言而喻。

古炎浚輕描淡寫道:「可別誤會是我動的手,他們是被無形的力道壓迫到內臟俱碎致死的。」

沈昌珉驟然滑了下喉結,下意識睜大了眼睛望向金在中那邊。

金在中本來還仔細瞧著那詭異的面具,但此刻對上沈昌珉的目光,早已無暇顧及那個儺(ㄋㄨㄛˊ)面具所蘊含的任何鎮墓或儺文化圖騰的寓意了,滿腦子都是沈昌珉望過來的眼神。

「我……我這輩子跳棋都沒下贏過啊……」

金在中的聲音有點抖,一下子被告知手上握著沈昌珉的命,他就恨不得當時是自己碰那石鬼面就好了。

「而且重要的是,就連這六博棋的行棋規則,我都不清楚啊……」金在中越說聲音越小,他分明看到沈昌珉露出了絕望的表情。而事實上,沈昌珉的確在考慮,是不是自殺要來得痛快些。

鄭允浩輕咳了一聲,現下補救什麼都晚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才是。他拉回金在中,將神情慌張的人扶正,沉聲道:「你別慌,這六博既然盛極一時,孩童皆會,規則必然不難,重要的是步數變化,和所有對局一般,換位而定策略。所謂博弈,萬變不離其宗,大勢最為重要。」

見金在中仍舊呆呆愣愣的,鄭允浩補充笑道:「下吧,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兩人就被沈昌珉死死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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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博棋盤)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軸動的聲音,面具自主轉動了。而玉骰子在鬼面中部滾動,停下時,落到三。

「叫你們廢話,死人都等不及了!」沈昌珉現在的表情,和一旁鬼面的惡相相去不遠。

金在中回過神,對方棋面卻並未因骰子的成數有所動作。他咬著唇尋思了一會兒,暗自琢磨道:規矩文構成了四十八個行棋點,雙方各六子,一梟五散,相當於一王五兵,看誰能先到達中間的天元。那也就是說,中途能殺掉對方棋子。這盤棋既然沒有安排博籌,那就是不算博籌數而一盤定輸贏了。

想到這,他扭頭對昌珉喊道:「沈昌珉,那骰子是用來定先後手的。你最好贏過他,讓我下先手。」

沈昌珉緊抿著唇,默默翻了個白眼。這采數大小哪是他能決定的啊!重重籲了一口氣,沈昌珉翻轉面具,螢光擁簇下,晶瑩剔透的骰子飛快滾動。

「……多少?」停下來那刻,金在中緊張地問。

沈昌珉皺了皺眉,遲疑一會兒後答道:「沒有數字啊。」

三人納悶了一會兒後,聽到古炎浚突然開口:「采數尊白面,你現在可以任意移動到四個困點之外。」

顯然,這是他拿人命嘗試多少次之後的結論。

金在中不疑有他,盯著局盤看了看,忽而腦海中有個想法慢慢成形。

 

六博乃兵種棋的始祖,在中記得每次與爺爺圍棋對弈輸後,爺爺總是語重心長地罵他說:博為河洛,弈為陰陽,這便是易數。你小子每次局面都不看清就愛搶佔天元,這不是等著八方相侯逐鹿中原嗎?乾坤毀,則無以見易啊!」

現下,這六博棋盤果真可分九宮,盡顯河洛之數。金在中盤腿托腮,捏著那枚梟棋良久,久到沈昌珉都恨不得催他隨便落子了。幾分鐘後,金在中終於淺淺彎了下嘴角,直接將梟棋滑行到四個困點中間那個T字格上擺好。

這一舉動,直接惹得除鄭允浩外所有人都皺眉起來。

「你就這樣把梟王暴露在戰場中央?」

「要的就是毀乾坤。」金在中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坐直身子,細細盯著對方棋盤的反應,一副士氣滿滿的模樣。

「這棋無法由角跳到點。」

聽了古炎浚的話,金在中拿邊角的棋子嘗試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圍過來的沈昌珉看著金在中毫不思索地在幾秒鐘內就下了五六步,再看看他走的那些位置,不禁嚷道:「喂……喂!我說你認真點好不好?!」

不怪沈昌珉心急,金在中分明是與敵方對稱,在下模仿棋。

而這六博不比圍棋。圍棋要成氣作勢,下模仿棋時可以瞅准對方爛棋的瞬間換招應變,反將一軍。而六博是直接觸殺的,現下因為敵方比金在中要快上一步,這時下模仿棋無疑是將自己的棋子送到對方嘴裡。至於梟棋,仍孤零零站在中央,四下無援,已經可以預見棋子在交鋒之時被吞的景象了,連一旁的古炎浚都皺眉搖頭。

