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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ouble-edged sword(上)

 

鄭允浩知道,U-know這個名字,從他踏進監獄的那一刻起,實際上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此時再看到這個熟悉的伴隨了他將近二十年的代號,只意味著一件事,他有了新的任務。

韓雲的來信只有一個簡明的主題,在走出這裡之前,他必須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找到恒盛集團的二公子,拿到他手裡的晶片。

鄭允浩直到此刻才明白韓雲把他送到這所監獄的真正用意,不單單是因為第二監獄是唯一受最高法院和國安局直接管轄的重型監獄,他在這裡能躲過朴正東的追殺,更因為這裡有韓雲想要的東西。

但是韓雲給他的資訊很少,他唯一知道的僅僅是目標的身份背景,其它具體的如姓名、外貌、特徵、位置等,一概不知。就算這二監區僅有200名犯人,如果對方有心要低調隱藏,那他的尋找依然會舉步維艱。

這時候,關係網的巨大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鄭允浩找到李秀珉,給了他一個範圍——20至30歲之間,因為經濟問題入獄,平時比較低調沉默的犯人——讓他幫忙找出所有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恒盛集團曾經是國內最大的民營化工企業,近幾年幾家大型能源、化學工廠都是由他們開辦的,可以說為地方長官的政績添上了光輝的幾筆。但在今年年初,恒盛集團突然爆發出經濟醜聞,涉嫌在招標和工程中行賄受賄,數額高達幾十億。

整個集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就在大家以為董事長高盛桓會鋃鐺入獄,恒盛徹底覆滅的時候,最高法院的秘密審理居然出現了一個驚天的判決,恒盛集團的法人代表竟然不是高盛桓,甚至不是其他幾位董事,而是他名不見經傳的二公子。

外人只知道這位二公子是高盛桓的私生子,並不受他喜愛器重,因此一直默默無聞,連名字都從未公開過。而正是這位無名少爺,替恒盛集團的上上下下承擔了所有罪責,被判在監獄終身監禁。

傳聞中,高恒盛掌握著一份絕密的資料,內容涉及到行業甚至政界的諸多秘密交易,正是由於這份資料的存在,使得恒盛集團沒能徹底被打倒而得以繼續苟延殘喘著。

而就在近期,韓雲終於得到確切消息,這張有著絕密資料的晶片就在這位元一直被保密的很好的恒盛集團二公子手裡。

雖然監獄裡的犯人實質上並不能接觸到什麼確切的消息,但人員往來人多嘴雜,李秀珉四處打聽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資訊。

 

符合條件的犯人大概有20多人,由於消息的不準確性,可能還存在一些漏網之魚。然而因為不知道這些人犯罪的確切類型、數額和範圍,以及他們自身的高度警惕性,使得這茫然的搜索陷入了瓶頸。

鄭允浩不由得有些焦慮,因為韓雲給他限定的日期只有半個月,半個月後會是他離開監獄的最佳時機。

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妥,但金在中還是敏感得覺察出他來治療時的心不在焉。他似乎雖然人在這個辦公室裡,思維卻飄蕩在另一個維度中。他能夠在交談中對答如流,但是卻缺少了一點主動和放鬆。

這讓金在中心底微微有一絲失落。

就在今天上午,他收到了監區長的郵件,竟然是詢問鄭允浩的病情是否痊癒。顯然在趙南賢的事件中,鄭允浩的表現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醫生、獄警、甚至監區長,無一不對他在其中所處的微妙位置感到好奇。

這讓金在中突然意識到,鄭允浩已經接受了近兩個月的治療,他們之間已經相處了不長也不短的一段日子,時間過得太快,竟讓他恍然未覺。

治療不能無休止地進行下去,每多過一天,他似乎就覺得離結束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不知為何,心底是隱隱的不捨。他不知道鄭允浩會不會有跟他相似的感受,會不會也有某種莫名其妙卻說不出口的念頭,他能感受到鄭允浩對待他是不一樣的,他們之間總有特殊的悸動,因此他倍加珍惜相處的每一刻,而對方此刻卻表現出不那麼在意的態度,讓他難免有種失衡感。

他從未開口問過鄭允浩的想法,而鄭允浩也從未把內心所想告訴他。

他沒有想像過自己竟會像今天這樣急切地想離開這座監獄,也沒有想像過有一天自己會盼望著能光明正大地與另一個人站在陽光下,他想要以另一個身份走進那個人的生活,他們可以一起坐在餐廳裡吃飯、在電影院裡看電影、或者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旅遊,而不是在這狹小骯髒的牢籠裡不斷企盼著每週兩次在辦公室裡度過短暫的一個小時。

