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708001終章——解開的謎團(1)

 

「在中?」

「在中?」

「大老虎?」

「在中啊,在中啊……」

鄭允浩睡眼朦朧的醒過來的時候,習慣性的伸手去摸邊上的位置,結果這不摸不要緊,一摸嚇得連嘴角的口水痕跡都來不及擦,一掀被子就往被窩裡鑽,跟毛毛蟲似得拱啊拱,指望能摸到因為不受控制而變回原形的毛茸茸的老虎,結果在床上爬了一圈,也一無所獲,於是心下更加驚悚,赤著腳跳下床便撅著屁股往床底下看。

「在中?」

不會又掉床底下了吧?

小道士打小睡覺就不老實,一點點大的時候被撿上山,結果你想啊,這道觀裡只男無女,於是冷不丁抱上來個小娃,白天哄哄,餵餵飯還成,到了晚上跟誰睡就成了個大問題,三清真人喜靜,自然是不能丟在他那裡,於是三師兄自告奉勇的把人給抱回來,那時候三清觀的規模還沒這麼大,師兄們也沒撈到一人一間房,睡得是通鋪,於是一合計,就把小師弟給拎大通鋪中間。

如今挺拔的小師弟鄭允浩那時候不過是兩三歲的光景的小奶娃,小手小腳,胖乎乎軟綿綿的,高興的時候嘴裡還會吐兩個泡泡,於是平日裡接觸的不是硬邦邦的桃木劍,就是砍起來草沫子橫飛的稻草人的師兄們對著穿著肚兜,手舞足蹈的小師弟全都傻了眼,最後一個挨一個的擠在一起,前胸貼後背,空出老大的地方給小師弟睡覺,生怕晚上一個不小心把小師弟給壓壞了,半夜便經常掉下床。

結果這麼一來,打小師弟記事以來,就時常早上一醒來就看見師兄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於是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一直到後來大家各自有了自己的房間,小師弟一個人佔領一張床倒是不會再有問題,直到後來在中來和他一起睡,一個人習慣了的小道士第一天晚上就把人給踹到了地上,結果第二天左臉右臉各頂著一爪兒印去聽早課。

 

「也沒有?」

床底下也是空空如也,一頭一臉灰,頭髮上還掛了蜘蛛網的小師弟嚇得「媽呀」一聲推開門就往院子裡跑,迎頭撞上過來送東西的三師兄,後者見他這狼狽的樣子,趕緊一伸手把人抓住道:

「哎呀,幹嘛呢幹嘛呢,急驚風一樣,這一大清早的……」

「三師兄!」正發急的小師弟見狀趕緊拽了人的袖子問道,「你看見在中了嗎?」

「沒啊,」耳後別了朵小花的三師兄被問得莫名其妙,「我這也才起,師父叫我給你們送東西,怎麼?小在中沒影了?」

鄭允浩點頭。

「估計是跑哪兒玩去了,」三師兄看小師弟苦著臉快哭出來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統共就這麼大的地兒,山前山後的門都有人守著呢,他能跑哪兒去,走走走,我跟你找找。」

「好。」

 

金在中貪玩,整個道觀都知道,等到觀中大多數人都起來,見鄭允浩滿頭大汗,仔仔細細的到處找人,也都跟著在道觀裡翻騰,沈昌珉因為前段日子的奔波,這幾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換了衣服起床剛出門就見幾個面熟的觀中弟子趴在池塘邊仔細看,於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湊過去問:

「撈魚呢?」

「哎呦,」弟子被嚇了一跳,轉頭見沈昌珉,囁嚅了半晌,不知道說啥,於是乾脆省略了稱呼道,「沒,找人呢。」

往池塘裡找人?

那是人還是水王八?

果然人的思維和他們妖怪的思維是不一樣的,沈昌珉撇嘴,順口問道:「找誰啊?」

「在中啊。」

正往外走的桃花精一個趔趄,差點真滑池塘裡去,手撐了把樹幹才緩過神來,問道:「你再說一遍?」

「就是和小師兄一起的那個妖……」大約是想到面前的這位也是個妖精,弟子把口中的話全都咽了回去,道,「說是早上一起來就不見了人影。」

……那是妖影。

小弟子說的大驚小怪,一臉驚慌失措,沈昌珉倒是沒覺得有什麼,那是傻老虎別的本事沒有,妖術妖術不會,心眼心眼也基本沒長,但是讓人操心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而且一刻都閒不住,就喜歡削尖了腦袋往外跑,眼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眾人都被要求安分的待在觀中,這傢伙大概又是閒不住了。

「他肯定躲哪兒玩呢,你們找找地上有沒有毛,這個季節……估計正換毛呢。」

沈昌珉撂下一句話,晃晃悠悠的去找鄭允浩,他這人向來是嘴硬心軟,雖說懶得搭理金在中,但是這種“全民找人”的氛圍裡,他也不好落單不是?