 

「我很認真在下啊。」

金在中頭也不抬地辯解了一句,而這說話間,右邊兩子就已經遇到迎面而來的對棋連吃。金在中還沒來得及啊一聲,那兩顆棋子就哢嚓一下掉到青銅鏡底不見了。

「你……你怎麼了?」金在中轉而聽到沈昌珉一聲痛哼,忙回過頭,就見沈昌珉捂著胸口俯下了身子。他忙轉向古炎浚,驚道:「欸你不是說輸了才會……我這,我這還沒輸呢?!」

沈昌珉先前本還對古炎浚說的話半信半疑,現下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氣壓力量籠罩全身,便知大事不妙了。胸腔內的空氣都仿佛被擠了出去,絞痛的內臟完全無法與之抵抗。昌珉痛苦地皺緊臉,兩行血線從耳洞中蜿蜒出來。不多時,聽到脆崩地一聲斷響,沈昌珉清晰感到自己左邊一塊肋骨被生生壓斷。

沈昌珉的呻吟和慘白的臉色都把金在中嚇了一跳,忙要過去扶他。然而倉惶間,鄭允浩掰過金在中的腦袋,厲聲道:「繼續!別猶猶豫豫的,就按你的想法來,速戰速決!」

金在中手心都是汗黏黏的,他腦袋突突地疼,這時才意識到,他是真的在跟閻王爺搶人。

 

金在中儘量忽略沈昌珉壓抑的痛喘,集中注意力到棋盤上。己方已被吃掉兩子,對方帶著不可逆的趨勢向天元包圍。金在中知道時間的重要性,他深深吸了兩口氣,在四個困點邊緣又喂敵手吃掉一個散棋,護送著自己剩餘兩顆棋子分別佔據南北,一個守在梟棋旁邊,一個處在對面。

坐在一旁的鄭允浩看出門道來了,心裡暗叫好。

金在中犧牲掉三枚散棋,占得如今地位,貌似被圍困在高嶺,但梟王的作用此時開始顯山露水。對面那顆棋子雖是死棋,但卻破釜沉舟阻斷了對方從那處進攻天元的道路,敵手唯一剩下的辦法,便是吃掉金在中的梟棋。

「一開始就打算送他吃的。」金在中微微眯了眯眼。

沒錯,金在中一開始就打算捨將保車。當對方不得已吃掉自己的梟棋時,金在中便可靠旁邊的散棋搶先一步牽得黑白魚。

「嘿嘿,將軍!」

方形石棋噗通一聲沉入金井,濺起一串水泡,接著金井底部驀然翻轉,陰陽魚就那樣沉底消失了。幾人大大鬆了口氣,沈昌珉渾身冷汗地癱在地上,瞪著金在中的眼睛發紅,有氣無力地罵道:「……下次……要玩釜底抽薪之前……麻煩……打聲招呼!」

看著沈昌珉劫後餘生的神情,雖然語氣忿恨,但見他終於不再面癱,金在中還是輕笑出聲。

「媳婦兒!」一旁的鄭允浩突然雙手捧著金在中臉頰,硬是將人腦袋給轉過來對向自己,一副陶醉的模樣贊道:「你真是聰慧過人,驚才風逸,曠世精絕啊!」

說完不等金在中反應,吧唧一口啃到他臉上。金在中嫌棄地重重推了鄭允浩一把,跳起腳來,目使頤令地拿下巴點了點地上的沈昌珉,對著鄭允浩音調驀地提高喊道:「還坐著幹嘛?把人扶起來走啊!」

「是是是!小的這就幹活!」鄭允浩彈跳而起,眨眼敬了個禮,分明得了便宜還賣乖。

金在中轉頭去扶起正半轉醒的佰妹,看到出口處,古炎浚已貼身在石縫之間走遠大半了。真是夠會不勞而獲的,金在中忍不住白了兩眼。

因沈昌珉有傷在身,出口又太過狹窄,金在中只得將佰妹靠放在一旁,與鄭允浩先將沈昌珉扶了出去。

 

「哇!」

見到一線天外豁然開朗的懸崖,金在中不禁驚嘆出聲。那低垂的天幕似乎觸手可及,星辰閃爍著來自幾億年前的光芒。無論古今,都是在同一個宇宙中生生不息。崖面雖然寬闊,也不過百來平米,與對面連綿起伏的山巒隔著迷霧朦朧的幽深峽谷杳然相望。

