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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混沌的記憶

 

白色的鋁合金窗外,正值下午三點鐘,氣溫灼熱,豔陽高照,街上的行人都被這燦爛得過分的太陽照得睜不開眼,身上冒著熱氣,心裡也暖哄哄的。而在他們無從窺探的14層高樓窗內,7歲的鄭允浩周身被可怕的黑暗包圍,他手腳冰涼,只從縫隙中露出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驚恐地瞪視著矮櫃外異常血腥的一幕。

他的媽媽,在距離他不過五米的地方翻滾著、慘叫著,全身赤裸,傷痕遍佈。

四個面目猙獰、紋身密佈的高大男人圍住這可憐的女子,獰笑著湊上前,一個人踩住她的頭髮,兩個人按住她的手腳,第四個人則拿著一把從茶几上順來的水果刀,在她身上畫下一道道帶血的圖畫。

「姓韓的怎麼沒派人保護你?臭婊子!」

「敢抄我們老大的貨我看他是找死!」

鼻涕眼淚糊住了小允浩的臉,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他咬著牙,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下一秒就要驚叫出聲來。

他聽到了“姓韓的”這幾個字,是誰?誰沒有保護他們?這些人就是因為這個姓韓的人才這麼對媽媽嗎?

他想不通,他和媽媽相依為命,從未招惹過任何人。媽媽又溫柔又善良,經常幫助住在隔壁的奶奶,還給樓裡的其他小孩子們做好吃的;而他自己,雖然有時候媽媽說他太淘氣,但他也有努力做一個好孩子,這些壞人為什麼會來傷害他們...

誰來救救我們...救救媽媽...

他蜷縮在床頭的矮櫃裡,不斷地無聲祈禱。

誰都好...鄰居阿姨...門口的保安哥哥...或者前天來的那個帥叔叔...無論是誰...求求你們...來救媽媽吧...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被當做救命稻草的鄰居阿姨正渾身顫抖地死死抵住自家大門;門口的年輕保安則體如篩糠般抱著頭把自己藏在桌子下。在這片區域,沒有人敢招惹赤練幫,連民警都不敢。

而他口中的那個帥叔叔,年輕的首爾警視廳刑偵大隊隊長韓雲,因為在打黑行動中觸及到某些人的逆鱗,此刻已被上級調任到偏遠的邊境線,美其名曰與當地盤踞的黑道勢力做長久鬥爭。

 

小允浩已故的爸爸是韓雲在刑偵隊時最親密的戰友,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因為韓雲的判斷失誤,負責策應的允浩爸爸沒能及時撤離,意外負傷,最終不治身亡。因為友情與愧疚,打那以後,韓雲便一直盡他所能地去照顧這無依無靠的母子倆。

那時候允浩還小不記事,自然不會記得有個叔叔經常來家裡幫忙、給他們送吃的用的,還送給他他最喜歡的那把玩具槍。後來,因為參與到市裡的重點打黑行動中,為了不牽連到允浩他們,韓雲便不再頻繁的現身,選擇在暗處默默地守護。

經管如此,災難,終究還是找上了門來。

在調走前,韓雲曾再一次踏入這個家,抱了抱已經長成了小男子漢的小允浩,請求允浩的媽媽帶著允浩跟他一起走,給他個機會,讓他真正地照顧他們。可是他得到的答案依舊是拒絕,允浩媽媽堅持要待在這棟房子裡,因為這裡有允浩爸爸,有他們一家的回憶。

他們之間第一次爆發了爭吵,韓雲說允浩的媽媽太倔強,但他終究無法動搖她。

當半年後,他回到首爾,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一切,他頭一次體會到了後悔到心肺絞痛的滋味,後悔自己應該強行把她們帶走,也好過連累她們平白遭了這場禍事。

 

而此時此刻,他救不了他們,誰也救不了。

小允浩看著兇手用尖利的刀具在他媽媽身上戳出一個個血洞,毀掉她美麗的臉,挑斷了她的手筋,割掉了她的乳房...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媽媽從尖叫痛呼,到哀聲呻吟,到最後無聲無息。他通體冰涼如墜冰窟,充血的視網膜上只有那泛著銀光的刀鋒剪影,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顫。

這錐心瀝血的畫面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他的夢魘。

不知道過了多久,行兇的人終於離開了,小允浩顫抖著鑽出矮櫃,甚至不敢看自己的媽媽一眼,踉蹌著逃出了這個如同煉獄的地方。

他一口氣跑了好幾個街區才停下來,周圍全是不認識的建築、陌生的面孔。他看到一個街心花園,於是便鑽到一排草垛後,躲了起來。

 

這一躲就是三天,到了第四天,只靠喝水過活的小允浩終於再耐不住燒心的饑餓感。他頭重腳輕地從草垛下爬出來,看到公園的小廣場上有個賣熱狗的攤子,慢慢走了過去。

可是他沒錢,求求老闆施捨一個?他不敢,也不願意。

於是他只好咽了咽口水,走到一旁,坐在了公園的木椅上。

吃不到,就看看吧。

或者,乾脆就這樣隨媽媽去了吧,有一瞬間他這麼想,反正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他那一步三回頭的滑稽樣子以及絲毫不加掩飾的渴望眼神,破天荒地吸引了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發呆的小男孩的視線。

原本沉浸在某種不可名狀的憂傷中的小男孩回過神,側頭用烏黑水靈的大眼睛打量著旁邊這個“小乞丐”。

他明明很想吃那個熱狗,為什麼不買?是沒錢嗎?