所有這些,他從來,都沒有對金在中說過。

 

 

監獄裡的一成不變的日子愈發變得難熬起來。

到了固定的時間,鄭允浩像往常一樣,把毛巾往胯間一圍走進浴室。周圍的犯人們只是停頓了一下,過會兒吵鬧聲就又沸騰起來。自從鄭允浩有了交際圈,不再獨來獨往的,他身上籠罩著的令人畏懼的神秘感似乎也消失了,犯人們不再把他視作一個可怖的存在,只是會注意不要故意招惹他,有時候大膽的人甚至還能跟他搭兩句話。

他們發現鄭允浩雖然不怎麼愛說話,卻也不會多管閒事,只要不碰觸他的底線,他並不算一個難以接觸的人。

然而沒有人想到,今天,他卻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原則。

他一如既往地站在角落裡他專屬的淋浴頭下沖澡,絲毫不關心周圍有什麼人、在說什麼話,直到幾聲拳頭打在肉體上的悶響和一聲叫喊穿透了他的耳膜。

「你們放開他!!」

浴室的另一頭,一個年輕男人兩條胳膊都被人鉗制著,他用力掙扎卻無法擺脫。全身赤裸的朴宰厚背對著鄭允浩站在他面前,抬手便給他了一巴掌。

四周洗澡的犯人都在看熱鬧,卻沒有人敢上前破壞朴宰厚的好事。旁邊一個似乎是他朋友的犯人想要救他,自己卻也被朴宰厚的手下圍住,拳腳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上。

鄭允浩伸手擰小了水流,那男人的說話聲便清晰地傳到他耳畔。

「有什麼事衝我一個人來,你們放開安赫。」

他放棄了掙扎,用淡漠甚至帶著一絲鄙夷的眼神看著朴宰厚,聲音很平靜,仿佛眼前的一切並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小子,早這樣不就好了。」

朴宰厚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印著五個紅指印的臉頰有一種被淩虐的美感,讓他忍不住又掐了一把。那男人猛地甩開頭,狠狠地衝他的手啐了一口吐沫。

朴宰厚的臉色沉了下來:「操,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揮了揮手,手下便把那男人翻了個身按在牆上,又上來兩個人扒開了他的雙腿。男人狠命掙扎起來,但整個人被牢牢地按著貼在冰涼的瓷磚上,讓他無法移動分毫。朴宰厚哼笑一聲,慢慢走近他身後。

 

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突兀地傳了過來。

「放開他。」

朴宰厚詫異地回過頭,看到澡堂另一頭的鄭允浩關上水龍頭,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的身上還帶著水珠,健壯的小麥色的肌肉在水光下反射出誘人的色澤,每一寸肌理都有著最優雅的線條,整個人性感得仿佛古希臘最完美的雕塑。

然而卻沒有人敢對這具身體有一絲覬覦。

朴宰厚的手下們並沒有鬆開手,但卻面面相覷不敢吱聲,等著老大的指示。

「鄭允浩?關你什麼事!」

朴宰厚畢竟是當慣大哥的人,並沒有表現出慌亂或膽怯,而是皺著眉頭看著他沉聲說道。

鄭允浩眼風掃了眼被按住的男人,隨即輕蔑的目光直視朴宰厚的眼睛。

「你們,髒了我的眼。」

朴宰厚聞言大怒:「鄭允浩,上次李洪熙的事就是你插了一腳,這次你還要多管閒事?」

「是又怎樣。」

輕描淡寫卻又不容置喙的語氣讓周圍人不由自主地膽寒,朴宰厚臉色變了幾輪,最後卻笑了:「好,看在你上回救了我的份上,這次給你這個面子。」

他揮了揮手,小弟們趕緊鬆開了按住那男人的手。朴宰厚沒再說什麼,食指隔空用力指了指鄭允浩的鼻子,然後轉身走了。

男人被鬆開桎梏,急忙走到同伴面前。

「安赫,你沒事吧?」

他倒是沒什麼大礙,反倒是他朋友被揍得鼻青臉腫。他把同伴扶了起來,隨即抬頭看向鄭允浩,低聲說了句謝謝。

鄭允浩沒應聲,點了點頭也抬腳離開了。

 

 