估算了下時間,約莫是淩晨,寒氣逼人。金在中剛將沈昌珉安頓好,便再次側身進入石縫,欲接佰妹回來。可忽然間腳下的土地開始震動晃蕩起來,並有越來越強的趨勢。

「糟糕,要塌了!」

鄭允浩在金在中身後喊著,也連忙追了進去。這六博棋一局,分明就像是斷龍石一般,抑或說是這空間場的自我防衛。

艱難擠在石縫間,金在中的腦頂和肩上都被晃動的山石抖得一身灰土。他咬緊牙關,加快了速度。

「金在中快出來!」

鄭允浩的急吼聲緊緊跟在身後,金在中匍匐下身子,一手已經能握住佰妹的胳膊了,她甦醒過來也在拼命往外爬。

山體發出轟隆隆的動響,劇烈撲騰起塵土。金在中死死抓著佰妹沒有鬆開,兩人一時間被猛烈的震顫弄得進退維谷。

「啊——!救命!」

佰妹突然驚叫起來,恐懼的表情扭曲了她的臉龐。他拽著金在中的手臂,兩人突然就連在一起被不知名的力量向石室拖去。碎石棱角割磨著裸露在外的皮膚,金在中拼命撐開腿抵住石壁兩側,卻也還是一寸寸往裡頭滑去。

突然腰上一暖,鄭允浩已撲身過來,緊緊攬住了他。

「她已經被人彘拖住了!你鬆手!」

金在中低眼望去,果見一團團肉色猙獰的面孔不斷從各個角落往石室裡湧。他們似乎不敢脫離裡頭的空間,只是拽著佰妹的下半身拖曳。愈來愈多的人彘冒了出來,將佰妹的下半身裹了一層又一層,都不願放棄這最後的晚餐。

那女人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意志,痛哭著抓住金在中的手,她的下肢幾乎血肉模糊成一片,金在中都不忍睜眼了。

「鬆手啊!金在中!」鄭允浩大聲吼著,但他的喊聲大半淹沒在了山體轟隆隆的震盪之中。

金在中紅著眼搖了搖頭,他想起自己在火車上的無力感,抓住佰妹的手卻更用勁了。

「沒用的!快鬆手啊!」

鄭允浩勾住金在中肩膀,卻因甬道太過狹窄而無法抽身上前。此時落下的就不僅僅是石屑了,連兩旁的石壁都在隨著崩塌的速度產生裂縫。

 

「鄭允浩接著!」

外頭的沈昌珉朝裡吼了一聲,將勃朗寧甩了進來,手槍在鄭允浩腳旁轉了一圈。鄭允浩連忙翻身提起腳尖將手槍勾起,甩回手中。瞳孔中倒映出佰妹面對槍口時的驚懼與絕望,鄭允浩淺淺嘆了口氣,輕說了句對不起。

這三個字便是最後回蕩在金在中耳邊的話語,伴隨著槍聲轟鳴,佰妹終於脫了力道,她停留在臉上的恐慌像凝固的面具般深深刻印。女人的手心軟了下來,從金在中手中猛然滑出。

金在中眨了眨濕潤的雙眼,那面孔就這般漸漸遠離。還來不及在石室中拖出一道血痕,猛撲而上的人彘就將佰妹撕咬開來。金在中撲騰了兩下,最終只扯下她身上的腰包。

容不得他多做考慮,鄭允浩就拽著金在中起來,拉著他往外跑。兩人堪堪出了石道,後頭的山體便如颶風過境一般轟然倒塌,逐漸蔓延到地下,頓時仿若抽去了龍筋的行龍,地表不斷坍陷。

漫天塵土刺激得金在中眼眶生疼,他還被鄭允浩緊緊捏著胳膊,身軀微微顫抖。半晌,金在中才像猛然回過神似的,輕輕掙開男人,獨自走到了一邊。

金在中蹲在崖邊,那隻傷痕遍佈的手捏得緊緊地壓在嘴上,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偏偏隱忍至極。

鄭允浩抿了抿唇,遲疑了會兒才走過去,蹲下身來。良久嘆了口氣,鄭允浩輕聲卻不失嚴肅地說道:「金在中,今天不管那被拖住的是誰,包括是我,我都只會告訴你兩個字,放手。」

金在中鼻子微酸,他背過身,再次埋下頭。隱隱記得自己一個月前還過著懶懶散散的日子,沒心沒肺的。誰知如今就大起大落地見過好幾輪生死了。

 

