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女人是敏感的動物。
鄭允浩的反常又表露的太明顯,趙佑婷把一切看在眼裡,急在心上。
其實鄭允浩也是身不由己。
自從金在中吻了他以後,他的七魂八魄都不對勁了。
心裡一攤潮水一個大波浪一個大波浪地把理智來回沖刷,某個壓抑已久的情緒又開始張牙舞爪的拼命求生。
那股情動,像雨水豐富陽光熱辣的盛夏來襲般,風塵僕僕。
金在中問他,我們只能是朋友了嗎?
那一刻,鄭允浩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居然有種魂魄被抽離肉體的空虛感。
不是悲傷,也不是憤怒,倒是像多年的夙願刹那落空的茫然若失。
他的雙手,竟不甘地攥緊拳頭。
他開始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只有金在中,能這樣輕易波動他的心情。那個理智的一心追求踏實生活的鄭允浩,那個視愛情為“四費”活動的鄭允浩……去了哪裡?
心思亂了,哪怕自制力再好,行為也不可能不受干擾。
和趙佑婷的交往,鄭允浩心不在焉的,好幾次電話都沒接,有次人家在微博上@他,他問她,「你誰啊?」
其實人家不過改了個頭像,名字都不帶換的。
一邊和趙佑婷越發生份,一邊還得和金在中打游擊。
嘴巴都啃過了,你裝沒事人就代表你沒事嗎!
現在是看到金在中那臉,鄭允浩就渾身自動開啟“特別關注”功能,哪怕倆人扭背各做各的事,鄭允浩那眼珠子也會自動定位金在中,扣都扣不回來。
而金在中儘管再努力裝出平常的模樣,可這次他演技不太行,大白天能嘻嘻哈哈吃喝玩樂,大晚上就原形畢露,發個微博都是淒淒慘慘的措辭,唬的他那幫朋友半夜三更的還一串串韓文地安慰他。
人誰都能騙,但騙不過自己。
也騙不過現實。
下午五點,金在中剛下課回來,一坐下就唉聲歎氣抱怨著今天書包格外重。
大塊頭說是他心理作用,金在中不信,手一揚把書包倒過來,裡頭嘩啦啦掉出課本啊尺子啊……幾個信封?還有盒裝的巧克力?
眼鏡男眼尖,一眼瞧著就開始起哄,「喲喲喲!小帥哥你好受歡迎哦!哪個美女偷塞給你的啊?」嚷嚷完又開始自言自語,「這下慘了,小帥哥也談戀愛了,全寢室不就我一個光棍了嗎!不要啊!」
鄭允浩那雷達眼睛卻掃描到金在中臉色越來越不對,他拿起那些信在手裡攥成一團往垃圾桶一扔,巧克力隨即也被扔了進去,這過程他動作挺粗魯的,眉頭皺的緊緊,表情全是厭惡。
眼鏡男察覺他的怒氣,也瞬間噤聲了。別說,金在中平時待人挺隨和的,但生起氣來沒人敢惹他。那張俊臉冷下來跟個大冰塊似的,騰騰冒寒氣。
鄭允浩也是困惑,金在中平時也沒少收到情書,但一想到是女孩子的一片心意,他都很認真地回信,措辭溫和地表明態度……再不濟也會拆開看看,再收好。這次,他居然會做的這麼絕情,的確反常。
可轉念一想,自從那次金在中和他打啵之後心情一直不咋樣,這會借個事發洩發洩也沒什麼,鄭允浩在感情上一向不敏感,也就沒多在意。
可他不敏感有人敏感啊,那次寢室輪到娘娘腔打掃,他杵著拖把對金在中垃圾桶盯了好一會,鬼鬼祟祟地四周張望發現沒人,於是手賤地拾掇那些信,拆開一看。
呵!這哪是情書啊,根本就是色情小說選段啊,那些黃暴的【想撫摸你平坦的小腹】,【你的嘴巴會是什麼味道】之類的……越往下看血壓升的越高。
一篇下來八個字總結:文采全無,肉欲橫流。
合著金在中是被人性騷擾了。
看那人的署名,還真不好招惹。
娘娘腔結合最近金在中種種行為,越想越透徹,翻出老帳做比證,竟也越想越心酸。
這小子……
看不出來是這麼深情一人啊。