小男孩好奇地掃過“小乞丐”的儀容儀表,像玩推理遊戲一般在心底興奮地展開了分析。

看他的穿著打扮,雖然並不昂貴但是卻很整齊,就算褲腳和後背都蹭髒了,卻也沒有補丁和破爛,並不像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童。可是他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分明又顯示出肯定發生了某些可怕的事情。小男孩仔細地觀察,在“小乞丐”的眼中還發現了一絲掩飾得很好驚恐,這讓他終於得出了結論。

他肯定是跟自己一樣,做了錯事怕被責罰,所以離家出走了!

小男孩原本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孩兒,沒了媽媽,被迫跟素未謀面的爸爸和繼母一起生活,爸爸不喜歡他,繼母討厭他,甚至不允許哥哥跟他玩。今天上午,他不小心打破了客廳的花瓶,他害怕爸爸回家後會狠狠地斥責他,於是便趁傭人不備跑了出來,像個野孩子一樣在公園裡溜達了一天。

然而原本傷春悲秋的心情此時此刻卻消失不見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原來不是最慘的那一個,起碼自己身上有錢,不用餓肚子。

得出這個結論後,他的目光瞬間從好奇轉為了同情。在心底較量了一番後,他終於做了個決定。

小傢夥跳下木椅,走到熱狗攤前,買了個香噴噴的德國熱狗。

 

「喏,給你吃。」

軟糯又羞澀的童音讓小允浩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精緻得像瓷娃娃一樣的男孩子。他穿著輕柔的絲質襯衫,剪裁得體的小西裝褲,一副小少爺的打扮。可是他卻很瘦,臉色蒼白,有些營養不良又鬱鬱寡歡的樣子,這讓這身裝扮穿在他身上顯得似乎不那麼妥帖。

“小少爺”把他心心念念的熱狗遞到了他的眼前,小允浩怔了一下,本能地咽了咽口水,下一秒卻有些孤傲地微揚起下巴。

「我不要。」

媽媽經常跟他說,雖然他沒有爸爸,但並不需要別人的可憐和同情。從小培養出的這種有些敏感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輕易接受別人的好意,更何況是來自這麼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的傢夥的施捨。

被拒絕的“小少爺”明顯有些受挫,神色也黯淡下來。

他很少主動去接近一個人,願意鼓起勇氣跟小允浩說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小乞丐”看起來比他更淒慘,沖淡了他自憐自艾的自卑心理,滿足了某種亟待被證明的虛榮心。然而正是這個他定義為“可憐”的傢夥,竟然露出那樣高傲的表情,拒絕了他的善意。

“小少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然而他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福至心靈。

他沒說什麼,爬上椅子,坐在“小乞丐”身邊,一口一口慢慢地咬起了熱狗。邊吃邊笑著觀察對方不時飄忽過來的視線和越抿越緊的嘴角。

慢吞吞地吃掉小半個熱狗後,他停了下來,皺著眉頭喃喃道:「怎麼辦,吃不完要浪費,又會被爸爸批評的...」接著,他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熱狗掰下三分之二,衝著小允浩遞了過去,「你能幫我吃掉嗎...我不想挨駡...」

這一次,小允浩沒再拒絕,他木著臉,敗在了那雙透亮得仿佛要滴出水來的大眼睛下。

於是,兩個小孩子就這樣併排坐在街心花園的長椅上,迎著落日的餘暉,一個狼吞虎嚥,一個慢條斯理地分享起同一個香噴噴的熱狗。

 

過了許久,小允浩不捨地咽下最後一口麵包,終於想起要道謝。轉過頭剛要開口,突然看到“小少爺”飛快地跳下椅子,往前走了幾步,身體繃著直直的,站在了那裡。

以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為首的幾名穿著黑色制服的男子向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小允浩見狀不對,剛想過去擋在那個在他眼裡弱不禁風的“小少爺”面前,忽聽他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惴惴地換了一聲「趙伯」。

被稱為趙伯的男人走到他面前,皺著眉頭:「二少爺,我來接你回家。」

“小少爺”點了點頭,主動上前牽住了趙伯的手。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腳步跑了回來,看著面上淡定實則內心已然呆愣的小允浩,綻開一個暖暖的笑容。

「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小允浩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直到那個小小的身影看不見了,才轉過身,恍然向著家的方向邁開了步子。逃避了三天的地方,等待他的是惶恐不安的鄰居,是正在現場調查的員警,是把他送往孤兒院的汽車...

