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這種在古代算是一種比較上乘的並且是正當的職業其實也是分等級的,要是拿二十一世紀來比喻的話,應該這麼說。
你看,大家都叫新東方,可是一個是『姐,遇到新東方廚師你就嫁了吧』,還有一個是『學英語就來新東方』,完全不搭嘎是不?
就好像你報了個英語班,剛做好,一看,謔,老師拎著菜刀和煤氣罐就進來了,於是嚇得撒丫子就跑。
鄭允浩和朴有天的區別大概也是這樣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朴有天的加入讓本來一面倒的戰局出現了轉機,任誰都看的出這穿的破破爛爛,赤著腳,頭髮用看不出顏色的舊布條鬆鬆的挽著的道士是個中好手,只一招便逼退了那冒名的徐員外,而此時更是悠閒的靠著椅背,搔了搔頭皮,很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於是,我們的小師弟驚呆了,整個靈堂可以說是鴉雀無聲,只有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的冒牌徐知不斷地發出劇烈的咳嗽聲,星星點點的猩紅血液從他的口中噴射出來,就連最話嘮的沈昌珉都連個聲都沒吱。
這要是穿越個幾千年,小師弟大概也可以可以振臂高呼:我夥呆(這倆個字應該是打錯了,可是我硬是猜不出來該是哪倆個字>"<)或者是奧特曼!
不過,當然這都是不可能的,抱著還昏著的小老虎的鄭允浩跌坐在地上,大概是身處其中的時候並不覺得,眼下緩過神來,冷汗立刻浸濕了後背,止不住的顫抖了下,才慌忙的低頭去看小老虎。
生死一線。
是在中擋在了他的面前,鄭允浩手指僵硬的去探他的鼻息。
糟糕!
只是耽擱了片刻,在中已經氣息微弱,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紙,鄭允浩惶急的去探他的鼻息,餘光瞟到靠在那裡的朴有天,靈光一閃道:「那個……請問……」
「叫我有天即可,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師兄。」
鄭允浩莫名的覺得他的語氣有點怪異,但是此時也顧不上許多,念了句「無量壽佛」,也不多囉嗦,問道:「在中他……」
「勿須擔心,他的內丹足以護他平安,」那朴姓的道士站沒站相,說起話來也是力氣不足一般,很是隨意的樣子,大抵是見鄭允浩著實擔心,於是歪頭想了想,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枚丹藥,彈指一揮道,「接著,給他吃了。」
鄭允浩抬手去接,想要道謝的時候,朴有天已經轉過頭去,於是他只好咧著嘴看著手中黑漆漆的丹藥,悄悄的咽了口口水:
無量壽佛,這玩意能吃嗎?要不洗洗?
「是……咳咳,好東西,」許久都沒開口的沈昌珉的聲音嘶啞,手背掩著嘴咳嗽,有血絲順著指縫淌出來,他見鄭允浩轉頭,勉強一笑道,「那髒道士有點本事,這是取冬雪夏露和百花蜜精煉出的治傷的藥丸,若非有修為的道士……是沒辦法煉製的,正是……對症的東西。」
沈昌珉雖然平時嘴巴碎了點,總是和他家小老虎不對付,但是就從剛剛他捨身相救的舉動來看,這桃花精是可信的,鄭允浩於是心中大定,瞪著這烏黑的丹藥半響,伸出舌頭舔舔了一口,然後整張臉都擰巴成了一團。
媽呀,好苦!