「嘿,聽說了嗎,昨兒是鄭允浩把209那小子救了。」

「不會吧,鄭允浩不是不管這些嗎,難不成也看上他了?」

「誰知道呢,反正惹了姓朴的,那小子也吃不了兜著走,我看鄭允浩也就是心血來潮,不會再救他第二次了。」

男人對周圍的議論聲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端著自己的盤子走向座位。突然,一隻腳從斜裡伸了過來,他來不及躲閃被絆了一下,手中的餐盤沒拿穩扣在了地上。早餐灑落一地,男人站定,抬起頭看過去,是朴宰厚身邊最親信的手下。

那人衝他挑釁地笑了笑,男人沒吭聲,默默地把盤子撿起來放到一邊,打了碗白粥坐下喝了起來。

那人見狀站起身又要上前,突然鄭允浩從隊伍裡走了過來,把盤子放在了男人所在的桌子上。

男人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鄭允浩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一口一口地吃著自己的早餐。挑釁的人見狀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又坐了回去。

「看,鄭允浩還真罩著他了。」

「八成是真看上他了,瞧那細皮嫩肉的長得就跟個少爺似的。」

周圍傳來輕蔑的笑聲,男人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在意,而是看著對面的人,用十分正式的語氣說道:「謝謝你。」

他知道鄭允浩已經是第二次幫了他。

「嗯。」鄭允浩沒有抬頭,但還是應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幫助這個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原則,從來都不會多管閒事。但是他忘不了李洪熙死的時候,金在中的表情。上一次,自己沒有伸出援手,最後釀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這一次,他無法再說服自己置之不理。

仿佛是要贖罪一般,他不想,也不能再看見金在中露出那樣悲傷的、讓自己心疼的表情。

男人見鄭允浩沒什麼反應,猶豫了一下又開口說道:「我叫金俊秀,你就是鄭允浩?」

話音未落,鄭允浩緩緩地抬起了頭,用獵豹一般敏銳的眼神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李秀珉給他的那份符合條件的名單中,金俊秀便是其中之一。

金俊秀看上去24、5歲的樣子,長得很清秀,彎彎的眉眼給人一種純真的感覺,就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富家小少爺。這一副無害的形象讓鄭允浩很難把他與自己要找的人聯繫在一起。

「你是新來的?」

金俊秀搖了搖頭:「不算,比你晚半個月。」

鄭允浩有些驚訝,金俊秀在監獄已經待了一個多月,而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果他不是故意要隱藏自己,那只能說他的性格實在太低調了,也怪不得朴宰厚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塊璞玉。

 

此時此刻,他還不能確定金俊秀的身份,因此並沒有跟他走的太近,也免得打草驚蛇。而其他犯人卻似乎已經把他們倆劃進了一個圈子裡,沒有人敢再去招惹金俊秀,生怕會招來他的報復。

就連金在中也從犯人那兒聽來了些流言蜚語,忍不住問他:「你跟金俊秀什麼關係?」

鄭允浩哭笑不得:「我們倆能有什麼關係?」

金在中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用無所謂的口氣說道:「都說你倆有一腿唄...」

「你覺著我是那種人嗎?」

金在中搖搖頭,隨即自己也笑了。

「你啊...」

鄭允浩無奈地用食指敲了下他的腦袋。

「咳咳...」金在中突然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開口,「鄭允浩同志,我已經盡心盡力地給你做了兩個月的治療,你的病情也有了很大的進步,所以我認為...」

鄭允浩心裡咯噔了一下。

金在中又說:「我認為你是不是應該有所回報?比如送我個小禮物什麼的~」

他忍著笑衝鄭允浩眨了眨眼睛,鄭允浩提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他還以為...然而他卻更加疑惑了,金在中明知道他在監獄裡,去哪兒找什麼小禮物?

看他一頭霧水,金在中笑著抬起了手,一個小東西從他指間垂了下來。

是一個方形的布藝的鑰匙墜兒,白色的布面上繡著一隻可愛的卡通小象。

「比如這個。」

鄭允浩接了過來,小象的身體是天藍色的,兩隻大耳朵卻是粉粉的,小短腿大眼睛,活脫脫一個萌物。他倒是沒想到,金在中居然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

「我把這個買下來再送給你?」

「你有錢嗎你?」金在中白了他一眼,「喏,都給你準備好了,不用謝我。」

一個小袋子被甩到鄭允浩面前,他定睛一看,袋子的封面上印著一隻一模一樣的小象,頭頂寫著三個大字:十字繡。

鄭允浩傻眼了。

讓他一個大男人,繡這個??