夕陽隱沒在雲層後,天空被映成了一片橙紅。

萍水相逢的兩個小傢夥就這樣向著相反的方向,踏上了屬於自己的未知路。

 

 

 

 

 

 

番外二 南柯一夢

 

他順著幽深的小徑一直走,一直走,身後燈火通明的房子漸漸被樹蔭遮蔽,浮華的歡聲笑語也消散在月光下這一片靜謐的幽香中。

隨著腳步的靠近,巨大的落地窗後,白色的紗簾被夜風吹起,德彪西的月光在手指的跳躍中傾瀉而出,銀光突然鋪滿了他腳前的路,這情景像極了一首美輪美奐的曲中曲。

「有天...」一聲支離破碎的呼喚。

他抬起頭,紗簾不知何時被黑紅的血液浸透,一滴一滴地砸在鵝卵石路面上。琴音變得尖銳悲切,他驚慌地撲過去,用力拍打透明卻堅固的玻璃窗。

他的小王子就在那帷幔後...

 

「朴少!」

朴有天猛地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視線中映出屬下擔憂的神色,他揮揮手示意無事,站起身來,心臟卻變本加厲地失速跳動。

搶救室的燈滅了。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因為緊張而毫無血色,儘管表情依然控制的良好,但任誰都能從那緊繃的線條中看出不安和慌亂。

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過,怕他的小王子還來不及出現,就那樣消失在白色的帷幔背後。

滿頭大汗的主刀醫生走到他面前,索性帶來的消息還不算太壞。性命是保住了,但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要轉入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

朴有天額頭的青筋跳了一下,終究還是鬆了口氣,但憂慮卻並未因此而減輕多少。

「朴少,還轉移嗎?」下屬壯著膽子問,「金先生的身體...」

一向溫和儒雅的男人並沒有回答,而是冷著臉陷入了沉思。

金俊秀剛剛動完手術,還沒完全脫離危險,若貿然移動對他的性命而言無疑是一種冒險。然而,若是不轉移,消息很快就會洩露,不出明天早上各路人馬就會聚集到這裡,到時候只怕連自己都保不住他。

男人靜靜地看著隔音玻璃的另一側,病床上那具年輕的身體插滿了引流的管子,總是笑著的圓臉此刻毫無生氣,只有噴在氧氣罩上的那層淺淺的薄霧證明著這個生命的存在。

他知道,那是個頑強的生命,從來不會輕言放棄。

金俊秀,你給我撐住。

朴有天攥了攥拳,轉過身,眼神凜冽。

「去辦手續,連夜轉移。」

 

 

金俊秀再次醒來是在三天後,那時他已身在朴家的一所私人醫院裡。他睜開眼睛,看到趴在他床邊憔悴不堪的男人,空茫的雙眼裡像有什麼情緒閃過,然而他沒有叫醒對方,只是艱難地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那蓬亂的頭髮,片刻後又收回手,閉上了眼。

 

他的病情漸漸好轉,半個月後,朴有天將人秘密送往了德國。

然而,與身體的康復成反比的是,金俊秀的精神狀況卻越來越糟。他整天整天地不說話,甚至什麼也不幹,就像個人形玩偶一樣,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對著外面的院子發呆。

偶爾朴有天回來,會看到他枕著自己的膝蓋坐著睡著了。他心疼地把人抱回床上,裹著那人在沉睡中依然冰涼的手腳,摸到他禿了一塊的手指,自己突然毫無徵兆地哭了出來。

他咬住手掌,無聲地哽咽流淚,身體不由控制地微微顫抖。

這是他曾經發誓要照顧保護的人,如今卻被傷害成了這副模樣。

突然,他的背脊僵住了,一隻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角。他低下頭,看到身前人怯怯地看著他,眼神中寫著一絲擔憂和安慰。

「有天...別哭...」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朴有天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沒有防備。

被家人拋棄,又被獄友背叛,這讓金俊秀一度對所有人失去了信任。身上的傷口痊癒了,心裡的傷口卻還綻著皮肉。

他拒絕和除了醫生以外的任何人接觸,不和任何人說話,哪怕是對著朴有天,也從來沒有完全放下過防備。此時此刻,他第一次主動地去接近他,跟他說話,這讓朴有天一瞬間誠惶誠恐卻又欣喜若狂。

 

從這以後,金俊秀開始漸漸好轉。

他會主動和朴有天以及醫生們說話,有時甚至會露出笑容。朴有天開始有意無意地跟他聊起與音樂有關的話題,他知道金俊秀心裡空了一塊兒,需要用一些東西來填補。

而鋼琴,曾經是他的生命。

這棟房子的客廳裡擺著一架華麗的施坦威鋼琴,但金俊秀卻從未接近過。這天下午,他在沙發上看書,朴有天突然坐到鋼琴前彈了起來。

他還記得最開始自己的鋼琴就是金俊秀教的,金俊秀的媽媽曾經是享譽國際的優秀鋼琴家,而他則完全遺傳了他媽媽的天賦。

他記得他們在每個週末的下午坐在陽光房裡,一起吃點心、鬥琴,有時候是四手聯彈,那一刻他覺得身邊的人和自己是心靈相通的。

他也記得16歲的一個午後,他們一起彈了首卡農,一曲終了,自己卻沒有停下,音樂繼續從起伏的手指下逸出,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小俊秀彈奏的月光。他說,這首曲子他一輩子只彈給最愛的人聽,那年你彈給我,現在我也要彈給你。而他的小王子卻連忙捂住了耳朵,說那你快停下,這麼珍貴當然要留給心愛的女孩子。

