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回到拘留室，我有點擔心有天。他雖然看上去滿面和氣的，但是真要是發起脾氣來也很可怕的。我很怕他和管理人員發生衝突，那樣的話，我們兩以後可就能天天見面了。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只不過不是有天進來了，而是我出去了‥‥

就在回到拘留室不到半個小時，接管員就打開門朝我招手。我以為有天又跑回來看我，沒想到他卻把我帶到了門口。在那簽了一張不知道是什麼的單據，他們又把我隨身帶的東西都還了回來，然後那個接管員拍拍我的肩膀說：

「想開車呢，就考個駕照，那玩意兒不難。但是就算有駕照喝了酒也不能開車啊！」

我被他拍得一愣一愣的，有點弄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最後他打開了大門，在我後背很用力的推了一下。

我呆立在門口回頭望向他，問：「這是要我去哪啊？」

那個人聽了我的話，笑的超大聲：「你怎麼還想住這兒啊？當然是回家啦！真是的。」

聽到他說“回家”，我便迷迷糊糊的往外走，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說要拘留15天后被公訴的，但今天才第10天，居然就叫我回家了。

走出拘留所，發現天正下著大雪，小雪花粘連在一起，一團團的往下掉，雪團砸到臉上，讓人睜不開眼，地上樹上都已經看不到原本的模樣，一切都被白色籠罩著，你甚至都看不清幾步外的人。

掛來一陣大風，我不禁把衣服緊了緊。突然來到這麼冷的室外，雖然出著厚衣服，但還是忍不住的發抖。

對面隱約有兩個人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因為雪大看不清樣貌，走近了才看出來是有天和一個身材高挑，短髮齊耳的男人，他們兩的耳朵和鼻子都凍得通紅。

有天快一步走到我跟前，幫我裹了下衣服說：「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出來？他們難為你了？」

我勉強笑著搖搖頭。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我凍得說不出話來，上下牙緊緊的咬在一起，才使得他們沒有因為顫抖而打架。

有天對著身旁的那個男人說了句「謝謝。」便帶著我坐車離開了。

我坐在車上，腦子一直在回想，是否在那裡見過剛才有天身旁的那個男人，因為他的樣子總讓我覺得曾在那裡見過他。

「在想什麼呢？」有天眼睛緊盯著路面，突然問了我一句。

「沒什麼‥‥」我頭倚在車窗上有氣無力的說，「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我們公司的。」有天回答，說著調高了車內空調的溫度。

「你同事？」我追問了一句，畢竟這個人，我沒有在企劃部裡見過。

有天深呼了一口氣，然後說：「不是，他是執行董事的特助，只在會議中見過面。」

「哦‥‥這樣啊。」難怪我都沒有在公司裡見過他，那我是在哪裡遇見他的呢？

「那他今天來是‥‥」

「處理車的事，隨便幫你澄清實情，把你保釋出來。」有天的語調十分低沉，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嚴肅。

「他‥‥處理車的事情？」我不解的問。

「你撞壞了他老闆的車，他當然要來處理了。」直到這時，有天才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對我笑了笑。

「哦‥‥」我順著他的話隨口應了一聲，便又把視線移向窗外。

腦袋慢慢的開始梳理有天的話，他來處理我撞壞的他老闆的車，而我撞壞的是“他”的車啊，那‥‥難道‥‥

我猛地坐直身體，轉過頭盯著有天。

他依舊彎著眼睛笑著看著我。

「對‥‥他的老闆就是“他”。“他”是我們公司的執行董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面對我，只是淡淡的直視著前方，抽出一根菸抽了起來。