忽然間,頭頂淩風呼嘯,一列隊直升機隊從遠處俯衝而來,盛氣淩人地盤旋在崖頂。古炎浚摘下氊帽,朝空中比劃了個手勢,就見著那六架直升機變換隊形,呈弧形侵佔了半邊天空。

「各位,就請跟我走一趟吧。」

古炎浚的命令夾雜在螺旋槳的轟鳴之中。鄭允浩皺眉抬眼,一掃那六架物體,卻見是WZ-10直升機,是部隊專職武裝所用。鄭允浩不禁警備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古炎浚不多作答,卻做了個請的手勢,看樣子要將三人帶走的目的勢在必行。

鄭沈兩人對視了一眼,正躊躇著不知如何脫身是好,就聽到遠方夜色之中再次傳出轟鳴。幾人抬眼望去,發覺竟又駛來了一隊直升機。

鄭允浩微眯起眼,待看清那直升機上灰藍色的猛貓圖案之時,忽地揚起嘴角,笑侃道:「想不到,我們今天還真是受歡迎啊!就恐怕,古先生您帶不走我們了。」

說話間,就見那一排直升機淩空而來,與古炎浚的直升機隊對峙著,呈拉鋸之勢。

「英國皇家的“山貓”……」古炎浚喃喃著,逐漸皺深眉頭。

扶梯有序地甩下,最先下來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健碩男人,隨後便是一個少年。他似乎迫不及待一般,還差一米多就從繩梯上跳了下來。少年高高的馬丁靴落定在石崖之上,剛站穩,就仰頭望向鄭允浩。他及頸的金色半長髮在腦後紮了個俏皮的馬尾,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眸隔得老遠金在中都看得分外清晰。

金在中納悶地望了望那個不過他肩高的外國少年,又望了望鄭允浩,後者明顯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卡庫隨後斜睨著眼,像一條趾高氣昂地毒蛇,將古炎浚盯得倒退了一步。他仰頭望了望那一排訓練有素的“山貓”,知曉今日這事有些棘手了。古炎浚識時務地揚了揚手,令手下放下繩梯。他轉身前細細看了看鄭允浩一眼,似乎直到此刻才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

 

眼見著所有的WZ-10離去,卡庫的嘴角這才半揚起一個甜膩的弧度,朝鄭允浩飛奔而去。

「哥哥!」

卡庫幾乎是撞到鄭允浩懷裡的,男人也忙張開雙臂將少年摟住,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眼神卻疑惑地望著卡庫身後的禮。

禮恭敬地鞠了個躬,淡笑道:「卡庫一定要知道你在哪,我攔不住。」

兩人說話間,金在中猛然感到一道刺人的視線,但待他望向鄭允浩懷中的少年時,少年只瞪了他一秒就將腦袋扭了過去。頭一次發現,有人能變臉變得如此之快。金在中眨巴著眼睛,無辜地抽了抽嘴角。

「總之,先離開這吧。」禮一邊說著,一邊招呼著幾人上了直升機。

隨著“山貓”的幾圈盤旋,三人終於乘著月色離開了這個滿是疑團的地方。只是此時,鄭允浩還遺忘了一件事:湘西,朴有天正在一家氛圍極其怪異的茶館裡,坐如針氈,將鄭允浩的祖宗十八代輪著問候了個遍。

 

 

 

 

 

 

 

Episode2.7 機關門

 

「陳叔,那真不用管管?」

「盡他折騰吧!」

不耐地揮了揮手,坐臨窗邊的人也是煩躁地皺了皺眉。裡面那個叫朴有天的傢伙已經吵鬧得他三天三夜沒睡好覺了,整個吊腳樓似乎都被那人聒噪的口水淹得搖搖欲墜。

陳臨彈了彈衣領,一身黑拷綢衣褲都起褶子了。他翹起腿盯著窗外沱江,其上三兩的烏篷船平日裡怎麼看怎麼順眼,今天就格外不對勁。陳臨哼了一聲,重重擱下白瓷茶盞,滾燙的青岩茗翠霎時潑灑出來。一旁躬著身子的小弟被嚇得一抖,還欲說點什麼安撫一下主子的躁氣,就被陳臨擺擺手趕了下去。

「……我說你們要打,打!要談,談!搞軟禁也太下三濫了吧!」朴有天咽了咽唾沫,氣勢還在,就是聲帶透著疲憊了。「說了千百遍爺跟那鄭姓少年根本就不熟,留著我有什麼用?那幾片竹簡是什麼老子都不知道你們就搶啊搶!我話這撂下了,別怪到時候你請爺走,爺都不走了!」