「哈哈哈哈……」邊上桃花精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立刻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卻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氣息不穩,幾不可聞,「快……給笨老虎吃了吧,本來就笨,別好不容易醒了,更傻了,咳咳咳。」
這聲音低的嚇人,尾音甚至分了岔,鄭允浩轉頭擔心的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低頭看著手上的藥丸沉思片刻,然後騰出手,小心翼翼的把藥丸掰成兩半。
「你……這是幹嘛?怕笨老虎吃不下?他可是……唔,」沈昌珉的話說了一半便頓住了,目瞪口呆的看著鄭允浩,感覺到被丟在嘴裡的半顆藥丸慢慢的融化,腹部有暖流慢慢的湧起,「你這是……」
「在中醒著也會這麼做的,」鄭允浩捏著小老虎的下巴,把半丸丹藥餵進小老虎的嘴裡,向來憨直的臉上是難得的溫柔表情,「他喜歡和你玩。」
在紅塵中獨自修行百年的沈昌珉無言以對,許久才抬手拍了拍鄭允浩的肩膀:「笨老虎會沒事兒的。」
「嗯。」
兩個人這邊平靜無波,那頭冒牌的徐知卻已經爬了起來,隨手一抹嘴角的血跡,冷笑連連的打量朴有天,手指在寬大的衣袖下扣起,微微泛光,語氣怪異道:「我當是誰,原來又是個老熟人……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年一場驚天動地的孽債,幾人投胎,幾人轉世,我以為再無人生還,真是想不到,竟然還有一個你!」
他起先說的緩慢,最後一個字堪堪吐出,他便突然暴起,手指一撮,指尖的碧色光芒漸盛,屋內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空間拉成一個巨大的褶皺,風成了實質,化為箭的形狀,呼嘯而來。
「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朴有天也冷笑一聲,他依舊看起來是懶洋洋的,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乾脆俐落,只見他咬破手指在空氣中淩空畫符,那血液成珠聚在一起,竟凝結不散,慢慢的在空氣中擴張開來,成為一面巨大的虛影,血腥味漸重,眼看著那箭光即將到了眼前,落拓的道士目光銳利,長髮無風自動,厲聲喝道:
「破!」
風聲有一瞬間的凝滯,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碎裂開來,散了一地。
鬥法的兩人同時後退一步,冒牌員外彎著腰,面色痛苦,朴有天也悶哼一聲,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絲,一臉的滿不在乎。
「好,好,好,」冒牌員外忽而哈哈大笑,目光中全是怨毒,像是纏上腳背的毒蛇,「破邪咒……不愧是他的師弟,我當年就應該先殺了你,你師父把你藏在神像後了是吧……哈哈哈哈,怎麼樣?還記的你師父被殺了的樣子嗎,朴!有!天!」
一直漫不經心的道士目光突然淩厲起來,周身上下散發著肅殺之氣,鄭允浩坐在不遠處的地上,見他這樣,心臟突然抽搐了一下,似曾相識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怎麼會這樣?
「只可惜,」鄭允浩百思不得其解的當兒,朴有天已經緩慢的走過去,收在腰間的桃木劍出鞘,一同拿出來的還有數張符紙,他的每個字都說的緩慢而低沉,最後一個字出口,大風便起,暗黃的符紙漂浮在半空中,他手中的桃木劍挽了個劍花,劍尖戳破符紙,那畫著朱砂的符紙竟然自己燃燒起來,「你殺不死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朴有天催動符咒,數張符紙在空氣中排列出奇怪的形狀,火焰耀眼,幾乎連成一張細密的網,他的指尖散發出微微的光芒,氣力直指中心,喝道:
「去!」
碩大的網急速旋轉而去,朝著冒牌的員外收攏,發出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倒在鄭允浩懷裡的小老虎嚶嚀一聲轉醒,傻乎乎的摸了摸臉道:「颳風啦,收衣服。」
鄭允浩覺得他好像看見那邊神勇的朴有天腳步踉蹌了一下。
「沒想到當年最不起眼的小孩,如今卻是上清門最後一個傳人,」冒牌員外的瞳孔倒映著金色,急速收縮,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道,「只是,當年我怎麼殺了你師父,現在就能了斷了你……萬鬼魂陣!」
徐知的手慢慢的抬起,眉間黑氣繚繞,屋裡響起了淒厲的聲音,鬼哭狼嚎,如墜地獄,地面上有青色的妖氣蒸騰起來,朝著朴有天的方向籠罩。
「你竟然收取生人魂魄煉法?」朴有天終於變了臉色,快速的劃下結界,不可置信的喝道,「如此殘忍,必遭天譴。」
「天譴?」徐知縱聲狂笑,「我早已是輪回之外的存在,神阻殺神,佛阻殺佛……正好,今日就叫你們嘗嘗噬魂奪魄的滋味,一報我百年之仇怨!」
他的話音剛落,鬼怪的嘶吼聲便更加刺耳,剛剛轉醒的小老虎立刻有了動作,抓著鄭允浩的袖子,後者趕緊安慰他:「不怕,不怕,有我,有我。」
「不是,」小老虎表情很認真,摸摸鼻子,語氣更加誠懇的道,「這唱的啥啊?」
…………
他怎麼總忘記這傢伙也是個妖怪!
