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7寸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叩叩作響。

金在中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注視著那道火紅的身影迅速靠近鄭允浩。

張揚的美麗與陽剛的帥氣,無論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杜婉馨與鄭允浩就像一幅畫,養眼。

「你怎麽來了?」鄭允浩問杜婉馨。

「剛才講電話的時候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杜婉馨語帶嬌嗔,假意睨了鄭允浩一眼,然後開始大方地與在場的鄭家人打招呼。

那一刹那,金在中的耳中突然沒了半點聲音。眼中只剩杜婉馨那只纏在鄭允浩手臂上的手。鮮紅的指甲油,血一般豔麗。

平穩地呼吸著,拿出最常用的微笑面具,金在中感覺自己的臉頰正一寸寸僵硬。

 

「時間不早了,我先告辭了。」終於找到空檔插上話,金在中迫不及待地表達去意。

「今晚住在這裡吧,房間我已經讓傭人收拾出來了。」鄭芙蓉比鄭允浩更快一步出言挽留。

「還是不打攪了,明天還要工作,回市區比較方便。」

「那我讓司機送你回去。」鄭芙蓉說。

「謝謝。」

「司機今天請假。」商群提醒妻子。

「那你開允浩的車走好了,他明天可以坐商群的車。」鄭芙蓉看向弟弟。

「不行。」鄭允浩毫不猶豫地表示反對,「我的車沒油了。」

不容反對的口氣,讓金在中不敢開口提醒油箱明明是滿的。

「你剛剛怎麽不說啊?我的司機又走了,我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好了。」杜婉馨也插了進來,一臉不耐煩地拿出了手機。

鄭允浩長手一伸,把杜婉馨的手機扔回了她的包包裡,說:「不用了,金在中今晚住這裡。」

就像終審判決,金在中知道自己已無上訴的可能,只能無奈地留在了鄭家,而杜婉馨也理所當然的留了下來。

 

客房在二樓,正處在鄭允浩臥室的正下方。深藍色的被子像海水一般淹沒了金在中的身體,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杜婉馨此刻正在鄭允浩的房中,會有什麽香豔的戲碼,用膝蓋也能猜得出。

瞪著刺白的天花板,金在中覺得胃裡有什麽在不停翻攪,讓他一陣陣噁心。從床上爬起來,他決定去喝一杯牛奶。

 

廚房的燈亮著,商群站在冰箱前。

「還沒睡?」

「睡不著,想喝杯牛奶。」金在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好,芙蓉也睡不著,我正打算幫她熱杯牛奶。」商群回了一個微笑,從冰箱拿出了兩盒鮮牛奶。將牛奶倒在奶鍋裡,他打開了瓦斯爐。

淡藍的火焰跳躍著,吸引著金在中的眼球。

「你‥‥」商群扭頭看著金在中,欲言又止。

「什麽?」

抬手在自己的鎖骨上比了比,商群沒有出聲。

下意識地捂住鎖骨,金在中想起那兒有鄭允浩留下的吻痕。睡衣太寬,讓原本得以掩蓋的部位一覽無餘。

商群低下頭,將目光定格在奶鍋之上。

「是鄭允浩幹的吧。」

「‥‥‥」金在中無言以對。他並不驚訝,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與鄭允浩的關係能維持到今天,大部分是得益於旁人的視而不見。

「你愛他吧?」

「‥‥‥‥」

「傻瓜。」

「‥‥‥‥」

行事沈穩的商群一直給人很可靠的感覺,金在中聽他的話,就像大哥在教訓不懂事的弟弟。

「你和芙蓉一樣,都太寵他了。」

繼續沈默著,金在中不想辯解。他對鄭允浩的付出,豈是一個“寵”字就能概括。

商群將火調到最大,牛奶很快沸騰起來,發出咕咕的聲響。關上火,商群把牛奶倒進了杯子裡。

「你們對他的愛就像一張溫床,滋生著他的傲慢、自私、霸道。總有一天,讓他看不清自己。」商群的聲音冷了下來,與杯中牛奶散發的熱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商先生,我有些睏了,先上去休息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金在中轉身就走。