「怎麼,不樂意?」

金在中挑了挑眉毛,鄭允浩趕忙搖了搖頭,抓起小袋子拆開,然後對著桌上指南和一堆花花綠綠地針線又發起了呆,半晌,無奈地抬起了頭。

「可是我不會啊...」

「這有什麼難的。」金在中拿過說明書研究起來,看了一會兒便拿起針線小心地穿好,然後按著步驟對著布面上的小網眼穿了進去。繡了幾下,就看到一小段跟說明書上一樣的輪廓線成型了。

「不同顏色的線穿過不同位置的小孔,紙上都標出來了,照著繡就行,挺簡單的啊。」說完,他把針遞了過去。

鄭允浩伸手接了過來,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的瞬間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他抿了抿嘴,捏緊細針,眯起眼找准一個網孔,針尖對準。

然而頓了一陣,他還是把針放下了,仰起脖子閉了閉眼。

「你讓我這麼盯著這個東西...」

金在中沒說什麼,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了他身後,然後彎下腰,從背後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覆住鄭允浩的手背,拇指和食指捏緊他拿著針的手指,對準一個網格輕巧地穿了過去,手腕一轉把線從背面拽直,又從旁邊穿了回來。

「眼睛看著小格子,別盯著針尖,你就把它當成個木棍兒。」

鄭允浩沒吭聲,隨著金在中的動作幾個來回,然後金在中慢慢鬆開了手。他捏緊了細針,學著對方教他的樣子,獨立繡了幾下,一個完整的小象耳朵的輪廓顯現出來。

見狀,趴在他肩膀上的金在中露出笑容:「治療尖端恐懼症的方法就是由淺入深,先從小的開始,比如針,讓你慢慢適應它,克服不適感,然後逐漸地擴展到大的物件上,最後徹底消滅這種恐懼。」

一絲暖意從鄭允浩心底升起。

為什麼,這個人總能在不經意間給他感動?

他忍不住笑著側過頭,想看看那人亮亮的眼睛。然而金在中還墊在他肩膀上來不及躲開,這一個轉頭一下子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縮到了最短,鄭允浩的臉頰幾乎擦上了他雙唇。

金在中愣住了,他屏住了呼吸直直地看著鄭允浩的眼睛。鄭允浩也沒動,看著那人呆呆的樣子,眼神裡的溫柔幾乎要滿溢出來。

時間似乎靜止了一分鐘。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移動,甚至沒有人眨眼。

就在金在中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瞬間,鄭允浩終於開口了。

他的右手反手從頭頂上繞過,摸了摸金在中的後腦勺,「給我一個星期,繡好了送給你。」

「這麼快?」要知道鄭允浩不能把針帶進牢房,只能每週在他的辦公室裡幹活,也就是說他用兩個小時就可以繡完?金在中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男人也太自信了。

鄭允浩挑起了嘴角。

果然金在中看著他手上的動作漸漸加快,起初下針還有點猶豫,慢慢適應之後便越來越熟練,半個小時後,一個完整的小象輪廓就繡了出來。他不禁心裡對鄭允浩產生了點小小的佩服。

「過幾天,再送你個別的禮物。」男人一邊穿著針一邊說道。

金在中好奇地看著他:「什麼?」

男人卻沒有回答,只是笑笑。

「到時候就知道了。」

其實對於要做個什麼東西鄭允浩心裡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他知道自己這個班的犯人這星期要被安排做勞工,監獄每年都會定期給一個小工廠做加工木料原件的工作,以此來創收效益,畢竟國家給的那點兒經費養活這麼大一座監獄也只能說是勉強維持而已。而自己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給金在中做個小玩意兒。

 

 

第二天上午,二層的幾十名犯人被帶到了監獄最東頭的一個破舊車間,將近三百平米的平房裡整齊地碼放著十張桌子還有幾台小型車床。

十名犯人被安排成兩人一組進行車工,剩下的坐在桌子旁負責把削好的小木塊進行打磨加工。

冤家路窄,金俊秀和安赫一組,正巧被分到朴宰厚和他那心腹後面的那台車床。

金俊秀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自顧自地小心操作自己的機器,畢竟車工是有很大危險性的工作,如果操作不當旋轉的車刀很容易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朴宰厚那邊倒是很輕鬆,他只負責按開關,時不時還跟獄警聊兩句天,剩下的換刀、校準、推刀等工作全都由手下一人包辦了。

金俊秀讓安赫去拿木料,自己按著草圖把要用的車刀擰好,一切就緒,就等著裝好木料就可以直接啟動了。他直起身張望,看見安赫懷裡抱著一堆木棍正慢騰騰地往回走。

安赫低著頭,腳步很輕,走到朴宰厚他們的車床邊時突然最上邊的幾根木棍滾了下去,嘩啦一下掉落在地上。他連忙彎下身去撿,朴宰厚嗤笑一聲,一腳把滾到身邊的木棒又踢遠了,安赫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默默地把木棒撿了回來,然後走回自己那組的車床邊。