隨著心事的累積,鄭允浩最近接趙佑婷的電話越來越艱難了。
不為別的,女孩老毛病犯了,因為鄭允浩對她長時間的疏離和不上心。她不安,她缺乏安全感,所以她就想確認。確認一直不敢確認的東西。
一開始還能聊聊學業啊,朋友間的趣事,甚至是老師間的八卦……但到話題結束要掛電話了,趙佑婷總嘗試著補一個有獎競答。今天也一樣。
「允浩……」趙佑婷停頓了會,「你愛我嗎?」
「………」鄭允浩只是握緊手機。
「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
女孩子失落的聲音,鄭允浩心裡頭也不是沒有歉意,一直以沉默面對她,確實是冷漠。
“我愛你”“我很愛你”“我愛你愛的要死掉了。”
這類的對白,對鄭允浩而言,一生一次就夠了。
正因為只有一次,所以不能輕易給出。這也算是他的一種固執吧。
鄭允浩合上手機走回屋裡。
剛還滿當當的寢室,現在屋裡就娘娘腔一個人。
「他們幾個呢?」鄭允浩張望了四周。
「眼鏡和大塊頭去打水了。」
「………金在中呢?」
「剛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娘娘腔塗著指甲油。
「這麼晚還出去……」鄭允浩皺眉,「我問問他幾點回來。」說著就低頭去掏手機。
「說真的……」娘娘腔邊塗指甲油邊吹氣。「你喜歡在在吧?」
鄭允浩一愣,手指下意識地綣曲一下。
娘娘腔倒是雲淡風輕,放下指甲油望著他,「承認這個很難嗎?」
「………金在中是男人。」
「所以呢?」
所以。鄭允浩無言以對。
「你騙不了我的,允允,我也是喜歡男人的人,你倆的關係別以為我不說就代表我不懂。」娘娘腔嘆了口氣,「而且……除了你這張賤嘴,你的全身都在對他表達愛情。」
「是,我是喜歡他,可那又怎麼樣呢。」鄭允浩苦笑,心裡頭被冷不防紮了個窟窿,咕咕冒血,「光有愛情根本什麼用都沒有。」
「那你的勇氣呢?」娘娘腔情緒忽然有些激動,嗓子啞著,「這一點,你比不上在中,一點都比不上!」
話音剛落,寢室走廊突然一陣騷動,許多人的腳步聲,匆匆忙忙的。
「發生什麼事了?」娘娘腔朝外頭吼。
「610寢室的金在中在操場打人呢!聽說那人還是校長的兒子,都去看吧!」
金在中,打架?!
即使是夜裡操場還是圍了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嘰嘰喳喳吵得人頭疼。而人群中央,金在中正騎在一個人身上,他把那人腦袋擠在地上,一拳一拳揍在他臉上,很用力,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來。
來拉架的人絡繹不絕卻沒一個人能阻止他,發怒的金在中渾身散發著從未有過的暴戾。
鄭允浩眉頭一皺,在他要再落下一拳的時候捉住他的手。
「放開!」金在中一把甩開他,眼睛鋒利的像刀子。在看清來人是鄭允浩以後,那刀子就有了裂痕,晃動而不安。
「金在中你在幹嘛,住手吧。」
「他侮辱魚糕了,他說的很過分!」金在中眼睛氣的充了血,聲音嘶啞地喊著。
「金在中,這裡是學校,你冷靜一點!」
金在中滿臉都是傷,嘴角被打破了還在滲血,臉頰也是紅腫的。
「他還沒有道歉,我要他道歉!」
「夠了金在中!他是校長的兒子你想被開除嗎!」
「魚糕很怕他嗎?被欺負了也不敢反抗?!」
「金在中……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議論了!」鄭允浩吼,眼裡一層寒冰。
話音一落,金在中就安靜下來。
臉上的怒氣僵住,一瞬間像極被獵槍擊中的豹。