鄭允浩暗自懊惱,半道上卻聽見朴有天變了聲的喊聲:「快走!」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朴有天就已經飛快的後退,桃木劍在地面上劃出火星子,拉出長長的一條白線,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結!」
他說完這話,轉頭見三人有勢一致的瞪大眼睛看他,立刻道:「看什麼!快走,我這結界只能阻他片刻,他用的是上古禁術,我沒有足夠的法器去破,且先避避。」
小桃花精最是乖覺,聞言掉頭就往外跑,鄭允浩也趕緊站起來,拉著小老虎的手道:「能走嗎?」
「能。」
小老虎點點頭,他是修行百年的精怪,體內又封了千年的內丹,雖然之前受了傷,但是恢復起來卻要比沈昌珉更快,眼下已經生龍活虎,似乎是很好奇的樣子,掙脫鄭允浩的手不斷地張望,眼神有些疑惑的樣子。
「不是叫你們快走嗎?」
跑在最前頭的沈昌珉轉頭看見在中慢悠悠的跟逛園子一樣的速度,立刻氣急敗壞的往回跑,恨不得扭著他的耳朵罵一頓,倒是小老虎被吼的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很無辜的扁著嘴道:
「對啊,我在快走啊。」
說完話還走了兩步,以作掩飾。
…………
剛剛怎麼沒多給你吃點藥,毒死你算了!
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應該是高雅且華麗的桃花精做了個齜牙咧嘴的憋氣表情,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衝著他的耳朵吼道:
「逃跑!裡面那個瘋子要殺我們,你忘記了嗎?逃跑會不會?」
「會!」
「那你就……」
沈昌珉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面前的小老虎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順手還把鄭允浩給牽走了,風過無痕一般的速度,於是他愣了半響,突然罵道:
「他大爺的,怎麼就剩我了!」
…………
哢嚓——
沒等幾人跑出多遠,身後的結界就支撐不住,傳來卡拉卡拉的碎裂聲音,有極大的氣流自頭頂刮過,白影鬼魅一般的飄遠,幾乎是和沈昌珉併排跑的朴有天臉色一變,猛地反應過來:「結界支撐不住了!」
「笨老虎他們在前面!」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眸子中看見了擔心的情緒,異口同聲道:「快!」
雖然沈昌珉可以禦風而行,還能幫朴有天一把,但是他倆畢竟都是戰鬥過一場,算是精疲力竭,那冒牌的員外用了上古禁術,竟然將自身的速度生生提高數倍,等到他們兩人趕到的時候,就看見鄭允浩失神的站在一邊,手掌不斷的滴血,而小老虎竟和徐知相對而立,黑色長髮飛揚開來,他的神情肅殺,面容清冷,噙著一抹微笑,竟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怎麼回事兒?」
沈昌珉沒見過這樣的小老虎,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可是他詢問的鄭允浩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充耳不聞。
徐知的法術被催動到了極致,黑色的妖氣凝結成實體,嘴裡不斷發出怪異的嘶吼,身邊的空間像是被霧氣繚繞,全部扭曲了起來,被壓縮到極致的空氣發出吱吱的聲音,朴有天眼見不好,符咒出手的同時喝道:「在中,躲開!」
沒有人動。
甚至他的符咒在半空時就因為巨大的壓力而再也不能前進,朴有天這是才察覺到不對,但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在中緩緩的抬起手,整個人都微微的懸浮起來,腳下金光籠罩,金色的光線浮起來,在天與地之間飛快的糾結成一團。
光線中間的在中帶著一種異樣的妖豔的美感,紅唇鮮豔的幾乎滴出血來,他緩慢的開口,聲音清冷:
「傷!允!浩!者!死!」