我一時間有點無法消化這個關係複雜的消息，有天和“他”是同一家公司的，那麼他們一定會認識的啊。

當我正要開口問他時，有天卻先開了口。

「我知道‥‥他不是你哥」說道這，他很猛的吸了一口。「在我去你家接你的那天，我知道的。」他吐出煙，眯著眼睛說。「怎麼會有親兄弟的姓氏是不同的呢？」

我沒有接話，只是安靜的低著頭坐在那，我覺得有天在心裡似乎埋藏了很多東西。

「說實話，在得知“他”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哥哥”時，我真的很不敢相信。」

說到這兒時，他的聲音有點哽咽，而後又啜泣了一聲。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但他卻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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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啊‥‥」有天的話語夾帶上了鼻音。「你知道嗎？當我在電梯間看到叼著草莓牛奶的你時，我真的很開心，因為以前你臉上從來都不會有那種可愛的表情。」他又抽了一下鼻子。

「那時‥‥我甚至都覺得，車禍後的你比以前的你更幸福‥‥剛開始我以為是“他”把你安排到公司裡的，可一直沒見你和“他”有什麼接觸。直到，那次你坐上我的車，說你和你“哥”住在一起。」他一直看向窗外漫漫的雪，菸頭自顧自地燃著，煙霧彌漫在我和他之間。

「那一刻，我以為“他”因為你出了車禍，拋棄了你‥‥所以那時的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想到他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過，除非“他”死了，否則什麼都不可能讓“他”離開你。」有天說到這裡有點激動，我也沒有想到“他”曾經還說過這樣的話。

「結果卻僅僅因為一場車禍，“他”就不要你了‥‥所以我很生氣。」

有天側過頭，撩起額前的頭髮。他的眼睛和鼻子都很紅，似乎在強忍著淚水。

「而同時，我也覺得這是上帝給我的一個機會，證明我比“他”更愛你的機會。」這時他才轉過頭來，看著我。

「但是我輸了，我沒有“他”那麼愛你‥‥」說著他沖我笑了，笑得很釋然。

「我曾想過無數種“他”拋棄你的理由和原因，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是換了個身份，留在你身邊愛你‥‥」

說到這，他很猛的連吸了幾口菸，然後扔掉了菸頭，整個人陷到座椅裡，微揚著頭。

「說實話‥‥我曾試著想過，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會怎麼做，我能不能像“他”那樣‥‥像“他”那樣默默的守在你身邊‥‥」

「我做不到‥‥」他嘆了口氣，「我真的做不到。」

「我沒有辦法忍受對方將我付出的愛情，以另一種形式的感情來予以回報；我沒辦法忍受他在我付出了那麼多之後，選擇了別人；我也沒有辦法對那個“橫刀奪愛”的人說出“好好待他”這樣的話‥‥」

是啊‥‥“他”原來是如此的愛我，但卻被我如此狠狠的傷害。

「在中啊‥‥」有天把頭往後仰的更深，緊緊的抿著唇，像是在思考該如何說下面的話。

「“他”真的很愛你‥‥」我沒想到有天會在這時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頭倚在靠椅上，很用力的睜大眼睛，不停的眨，眼底那裡閃爍著晶亮的東西，但始終沒有流出來。

「有天‥‥對不起。」看到他眼裡的淚，我覺得我能說的只有這句話了。

對不起‥‥

有天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識的掙脫了一下，但是他握得很緊，我沒掙脫出來。

「在中啊‥‥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我‥‥是我錯了。」

「是我自私的為了把你留在我身邊，而沒有告訴你實情；是我太過自信的以為可以給你幸福，而沒有放手，是我錯了‥‥對不起‥‥」

有天的聲音很沙啞，下巴和嘴唇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說完，他便鬆開了我的手，越過我身前，直接伸手過來打開了我這一側的車鎖。

打開後，他收回手，又將臉轉向車窗那邊。

冷風從門縫中吹進來，擋風玻璃和車窗上都迅速佈滿了水霧。

我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他雖然背對著我，但是從他微微顫抖著的肩膀輕易便能看出，他在哭‥‥