喉結輕輕聳動,最後他紅著眼眶在沸騰的人群裡轉身離開。
是夜。
淩晨的天空黑的暗淡。
寢室裡卻依舊燈火通明。
「在在的事你不弄清楚就責怪他真的好嗎。」娘娘腔扭著腰走到鄭允浩跟前,眼影畫的都看不清眼睛。
「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輪不到他插手。」
「在在……」娘娘腔斟酌著開口,「被那小子性騷擾了。 挺長時間了,他班上人都知道。」
果不其然,眼前原本滿腹怒氣的男人就像被針紮破的洩氣皮球,錯愕而頹然地看著他。
「因為是校長的兒子沒人敢惹他,當然也沒有人敢幫在在……這次會罵到你頭上,估計是懷疑你和在在的關係說了難聽話吧,真是可笑的妒火。」
「在中……他都沒跟我說過。」
性騷擾,還是孤立無援的處境,隻字未提。就啞著嗓子吼『他侮辱魚糕了!他說的很過分!』
傻瓜。明明更慘的人……是你吧。
鄭允浩想笑他,卻生生提不起嘴角。
「其實我不說你也該知道,在在他很喜歡你的。你以為當初他怎麼突然不在料理店工作了,還有轉班的事情……你想過沒有?都是被那個混蛋騷擾的,在中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性子,他忍這麼久是為了什麼,你現在該知道了吧。」
娘娘腔手一攤,朝那鮮紅的指甲左看右看,「哎,你們當攻的就是絕情,看到了也裝看不到,都不知道這多折磨人。」
鄭允浩安靜聽著,心裡悶地厲害。
淩晨時分的操場陰森森的,可那個一直在奔跑的影子又靜靜地劃破黑暗。
鄭允浩知道金在中面對他,從來都不會去逃避。
在操場就能找到他就足以證明。
他一圈圈跑著,一次次從他面前經過。他也不喊停他,就站一邊看著。
一盞昏黃的路燈,拉長兩個人的剪影。安安靜靜,像老電影裡的皮影戲。
最後金在中停下來,手撐著膝蓋喘氣,等心跳平復了,慢慢走向一旁的看臺坐下,大口大口地喝水。
鄭允浩終於抬腳朝他走過去。夜空底下,那雙凝視他的眼睛非常亮。
「魚糕……」
晚風吹的他衣服的下擺肆意起伏,那小子真瘦,無論穿什麼衣服都跟套個麻袋似的,寬鬆的厲害。
他臉上的傷簡單處理了,還是留下青紫的淤痕,眉骨和嘴角貼著創口貼。
「睡不著嗎?」鄭允浩也走上看臺和他併肩坐了。
「………」金在中沒回答,低著頭。
「剛剛的事……鄭允浩剛想著道歉金在中卻搶先開口了,「對不起,我以後不打架了,保證。」
「幹嘛跟我道歉?」
金在中想了想,搖頭。「……我也不知道。」
鄭允浩也不多說,伸手戳他臉頰,看他疼得齜牙咧嘴的,心裡又酸澀,「為了我把臉弄成這樣,什麼感覺?」
「帥啊~」金在中答,臉上是沒心沒肺的笑容。「為了魚糕,值得。」
六個字,生生敲在鄭允浩心上。
心裡有個聲音在說,金在中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再這樣下去,他該怎麼欺騙自己,怎麼逃避這段感情。
那刻,鄭允浩隱約有了萬劫不復的覺悟。
鄭允浩沒想到趙佑婷會主動和他提出分手。
就在他和金在中,外加校長兒子的“三角戀”緋聞以“金在中和校長兒子打架”→“金在中為了鄭允浩和校長兒子打架”→“校長兒子為了鄭允浩和金在中打架”→“不管誰為了誰和誰打架,鄭允浩永遠在躺槍”為版本瘋狂轉載後,幾個人的處境都變得很微妙。
校長兒子男女通吃的癖好浮出水面,金在中被爆性向極有可能為彎,鄭允浩是其理想型兼地下情人……等等。
於是這一齣大劇裡唯一的女主兼鄭允浩女友——趙佑婷,就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什麼“上位論”“小三論”“被腳踏兩隻船論”“綠帽子論”紛紛砸向她。