提到鄭允浩朴有天就是一肚子氣,恨不得手刃為快。他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搪瓷缸咕嚕嚕灌進幾口涼白開。其實要沒這茬,沱江邊住得還挺舒服。吊腳樓上眼界開闊,盡收東岸河景江南水鄉,可偏偏不是欣賞的時候。

 

要說起來,朴有天也覺得自己手賤,怎麼就招惹上鄭允浩了。

三天前,朴有天機緣巧合入手一套不知年份的殘缺竹簡,一共14枚半,其上用朱砂描了字。本來調得好的硫化汞能永不褪色,只可惜不知何緣由遇了高溫,本就揣摩不清是什麼字體,現下更是模糊。朴有天當下偷偷找了個中文系的朋友給看了看,得知是水書之後,循著上面好不容易破譯出的幾行字線索,因好奇心作祟——當然尤其是對於所提金龍虎一事,而千里迢迢跑到湘西來。可還沒等他找到水家族聚居地,就發現被人盯上了。

陳臨這人,朴有天聽聞過,曾經還因一尊三面八臂佛跟他在鎮江打過交道。因知道朴有天身份,陳臨在軟禁他的三天以來也的確算客氣。

陳臨確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然朴有天這等麻煩,他理當趨避。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朴有天一進湘西,所有行蹤就在陳臨控制之下了。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不按套路出牌的鄭允浩。鄭允浩本跟朴有天商量著一起去水家嶺,朴有天也同意了。誰知這男人中途倒戈,自成一派,拿了竹簡後將朴有天墊背留給了陳臨,自己則孤身竄逃了。

見朴有天罵爹罵娘的,鄭允浩只好許諾說三天之後再拿竹簡來換人。只是這話有幾分可信度,就天知道了。

陳臨把竹簡跟丟了,自然不敢聲張。先招呼人穩住了朴有天這邊,留著總會有些線索。可惜整整三天,愣是沒追著鄭允浩半點音訊。這道上的,最看不慣薄情寡義,不僅朴有天罵,連陳臨都在心裡啐了鄭允浩上百遍。

 

 

天色將暗,朴有天終於因吃飯安靜了個把小時。難得耳根子清淨,陳臨正欲回屋好生休息一會兒,就感到遠方山腳有些許異常。沱江水依著城牆流淌緩慢,霧濛濛升了水汽,一排烏篷船悶聲順遊而下,穿過虹橋緩緩駛來。漆黑的篾篷整齊劃一,兩側搭著素白的帆布將船身遮得嚴嚴實實。

陳臨預感不妙,招呼幾個兄弟一起出吊腳樓下了陡坡。這才發覺傍晚下了細雨,青石板濕滑。陳臨眯起眼張望了一番,見船隊正在他面前立篙停船,卻也不見艄公打號。

就在陳臨心裡琢磨著的時候,為首的烏篷卻掀開簾子,踏出個挺拔的身影來。那人負手上岸,犀利的眼神直逼陳臨而來。陳臨一愣,沒想到不過是個毛頭小兒。

「您就是陳叔?」

陳臨聞言打量了一下上岸而來的人,見他雙手插在寬敞的衛衣裡頭,腦袋上還扣著兜帽。這年輕人沒一點對待長輩恭敬的自覺,當下讓陳臨拉了臉。他一個眼神,頓時河岸邊就不聲不響地排出人來,包圍了船隊。

「我就開門見山了。」見狀,男人也不多寒暄,好似本來就嫌麻煩一般。「今天來,是以機關門當家的身份向您求個人,還請您賣幾分薄面。」

「你是……」

「沈昌珉。」

被雨絲染濕的額髮,薄薄搭在眉目之上,柔和了沈昌珉淡漠的雙眸。

陳臨深皺起眉頭,半猶豫拿不定主意。片晌,才緩緩告知:「我也是受人所托,而雇主身份不是機關門能動搖的。」

「誰?」

陳臨搖了搖頭,說:「這不是圈內的問題,我也是騎虎難下啊。即便是機關門,朴有天,也真沒法放給你。」

沈昌珉抿了抿唇,細細看了陳臨一眼,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這才緩緩退了兩步,點頭道:「知道了。既然明面上要不來,我這就先跟您說一聲,機關門要搶人的話,你們攔不住。」