那時候,他只能苦笑著在心裡安慰自己,他的小王子還太小,卻不知道金俊秀最擅長的便是裝傻充愣,他瞞朴有天瞞得太好,而且一瞞就是十年。

而這一次,他轉過身,伸出手,對著沙發上愣住的已經長大的男孩說,願意跟我一起嗎?

金俊秀怔怔地盯著他,過了一會兒,突然仍下書,站起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朴有天從分公司回到家,發現施坦威漆黑的琴身上被砸出了一道深深地裂痕。他看著正在目不斜視看電視的金俊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突然他快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果盤裡的水果刀,猛地向右手紮去。

金俊秀驚得跳了起來,隔著茶几撲過去堪堪拉住了他的手臂。他驚恐地看著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朴有天抬眼,淡淡地說:「你彈琴,我陪你。現在你不彈了,我也陪你。」

金俊秀依舊掐著他的手臂,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接著毫無預兆地,豆大的眼淚就滾了下來。他的聲音像被剪刀剪碎了,虛弱而悲切:「你怎麼能...怎麼能...」

朴有天飛快地扔了手中的刀,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膀。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特別混蛋,竟然用這種方法去逼金俊秀。

「對不起...乖...我錯了...再也不會這樣了...」他拍著金俊秀的後背,在他耳邊柔聲安慰。

 

等懷中人平靜下來,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對方眼前。

「這是什...」金俊秀邊問邊打開盒子,下一秒突然噤了聲。璀璨奪目的鵝蛋型項墜躺在深藍的天鵝絨布上,閃耀著流光溢彩的華光。

他顫抖著手按下右側的小搭扣,“哢”的一聲蛋身彈開。

「費了好大勁才找回來,以後不要再弄丟了。」朴有天笑著吻了下傻愣著的小傢夥的側臉。其實項鍊他早就拿了回來,他知道這是金俊秀最寶貴的東西,只不過裡面的相片被胃酸腐蝕了一些,他專門找人著實費了些功夫才修復到跟原來一模一樣。

老相片裡美麗的女子溫柔地笑著,金俊秀突然死死摟住朴有天的脖子,崩潰般嚎啕大哭,像要把壓抑了許久的憤怒、悲傷、委屈和不甘一次發洩乾淨。

從那以後,他終於敢重新坐到鋼琴前。

因為鋼琴不僅是他的生命,也是活在相片裡的他的媽媽的生命。

 

 

飄忽的音符由悠揚變得歡快,靈動得像只小手,撓在人心裡。朴有天在這麻癢的感覺中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著鋼琴前的背影。

原來是在做夢...

這個夢中夢讓他一時有些恍惚,過了好久才記起來他這是跟家裡出櫃了,拉著俊秀躲到了德國的家裡。而自己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在夢裡又經歷了一次曾經那些讓自己痛苦的經歷。

金俊秀聽到動靜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過頭,笑道:「吵醒你了?」

朴有天搖搖頭。

「繼續,別停。」

於是,輕柔的月光再次溫柔地包裹住他,撫過他的臉上、身上。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耳邊的樂曲仿佛將他帶回了二十年前,自己跑出朴家的宴會廳,順著幽深的小徑一路前行,循著德彪西的月光停在那巨大的落地窗外。

白色的紗簾被夜風吹起,若隱若現的另一邊,穿著小熊睡衣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坐在鋼琴前。冷風從打開的窗戶中吹進去,吹得小奶娃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晶瑩的鼻涕流淌成河滴到了琴鍵上。

小奶娃手忙腳亂地擦拭,突然聽到窗外哈哈大笑的聲音,一回頭,看見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的小少爺眯著雙好看的桃花眼,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笑了好久,小少爺才不厚道地收了聲,走到窗前大聲說道:「教我彈鋼琴吧,你叫什麼名字?」

小奶娃撚了撚鼻子,看著對方善意的笑臉,終於也笑了起來。

「我叫金俊秀。」

 

 

 

 

 

 

番外三 Crystal love

 

飛機經過平穩地滑行,降落在雅典國際機場。

五月正是當地氣候最好的時候,春季的希臘溫度宜人,湛藍的天空像一幅油畫,太陽躲在棉花糖一樣的雲朵後釋放著溫和的熱量,暖洋洋的,卻不灼人。

這座著名的旅遊城市有一種天然的慵懶氣息,沿街的小店鋪大門敞著,戴著草帽的店主躺在門口的竹椅上眯眼曬著太陽,偶爾有掛著相機的旅人停下駐足,也不起身招攬,任由他們隨意挑選,照著牌子上的標價把錢扔進籃子裡。