巨大的幾乎震撼天地的力量一擊而出,迎面撞上了黑色的妖氣,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耀眼的光芒擴散開來,朴有天一驚之下急速的後退,祭出腰間的法器護住沈昌珉和鄭允浩。
那是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強大的不可思議。
朴有天有一瞬間的失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光芒已經散去,兩人交手的地方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的坑,冒牌的徐知已經不見蹤影,而小老虎恢復了原形,正倒在地上,鄭允浩顧不得自己的傷,一個箭步沖過去,摸著小老虎的皮毛連聲道:「在中,在中,在中。」
鮮紅的血液染上了雪白的皮毛,觸目驚心。
「有天,在中他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朴有天搖頭,他剛剛用盡全力才在金在中出人意料的力量中護住其他兩人,這時也是疲憊不堪,「我們現在必須離開這裡,白夔(??按理講應該是"徐知")眼下遁走,說不定還會捲土重來,我眼下的狀態沒法和他一戰。」
「可是我們能去哪兒?」
鄭允浩脫下外衫抱住小老虎,他和在中是才到這裡,並不瞭解附近的地形,朴有天低頭沉思,倒是沈昌珉突然一捶掌心道:
「附近,五公里開外有一樹林,那裡的梅花精是我的朋友,我們可以暫且在他那落腳。」
「可靠嗎?」
「我和他打修煉開始就熟識,他生性孤高,不喜與其他妖物為伍,必不是那奪舍的妖怪的同夥。」
朴有天點頭,掐指一算,終於道:「就去那,你帶路。」
沈昌珉說的樹林在竺城外不遠的一處山上,才一到山腳下,眾人便都感覺到了妖氣,朴有天眯著眼睛看了看,低聲贊道:「倒是個不錯的結界,把這個林子做成了迷宮,凡人和道行淺一點的妖怪誤入,那便是有去無回。」
「小梅花是陣法的高手,我這就叫他出來,」沈昌珉點頭,很與有榮焉的樣子,然後……抬腳開始踹邊上的樹幹,口中幹嚎著,「小梅花,小梅花,你出來啊,我來了。」
回聲嘹亮。
鄭允浩剛要感嘆著呼喚的方式有點簡單粗暴,樹林中便突然刮起一陣妖風,片刻之後,一個長髮披散,身形纖細,鳳眼細長的男人從天而降,表情冷淡的道:「沈昌珉,你怎麼來了?」
「小梅花,好久不見。」沈昌珉笑眯眯的打招呼。
「謝謝,我一點都不想見你。」
「別這樣嘛。」
沈昌珉扒著他的胳膊,被推開,再扒上,再推開,幾個回合下來,那梅花精像是煩了,於是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胳膊,很不耐煩的道:
「說罷,你到底想幹嘛?若沒事兒,我要去修煉了。」
「咱倆認識幾百年了,你怎麼還這幅冷淡的樣子,」沈昌珉撇嘴,「我遇上點麻煩,要借你的地方避一避。」
那梅花精皮膚白的驚人,個子極高,看人時都是居高臨下,他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其他人,皺眉道:「你怎麼帶了兩個道士來?還有白虎精?沈昌珉,你難道不知道,咱們這一族的規矩,絕對不能和他們有牽連嗎?」
「哎,你別這麼疾言厲色,」沈昌珉打哈哈,玩世不恭的笑著,「這都是我朋友,我們在竺城遇上點麻煩,這方圓百里就你這安全,打個商量,借個地兒療個傷。」
「不行。」
「喂,修竹,你要不要這麼不近人情,你當年渡劫的時候,還是我豁出命給你護著的,不然你能修煉到如今的程度?」沈昌珉耍賴,「你要是趕我走,我就一把火把你這燒了。」
叫做修竹的梅花精很嫌棄的皺眉,大概也是想起了什麼,沉吟片刻道:「你留在這也可以,但是有一點,如果你的仇家上門,你就立刻給我走。」
「好嘞。」
沈昌珉嘻嘻哈哈的笑著和他搭話,那梅花精也不管鄭允浩等人,化作一陣風飄然遠去,前者轉頭道:「你們別理他,這傢伙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這裡絕對可以安心待著,沒事兒。」
朴有天點點頭,他看的出來,那梅花精已經有近千年修為,雖然冷淡,但是絕對沒有惡意,否則剛剛他完全可以出手對付自己。
「允浩,把在中放下來。」