我很想對他說點什麼，卻找不出一個適合此刻的恰當詞句。

有天吸了吸鼻子，壓著喉嚨清了下嗓子，儘量用最正常的聲音對我說。

「回去吧‥‥等“他”回來‥‥一切就都回到原點了。」

「有天啊‥‥」不要再說了，你沒有錯，你不需要為了安慰我而自責。

「快下車吧‥‥冷！」他的語調冷了起來，讓我覺得好陌生。

「有天‥‥」我有點害怕有天現在這個樣子。

「到家後‥‥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做傻事了。」他終於轉過臉，但頭深深的低著，前額的髮擋住了他的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臉頰的淚痕和下巴那不停滴落的水滴‥‥

我默默的轉身下了車，關好車門。走開幾步我又轉身望了回去，車窗上的水汽還沒有消散，朦朦朧朧的看不清裡面。

******

回到家推開房門，折頁扭轉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房子裡顯得異樣的響亮。

家裡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臥室裡床單扭曲的躺在床上；客廳裡酒瓶孤單的立在茶几上；走前換下的衣服雜亂的甩在廊道裡；地上還有之前散落的鎮痛片‥‥

“他”還是沒有回來‥‥

我很失望，我本以為一切都會在我打開房門的那瞬間變回原樣，可眼前的淒涼再一次向我證明了童話故事和現實的差別。

我背靠著牆坐到地上，地板很涼，讓我想起了在拘留所裡的那幾天。

在那幾天裡，我真的比任何時候都迫切的希望“他”能出現在我面前，帶我離開那個地方。雖然，我是離開了那裡。但可惜，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出現‥‥

那個叫沈昌珉的應該是“他”派來的吧？！

那麼“他”就應該已經都知道了，那我的留言“他”也應該都聽到了，那“他”為什麼還是沒有出現呢？

一直被我壓抑在心底，不想承認的答案。頓時，翻江倒海般從四周湧來，刺痛著我內心最脆弱的那個部分。

心很痛，痛得像是有兩隻手乾枯的手，緊握著心臟，手指戳進裡面，使力的向兩頭扭扯。

手摸進褲掏出電話，卻再沒有勇氣撥通“他”的號碼。

之前，我一直有一個希望——希望“他”會聽到我的留言，回到我的身邊。

之前，我一直有一個藉口——藉口“他”是因為沒有聽到留言，所以沒有趕回我的身邊。

但今天‥‥僅僅是一個沈昌珉，一個特助，就將我的“希望”和“藉口”全部打碎了‥‥

“他”沒有回來，並不是因為沒有聽到我的留言，“他”聽到了，“他”都聽到了‥‥

而“他”依舊不肯回來‥‥

金在中，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他”不要你了，真的不要你了——“他”不已經離開了嘛！

“他”不愛你了，真的不愛你了——“他”不已經把你交給別人了嘛！

“他”不在乎你了，真的不在乎你了——“他”就算知道你難受了，不也不為所動了嘛！

你！現在，真的是沒人要了‥‥

從地上爬起來，踱進衣帽間，在那裡翻出一個“他”留下來的旅行箱，把自己僅剩的幾件換洗衣服塞到裡面；又到閣樓裡，把之前翻出來的那些舊照片和日記本也都塞了進去。

這些東西加到一起也只占了旅行箱很小的一點空間，但環視一下整個房子，卻已經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件與我有關的東西了。

最後，來到廚房，把櫥櫃裡“他”留下的字條扯了下來，看到最後落款的那個“哥”，眼淚又不聽話的跑了出來。

冰箱裡還剩有一些牛奶，由於都已經過期了，之前有天還一直嚷著讓我丟掉。然而此刻卻很慶幸有它們的存在，因為現在只有它們和那兩張紙條，能實實在在的告訴我，這個男人真的存在過‥‥

我把剩下的那些牛奶全部扔進了旅行箱裡，反正裡面還很空。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的意義何在，但如果一個人的記憶已經是空的了，而連離開時的行李也是空的的話，那麼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也太渺小了吧？！