黑色的轎車開過一條條街道,越過無數行人的肩膀,不到二十分鐘,就停在了靠海的一棟米白色小洋樓門前。

金在中和鄭允浩推開他們在雅典的新家的大門。

房子共兩層,一樓是客廳、餐廳和廚房,二樓是書房和臥室。整體的裝修風格簡約而溫馨,傢俱都帶著一種田園風格卻又不顯繁雜,其中淡藍色的牆壁和實木螺旋樓梯最得金在中的心。

拉開客廳的透明推拉門,一個精緻的庭院展現在他們面前。與一直延展到沙灘碧海的小路相隔的是整齊的棕色籬笆、清新平坦的草坪,蜿蜒的石子小路,以及被包裹在中間的長方形的游泳池。

陽光灑在清澈的水面上映出橙黃色的光,金在中覺得眼前的一切就像他兒時曾夢想過的最溫暖的家。

「早知道當外交官待遇這麼好,我當初就不學醫了。」他咂咂嘴,看著鄭允浩念叨道。

鄭允浩捏了捏他的臉,笑道:「有個外交官老公不也一樣。」說完飛快地退後一步,躲開金在中的辣手摧花。

在這笑鬧追逐聲中,他們的新生活正式拉開了序幕。

 

 

 

鄭允浩從國安局調到外交部後摸爬滾打了數年,終於熬成了史上最年輕外交官,而他出使的第一個國家,就是令同僚們都羡慕不已的眾神之國——希臘。

到這兒的第一天,收拾好新家後,他就陪著金在中出門逛了起來。

第一站是雅典衛城,他們沿著宙斯神廟,穿過哈德良拱門,爬山而上,路過一棟棟搖搖欲墜的白色小屋,終於跨入衛城的山門。

著名的派特農神廟展現在他們面前。這座曾經雄偉輝煌的建築歷經了戰火的洗禮、無情的洗劫,只剩下一副骨架,但這份滄桑卻平添了一絲令人敬畏的神聖。

金在中拉著鄭允浩的手走過每一處景觀,勤勞地按著快門。照完相後,興致也就沒那麼強烈了,畢竟這有著無上歷史價值的遺跡在他這個外行人眼中,也不過就是一根根巨大的石柱而已。

 

從衛城離開,他們去了附近一個熱鬧的街市。

狹窄的街道兩旁撐著一個個棚子,棚子下是琳琅滿目的貨攤。大部分攤位賣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工藝品,讓金在中覺得又新奇又有趣。

他們拿起各種感興趣的小玩意熱烈探討,碰到喜歡的就讓鄭允浩出面議價。金在中是一點兒希臘語都不會,而希臘人說的帶有濃重口音的英語他又聽不懂,因此若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兒完全就是兩眼抓瞎。好在鄭允浩在接到調令之前,惡補了足有一年的希臘語,能勝任起給他當翻譯的工作。

不一會兒,兩人手裡就多了好幾個小袋子,鄭允浩正整理著,金在中又發現了新大陸,撲到了另一個攤子前。

鄭允浩抬起頭,就看見他手裡捧著一柄青銅做的縮小版長槍,仔細端詳著。他從店主吱吱呀呀的外星語中聽懂了雅典娜三個字,奇怪地問道:「這是雅典娜的兵器?她不是厭惡武器嗎,怎麼還會用長槍?」

「你漫畫看多了。」鄭允浩無語,「希臘神話中的雅典娜可是最早的戰爭之神,身披戰袍頭戴金盔,一手長槍一手盾牌,武力值爆棚連宙斯都頭疼呢。」

「哦~」金在中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更興奮地揮舞起手中的仿製長槍,衝著鄭允浩比劃起來。

「喂喂,別對著我啊,我害怕。」鄭允浩左躲右躲,最後閃到金在中身後,左手抱著他的腰,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金在中側過頭,睜大了雙眼,「這你也怕?你不都治好了嘛。」

看著鄭允浩不置可否的無奈表情,他更是恨鐵不成鋼起來:「鄭允浩,當初替我擋刀那會兒的勇氣哪兒去了啊啊?」

鄭允浩哭笑不得,只好把他手中的長槍奪過來給人家放回攤位上,然後拉著他飛快地跑開了。

那白髮蒼蒼的店主倒也不介意,看著他倆嬉鬧的背影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第二天,鄭允浩就變得忙碌起來。他甫一上任,與剛剛退休的前大使之間還攤著一大堆交接工作,每天都忙到天黑才回家。

金在中就自己出去閒逛,定點兒給鄭允浩打電話彙報行蹤,順便炫耀一下流覽了那些景點兒,倒也自得其樂。

這天,鄭允浩作為外交大使去拜訪了雅典最大的福利院。下午,他早早地就回來了,拉過金在中,皺著眉頭說道:「我今兒去孤兒院,那兒有個小孩兒有自閉症,好像還挺嚴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金在中一聽就答應了。他在這兒的工作還沒步上正軌,每天除了吃喝玩樂就無所事事,也挺無聊的。能做一些老本行幫助別人,做點兒有意義的事,何樂不為。