其實也就是某些大學黨吃飽了沒事幹,弄出來消遣的話題,三分真七分是玩笑,沒什麼名堂,完全可以不用太在意。
可趙佑婷是個老實本分到沒見過多大場面的姑娘,這會被流言蜚語擾的是茶飯不思,擔驚受怕。
再加上一直對鄭允浩缺乏的那點安全感作祟,分手的想法也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
他們的愛情真的脆弱到抵不過半分流言。多少是荒唐,又有些可悲。
「聽到了關於你一些不好的傳聞。」分手那天,女孩蒼白著臉色,「允浩和高中的時候不一樣了。和我想像的,不一樣了。」
鄭允浩當然知道這不是她要分手的理由,這只是一條導火索,其實她已經具備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
「允浩,你愛我嗎?」女孩哽咽著,「問你最後一遍,愛我嗎?」
「佑婷,……」鄭允浩聲音很輕卻堅定,「對不起。」
趙佑婷的眼淚突然就崩潰。
她蹲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腦海裡放電影似的,浮現那些高中時期陳舊而青澀的片段。
高一時刺蝟頭的鄭允浩,愛打籃球的鄭允浩,借過她紅筆劃重點的鄭允浩,許多許多,夾雜著心酸的暗戀心情,仿佛呼吸都變得卑微。
那一年的高考,她鼓起所有勇氣送他一塊巧克力,說了加油。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而後笑著說,謝謝。
德芙,Dove.
那時候她這樣婉轉地問著,他沒明白所以沒有回應。
如今她問他「你愛我嗎?」
他說,對不起。
明明答案都是不愛,為何後者讓她心痛的難以招架。
忽然就看清了,心底的那個男孩騎著單車往記憶深處離去了很久,太久了。
有些人值得銘記,卻不值得擁有。
就像青春一樣。
或許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漫長而無果的暗戀,是在一起後才能看清的隔閡。
愛這種東西,你逃避不掉,也強求不來。
鄭允浩到最後遞給女孩一張紙巾,女孩接了。她用力地擦眼淚,用力地擤鼻涕,然後把一團廢紙用力地往垃圾桶一扔。
「鄭允浩,我放棄你。連同高中那些傻乎乎暗戀的心情一起扔掉了!很痛快,很爽!」
趙佑婷恢復她女漢子的偽裝,吸了吸鼻涕,揩了把臉頰,「雖說我甩了你,但……我希望你這渣人能幸福。不為別的,為我栽在你手裡的這麼些年!」
說完就走了。
那一個轉身乾脆俐落,一頭黑髮“唰”一個擺尾,差點甩鄭允浩一耳光。
得,他的一次掙扎,一點猶豫就傷害了兩個人。
他鄭允浩成了徹徹底底的罪犯。
被定了罪名理所應當有罪惡感,但他心裡油然而生的這股解脫感也不是騙人的。
固執如他,好像不到狼狽不堪的下場都不肯回頭一樣。
說到底,光談愛情這方面,就連趙佑婷都比他勇敢。
這就是事實。
俗話說人倒了霉,喝口涼水都塞牙。
鄭允浩這會是霉的頭頂能長蘑菇。
前頭剛和趙佑婷分的手,後天那“罪魁禍首”就找上門來了。
那天是週一,鄭允浩剛上完兩堂課趴桌子休息呢,教室門“啪”就給人踹開了。一油頭男流裡流氣地邁著八字步就晃悠進來,一眼望到鄭允浩就嗤笑一聲,彎彎食指在那挑釁呢。
鄭允浩二話沒說就跟他出去了,不為別的,這人他認得,就性騷擾金在中的那位。
兩人一前一後,心照不宣地往教學樓後頭廢棄的空地走。