手腕被硬生生地拉住,金在中看見商群眼中瞬間閃過的暴虐,那不是他熟悉的商群。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商群察覺自己的失態,立即鬆開了手。

「對自己好一點,別讓他把你給毀了。」沒有波瀾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商群端起牛奶,先一步離開了廚房。

呆呆地站了很久,金在中的腦子一片混沌。

 

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的房,再醒來時已是清晨。

梳洗完畢,跨出了房門。淺灰色的短毛地毯在走廊上延伸,一直伸展到身著米色睡袍的身軀之下。

金在中飛快地跑上前,跪扶起倒地的人。

「芙蓉姐!」

鄭芙蓉趴倒在樓梯口,痛苦地扭動著,嘴唇烏紫,像成熟的桑堪。

「芙蓉姐,你怎麽了?! 」金在中大叫,「來人啊!」

「不‥‥浩‥‥」鄭芙蓉艱難地呼吸著,死死掐住金在中的手臂。

「你要說什麽?別急,慢慢說。」金在中將人平放在地上,輕輕撫著她的胸口。

「小‥‥浩‥‥」鄭芙蓉的臉色越來越灰白。

「你要找允浩嗎?我幫你叫他。」握住鄭芙蓉的手,金在中急得大吼大叫,「允浩,允浩!快來啊!你姐出事了!」

「不‥‥小、小‥‥」

「什麽?」

「‥‥群‥‥商群‥‥」

「芙蓉?!」商群從房中跑了出來,看著倒地不起的妻子,立刻跑了上去,將金在中擠到一邊,仔細檢查妻子的情況。

「她心臟病犯了,快去,客廳的櫃子裡有藥,快去拿過來!」

「哦,哦!」金在中應著,急忙往樓下跑。

「不‥‥」鄭芙蓉發出乾啞的聲音,不肯放開金在中的手臂。

這時,鄭允浩從樓上跑了下來,猛地推開商群,大叫道:「姐!你怎麽了?」

「你姐心臟病犯了。」商群跪在一旁,努力想抱回自己的妻子,無奈鄭允浩寸步不讓。

「你是豬啊!還不快去房裡把藥拿過來!」鄭允浩對著商群大吼,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商群怔了一下,旋即跑回了房間。

鄭芙蓉此時已雙目緊閉,全身開始抽搐。

「姐,你要挺住。」一把將姐姐抱了起來,鄭允浩聲音有些顫抖,「金在中,你去開車,我們直接去醫院。」

「好!」

 

 

 

12.

站在急救室的門外,鄭允浩反而沒了最初的慌亂。冷漠的神情如一潭死水,金在中擔心他一旦波動起來就會成為一場驚濤駭浪。

想靠近他,想擁抱他,想給他支持的力量。可想歸想,金在中卻沒有任何動作。地點不對,身份不對,除了靜靜地站在原地,他什麽都不能做。

商群比他們後一步抵達醫院,接著是杜婉馨和鄭晉東。人一多,就不可避免地嘈雜起來。金在中沒心思去聽旁人在說些什麽,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鄭允浩身上。鄭允浩太安靜、也太鎮定,這不合常理。

「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倒在地上了,在中扶著她‥‥」商群心痛萬分地對鄭晉東陳述事情發生的經過,聲音哽咽。

「放心吧,姐夫。姐姐一定會沒事的。」攙著鄭家老爺子的杜婉馨鄭忙出聲安慰。

「芙蓉的病是先天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也不能怪你。」相較於女婿的激動,年近古稀的鄭晉東要平靜許多,「那孩子生來就命不好。」老人微顫的嘴唇還是洩露了他的情緒。即使他一生經歷無數,可真要遇上白髮人送黑髮人,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這時,一直沈默的鄭允浩終於有了動靜,「如果我姐真有什麽不測,你也別想好過。」伸手指著商群的鼻子,鄭允浩字字陰狠,「你記著,今天你進得了鄭家,靠的是我姐!聰明的就求神拜佛保佑她平安無事。」