 

於是第二天,他就跟著鄭允浩去了城郊的福利院。

這裡收容的都是十六歲以下無父無母的孩子,設施條件還算不錯,他們到的時候孩子們都在小院子裡做遊戲,充斥的歡聲笑語讓金在中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但是很快,角落裡一個安靜的小男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男孩看起來7、8歲的樣子,一頭黑色的小卷髮,高鼻樑,深眼窩,黑亮亮的大眼睛上又濃又翹的睫毛根根分明,活脫脫一個俊美的小正太。

然而小正太卻不太合群,正抱著膝蓋蹲在屋子前,看也不看前方玩鬧的小夥伴,自己一個人低頭拿著根小樹枝在沙地上劃拉著什麼。

金在中走過去蹲在他面前,小正太察覺到光線被遮擋了,抬起頭來。

金在中趕忙拉過鄭允浩,讓他給自己翻譯起來。

「Hey,我叫Kim,你叫什麼名字?」

他用最溫柔地聲音問道,小男孩沉默了一陣,然後用軟軟的清澈的聲音小聲答道:「Ourea」

「山神烏瑞亞,地母蓋亞之子。」鄭允浩輕聲說,「因為無意中窺見雅典娜出浴而被判失明。」

金在中點了點頭。

「烏瑞亞,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玩兒啊?」

這回,小男孩不說話了,也不看他,只是低頭擺弄自己的。

金在中便沒吭聲,看著他用樹枝在地上畫畫,畫了一座大山,山上立著一棵不知道是什麼的樹,他正往樹枝上添上一個個小圓圈。

「你畫的是什麼?」

一陣沉默。

 

就在金在中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烏瑞亞突然開口了,「這是山那頭的橄欖樹。」說著,他還抬手給金在中指了指對面遠處的山脊。

金在中為找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而暗喜,圍繞著圖畫跟他聊了起來。

小男孩性格內向而安靜,雖然能看出語言能力發育得確實不太完善,但還沒嚴重到自閉症的程度。金在中看著他精緻的小臉兒,聽著他軟糯的聲音,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了無限憐愛。

打那以後,他幾乎天天都到孤兒院報到,買上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分給各個小朋友們,當然最好的都偷偷留給了烏瑞亞,雖然知道偏心不好,但他就是有一種寵溺自己家小孩兒的感覺。

如此幾天,金在中又覺得不會希臘語真的很麻煩,總不能每天都帶著鄭允浩或者他的助手給自己當翻譯吧。於是,他終於下定決心開始學習外語。

 

學語言對於金在中來說其實不是一件難事,他過目不忘的本領使他背起單詞和句子來遊刃有餘。上午請老師來教課,下午去孤兒院,晚上自學,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就能夠跟當地人進行簡單的溝通了。

他覺得自己跟烏瑞亞之間的對話特別有趣,兩個人一個是說不好希臘語,一個有溝通障礙,經常交流起來都是磕磕絆絆,詞不達意的。雖然如此,但只要看著烏瑞亞忽閃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地Kim、Kim的叫著,他就覺得整個心都變軟了。

金在中還發現他真的很喜歡畫畫,每天都拿著個小樹枝在地上劃來劃去的,但畫的總是什麼山或是樹。金在中問他為什麼不畫別的,他回答說只記得小時候媽媽把他背在背上,一起到那頭的彭代立山上去採橄欖,別的景色他沒見過。

 

於是金在中有了新的計畫,他跟福利院的老師打好招呼,便帶著烏瑞亞出去玩兒。他們一起去了各種神廟、去了國家花園、還去了愛琴海。

烏瑞亞第一次看到海,興奮得眼睛都亮了,平日跟金在中在一起,他可能一個下午也就說十句話,還是低聲細語的幾乎讓人聽不清,但今天他卻笑著拉著他的手,大聲說「你看Kim,愛琴海好漂亮!」

一個在雅典生活了八年的孩子,竟然在他這個外國人面前為看到了愛琴海而歡呼雀躍,金在中覺得眼眶都有點酸澀。

 

 

忙碌的鄭大使有時候也會抽出時間來陪烏瑞亞畫畫,烏瑞亞在繪畫上有著驚人的天賦,他把看到的景色都用金在中給他買的新畫筆記錄了下來,不管是山水、房子、還 是小動物。有時候他和鄭允浩兩個人會進行繪畫比賽,烏瑞亞畫出來是明顯的寫實派,而鄭允浩的則變成了抽象派,那扭曲詭異的線條令那一大一小捧腹大笑。

金在中看著烏瑞亞羞澀又得意的笑臉,以及鄭允浩鼓起的包子臉,忍不住一人親了一下,以示獎勵。烏瑞亞自然是親親嫩嫩的小臉,至於鄭允浩...單純的親親總會不由自主地被演變成讓他喘息不已的深吻。

 