他裝好了木料,等了半天機器卻沒有啟動,抬起頭,看見站在車床另一邊金俊秀正瞪著眼睛,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走過去小聲問道。

「你剛才是不是對他們的車床做手腳了?」

「你胡說什麼。」

安赫矢口否認,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避開了金俊秀的視線。

「我都看見了,你動了朴宰厚他們車床上的鎖定按鈕!」金俊秀死死盯著他,義正言辭地說道。安赫趕忙捂住了他的嘴。

「噓...那又怎樣,又不一定就會出事。」

「可是...」

「再說了,他們那麼欺負你,你不想報仇?」

金俊秀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想到那天晚上,那些人對自己做的事,對安赫做的事,心中湧上強烈的憤恨和屈辱感。但是他只是拼命勸自己忍耐,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復。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咒駡,原來是朴宰厚他們的機器停轉了。那手下見狀便要用手去擰,金俊秀心裡一驚,他們的車床鎖定被安赫解除了,如果手動去啟動,機器瞬間就會高速旋轉起來,把那人的手卷進去!

他剛要開口阻止,安赫卻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拉了回來!

「啊啊啊!!!」

金俊秀還沒來得及掙脫,便聽見一聲慘叫,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轉動的輪軸把那人的手指緊緊絞住,那人尖叫著拼命把手往後拽,朴宰厚嚇白了一張臉,趕緊斷了電源。嗡嗡作響的機器停了下來,那人的右手卻還卡在裡面,只能看見半個血肉模糊的手掌。

 

「快快!李警官剛呼叫說車間那邊出事了!讓趕緊多派幾個醫生去看看!!」

「出什麼事了?」

「有個犯人手被絞到車床裡了!」

幾個外科醫生聞言都倒吸一口氣,連原本正在看熱鬧的金在中聽到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免有些揪心。

李美珠急忙問道:「哪個犯人?」

「不太清楚,二監區2班的。」

金在中心臟突然猛跳了一下。

二監區2班...那是鄭允浩所在的班...

車工...切割機...

他想到鄭允浩對金屬尖端的恐懼,心底不由得湧上不好的聯想,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失重感。

金在中咬了咬下唇,也匆匆披上外衣跟在其他醫生後面,一起往車間趕了去。

 

當他看到鄭允浩好好地坐在桌子旁邊刻木頭的時候,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其他犯人都在好奇地張望出事的車床,只有他目不斜視,認認真真地雕刻著手裡的東西。金在中見狀便沒說什麼,又往被獄警和醫生團團圍住的地方靠過去。

幾個犯人和獄警合力把轉軸卸了下來,醫生正小心翼翼地把那名犯人的手一點點挪出來。犯人不停地呻吟著,當看到自己幾乎被整根截斷、僅剩一絲皮肉連接著的食指和中指時,發出一聲痛苦地哀嚎。

「太粗心了,居然忘了上保險鎖,你們獄警開工前怎麼進行安全教育的。」醫生一邊進行初步的急救,一邊搖頭嘆道。

朴宰厚站在一旁慘白著一張臉,嘴唇顫抖著沒有一絲血色。

他明明記得...明明記得自己還提醒了對方先把機器鎖定...怎麼會...

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猛地回過頭看向身後,金俊秀緊緊抓著安赫的胳膊,一臉的驚慌,安赫也像是被嚇住了,張大了嘴瞪著被圍在中間的犯人,額頭冒出一滴滴冷汗。

朴宰厚大步衝過去揪住了金俊秀的衣領。

「是你!!警官!是他幹的!!!」

「2109放開你的手!蹲下!」一名獄警見情況不對掏出了警棍指著朴宰厚。

朴宰厚鬆開手,兩手舉過頭頂,後退了幾步,但嘴裡還是嚷著:「是金俊秀幹的!他為了報復我!」

「你胡說!報復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動過!」安赫大聲反駁道。

獄警皺起了眉頭,看著朴宰厚問道:「你說清楚了,他們為什麼要報復你?」

「他們...」朴宰厚張了張嘴,愣了一下,緊接著話鋒一轉。「沒什麼警官,我剛才看錯了。」

獄警疑惑更深,瞥了一眼金俊秀,卻見他低著頭一言不發,便也沒再問什麼,用警棍點了點朴宰厚的胸膛:「沒事就好,別給我惹事聽見沒?」

「是...是...」朴宰厚彎腰點頭,在獄警轉身的刹那狠狠地瞪了金俊秀和安赫一眼,然後便跟上醫生們去了醫務室。

他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閃過一絲冰冷的恨意,讓安赫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金俊秀把左手插進褲兜裡握緊了拳頭想要掩飾手臂不自覺地顫動,卻無法抑制心底的慌亂。他神色複雜了瞥了眼安赫,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要不要也一起來包紮一下?」