「允浩,你怎麽說這種話!」杜婉馨為商群鳴不平。

「關你屁事!」鄭允浩驟然拔高的聲音在安靜的走道內突兀地響起,兇惡的眼神嚇得杜婉馨打了個哆嗦。

「允浩,你這是幹什麽!」鄭晉東喝道。

金在中反射性地擋在鄭允浩身前,明顯的保護姿態讓所有人一怔。

「冷靜點,」不太自然地側了側身,金在中輕聲說:「這裡是醫院。」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表情各異。

假裝沒看見商群眼中的不屑,金在中轉身面對鄭允浩。原想說些安撫的話,可一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適。

鄭允浩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胸中的戾氣。

「你在這兒守著,有消息立刻通知我。」硬著嗓子命令完金在中,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允浩,鄭允浩!」杜婉馨沒料到鄭允浩會離開,跟也不是、留也不是,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鄭晉東則是明顯鬆了一口氣,這個像野馬一樣的兒子他實在是駕馭不了,還不如讓他走得遠遠的。

所有的人中只有金在中的眉頭鎖得更深。鄭允浩會離開是因為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他要轉移注意力,以防止最壞的消息出現的時候自己會崩潰。金在中感覺,鄭允浩根本就是脆鋼易折。

 

七個小時後,鄭芙蓉被推出了手術室。手術很順利,可完成之後她卻突然腦缺氧昏迷,仍然沒有脫離危險期。

鄭晉東受了打擊,差點倒地不起,被杜婉馨送回了鄭家。而商群則寸步不離地守著妻子,完全不理會旁人。

當金在中打電話告知鄭允浩這個消息時,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允浩,你在聽嗎?」

「你今晚守在那裡,有消息隨時通知我。」

「好。」

電話的盲音刺耳。莫名的,金在中就是覺得痛。

病房裡,鄭芙蓉臉色蒼白,瘦弱的身體連接著大量的儀器,仿佛馬上就要被那堆金屬吞沒。

「你千萬不要有事。」喃喃地低語著,金在中分不清自己的祈禱是為了鄭芙蓉還是為了鄭允浩。也許,兩者都有。

 

醫院、公司,一連幾天,金在中馬不停蹄地兩頭跑。去醫院是為了看鄭芙蓉,去公司則是為了看鄭允浩。

此時的鄭允浩像是一台瘋狂地工作機器,一天幹20個小時,不肯離開辦公室一步,把香煙當糧食,拿咖啡當水喝。

金在中關上辦公室的門,叫了聲:「允浩。」

「把Anna叫進來。」

「她走了。」

「走了?誰讓她走的?!工作還沒完她就想走,明天叫她捲舖蓋走人!」鄭允浩猛地將手中的筆對桌上一扔,沈聲道:「叫李敏進來。」

「人都走了,我讓她們回家了。」金在中彎下腰,撿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見不得金在中平靜溫和的樣子,鄭允浩混帳地將手中的資料夾摔到金在中面前,大吼:「你憑什麽把人放走?」

「現在是夜裡十一點,她們都是女孩子,回家太晚家人會擔心的。你這邊還有什麽事,都交給我來做吧。」順手把資料夾也撿了起來,金在中不以為意。

被金在中溫柔的態度堵得半天說不上話,鄭允浩又氣又惱:「我不是讓你在醫院呆著嗎?你跑這裡來做什麽!」

「芙蓉姐已經脫離危險期了,我特地過來告訴你。」

 

 

13.