「鄭允浩,你和金在中是什麼關係?」油頭男一站定就開門見山,邊問邊咂了口唾沫。「聽說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不會是為了金在中吧?呵,你也是“這個”啊。」
說著彎了彎小指。
鄭允浩覺得這人的推理能力非常瓊瑤非常幼稚,也懶得搭理他。
「不回答?無所謂……金在中遲早是我的。」油頭男剛“威脅”完,鄭允浩就笑了,帶著不屑,「呵,都被他打成那熊樣,還沒放棄嗎?」
「在中就是這樣才迷人啊,外表乖巧性子夠辣,很有味道。」
雖說這傢伙措辭白瞎了點,但從別的男人嘴裡說出那麼準確的金在中,鄭允浩心裡還是有點不平衡。
那一直舒展的眉頭也是不受控制地一點點皺起。
「我看上他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這人跟你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一樣,我喜歡的我會不擇手段地得到,提前跟你明說了,奉勸你別動什麼歪腦筋想跟本大爺搶。」
油頭男一看就是被台劇薰陶著長大的,八點檔的臺詞說的那個溜。
鄭允浩這回卻沒了嘲諷他的心情,因為那傢伙給他不動聲色地扔了一記“重型炸彈”。
「順便說一句,在中的腰圍是二尺一(25吋),你猜我怎麼知道的?」油頭男笑的奸詐,一雙手在那摸來摸去地比劃著,在看到鄭允浩陰沉的臉色後才滿意離去。
金在中覺得今天的鄭允浩可奇怪。
倒不是他一回寢室就黑著個臉瓜子誰都不理,而是現在他正在對自己做的古怪行為。
「魚糕?」金在中愣愣地看著這男人雙手卡住自己的腰,眼睛朝上翻著在估算什麼。「幹嘛呢?」
「確實是二尺一。」
自言自語著,鄭允浩能感覺自己心裡“蹭”地竄起一股小火苗。
「最近吃胖了我,以前一尺九的都是。」金在中摸摸自己的肚子,掐了半天也沒啥贅肉。
「男人這樣很奇怪的,腰的話還是像魚糕這樣最好。」金在中伸手環抱鄭允浩的腰,腦袋愜意地貼在他背上,「好舒服,安全感很有,女孩子會喜歡難怪。」
「我要是女孩子一定會和魚糕你交往,真的,被你保護著一定很幸福。」
最近金在中老是這樣,說出脆弱的話,卻隱藏著沉重的心情。好像察覺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做著試探。
他這種情況好像是打從鄭允浩和趙佑婷分手以後才有的。
「被男人這麼抱著有點奇怪啊……」鄭允浩忽略心頭的悸動,說出的話言不由衷。
話音一落金在中的手馬上就鬆開了,臉上倒沒什麼異樣,笑笑,然後抿嘴低頭,可在鄭允浩眼裡看多少是失落的。
他嘴角創口貼去了,傷口結痂,棕色的一小塊附著在粉色的唇上,等著讓人去撫慰一樣,悽楚的緊。
「我要去洗澡,先去準備衣服了。」金在中說完就轉身去了衣櫃,鄭允浩看得出來他的眼神在躲閃。
「浩哥!」樓底下傳來眼鏡男的高聲呼喊。
「幹嘛!」鄭允浩趴窗臺吼。
「你下來幫我忙!咱籃球隊要輸了快來當個超級替補!急急急!」
「呀!」鄭允浩知道自己作為籃球社社長推脫不掉,煩躁地換了衣服就匆匆衝下樓去。
金在中定定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汩汩沉下去。
打了不到半個小時比賽結束了,鄭允浩扔了籃球被蜂擁的隊友歡呼雀躍地包成肉夾饃,沒錯,他們贏了,一分險勝。
回到宿舍鄭允浩熱的滿身臭汗,扒了隊服就往浴室裡去,剛走到門口,“啪”門就自個開了。
「允浩,廁所的花灑壞了,得去公共浴室洗澡了。」大塊頭端著盆出來,拎了衣服裝塑膠袋。
「金在中他剛剛……不在裡面嗎?」
「啊?沒啊,估計是去了公共浴室吧。」