他們開始正式考慮收養烏瑞亞,鄭允浩很快查閱了各種相關資料,準備好所有手續,向相關部門提交了申請。

等待的日子令人焦灼,收養孤兒的手續很複雜,就算是外交官,也得按照程式一步一步來。但不管是金在中還是鄭允浩,都已經把烏瑞亞當做了他們的家人。

有一天,他們帶烏瑞亞到家裡玩,鄭允浩和他在院子裡畫畫,金在中則在廚房給大家做果盤。

水果還沒切好,烏瑞亞突然跑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Kim、Kim,你看,這是U-know送我的,漂亮嗎?」

金在中放下水果刀擦擦手,抱著他坐到沙發上。

「你U-know叔叔呢?」

「他去上班了,讓我轉告你一聲。」

金在中點點頭,接過烏瑞亞獻寶一樣捧到他面前的東西,那是一顆淡粉色的水晶石頭。

「U-know說要請教我,讓我給他畫夢想中家的樣子,我就給他畫了。」烏瑞亞拿起畫紙,展開給他看,畫上是一棟純白的房子,房子比他們現在的家要小,卻更加溫馨。而小樓外面則是烏瑞亞最喜歡的金黃的沙灘和湛藍的大海。

「他說我畫得很好,幫了他大忙,就獎勵給我一塊漂亮石頭。」

金在中笑笑,把石頭放回他手裡,「這個是水晶,是一種寶石。」

「我知道。」烏瑞亞點點頭,「我問U-know這石頭為什麼是透明的,他說這是粉水晶,象徵了最純潔的愛情,我又問他什麼是愛情,他說就像他和你之間那樣,那就叫愛情。」

烏瑞亞頓了頓,皺起眉頭看著金在中。

「Kim,我也想要愛情。」

金在中被逗樂了,摸摸他的小卷髮,柔聲回答:「把這石頭保存好,然後等上幾年,你就會碰到愛情的。」

 

當天晚上鄭允浩很晚才回來,本來白天金在中一直想著要批評他亂教小孩子什麼情啊愛啊的,結果等到後來自己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他叉著腰,點著鄭允浩的胸肌數落道:「鄭大使,你再這麼每天早出晚歸的,我就要把你趕出家門,去和烏瑞亞過日子啦。」

鄭允浩趕忙抱住他賠笑,「這不是剛上任忙嘛。」

「都一個月了還這麼忙,每天都有那麼多事要處理啊?」

鄭允浩委屈地點了點頭,金在中立刻就心疼了,給他捏了捏肩膀:「不是說當外交官清閒來的麼,給你放好熱水了,去泡個澡吧。」

「一起去。」鄭允浩蹭蹭他的臉。

金在中沒反對,於是他立刻歡天喜地地把人抱了起來,大步往浴室走去。

 

 

領養審批過幾天就要下來了,正好是在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那天。金在中因為緊張忐忑,都沒了心思去準備紀念日,反正他覺得烏瑞亞成為他們家庭的一員,就是給彼此最好的禮物了。

紀念日當天,他從福利院回來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等待,然而等了半天,鄭允浩卻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焦急地迎上去,鄭允浩沒說話,扶著他肩膀把他按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金在中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顫聲問道:「為什麼?」

鄭允浩握著他的手,答道:「他們不批准同性伴侶收養小孩,說擔心會對孩子的成長產生誤導影響,我拿出外交官的身份跟他們交涉,但組委會那幫老頑固還是不同意。」

金在中似也料到了這個原因,沒再說什麼,半晌歎口氣,身子一鬆靠在了沙發上,「我是真的喜歡那孩子...」

「我知道。」鄭允浩安撫地摟住他,「還有一個好消息,他們給烏瑞亞聯繫了一個領養家庭,是美國的一對夫婦,兩個人沒有孩子,去福利院轉了轉,一眼就喜歡上了烏瑞亞,我相信他們會好好對他的。」

金在中沉默著點了點頭。

還沒等他抒發完內心的傷春悲秋,下一秒,視線突然天旋地轉,身體臨空被扛了起來。

「喂!你幹嘛?」

鄭允浩一手把他扛在肩上,另一手控制住他亂踢的腳,嘿嘿一笑:「老婆,既然你喜歡孩子,那咱們當然是去造小孩了。」

說完,不顧錘在自己背上不知輕重的兩個拳頭,直接扛著人爬上樓梯進了臥室。

 

拖鞋早在客廳就被踢掉了,金在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扔到了大床上,連身上的居家服都被三下五除二地輕易扒了個精光。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隨即一個溫暖的胸膛貼了上來。鄭允浩握住他的手,拉過頭頂,十指相扣,然後低下頭,霸道地吻了上來。

兩唇相交,舔弄啃噬,時而細水長流、時而轟轟烈烈,溫熱的氣息流淌在彼此的唇齒間,極盡纏綿。

熾熱的手掌輾轉過每一寸肌膚,溫柔又無情地挑弄,像魔術師的權杖,點燃一輪輪戰慄的花火。

迷蒙沉淪間,雙腿被分開纏繞上腰間,下一秒,火熱地硬物頂進了身體裡。

金在中悶哼一聲,抱住了鄭允浩寬闊的後背。

鄭允浩似是不滿意他的反應,最初的幾下緩慢抽插後,猛地加快了動作。

「啊!」金在中忍不住叫了出來。

鄭允浩低聲笑了,略微沙啞的聲音帶著要命的性感,伴隨著更要命的動作激得金在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寶貝兒,造人就要認真一點才對嘛。」