鄭允浩點點頭,卻沒有把小老虎放在地上,而是自己坐下,伸直腿,把小老虎擺在了柔軟的大腿上,小聲道:「你快看看他怎麼了?」
「別擔心,我定會救他。」
朴有天的手上籠罩著一層金光,自小老虎身上劃過,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才「咦」了一聲,鄭允浩緊張的連聲追問怎麼了,他眉頭緊皺的抬眼,像是自言自語道:「在中的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和他的自身的修為對撞,似乎是在封印什麼?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
「哎,髒道士,你到底要說啥?」沈昌珉咬著一根樹枝蹲在邊上問。
「允浩,我問你,他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就……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而且……」
「而且很厲害?」
「對,出現過?」
「是,」鄭允浩仔細回憶,「之前在城裡,我遇上了幾個富家子弟,動了手,我躲不過,還以為要糟,結果卻被在中救了,他那個時候就很……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有點不對勁,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平時一點法術都不會,但是那次特別厲害,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還有嗎?」
「沒有了,我也就遇過那麼一次。」
朴有天的臉色更加難看,呐呐自語道:「他還有什麼親近的人嗎?我必須要搞清楚才能對症下藥。」
「沒了,他打小在翡翠山脈上,只有一個熊……啊,不對,」鄭允浩靈光一閃,解下腰間的錦囊道,「還有一人蔘娃娃,關在裡面出不來了,他們一起長大的。」
「乾坤錦囊?怎麼在你這裡?」朴有天伸手拿過,口念咒語,收成靈訣,本來巴掌大的袋子突然變大,袋口緩緩張開,一矮個子的娃娃在金光中跳出來,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子,穿著綢子的紅色上衣,出現在眾人面前,朴有天收起錦囊,突然變了臉色:
「怎麼是你?竟然是你?」
朴有天的語氣先是訝異,後來無端的帶了幾分蕭索,正仔細打量一直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人蔘娃娃的沈昌珉聽出了端倪,一邊拂袖揮開地上的灰塵,盤腿坐下調息,一邊問道:「你認識俊秀?」
不能吧?
按照鄭允浩的描述,在中和俊秀應該是土生土長的翡翠山脈的坐地戶妖怪,和草本植物成精的妖怪不同,動物成精需要極為漫長的歲月,應對更多的風險,所以就常理來說,修煉的妖物都會選擇安全的地方隱居,直到修煉出人形才會到人世間遊走。
而朴有天這樣的道士則是居無定所,學成下山後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很少在一處逗留,兩者一較,沈昌珉怎麼想都覺得朴有天不應該見過金俊秀才對。
「百年生死茫茫,如今真是……恍若隔世啊,」朴有天喟然長嘆,回了一句驢唇不對馬嘴的感慨,沈昌珉還待要問,卻見他盯著俊秀許久,才移開視線,閉上眼睛搖首道,「當年一場浩劫,師父身後留下的天機,如今竟全都應驗了,也不知是福是禍,天意啊,天意。」
「你這道士怎麼……」沈昌珉真氣在體內游走一個周天,耳畔聽見朴有天的低語,撇撇嘴道,「神神叨叨的。」
最後幾個字堪堪說完,他便重重咳嗽了幾聲,在心中哀嘆經此一役,自己的修為至少要倒退三十年,然而轉頭看見小老虎被打回原形一動不動的窩在鄭允浩懷裡,肚皮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樣子,又覺得哪怕是損了五十年也算是值了。