「公共浴室……」不知怎的,這四個字本身沒什麼,但跟金在中聯想到一起總覺得哪不對勁,大概是他長得太那啥,潛意識裡鄭允浩總不能完全把他當個男人看待。
「這都四十多分鐘了,那小子怎麼還沒回來……」眉頭一皺,鄭允浩心裡越來越不踏實,隨手拽了件外套披上,「我去找他,幫我把衣服扔洗衣機裡謝了。」
一路小跑到了公共浴室,撩開層層門簾裡頭的水蒸氣鋪天蓋地而來,把鄭允浩熏的喘不上氣,往裡頭走了幾步,一票黑黑白白交替出現的屁股,還有各種尺寸的大象……鄭允浩心裡咯噔一下,這會腦海裡金在中像塊肥肉被狼群包圍似的,苦苦等待被自己拯救。
「金在中!」也不管合不合適了,他衝裡頭的裸男們喊,無一例外,得到一票狠毒的白眼。
連喊了幾聲沒人應,鄭允浩正喪氣著,旁邊一裸男搭理他了,聲音小小的做賊似的,「金在中是不是以前9班那韓國人啊?」
「嗯!你看到他了?!」鄭允浩抓著他肩膀問。
「嗯。」裸男點頭,四處張望了下,又壓低了聲音,「你來晚了,那小子走了快十分鐘了,嘖嘖,長的太漂亮就是容易招狼。」
「這話什麼意思!」
「你小聲點!」裸男捂他嘴巴,腦袋湊他耳邊,「校長兒子老早就在這侯著他了,帶了幾個人把門堵了,在裡頭倆人待了快半個小時呢。」
「那小子出來身上不少傷,不過他也牛的很,把裡頭人都打趴下了。」裸男說完繼續沖澡,淹沒在水流中的聲音悶悶的,「說來也挺可憐的,一外國人孤苦零丁的,被男人這麼欺負。」
孤苦零丁。
『我要是女孩子一定會和魚糕你交往,真的,被你保護著一定很幸福。』
『被男人這樣抱著有點奇怪啊……』
他說完這話後金在中鬆開的手,低垂的眼睛。
記憶裡的畫面回想起來竟然有了不曾察覺的殘忍味道。
鄭允浩攥緊了拳頭,感覺一盆冷水沖著後背全灌了去,冷的徹骨。
回宿舍的路上,鄭允浩幽魂似的一步一步走的落魄,打從娘胎起,他從未有過的,覺得自己太他媽窩囊。
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鄭允浩,怕了愛情,躲了愛情,辜負了愛情。
金在中。
身處異國他鄉,語言不通,無依無靠,明明處於弱勢群體的他,卻從來都是勇敢的。
沒錢就自己賺,語言不通就努力學,朋友不多就用心珍惜……
還有……
『為了我把臉弄成這樣,什麼感覺?』
『帥啊。』 那時候的金在中滿臉傷口,可是依舊在笑。
『為了魚糕,值得。』
這樣說。
抽完最後一口菸,夜已深。
站在一地菸頭的狼藉裡,鄭允浩抬頭望著那亮亮的窗口。
菸終於踏滅在腳下,他轉身上樓。
「你回來了,好晚呢。」金在中穿著睡衣在陽臺曬衣服。「眼鏡比賽贏了,把大家都拉去參加慶祝會了,魚糕要去嗎?」
「………」男人一言不發,靜靜站在門口。
「魚糕?」察覺了男人的異樣,金在中走過來,頭下意識地偏著。
「你臉怎麼搞的。」男人戳穿他的遮掩。
「啊,這些傷是我……在浴室摔的,太滑了嘛。」金在中摸摸下巴,訕訕地笑。
「你他媽少騙我了!」
鄭允浩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掐著金在中肩膀就把他按牆上,不顧他的驚慌扯開他的睡衣,“卡啦”一聲扣子落了一地。
白皙皮膚上紅色的斑斑點點顯得那麼刺眼。
金在中伸手想去遮掩,卻被男人死死按住。
「這個沒什麼的,揍過他們了我,氣出了,不要緊。」
話音剛落,嘴唇被用力堵上。
男人吻他,突然而來的衝力幾乎撞痛倆人的牙齒,舌頭兇猛地翻攪著恍然有種將人拆吃入腹的錯覺。
「嗯……」不習慣如此激烈的接吻,金在中難受的岔了氣。
鄭允浩察覺了他的不適,退出舌尖,在唇線上描繪了一圈,接著一路往下,在那些紅痕上加深吸吮,進行最徹底的消毒。