「她醒了?!」鄭允浩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金在中跟著站了起來,緩緩地搖了搖頭,「只是脫離了危險期,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清醒。」

「不會醒嗎?」鄭允浩頹然地跌回坐椅。

「別洩氣,」半跪在椅前,金在中握住鄭允浩的手背,微笑著說:「芙蓉姐捨不得你,她一定會挺過去的。」

鄭允浩看著金在中,迷茫地問:「會嗎?」

「會的。」金在中站起身,半彎下腰,捧住鄭允浩的臉,說:「去看看她,告訴她,你希望她好起來。她聽到你的真心話,一定會努力康復的。」

對上金在中晶瑩的目光,鄭允浩的臉驀地一紅,反射性地撇開頭。

金在中假裝沒有看見鄭允浩臉上難得的羞澀,繼續問:「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

沒有回答,鄭允浩推開金在中,拿起外套向門外走去。

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了效果,金在中微笑著快速跟了上去。

 

醫院的探視時間已過,金在中憑著這幾日與護士小姐建立的良好關係,將鄭允浩帶到了病房外。

透過觀察窗窺視病房內,鄭芙蓉仍在昏迷之中,昔日的風彩被蒼白與孱弱替代。

鄭允浩本想推門入內,卻在見到商群的身影後,止步不前。

「他一直沒有離開,我相信他是真的擔心你姐姐。」金在中與鄭允浩並肩而立,想化解鄭允浩對商群的成見。

「他不擔心才怪。」鄭允浩嗤之以鼻,「我姐要是醒不過來,他就會一無所有。」

「允浩,不要用利益去衡量一個人的好壞。有些東西是無法作假的,如果你肯用心去體會,你就會發現‥‥」

「閉嘴!」鄭允浩粗魯地打斷了金在中的話,「別讓我再聽見你為他說話。是非曲直我會判斷,用不著你在這裡多事。」

見鄭允浩聽不進去,金在中不再多言。

背對門口的商群絲毫沒有察覺門外的動靜,只見他輕輕撥開妻子額前的頭髮,細細地將它們一一整理好。

「直覺讓我無法對他產生好感,」鄭允浩看著病房內,突然開口,「他比我姐小七歲,他(她)們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時候,他就向我姐求婚。姐姐的先天性心臟病讓她這輩子都不能有小孩,而商群卻是家裡的獨子。你相信嗎?為了和我姐結婚他不惜與家裡決裂。什麽樣的男人能下得了這樣的決心?」

「愛情總是讓人奮不顧身。」

「愛情?哼!你相信那種女人才信的東西嗎?我只看到野心。」

金在中側頭,直視鄭允浩的眼睛,「直覺也是女人才信的東西。」

鄭允浩眉頭擰起,四周壓力驟升。金在中沒有回避,繼續注視著他,可惜冰冷的鏡片擋住了他眼中湧動的情緒。

擦身而過,鄭允浩離去的步伐帶動空氣,拋起小小的氣流。金在中打了個寒戰,毫不猶豫地跟上他。

每一次都在追著他,看著那高大的背影,金在中苦笑。要到什麽時候,他才能成為那個瀟灑離去的人?

 

「允浩!」

鄭允浩對金在中的叫喊充耳不聞,直直地走向自己的車子。

「允浩!」

嘀──

鄭允浩一拳打在車門上,車子的防盜系統發出尖銳的叫聲。

「我來開車。」揚了揚手上的車鑰匙,金在中擺出無辜的笑臉。

不知道是被氣糊塗了,還是真的累了,鄭允浩意外地沒有表示異議。

平穩地發動汽車,金在中全神貫注地開始駕駛。

鄭允浩坐在副座,將車窗降下,讓夜風恣意地灌入車內。

「我要回公司。」發現車子的方向不對,鄭允浩說。

「你需要休息。」金在中盯著前方,沒有轉向。

「我說我要回公司!」鄭允浩揉著額角,提高了嗓門。

金在中看了他一眼,溫柔地笑了笑,「去我家吧,我給你弄點吃的,然後你好好休息一下。在芙蓉姐醒來之前,你不能出狀況。」

「不關你的事。」

「只有小孩子才會跟自己過不去。」

「金在中!」

「到了。」將車停穩,金在中突然揉了揉鄭允浩的頭髮,好像真的把他當成了小孩子。

沒等鄭允浩反應過來,金在中就下了車,好整以暇地等鄭允浩下來。

跟金在中這種性格的人吵架就像把釘子錘進棉花裡,除了氣死自己,什麽目的都達不到。鄭允浩自己知道這點,於是拉長了臉,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車。