一個清亮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他毫無頭緒的思考,金俊秀抬起頭,看見一個斜披著白大褂的漂亮男人正指著他的手臂跟他說話。

金在中有些奇怪地看著眼前的犯人右手臂在流著血,但他卻用右手捏緊了左臂,仿佛在壓抑什麼痛苦。

金俊秀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道不短的劃痕,可能是剛才被某台機器嘣出的木屑劃傷了。

「你不想去醫務室的話,我幫你簡單處理一下吧?」

金俊秀沒搖頭也沒點頭,金在中見狀直接管李美珠要了碘酒和紗布,讓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金在中正好坐在了鄭允浩那張桌子旁邊,還好奇地想看他在做什麼,鄭允浩笑著擋了一下。

金在中便不再理他,拉過金俊秀的手臂,小心地用棉籤把殘留的木屑挑乾淨,然後抹上碘酒消毒,最後拿紗布裹了幾圈打了個不錯的結。

「挺標準的啊。」鄭允浩見狀笑道。

「天天待在醫務室,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跟他們學了好幾手呢。」金在中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倒是你這是做什麼好東西呢?」

「現在告訴你不覺得提前知道就沒意思了?」

金在中聽他這麼說也猜到八成這就是鄭允浩口中的小禮物了,於是便沒再問,臉微微泛紅地偷偷瞥了眼其他犯人,見沒人注意他們的對話,這才鬆了口氣瞪了鄭允浩一眼。

這一幕自然落在了金俊秀眼裡,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心底卻覺得這個醫生還挺有意思的,性格溫和,又能跟犯人關係這麼融洽,不自覺地生出些好感。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故,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安赫了,雖然知道室友是出於好意想替自己出口氣,但一想到那人血肉模糊的手掌和撕心裂肺的慘叫,還是覺得心頭不忍。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血腥殘酷的場面,儘管他從小生活在一個複雜而充滿惡意的環境中,但他還是一直儘量用善意去面對這個世界。如今發生在這個監獄裡的一幕幕,卻在一點點毀壞著他所堅持的信念。

兩個人沉默著回到牢房,金俊秀坐在自己的床上,左手不自覺地掏出褲兜裡的一個吊墜,拿在手裡把玩著。

安赫靠牆站在一旁,盯了他半響,最後還是先開了口:「那是什麼?」

「這個?」金俊秀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媽留給我的遺物。」

那是一個橢圓形的金色掛墜,上面鑲著細碎的白鑽和粉鑽,像一顆絢麗的復活節彩蛋,光滑的蛋身右側鉗著一個筆尖大小的小扣,如果不十分仔細觀察的話很難發現。

「她是給了我一切的人,我這具身體,這個靈魂,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給我的。」他把手中的項鍊舉在眼前,出神地看著。

「能給我看看嗎?」

金俊秀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把項鍊遞給他,而是放回了口袋裡。

安赫嘆了口氣:「俊秀,對不起...我沒想到他真的會出事...我只是想...」

金俊秀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只是想出口氣並沒真的想害他,謝謝你安赫,但是這種事以後還是不要再發生了...」

「俊秀,我們還是朋友對吧?」安赫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嗯。」

金俊秀沒有對上他的視線,卻還是點了點頭。

 

 

 

「4713,傳達室有信件。1413,2776......有訪客。」

鄭允浩起身前往收發室,像上次一樣,那位獄警等在那裡,把一封信遞給他就走了。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瞥見旁邊探視室裡一個熟悉的身影。

金俊秀面衝著他坐著,臉上帶著少有的悅色。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坐在他對面,兩人正低聲交談。