「魚糕?……」金在中擰眉抗拒著,「喝酒了嗎你?我,女人不是……」
「金在中你是有多蠢,害怕的話難道都不會跟我說嗎!」鄭允浩咬咬牙,也不知道什麼情緒堵住了鼻子,那裡酸澀難忍,「你他媽當老子死的嗎。」
「………」懷裡的人沒有出聲,那手掌猶豫著慢慢環上男人的背。
「媽的,你還真能忍,被這樣對待還能無所謂一樣……搞得沒人關心你似的!」
男人嘴上在痛斥著,金在中卻能感受到男人的心臟跳的很悶,擁抱他的手臂肌肉繃緊到顫抖的地步。
這個男人很生氣,但更多的,是疼惜。
「金在中,現在我想上你。認真的。」
鄭允浩一顆顆解開他的睡衣紐扣,然後是褲子的腰繩。「對了,中文的專業名詞是做愛,我想跟你做愛,聽懂了嗎。」
「和男人,沒有關係?」
「嗯。」
「後悔嗎會?」
「不會。」
「愛我嗎?」金在中雙手環住他的脖頸,隨他的傾身慢慢在床上躺下。
「愛。」鄭允浩貼著他受傷的嘴唇喃喃,想想又補了一句,「撒浪嘿。」
金在中撲哧笑了,又溫柔地摸他的臉,滿眼睛都是一個人。
就他,鄭允浩。
「我也愛你,撒浪嘿。」
鄭允浩滾燙的吻一寸寸地落下來。
金在中緊緊攀著他的背脊,配合地任他拋開兩個人的衣物。
如果是國內電視劇,那接下來的場景就是拉燈黑屏直接進入次日清晨;如果是歐美片,那就是一溜熟練無比的動作劇;如果是成人日劇,那就是女主嚎兩嗓子“亞蠛喋”再接熟練無比的動作劇。
可聯繫到現實生活吧,卻是一場地地道道的“悲劇”。
一開始親來親去的前戲什麼的還好說,但到真要提槍上陣了,鄭允浩,金在中,兩個人心裡都是一無底洞,不知深淺的,忐忑的很。
果不其然,當膝蓋被男人分開的時候,金在中臉紅到了脖子根。那雙大眼睛轉來轉去的,像隻不安的兔子。
考慮到金在中和自己一樣,遇到彼此之前都是地地道道的直男,身為男人被同性壓在身下任意妄為,對金在中的確是不公平。心裡這麼想著,鄭允浩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了。再說了,同性之間愛愛總有一個要充當女性一方嘛……
「金在中,你們……學過生理課對吧。」
「嗯?」
「就是……男的和男的怎麼弄,你們老師交過吧。沒交過你也該知道……有一個要被……嗯,就是……需要去承受。所……所以,對不起了。」
鄭允浩也不知道自己吞吞吐吐瞎扯的什麼,身體這會燥熱著底下的“小兄弟”精神抖擻,似乎還在催促他『說啥啊趕緊上吧!』
金在中看他那憋屈樣,沒忍住撲哧笑了,「魚糕,大傻瓜。我說了,愛你,所以,道歉不用。」
說著低頭看看自己的下面,堅決果斷地含了兩根手指在嘴裡,沾了點唾液,當著鄭允浩的面就往自己那幽閉的小洞裡塞。
「這裡……進來可以。先潤滑……然後,啊……」
無奈潤滑液太廉價,根本起不到多少潤滑的作用,手指進入一半就卡在那動彈不得還疼得金在中直咬牙。
男人的身體還真是麻煩,做個愛還得先開疆拓土騰地方,當初怎麼就不給它設計的寬敞點。
金在中這糾結呢,他的爪子就給人扒拉出來了,鄭允浩一張大紅臉堪比煮熟的大閘蟹,他還凶巴巴地抱怨,「這麼點常識我當然懂!教什麼教!」
說著大手就摸上了金在中白生生的“小香蕉”,等金在中哼唧幾聲,香蕉吐出點粘液,鄭允浩趕緊給他用手接著,心裡感嘆:多好的潤滑劑啊別給浪費了……
他這做的按部就班呢,金在中倒是入戲了,那聲聲喘息夾雜顫抖的尾音,比百靈鳥叫的都動聽。
「嗯嗯啊啊~」的一聲接一聲,鄭允浩心裡像被貓爪子給撓了一下又一下,癢啊癢…橫著癢……豎著癢……來回癢…
最後癢的他整個人都暴躁了,手指伸進金在中後面隨便進出幾下,就粗魯地把他翻過去讓洞口對著自己。
盯著那小洞鄭允浩也有刹那猶豫,媽的,這地方咋這小呢,能進去嗎?