沈昌珉語調雖淡,這話卻無疑是個驚雷。

陳臨怔了怔,掃了眼船隊,明白沈昌珉是有備而來的。氣氛僵硬之時,沈昌珉突然隨意地彎了彎嘴角,輕聲道:「說笑呢。」

語畢,沈昌珉轉過身,低頭上船。

「其實我和陳叔您一樣也是有苦衷的,不然不會頂著機關門的名聲涉險。」沈昌珉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看陳叔您也不是不近人情啊,就幫我帶個話給朴有天,以示歉意了。」

沈昌珉說著,從船內拎出一個布袋,丟到岸上。

「您把這袋東西給他,再替我帶句話,就說“青鳥殷勤為探看”,他自然能知道的。我也算仁至義盡了。」

「這裡頭是什麼?」

「一些碎瓦當。」沈昌珉聳聳肩。

「碎瓦當?」

見陳臨發問,沈昌珉輕咳了一聲,揚起彎彎的眼角緩緩說道:「我跟他吧……年輕人之間的事情,您就別多問了。」

陳臨一窘,命手下草草檢視了那布袋一番,見果然是殘破的青灰瓦當,這才令人將東西帶進去。待那群人離開,沈昌珉才立在船頭,瞬間拉平了嘴角,死魚眼狀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而另一邊,朴有天收到那袋東西之時,帶話的小弟白送過去一個曖昧不已的眼神。朴有天打了個寒顫,高聲反問:「這話真是沈昌珉說的?!」

「真……真的啊!“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就是這句!」

小弟生怕朴有天不知道這首情詩似的,再次肯定了一遍。

(註:李商隱的《無題》詩,是寫離別相思的愛情詩。整首為“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最後兩句之意是:蓬萊仙境距離這裡沒有多少路程,殷勤的青鳥信使,多勞您為我探看探看。)

朴有天一副見著鬼的模樣,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腦門上的幾根短毛,對著那袋碎瓦乾瞪眼。然後他花了兩個小時細細琢磨那句話,無果。緊閉房門後,朴有天挑出幾塊瓦片對著桌燈看了又看,仍舊覺察不出什麼玄機,只是這些碎片的棱角出乎意料的光滑,切口也規則得不同尋常。

朴有天摩挲兩下,卻被其上紋祥吸引了視線。

「青鳥……」

他嘀咕幾聲,若有所思地在布袋中翻找起來。隨著有天試探地擺弄,竟被他循著瓦當上的青鳥圖案給拼搭出個三叉的滑輪出來。朴有天還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部件,不知到底有何作用。

他翻來覆去地搗鼓了一陣,只覺得與沈昌珉默契值太低,這時候才後悔不迭。

 

這夜,陳臨樂得朴有天安靜下來,在吊腳樓周圍加重佈置了防護後,便早早睡了過去。

朴有天苦惱了一陣,放棄滑輪,起身倚在門口,不經意狀往外頭探看著。院子裡站著坐著守夜的少說也有十來個人,他如今武器被繳,身板都不夠擋子彈的,自然不能硬碰硬。

忽然間,朴有天一瞥眼,瞅見門廊邊上多了個東西,細細一瞧才發現是隻鳥,麻雀大小,色彩灰暗,實在不起眼。要不是他現在滿腦子裡回蕩著青鳥兩個字,壓根不會注意這麼個什物。

朴有天探了探腳尖,卻發現那鳥壓根不動,毫不懼怕。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沒人特別注意過來,便緩緩蹲下了身。

誰料那麻雀依舊不撲凌,乖乖貼在門廊邊上。朴有天迅速伸手一抓,籠著袖子轉了個身。摸到手心裡冰涼的溫度時,朴有天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只鳥。他回屋裡仔細一看,這東西的外層竟然是拿鋼絲編出來的。

朴有天剛將假麻雀翻轉過來,那玩意突然就亮翅展尾,栩栩如生,接著從腹內滑出一卷東西。朴有天嘶了一聲,半好奇地將那麻雀逗弄了幾下,居然都有所回應。他只道有意思,哪知道這鳥腹內拼合著上千齒輪和磁鐵。

半晌,朴有天才記起那卷薄紙,展開來掃了掃。幾秒後,大力拍了下自個兒腦門,咬牙道:「……我他媽又不是工程師!」

說歸說,朴有天還是明白了沈昌珉裡應外合的意思,當下將那鳥的鋼絲外殼一點點剝下來,掂了掂那三叉滑輪,認真琢磨起圖示來。

 

 