 

金在中的家比鄭允浩的公寓小了近一半,不過因為室內設計十分簡潔,倒也顯得寬敞。

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一碗雞蛋面,金在中笑眯眯地看鄭允浩把它吃得精光。

「去沙發坐一下,等吃的東西消化了再去洗澡。」將鄭允浩推到客廳,金在中在房中忙碌起來。

床單、被套要換乾淨的,毛巾也要準備新的。今天他不打算讓鄭允浩回去,怕他一回去又變成一個工作狂。

「這麽想我留下來?」鄭允浩猛地將正在鋪床單的金在中壓在床上。

「我只是不想放你獨自一人呆著。」

「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子?」狠狠地在金在中腰上掐了一把,鄭允浩站了起來,轉身走進浴室。

蒸騰的水霧模糊了牆上的鏡子,鄭允浩站在噴淋頭下,任流水沖濕身上的襯衫。

金在中走了進來,從身後摟住鄭允浩。

「想哭嗎?」金在中問。

「說什麽屁話。」

「我爸以前得肝病住院的時候,我總是躲在被子裡哭。」

「我不是你,白癡!」

「商群搶走了芙蓉姐,你很生氣吧?」

「‥‥‥‥」

「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姐姐突然被陌生人搶走了,如果是我一定很生氣。」

「滾!少在這兒胡說八道。」鄭允浩想掙開金在中的手臂,卻發現金在中的力氣出奇的大。

金在中把臉貼在鄭允浩的襯衣上,感受著流水和肌膚共同的熱度。「因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怕到極點就會覺得痛。」

溫暖的手指穿過衣扣間的空隙,滑入衣內。重重揉搓著鄭允浩的小腹,金在中吻上他的後頸。

「把你的痛都給我,讓我來替你痛吧。」

 

 

 

14.

鄭允浩握住金在中的手,回轉身體。

流水滑過金在中的眼鏡鏡片,讓兩人都無法將對方看真切。

「你越來越愛管閒事了。」低頭耳語,鄭允浩如疾風過境一般掃過金在中的唇齒。

他的確覺得痛,失去親人的恐懼已經漫遍了他的全身,噬咬著自以為堅硬的軀體。金在中是一劑鎮痛的良藥,他不能錯過。只有在金在中的身邊,他才能發洩自己的彷徨與無助。鄭允浩知道,他對金在中的信任由來已久,莫名的,就是相信。即使心底有個聲音在大喊:不要!不要被他看穿!可身體早已脫離意識的主宰,自行奔向那舒適的港灣。

有些費力地摘下自己的眼鏡,金在中睜開眼睛,看著鄭允浩近在咫尺的皮膚。觸目水汽氤氳,一片濕潤。

舌尖被吮得生痛,可心裡卻覺得暢快。因為這一次,除了情欲之外還有了些別的。

手掌遊走在肌理分明的背脊,趕在泛涼之前重新將它搓熱。金在中手腳並用纏著鄭允浩,高度配合他的動作。

濃重的喘息幾乎壓過流水的聲音,鄭允浩覺得周身火燒火燎,而金在中是唯一的一抹清涼。他不斷地向他貼近,恨不得將人整個粘在自己身上。僅僅深入唇齒是不夠的,他想要的是完全撕裂這具身體。進入他的體內,汲取全部的溫暖。

「唔!」

金在中悶哼一聲,咬牙接納鄭允浩。

鄭允浩抬起金在中的身體,將他架到盥洗臺上,瘋狂地親吻他的臉。加大侵略的幅度,鄭允浩咬牙問道:「痛嗎?」

「痛!」

這是他給的痛,他們的痛。金在中白著一張臉,努力扯開一個笑容。

「為什麽?」緩下抽插的動作,鄭允浩捧住金在中的臉頰,問:「為什麽要替我痛?」

「不為什麽,」金在中抬腿勾住鄭允浩的腰身,將舌尖探入那溫暖的口腔之中,含糊地說道:「愛我。」

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好好愛我。金在中閉上眼,不讓鼻尖的酸澀湧入眼眶。

「在中‥‥」

鄭允浩以熟練的愛撫緩解金在中的疼痛,第一次,他感到不捨。金在中的貼心與包容,他一直都知道。金錢的誘惑與低劣的威脅從來就不是重點,金在中全心的付出一定另有原因。究竟是什麽?鄭允浩看不透。或者說,他害怕去確認。