可金在中比他受罪多了,這會像個要被槍斃的人似的,屏住呼吸等那一陣的巨痛。
鄭允浩看他嚇得膝蓋都打顫也不多折磨他,麻溜地把下體送了進去。
「嗚……」
沒錯,確實是痛。
金在中這麼一能忍的人,即使咬著牙都沒能把那聲哀嚎咽下去。身上疼的冷汗直流,背脊那的汗珠甚至順著腰線就往下滾。
鄭允浩自個也不好受,那狹窄的肉洞把他絞的都透不過來氣。
趕緊前後抽送幾下增加點潤滑度,這招挺管用,沒一會裡頭就鬆軟了不少,嫩肉軟乎地貼合著他的欲望,隨著進出順從地張合。
金在中緊抓被子的手指慢慢鬆開,肌肉也放鬆下來,鄭允浩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這活塞運動可算是進入正軌了……
在中國,是誰把床事加進人生四大喜事的!
金在中完全不贊同!!!
這會他除了屁股痛,膝蓋磨的也痛。
除了痛就是痛。
但如果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可以理解的話,那現在至少有一件事是不能忍受的……
金在中膝蓋挪來挪去,後來腰也跟著扭來扭去,努力嘗試著翻過身來。
他這動作導致鄭允浩一下兩下都沒爽到,那火氣蹭蹭地漲,抬起大手“啪”地按金在中屁股上,「你乖點成嗎,我這會要射了!」
本來被進入就夠痛了,這下還挨了男人一掌,金在中是一刻不能忍,使勁掙扎著想揍男人一拳,好好的做愛差點變成一場搏擊。
「金在中!」鄭允浩是真火了,大手牢牢按著金在中撲騰的爪子,「你到底在不滿什麼?!」
「不要趴著……因為魚糕的臉看不到嘛我!」金在中吼的哭腔都出來了。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停頓了。
空氣安靜下來。
鄭允浩停下了動作,就著相連的姿勢輕輕把金在中翻過身,然後面對面抱到他腿上坐好。
兩個人四目相對,鄭允浩看他眼睛紅的厲害,在心底嘆了口氣,腦袋湊過去吻了吻那眼皮,「弄疼你了?」
金在中點頭。
「覺得被男人操了,心裡不甘心?」
繼續點頭。
「覺得我特暴力,技術也菜鳥?」
頭點的像搗蒜。
「所以……不愛我了?」
習慣性點頭……等反應過來腦袋又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傻瓜。」
鄭允浩覺得他可愛的抓心抓肺,又湊過去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金在中不鹹不淡地瞟了他一眼,嘴還撅著,賭氣呢。
「我給你看臉,你乖乖配合我成不?」鄭允浩知道他吃軟不吃硬,於是好言好語跟他商量。
這回可算是對上金在中的胃口,他猶猶豫豫地還是伸長手臂圈住鄭允浩脖子,抬了抬“受難”的屁股。
「……繼續吧。」 甕聲甕氣地催促。
鄭允浩得令,重新把他放倒,這回動作是輕柔了,漸漸的,金在中感覺身體被溫柔地填滿,被熱切的暖流充盈,一切都是鄭允浩的溫度。
金在中十指扣住男人的手指,觸手可及的愛情當然要牢牢抓緊。
世界這麼大,終於等到你。
沒有比墜入愛河更讓人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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