突然,那男人握住了金俊秀放在桌子上的手。

「俊秀,到現在伯父、還有你哥哥,他們從來沒有來看過你吧?你又何苦為了他們...」

金俊秀目光暗了下來,流露出一絲失落,但還是反駁道:「他們畢竟是我的家人,我有責任保護他們。」

「金俊秀你...」男人似乎有千言萬語卻都梗在了喉間,最後他用堅決地聲音說道:「你等我,總有一天我會救你出來,在裡面保護好自己,知道了嗎?」

金俊秀點了點頭。鄭允浩看著男人站起身,跟他擁抱了一下,那是一張紳士般優雅俊美卻陌生的臉龐。

他沒再細想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韓雲的來信一如既往的簡練,他提醒道,在尋找恒盛集團二公子的恐怕不止鄭允浩一個人,他必須加快速度並且小心提防了。

 

金在中自從知道了鄭允浩在做東西,心裡便有些癢癢的,總盼著能快點收到禮物。但俗話說得好,好事多磨,他先等到的竟然是兩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第一位是一個四十歲左右、滿臉絡腮鬍的犯人,金在中認出來這人正是做勞工時跟鄭允浩同一張桌子的人。

男人看起來邋遢的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讓金在中有些反感地皺了皺眉,他很難相信這人如他自己所說有什麼憂鬱症的傾向,但又不能把人趕走,只好拿出專業的服務態度耐心地陪他侃大山。

他試圖發現對方的心理問題,那人卻總是對有關自己的話題草草帶過,反倒似乎對金在中很感興趣,不僅問他什麼時候來的、適不適應這裡的環境,還問他跟犯人們相處的如何。金在中只當他是孤獨寂寞了,好脾氣地一一回答了。

足足聊了有一個小時,金在中終於下了逐客令,絡腮鬍有些訕訕地站起身,身上一股極淡的劣質菸草味飄過金在中鼻息間,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側身讓過,沒有說什麼。這個監獄裡每天都在發生著各種各樣正常或反常的事情,而每一件都不是他需要插手的。

 

第二位客人居然是李秀珉。

金在中吃過午飯正往醫務室走,突然被操場上的人叫住了,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李秀珉,巡視了一圈四周卻沒有發現鄭允浩的身影。

李秀珉笑了笑:「是我找你,金醫生。」

金在中點點頭走了過去。

「有什麼事嗎?」

「金醫生,我知道這件事不該求你。」他抿了抿嘴,「你能看到所有犯人的資料對吧,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這回金在中是真的被震驚了。李秀珉說的沒錯,這件事他確實不該求他,事實上,他根本不應該告訴他。這不是人情問題而是原則問題。

他果斷地拒絕了,但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想查誰?」

李秀珉也沒有瞞他:「金俊秀。」

又是金俊秀?

他想起那張清秀蒼白的臉,心中轉過幾個念頭。

「你為什麼要查他?」

李秀珉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浩哥要查他。」

金在中緩緩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

「不知道。」李秀珉苦笑一聲,「說實話,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瞭解浩哥的想法。」

「你不是他的朋友嗎?」

「是,浩哥對我挺好的,但是他從來不會對我說他真實的想法,我能感覺出他重視我、需要我,但可能也就是僅此而已。」

李秀珉的眼神有些暗淡,娃娃臉上掛著與他不相符的苦澀笑容。金在中看在眼裡,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的疑惑也是自己的疑惑,鄭允浩究竟為什麼會如此關注金俊秀?難道真的...與犯人們口中的風言風語有關...

金在中的心裡亂成了一團麻,他定了定神,對李秀珉說道:「對不起,你的忙我幫不了。」

這回答顯然是在對方意料之中,他並沒有顯出失望的神色,只是點了點頭。

 

嘴上雖然拒絕了,金在中卻拗不過自己的好奇心。他回到辦公室打開了電腦,登入了監獄的內部網站,在搜索欄輸入了金俊秀三個字,一張穿著監獄服的大頭照彈了出來。他點了進去。

金俊秀的資料出乎意料的少。

出生地韓國首爾,年齡25,親屬關係母親金秀雅,身體狀況良好,無精神病史。入獄時間2012年9月,罪名巨額收賄受賄、違規工程,終身監禁。

這是這份檔案上全部的資料,至於履歷一欄,幾乎是空白。

就算是現有的資訊,也令人充滿了疑惑。金俊秀究竟是何方神聖,這樣一個年輕人,沒有任何背景,沒有工作單位和職稱,他又如何進行的高額賄賂?金在中意識到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的資料被掩蓋了,而僅僅是這一條,就足以證明他背後一定有著強大的難以撼動的人物。

他不禁聯想到了鄭允浩的身份,要查金俊秀會不會和他的任務有關?鄭允浩到底要在這座監獄裡做什麼?自己所看到的這些資料,又該不該告訴他?