妖族逆天而生,這意味著他們生來就有異於常人的靈力,但是卻同時卻又命途多舛,漫長的歲月裡大多在修煉,僥倖歷經天劫後,除非永世不出,否則一旦被道士盯上,那就是無止境的對戰和逃亡,上古以來,能夠修煉成仙的妖族中人寥寥無幾,大多是不得善終,所以“朋友”對於妖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只盼這次別連累了修竹。
沈昌珉頗有些擔心的回望林子深處,正靠著樹幹用衣擺擦拭長劍的朴有天眼風都沒掃過來,但是卻突然開口道:「不必擔心,那……徐知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短暫休整,待在中恢復,便即刻離開這裡,只要我們走了,勢必不會有人騷擾你的朋友。」
「但願如此,」若非事態緊急,沈昌珉也不願貿貿然的帶人到這裡來,思及此處,他倒是有了疑問,脫口而出,「那冒牌員外到底和你們有什麼過節?我聽他言語之間,似乎是經年的死結。」
「說來話長,」朴有天嘆了口氣,眉頭緊皺,聲音有些疲倦,沒有回答沈昌珉的問題,話鋒一轉問一直安靜的站在一邊打量的俊秀道,「你叫俊秀?」
「是。」
朴有天失神,片刻後低低的嘆息:「竟連名字都是……一般無二。」
「什麼意思?」和小虎妖的天真單純不同,人蔘娃娃雖然生的圓頭圓腦,渾身稚氣,但是卻一臉防備,手指微微屈起,微光閃現,朴有天見狀抱著劍做了個後退的姿勢道:
「我並無惡意,不過是想問你在中的體內除了千年內丹外,可還有旁的?」
人蔘娃娃見他言語間都是關心之意,這才微微放鬆繃緊的身體,搖搖頭,他化人形後初次開口說話,似乎是還不習慣這身體,言語還不甚流利:「並未聽說還有其他……可能,熊伯伯會知道一些,他是看顧著我和在中哥……長大的。」
「他如今在……」
「翡翠山脈。」
「好,就去翡翠山脈,」朴有天雖然一身狼狽,氣質落拓,但是卻難掩修長身形,他越過俊秀去看想睡而不敢睡,一直打著瞌睡抱著小老虎的鄭允浩,神色有些懷念,又有些釋懷的道,「在這休息一夜,等在中恢復人形,我們即刻啟程。」
因為搞不清在中的體內神秘的力量是什麼,所以就算是朴有天這樣世間罕見的高手也不敢貿然動手,幾人各自調息順便等在中甦醒,直到沈昌珉無聊的跑進林子深處騷擾梅花精,又被打出來,直到朴有天和金俊秀又聯手在林子本來的結界之上又加固了一層,小老虎才悠悠轉醒,一直沒敢合眼的鄭允浩大喜過望,高聲喚朴有天,激動的有些結巴:
「道……道友。」
正在打坐的朴有天一愣,轉頭對上鄭允浩驚喜的表情,眼底突然浮現一點水光,過分閃亮的眸色引得俊秀看了他好幾眼,後者才過去搭上小老虎的脈門,沉吟片刻有些不確定的道:「似乎已經無恙。」
假徐知和在中的最後那場硬拼叫人咂舌,可以說是天地為之變色,在中體內真氣錯亂,靈力四散,按照朴有天的推測,他至少要昏迷到第二日早上,且數日內沒法恢復原形,卻沒想到不過三四個時辰,他就全然恢復過來,並且重新化為人形。
「在中,在中,你覺得怎麼樣?」
小道士小心翼翼,摸了摸躺在腿上的小老虎的額頭,笨手笨腳的樣子惹人發笑,朴有天低低的說了一句什麼,旁人沒有聽清,湊過來的人蔘娃娃卻全都聽在耳中,他說:
「命中註定……果然是逃不掉嗎?」
老虎一脈是妖族中最強大的一類,在中甦醒後並沒有什麼不適,但是果然已經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拉著鄭允浩的袖子問這問那,見俊秀化了人形更是高興地不得了,歡天喜地的跟他描述山下的情景,直到最後才輪到含笑站在一邊的朴有天,於是歪著腦袋問道:「你也和允浩一樣是道士?可是怎麼看起來不一樣?」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過半天,但是卻已經是過命的交情,小老虎的甦醒沖淡了之前可怕的記憶,幾人都明顯放鬆下來,朴有天微微躬身道:「貧道朴有天,上清門人。」
小老虎沒聽過上清門,但是聽了前面卻高興的拍手,一副發現了不得了的大事兒的模樣,笑嘻嘻的轉頭指著鄭允浩道:「那你和他不一樣,你是貧道,他有錢,他是富道。」
…………
鄭允浩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差點栽倒地上,朴有天也僵在原地,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這……投胎轉世的風險這麼大嗎?