第二天一早,陳臨剛打算喝個早茶,就被院外的喧鬧吵了出來。他定睛一看,見沈昌珉竟獨身一人,大搖大擺上了陡坡,進吊腳樓茶館來。他垂著的左手捏著個木盒,一腳勾過竹椅,淡定自若地在天井中央坐下,對四方成圍擊之勢的槍口視而不見。

「你小子三番兩次的到底什麼意思?」饒是再客氣,這下陳臨也動怒了。

沈昌珉聳聳肩,回道:「只是突然想起來,鄭允浩讓我來的時候,還給了我一樣東西,說是竹簡,但他囑咐我這東西貴重得厲害,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與你做交易。可我昨天想了一夜,還是覺得……裡面那人比較重要。」

沈昌珉漫不經心地說著,將手中的木盒舉起來示意了一下。

陳臨記得,鄭允浩臨走前的確說過三日後拿竹簡來換朴有天的話。他思索了一下,又望了望朴有天那邊,裡頭的人也正靠著屋子牆壁,沒有肆意妄動,只是靜靜盯著外頭動態。

陳臨扭過頭來,謹慎道:「這貨的真假,我也需先驗驗。」

「那自然,畢竟只有陳叔你見識過真東西。」沈昌珉點點頭,然而話鋒一轉,「可就這樣給你,對我未免不公平。您不願靠近我,不妨讓我把這東西給朴有天,他現在對您來說毫無威脅,您上他那查看怎麼樣?」

陳臨緩緩點了下頭,算是默許。

當下,沈昌珉轉頭瞥了朴有天一眼,起身走了幾步,在屋子門口時,揚手將木盒拋進房間,朴有天猛地抬臂接住了。

沈昌珉在眾多槍口之下,閒散地轉身回來,坐定,就看到陳臨果真朝朴有天走去。可誰料到,就在男人踏入房間沒兩步,房頂繩索驟然一緊,鋼絲梭動,陳臨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就一空,地面木板竟啪啪翻轉,陳臨悶聲掉落,還來不及呼喊,就被蹲守在江水中的機關門門眾給請君入甕了。

整個過程迅速得不過一秒,房內地板再次恢復原狀,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上百號人幾乎都懷疑自己眼花了。可隨之傳來的瓦片掉落聲,昭示著剛才的機關並非空無。

只見三面瓦楞上一排排MP5衝鋒槍自動串聯而立,只需沈昌珉一聲令下,院內便會瞬間成為一片屠殺場。

所謂機關術,牽一髮而動全身。

整整一個晚上,沈昌珉帶著眾多兄弟將朴有天屋子的地板改造成了一個連環翻板機關,整個區域被割成五塊,以屋頂那三叉滑輪及鋼繩固定作為軸,而在看不見的地板下方,則懸掛著四處重物,以杠杆原理平衡。陳臨一往上施加重量,整個地板便會錯開翻轉,待重量消失又恢復原狀。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沈昌珉掃視院內一周,好心提醒。不一會兒,兩個兄弟就拖扯著渾身濕透的陳臨進來了。

沈昌珉起身,淡淡說道:「陳叔您坐。」

憋了一肚子火的陳臨拼命掙開套著他的布袋,雙目要瞪出火來。

「我一個晚輩,沒有為難您的意思。只是您不瞭解我沈昌珉說一不二的性子,答應人的要將朴有天帶走,那就必須帶走。」沈昌珉頓了頓,俯身繼續說道,「最後我就問您一個問題,雇主身份。情況您也看見了,由不得您不說。」

陳臨一掃四周,果見局勢不利。他搖搖頭,心想作罷,為難開口道:「古炎浚,古政委。」

「他?」沈昌珉一愣。

「你見過?」

陳臨也大為吃驚。而沈昌珉則是被古炎浚的身份震了一震,他沒想到這些事竟會往上層牽扯,也不明原因。

沈昌珉招呼著身旁兩人將陳臨在椅子上捆了個扎扎實實,然後轉頭來朝朴有天勾了勾食指,示意就此離開。

朴有天當即屁顛屁顛地晃蕩出來,一副趾高氣昂地樣子對著陳臨翻了個白眼,可他太過得意忘形,直直照著翻板機關踩了過去。下一秒朴有天就哐當下陷,噗通沉入水中當了個落湯雞。

沈昌珉嘖了一聲,嫌棄地皺了皺眉,擺手出門,他吸了吸鼻子,隨意對身後說道:「這幾十支MP5就送給陳叔當賠禮了。」

 