因為在乎,所以害怕。

付出與等待,鄭允浩選擇了後者。他一直在等金在中坦白,等他主動呈上他的秘密。

因為在乎,所以害怕。

不惜一次又一次用出格的行動來刺激金在中,希望挖掘出他心底的想法。可是,等來的卻是他毫不在乎的表現。明明就在懷中,可感受不到心靈的契合。

「你會為我奮不顧身嗎?」失速的律動著,鄭允浩在金在中的脖子上留下一長串紅痕,

「什麽?啊──」迷亂中的金在中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記劇烈的撞擊逼上了頂峰。

將臉埋在鄭允浩的髮間,無力地攀住他的頸項,金在中羞得滿臉通紅。

鄭允浩抬手撫過金在中的髮尾,揶揄道:「看來你痛得挺爽。」

找不出話來反駁,金在中對準鄭允浩的脖子就是一口。

「嘶!」鄭允浩倒抽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看著金在中,「你咬我?!」

「我不是故意的!」金在中抬起頭,有些慌張。鄭允浩不喜歡別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以前金在中從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鄭允浩斜眼看著金在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金在中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哼,裝模作樣你最拿手。」伸手托起金在中的臀部,鄭允浩貼在他的耳邊說:「抓穩了。」

金在中來不及驚訝,整個人就離開了盥洗台。就著身體相連的姿勢,鄭允浩把金在中抱出了浴室。為了不讓自己掉下來,金在中不得不像一隻八爪魚一樣攀在鄭允浩身上。埋在身體裡的器官隨著行走的步伐微微震顫,在金在中的體內激起異樣的波動。

「允浩!」忍不住哀求。

「舒服嗎?」鄭允浩彎起嘴角,一臉壞笑,「這個姿勢不錯。」

「允浩!」金在中撥高了聲調,繼續哀求。

「想不想試試在上面是什麽感覺?」

「嗯?」

鄭允浩封住金在中的雙唇,坐到了床邊的小沙發上。原本用來看書的小沙發一下子承載了兩人的重量,竟發出呀呀的聲響。金在中被迫分腿跨坐在鄭允浩的身上,自身的體重好像全壓在了那處羞於啟齒的地方,清晰的插入感讓他面紅耳赤,頭頂都要冒出煙來。

不依不饒地在金在中的口中肆虐,鄭允浩絲毫不在意他的尷尬。動手除去兩人身上殘存的衣物,他一次又一次托起金在中柔韌的腰肢,然後再陡然鬆手。直達深處的撞擊讓兩人雙雙跌落欲望的深淵,金在中無意識地掙扎著,呼吸亂成一團。

堅固的牙齒重重咬住退縮的舌頭,不讓它有機會離開自己的掌控。

「嗚‥‥唔‥‥」金在中發出即快樂又痛苦的聲音。

情欲的魔力輕易掌控住二人的身心,糾纏、翻滾、嘶吼、呻吟‥‥

 

當鄭允浩沈沈睡去之後,金在中將親吻印在他的眉心。

「我一直在為你奮不顧身。」

 

 

 

15.