不是宣稱無副作用嗎?!
等鄭允浩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說的口乾舌燥,小老虎才懵懵懂懂的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他要殺我嗎?」
「你和我,」小道士抓著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們。」
「真的啊,就我們倆啊……」
鄭允浩點頭,坐在一邊的樹椏上的沈昌珉聽得無奈,身子輕盈的一翻,倒掛著居高臨下道:「你倆要不要說的這麼自豪?被人追殺很好玩嗎?」
小老虎被吼得縮縮脖子,朝沈昌珉揮揮拳頭,轉頭問鄭允浩:「那他為什麼要殺我們?他說的什麼我都聽不懂。」
「我也不懂,」小道士撓撓頭,這才發現慌亂中髮髻已經散開,於是一邊用手攏著頭髮,一邊道,「好像涉及以往的事情,道友,你知道嗎?」
「說了叫我有天即可,」朴有天看小老虎蹲在鄭允浩的身後給他搗亂,時不時的揪出一縷頭髮,然後自己嘿嘿嘿的笑,鄭允浩也不生氣,只好脾氣笑笑,繼續重複動作,落拓的道士感慨的笑了笑,「此事一言難盡,等安定下來,我再和你們細說。」
小老虎是天生的樂天性子,聞言也不糾結,拉著人蔘娃娃絮絮叨叨,一會摸摸他的頭髮,一會扯扯他的衣服,活潑的不得了,倒是向來憨直的小道士若有所思,表情不見有半刻放鬆。
夜漸漸深了。
朴有天提著劍出去巡視了一圈,確認周遭並沒有其他妖氣,這才回來,隨意的靠在樹下,抱著劍道:「都休息一下,明兒天一亮我們就出發。」
「你就這麼睡嗎?」
小老虎下午那會蔫蔫的,現下倒是活力滿滿,拉著人蔘娃娃在林子的結界範圍內溜達了一圈,見朴有天就這麼靠著便閉上了眼睛,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於是湊過去好奇的詢問。
「嗯。」
「不累嗎?」
在小老虎的認知世界裡,只有像他這樣的小動物才會這樣隨便找個地兒就睡覺,動物有警覺的天性,一出生就懂得規避大自然的危險,可是人不是都應該睡床嗎?
「習慣了。」
朴有天動了動腳,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老虎的臉,語氣有些心酸,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於是在心裡小小聲道:
為了找到師兄和你,這些苦……我早就習慣了。
大概是朴有天突然沉寂下去的表情和有些蕭索的語氣讓沒什麼心眼和眼力見的小老虎都覺得他傷心了,於是突然伸出白嫩嫩的手摸摸他的頭頂,細聲細氣的道:「熊伯伯說的,摸摸腦袋就不難過了,我給你摸摸,道士你不要難過。」
朴有天眼眶一熱,當年的那一場浩劫中,只有一個小小的他在師父的以命相護下活了下來,這麼多年,他除了修煉就是走遍各地尋找當年的人,各地妖氣的異動讓他的急迫感橫生,恨不得能有分身之術,所幸現在一切還不晚。
「在中哥,你不要打擾人家睡覺了。」站在小老虎身後的人蔘娃娃牽著他的衣角,叫做俊秀的人蔘娃娃話不多,只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小老虎,說是他從小熊伯伯就是這麼吩咐他的,朴有天琢磨了一下,覺得這麼做有十足的道理,俊秀是罕見的人蔘成精,身上帶著少見的靈氣,可以平和小老虎體內神秘的力量。
這千年的黑熊精又會是那時候的誰?