合起旅行箱，拎了一下，因為那些牛奶使得整個箱子重了很多。我看著旅行箱欣慰的笑了，仿佛我的生命因此就更加具有意義了。

拖著旅行箱走到門口，最後又回望了一下，這個曾經令我幸福過的家。把口袋裡有天家的門鑰匙掏出來，放在門廊的吧檯上，留了個字條，上面僅寫上了【轉有天】三個字。
並把家裡的門鑰匙放在了它們的旁邊。

我不敢把它放回信箱裡，怕自己會忍不住再跑回來。

看著緊握在自己手裡的電話，我猶豫起來。

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向“他”問。但現在我卻不敢撥通他的電話。

以往我都會盼望著在某一次電話接通後，聽到的會是“他”的聲音；而現在我卻更加希望聽到的是那個女人冰冷的聲音‥‥

在那裡站了很久，最後終於鼓住勇氣按下了“他”的電話。

我緊閉著眼睛像是等待最終審判的犯人一樣，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連和“他”講話的勇氣都已經沒有了。

【對不起，您所撥叫的用戶已關機，如有需要請在嗶的一聲後留言，無需請掛機，嗶聲後開始計費‥‥】依舊是那個女人的聲音，我慶幸的同時深深的失落感劃過心頭。

「嗶——」

「‥‥我走了‥‥」雖然不知道去哪，但是我會離開。

「我知道你聽得到‥‥你回來吧！」如果你是因為我才不肯回來的話，那麼你現在可以回來了，這個家裡已經沒有我了，絲毫的痕跡都沒有了‥‥

「‥‥我以後不會再打電話給你了‥‥真的‥‥這是最後一次‥‥」之前給你打了那麼多通的電話，很煩吧？對不起。

「‥‥謝謝你之前的照顧‥‥」你為我付出的，我會永遠記得，雖然我已經忘記了很多很多‥‥

「還有‥‥對不起！」我原本想再見到你時，當你的面對你說這句話，但‥‥現在已經沒有那樣機會了。

真的，對不起！我忘記了你。

真的，對不起！我選擇離開了你。

真的，對不起！我已沒有機會再去愛你。

真的，對不起‥‥

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到吧檯上，便直接拉起行李箱走出了家門。

外面凜冽的北風夾雜著大團大團的雪花砸到臉上，讓人睜不開眼。天已經完全黑了，地上的積雪也已經很厚了，沒走幾步腳就已經凍得刺痛了。

我漫無目的的沿著馬路艱難的走著，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裡，也不知道我能去哪裡‥‥

風太大，天太冷，我在路邊的一個公共汽車站內坐了下來，雖不知道這條線路是通往哪裡，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好。

我蜷坐在車站內的露天長椅上等待公車，雖然還是很冷，但這裡多多少少還可以遮擋一些風雪。

手腳已經被凍得由針紮般的刺痛變得麻木，渾身都在顫抖，上下牙也不由自主的敲磕到一起，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路過這兒的一個好心人告訴我已經過了末班車的時間了，再等下去也不會有車，讓我回家。

我也很想回家，但我已經沒有家了。

望著對面坡上的房子，告訴他，我被家裡趕出來了，所以沒有地方去了。

雪似乎下得越來越大了，睫毛上結上了雪霜，很沉‥‥

突然想起下午，有天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做傻事了，」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不算在做傻事呢？

眼前不知為何出現了我剛醒來時“他”的樣子—— 一件米灰色的V領衫，下巴上有些鬍茬，臉色憔悴，滿面的淚水，不斷的在呼喊我的名字。

如果‥‥

如果時間能回到那一刻，

如果‥‥

如果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叫什麼名字？」

那麼，我們的故事是否就會截然不同？！

「我叫鄭允浩。」

‥‥‥

========正文完==========

這篇看著份外糾心的文，到這裡正文結束了，我開頭說過這篇是HE的，所以先不要難過的太早，明天開始上番外(是說這番外也是有夠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