金在中掐了掐眉心。

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也不能告訴鄭允浩的。鄭允浩是犯人,自己則是監獄的醫生,把內部資料告訴一個犯人不僅僅是違背了常理,更是犯法。更何況,他不知道鄭允浩要這些資訊做什麼,萬一造成不可預料的後果,且不說自己會被牽扯進去,鄭允浩是絕對不會被輕饒的,他的檔案裡會有黑記錄,以後減刑、假釋都不會再落在他身上。

可是,如果這些資料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如果他非要不可呢?也許這是他任務的一部分,就算金在中不告訴他,他也會通過別的途徑會調查,那樣也許會帶來更大的風險。

他究竟應該怎麼做?

 

 

鄭允浩對這一切並不知情,他像往常一樣來到金在中的辦公室,繼續完成他的十字繡。金在中坐在對面看著他,一言不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鄭允浩繡完最後一針,用牙齒把線咬斷打了個結。一個完整的藍色小象坐在白布上,呼扇著兩隻粉色的大耳朵。鄭允浩把棉花塞進去,封上口,小象的身體立刻變得圓潤起來,鼓鼓的很可愛。

他把穿好了鑰匙扣的小象十字繡遞給金在中,金在中笑了一下接過來。

「繡的不錯。」

雖然針腳有些不平整,但卻很整齊,看得出來繡的人很用心。

「就這樣?」鄭允浩很顯然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

「嗯...很可愛,謝啦。」

鄭允浩挑了挑眉毛,雙手交叉支在桌子上,望著心不在焉的金在中:「在中,你有心事。」

金在中愣了一下,沉默了。他神色複雜地看著男人沉靜的臉,不知道該承認還是該否認。鄭允浩卻敏感地察覺出了什麼,他第一次見金在中在自己面前這般有所保留的樣子。

「是...跟我有關?」

金在中咬了咬嘴唇,似乎經過了一番掙扎,最終還是點了頭。

「允浩,你究竟要做什麼?」

他的問題讓鄭允浩皺起了眉頭,沒有回答。

金在中又說:「李秀珉來找過我,說你要查金俊秀,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李秀珉向他求助的用意,他不是真的想要得到金在中的幫忙,他只是想賭一把,也許自己不是鄭允浩能交心的人,而金在中是。他一直跟在鄭允浩的身後,用得上他時就挺身而出,用不上時就自動隱身,心甘情願當一個小弟,一個跟屁蟲。但他也看得出來,鄭允浩對這個金醫生是不一樣的,他會對他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做出不一樣的舉動,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

也許,自己永遠也不能瞭解他,不能走近他,但總有人可以。他不希望鄭允浩總是沉默的,把所有事都藏在自己心裡,他應該有個朋友,一個能與他一起分享、一同分擔的朋友。

 

鄭允浩心裡轉過千百種念頭,每一種都告訴他,向金在中坦白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是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知道恒盛集團嗎?」

「那家化工企業?」

鄭允浩點點頭:「年初那件經濟大案,最後替高恒盛進監獄的是他兒子,我懷疑那個人就是金俊秀。」

金在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金俊秀就是恒盛集團的二公子?」

這個案子他也有所耳聞,曾經也同情過這位小少爺。他跟自己有著幾乎一樣的身世,私生子、連在家裡的排位都一樣,同樣的不被認可又渴望親情。那人甚至比自己更可憐,因為親情的束縛而成為了家族的替罪羊,被扔到大牢裡過著被囚禁的日子。他想起金俊秀單純又帶著一絲倔強的臉,不由得替他覺得惋惜。

「怪不得他檔案裡的資訊這麼少。」金在中示意鄭允浩過來電腦前,打開自己備份的資料,指給他看,「家屬一欄只有母親,他隨的母姓?」

「難怪恒盛從來沒有公開過這位二少爺的名號。」

「正因為一文不名,晶片在他手裡反而最安全。檔案上資訊很少,幾乎沒什麼有用的,但是如此反倒說明了很多事。起碼金俊秀的身份如你所想,肯定不簡單。」金在中看向鄭允浩,「那你現在找他,是要翻案?」

鄭允浩搖了搖頭:「不,他是我走出這裡的籌碼。」

金在中全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要想出獄我必須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拿到金俊秀身上的芯——」

突然猛烈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金在中嚇了一跳飛快地扣上了筆記本。他走過去打開門,一臉急切的李秀珉衝了進來,一把推開他,走向鄭允浩。

「浩哥,出事了!」

鄭允浩皺起眉頭,伸手扶了金在中一把,有些不悅地看向李秀珉:「怎麼了?」

「那個金俊秀,被朴宰厚的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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