「好嘛好嘛,我不吵他,」小老虎被拽起來,餘光瞥見人蔘娃娃,又起了好奇,於是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從錦囊裡出來的啊?」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啊,」坐在樹上的沈昌珉輕盈的跳了跳,換到了另一邊,「你問我啊。」
桃花精嬉皮笑臉的擠眉弄眼,小老虎立刻哼了一聲,別過臉嘟著嘴道:「不要。」
邊上的鄭允浩看的呵呵笑,沈昌珉也不生氣,小老虎是小孩子脾氣,他也是半斤八兩,於是自顧自的道:「那錦囊本來就是人家髒道士的啦,他一念咒,那錦囊就變大了,小人蔘不就出來了。」
「會變大嗎?」小老虎一聽眼睛就發光,湊到正看著他們說話的朴有天身邊,伸出小手討要,「有天有天,能不能借我玩玩?」
小虎妖唇紅齒白,笑起來有一個小小的梨渦,眼睛亮晶晶的,雙手合十,左擺右擺的著實可愛,朴有天招架不住從腰間解下錦囊遞過去,小老虎歡呼一聲拿著錦囊往腦袋上扣,嘴裡嘟嘟囔囔著:
「變大呀,變大呀,變呀變呀。」
錦囊自然沒有變大,小老虎跺著腳氣鼓鼓的邊走邊使勁兒往下拽,人蔘娃娃和沈昌珉都被逗得笑起來,鄭允浩正要上前安撫他,朴有天就抬手一點,一抹星光朝著錦囊而去,他嘴裡輕輕喝了一聲:「大。」
砰——
冷不防錦囊變大的小老虎正好用力一拽,於是腦袋全都套了進去,看不見路,「砰」一聲撞到了樹上。
……
沈昌珉爆笑的從樹上掉下來,抱著肚子滾來滾去。
鄭允浩一見趕緊把人拽過來,把錦囊拿下來,丟給朴有天,一看小老虎果然委屈了,癟著嘴可憐巴巴的,於是趕緊好言好語的安慰。
「破袋子。」
「是是是,破袋子,」小道士順著他的話說,以前總是被師兄們欺壓的鄭允浩脾氣好的很,轉了個話題道,「你睏不睏?睡一會?」
「不睏,」小老虎搖頭,靠著鄭允浩的肩膀嘟囔,「我們要回翡翠山脈嗎?」
「嗯。」
「以後都不回來了嗎?」
雖然只在竺城帶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小老虎卻捨不得這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捨不得這裡的一草一木,還是捨不得和鄭允浩一起的生活,說著說著就不高興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
經過昨天的事兒,鄭允浩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還有巨大的風浪等著他們,說話也沒有什麼底氣,小老虎鼓著臉不說話,小道士見他這樣,於是壓低聲音道:
「你要是想回來,我以後帶你回來。」
「真的?」
「真的,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想去長安。」
「好。」
小老虎這才高興起來,想了想有道:「可是不能回去了,還有好多東西沒拿呢。」
「以後再買。」
「不一樣,」小老虎扭著衣角,「你送我的小草娃娃,還有我的糖葫蘆,小貓面具都在家裡。」
鄭允浩張了張嘴,沒有再說話,對於這個本來很安寧的竺城他也是滿心喜歡的。
夜色漸濃,小老虎嘟嘟囔囔了一會,還是靠著他的肩膀沉沉的睡去,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角,時不時的吧唧吧唧嘴,很安穩的樣子。
小道士卻精神了起來,轉頭去看小老虎的面孔,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小心翼翼的讓在中靠著樹幹,自己躡手躡腳的走出了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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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整個下午都在弄我的電腦,狀況有好一點點(〒﹏〒),可是還是怪怪的
趁著狀況好點趕快來更文,明天再請人看下問題到底出在哪?
如果修不好要重灌,只好拿著平板校文了= =
我有過用平板校文、貼文的經驗,那速度...簡直是忍不住想翻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