金在中隱忍地咬著下唇,沒有吭聲,用半眯的大眼睛狠狠瞥了他一眼。可自以為兇狠的表情落在鄭允浩眼中卻是致命的誘惑。狹長的雙眼被水意潤濕,眼眶因為過分激烈的情事而微微泛紅,使得原本的責備變得更像挑逗。

鄭允浩自然禁不住誘惑,更加賣力地挺動起腰肢,整根地抽出又兇狠地插入,頂得身下人窒息般地揚起了下顎,露出頸間性感的曲線。

金在中幾乎感覺自己要瘋了,承受不住這極致的快感,到最後只是無力地大張著修長的雙腿,被動地承受身上人賜予的歡愉。

在積累的快感肆意迸發的最後一刻,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呻吟出聲,雙目失神,眼前仿佛炸開刺目的煙花,腦海一片空白。隨即,一陣暖流溫熱了他的身體。

 

鄭允浩依然停留在他體內,抱著他,手指玩弄著他汗濕的髮絲。過了一會兒,他才抽出來,金在中閉著眼輕哼了一聲。

看他勞累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睡過去的樣子,鄭允浩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

「先別睡啊,寶貝兒。」

金在中像隻高傲慵懶的貓咪,揮了揮爪子,想拍開他的手。哼唧了半天,最後還是認命地睜開眼。

「幹嘛?」

「給你看個東西。」

說完,鄭允浩把他攔腰抱起,一路抱下樓梯,走過客廳,站到庭院的推拉門前。他把金在中放在旁邊條案上,又到門口給他拿了雙拖鞋。金在中跳下來穿好,然後鄭允浩拉開了玻璃門。

幾乎是瞬間,金在中的視線就被一個耀眼的物體吸引了。

月光溫柔地灑在庭院裡,草地的中央,擺放著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宮殿。

地中海風格的屋子是由純白的水晶柱圍成的,兩側則是一根根淡黃色的水晶籬笆,正面的一層圓形黃水晶鋪就了沙灘,與晶瑩華麗的藍水晶交匯成一條蜿蜒的海岸線,清冷的月光灑在上面,反射出流光溢彩的波瀾。

金在中認出,那是烏瑞亞畫中的家。

他慢慢地一步步走過去,看著這華美的水晶建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愣愣地指著那籬笆的尖端,問道:「你自己做的?你不是怕嗎,怎麼又不怕了?」

鄭允浩撲哧一聲笑了,捏了捏他的臉。

「為了你我什麼時候怕過,喜歡嗎?」

金在中點了點頭。

「周年禮物,本來是想送給你和烏瑞亞的一個共同的家,現在只能咱倆欣賞了。」

「我很喜歡。」金在中笑著握了握他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卻眯起了眼睛,笑容變得陰險詭魅。

鄭允浩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了?」

金在中雙手抱在胸前,揚了揚下巴,「鄭大使,我發現你很有錢嘛,看樣子小金庫裡私藏了不少啊,快交出來!」話音未落,伸出爪子就要掐他的腰。

鄭允浩忙不迭地躲開,一邊後退一邊擺手:「沒有小金庫啊,在中你聽我解釋。」

「聽個毛線!」

金在中衝他呲了呲牙,撲了上去。

兩個大男人一邊笑鬧一邊繞著庭院追逐,追著追著,鄭允浩腳下一個疏忽,撲通一下栽進了泳池裡。

金在中忍不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鄭允浩從水中探出頭,狼狽地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嘴角卻揚起一抹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唇角的水珠閃爍著晶瑩純淨的光,就像一顆顆淚滴般的水晶。

「喂,金在中,不要太貪心啊。」

「水晶是你的,房子是你的,掙得錢都是你的,我鄭允浩也是你的。」

 

 

=====================全文完==========================

 

 

這部26萬多字的文我以為會PO到下禮拜才會完結,沒想到提早完成了任務

我想進來看這文的朋友應該都有體會到文中的緊張感跟刺激感

首先作者在題材上的選擇就很別出心裁讓人耳目一新

文裡對於人性心理上的描寫都再再顯示下了一番功夫在做功課

我對於做功課很足的作者都是打從心底佩服和致敬

這樣的文才能讓讀者看得很痛快

再來文裡除了允在之外,其他配角的人物塑造鮮明

讓這文的看點不侷限只在允在兩人身上

然後故事劇情連貫有時如電影場景一般交替著顯示

讓讀者們更能體現故事中的緊張感

總的來說劇情張力十足、又不拖泥帶水、也無邏輯不通之處

是一篇很值得一看的好文!

 

接下來嘛....我要想一想在放假前還可以放什麼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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