待沈昌珉上了船,朴有天才哼哧著扒著船沿冒出頭來。他喘著氣,將木盒往船上一丟,狠狠對著沈昌珉伸了伸大拇指,以示贊許。

「開船。」

「我擦!等等等等啊!」

眼見著船篙都擺起來了,朴有天慌忙撐起來爬上甲板,這才免去了要游江的命運。

「還真有兩下子啊,當家的!」

朴有天哈哈一笑,打滾起來。

「不過你什麼時候聽起鄭允浩的話了?忒慫了吧!媽蛋的,他姓鄭的就為了這麼個破竹簡陷老子於不義!」

朴有天罵罵咧咧地將那木盒子打開來。

空空如也。

「操!你拿假的糊弄,那要真出了事老子還活不活了?」

「你不會真以為是自己比較貴重吧?」沈昌珉抿了口茶,悠閒地看著兩岸江景。

朴有天眯眼,默默比了個中指。

 

「話說回來,關於古炎浚你怎麼看?」沈昌珉沉吟著。

「欸正好,我還想問你怎麼會知道這號人物的。」朴有天盤腿坐起,伸手奪過沈昌珉的杯子,咕嚕嚕灌了幾口茶,咂吧下嘴才繼續道:「古炎浚啊,可是當初蘭州軍區的政委,如今算起來恐怕也過古稀之年了吧。」

「他有七十多?」

「看不出來吧!」朴有天了然道,「我對他印象深啊,一是年齡,二便是因為那張臉,活生生從鬼門關逃回來的啊,晚上看到得嚇死你!」

「具體什麼事故?」

「不清楚,據說是哪次任務出狀況了。」說到這,朴有天聳了下肩,突然記起什麼,語氣神秘。「你還記得上回那地下森林吧,後來不是火山爆發給燒了好幾座山頭嘛!就前段時間,政府先是驅散了周邊當地散戶,接著又把雲臺山那塊給圈了起來,派兵駐守,現在可誰都進不去了。如今看來,先前政府說要將地方因旅遊另做開發的事情,恐怕也是幌子。」

沈昌珉點了點手指,若有所思地將黃石公墓的事情簡單告知了一下。其實,朴有天完全問到點子上了,他沈昌珉怎麼可能無端應鄭允浩的要求辦事?無非是因鄭允浩的幾句話:沈老鬼沒死,你在墓裡沒能找到他的行蹤痕跡,我可找到了。他的確先於我們去過黃石公墓。

沈昌珉當時一怔,他不知道鄭允浩是何時發現這事的,而自己,不過是因為地下森林一行過後才開始懷疑的。那日靠機械鳥將自己從地下森林中解救出來,卻又打暈自己,接著在水下伏擊鄭允浩他們的人,恐怕都是沈老鬼。從鄭允浩篤定的神色,沈昌珉相信他確實知曉些什麼,於是只在醫院養了一天多的傷,便以機關門的名義前來救人了。

兩人說著說著,朴有天突然發現行船方向不對。

「我們這是去哪?」

「水家嶺,善後。」

沈昌珉吹著江風,閉眼。在黃石公墓落下的內傷還未好,這番折騰有些睏乏。見對面的人不願多說話,朴有天只好噤聲,摸了摸口袋,翻出那隻小麻雀來自娛自樂。

 

 

朴有天脫逃的消息在中午時分傳到了古炎浚的耳朵裡,而此時,他正在青海的一間花房裡,與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合力給滿屋蘭花施肥。芬香優雅,手中蓮瓣的素冠荷鼎皚皚如雪,古炎浚卻聽到一旁的老人嘆了口氣,呵呵笑道:「這腰啊,不行了。」

古炎浚一愣,垂下眼來。兩人年紀相仿,而如今,自己髮絲卻依然未見花白。

「人沒能抓到,就算了吧。至少,石雕上的那內容,你及時毀了。」

「那竹簡的事……」

老人拍了拍手上黑土,雖眼角皺紋佈滿,雙眸卻依舊熠熠有神。他半晌才表態道:「在水家嶺,直接毀掉,別再生事端了。」

古炎浚緩緩點頭。此刻,竹簡應被沈昌珉交給那草蠱婆破譯去了,雖然他們如此費盡心思想地想知道那水書到底寫了什麼,但今晚過後,這答案將會永久被銷毀。

「你確定那套竹簡再無遺漏的了?」

「確定,顧司令。沈老鬼故意丟掉的,就是那一半,再無其它了。」古炎浚嘶啞作答。

老人放下花鏟,這才扶著一旁桌子顫顫巍巍地起身來,鬆了口氣,幽幽道:「這下,四十七號檔案,終於能封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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