鄭允浩平靜的睡臉不曾感應到那深情的嘆息。

金在中緩緩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浴室沖洗。把自己弄清爽了,再為鄭允浩整理乾淨。事情做完後,他已是睡意全無。身體酸軟疲乏,可精神亢奮異常。重新躺回床上,在一片黑暗中安靜地感受著鄭允浩近在咫尺的呼吸,金在中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一直渴望像正常情侶一樣與鄭允浩相擁而眠,將頭枕在他的胸口,感受心臟規律的跳動。

也許是被壓得有些難受,鄭允浩突然翻了個身,甩開了金在中。

他們之間沒有默契。金在中苦笑著,離開了臥室。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他點一支煙,在淡淡的煙霧中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暗自下定決心,等鄭芙蓉一醒,他就離開。這段沒有結果的暗戀是時候結束了,鄭允浩不是他能覬覦的人。縱使肉體再親密,他們也無法相知相守。

 

「你什麽時候學的抽煙?」

突兀的聲音把金在中嚇了一跳,手中的煙掉到了地板上。

鄭允浩快一步拾起抽到一半的香煙,用力摁熄在煙灰缸裡。

「你怎麽醒了?」

沒有回答金在中的問題,鄭允浩不由分說地將他打橫抱起,不悅地說:「大半夜的,你坐在這裡幹什麽?」

「睡不著,所以‥‥啊‥‥」

突然被扔到床上,金在中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

「你什麽意思,在我身邊就睡不著嗎?」鄭允浩有些生氣。

不是!金在中想解釋,卻被鄭允浩封住了雙唇。粗暴的親吻讓金在中的腦子有些糊了。

強行闖入的舌尖像在尋找什麽似的,一遍又一遍來回掃蕩著腔壁,偶爾停下來就卷住他的舌頭一陣猛吸。無關情欲,只是單純的佔有,就像在確定一件物品的所有權。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鄭允浩放開他時,唇上已經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不准再跑到客廳去了,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兒,聽到沒有?」

「嗯。」金在中一邊回答一邊猛點頭,點完才想起來房裡沒開燈,鄭允浩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

「睡吧。」鄭允浩的聲音柔和了下來。

室內重回安靜,金在中僵著身體,任鄭允浩趴在自己身上。

不一會兒,估計是被金在中的骨頭硌得不舒服,鄭允浩開始扭來扭去,可是就是不願換個姿勢。

金在中被壓得喘不上氣來,有些好笑地說:「你這麽動,我怎麽睡得著。」

「閉嘴。」鄭允浩低吼著,突然扯開金在中的睡衣,將自己的臉貼在他赤裸的胸口之上。

金在中一驚,愣在當場。

「我剛剛做了個夢,夢見姐姐要帶著你一起離開我。」

「怎麽會‥‥」

「你的心跳得好快。」

「有‥有嗎?」

「不要離開我。」

「‥‥‥」

「說你不會離開我。」

「我‥‥不離開。」

「抱著我。」

金在中順從地抱住鄭允浩,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一會兒,鄭允浩就沒了動靜,枕著金在中的胸口重新進入了睡鄉。剩下金在中兩眼發直地盯著天花板,好半天都沒分清楚自己是在夢裡還是清醒著。

一夜無眠,看著陽光一點點溜進室內。

 

「早。」鄭允浩撐起上半身,看著金在中的眼睛說道。

「早。」金在中露出幸福的微笑。

「和我睡還不太習慣吧?」撫摸著金在中眼睛下方的青黑,鄭允浩問。

「不會!」

「沒關係,過幾天你就習慣了。」自顧自地說著,鄭允浩翻身下床,在自己的外套了搜了半天,拿出一把鑰匙往金在中身上一扔,」去我家幫我拿幾套衣服過來,日常用品也帶過來。等會兒陪我去醫院看姐姐。」

「哦。」金在中嘴上應著,臉上卻是一片茫然。

「怎麽,我住這裡你不樂意嗎?」鄭允浩挑眉,不悅地看著金在中。

「沒有啊!」金在中立即否認。

「那還不快去?難不成你想讓我光著身子出門?」,鄭允浩笑著在金在中唇上咬了一下。

金在中痛得打個了哆嗦,這才發現鄭允浩未著寸縷,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

「我,我就去。」手忙腳亂地穿好了衣服,金在中逃似地離開了家。

 

 

 

arrow
arrow

    peggy102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