於是這麼一找,就從用早飯的時間一直找的錯過了晌午的那頓飯,三師兄餓得不行,從小廚房裡順了個饅頭,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的道:

「這孩子能跑哪兒去呢?想家了?不是生來就沒爹沒娘嗎?」

…………

咳。

正嚼著樹葉子的桃花精嗆了一下,很想告訴三師兄人是人他媽生的,妖也是妖他媽生的,幾千年後都還不能無性繁殖,何況是現在。

 

「找到了嗎?找到了嗎?」

鄭允浩一邊跑一邊喊的時候,兩人正在假山附近仔細的翻找,小老虎以前有過自己撒歡兒爬上去,然後自己害怕下不來的前科,等找到他的時候,他倆爪抱著假山上凸起的石頭,像是個迎風飛舞的白毛球,堪稱道館一景。

「沒,」沈昌珉攤手表示一無所獲,吸了吸鼻子道,「這山前山後都找了……說起來,我聞不到他身上的那股子妖氣。」

妖以氣為生。

但凡是他們這樣修煉成妖的,不管是不是能化為人形,不管道行夠不夠高深,身上總會有掩不住的妖氣,旁人或許還不覺得,但是同為妖,沈昌珉可以很準確的分辨出修竹和金在中不同的氣息。

「聞不到?」

「嗯。」

沈昌珉見鄭允浩問的言簡意賅,於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兩人相對而立,對視良久,小師弟突然開口:

「我咋不知道你會聞?你屬啥的啊?」

「……反正不是狗。」

兩人對話正要往不著邊際的地方發散,帶著人在後山找的大師兄便折返回來,老遠就朝鄭允浩喊話道:「沒找到,山下的弟子也傳回消息說不見有人下去。」

「我這邊也沒看見人。」

「山下最近亂糟糟的,巡查的弟子不敢保證是不是能夠確定。」

 

各方面的消息都匯總過來,忙碌了三四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小老虎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觀中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被翻了個底朝天,但是那麼大個人就是毫無蹤跡,甚至詢問了值夜的弟子,沒有人看見金在中。

「會不會真下山玩去了?」

二師兄作出假設,被眾人注視著的小師弟搖搖頭,他才和在中說過要帶他下山的事情,小老虎雖然平時撒嬌任性,但是關鍵的時候卻是會聽話的,總不至於在這個時候跑下山去,但是這樣的事兒不好和師兄們說,於是只是搖搖頭道:

「應該不會。」

「你確定嗎?」

小道士沒什麼心眼,這麼被一問,又有點蒙,點點頭又搖頭,眾人都沉默下來,幾個師兄雖說有的面冷,有的嘴壞,有的絮叨,但是其實都很寵這個小師弟,連帶著也喜歡金在中,正一籌莫展呢,鄭允浩突然道:

「不行,我要下山去找他。」

「什麼?」

「你要下山?」

「哎呀,浩浩呀,你聽三師兄說……」

「你這樣哪兒能下山。」

…………

 

話才出口,便遭到一片反對之聲,其實也不是不擔心小老虎,但是眼下這樣的時候,人人都可以下山,唯獨這個學藝不精的小師弟不行。

「太危險了,你不能下山去,」向來威嚴的大師兄開口,示意其他幾個師弟攔住下山的去路,口中道,「山下如今妖物四起,觀中已經折進去不少弟子,你不能冒這個險。」

「我要去找在中。」

「不行。」

「我要去找在中。」

「在中不一定就是下山了,我再派其他人去找。」

「大師兄,我一定要親自去,」從來都愛賴在山上的小師弟抿著嘴唇搖頭,「若他是自己偷跑下山,那只有我能把他帶回來,若是有人把他捉了去……」

膽小怕事又憨直的小師弟握拳,半晌道:「那我陪他,我怕他害怕。」

不是救他。

而是陪他。

挺好笑的宣言,但是誰都沒笑,那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堅決叫幾個師兄不免心驚,大師兄一邊伸手示意小弟子去通知師父,一邊擋住鄭允浩的去路道:

「不許去。」

「大師兄,除非打死我,不然我今日一定要下山……不然我沒法安心。」

「老小,你聽三師兄的話,一會我讓老四老五下山去找好不好?」三師兄一邊說一邊揪住他的衣袖,「你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師兄們可要怎麼活呀……」

「可是在中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又該怎麼辦呢?」

「這……」

 

師兄們態度強硬絕不放人,平時想來聽話又好糊弄的小師弟如今也是鐵了心,死活都要下山,一時間僵持不下,鄭允浩雖說法術不精,但是長的人高馬大,因為總是被罰幹粗活,所以還有一把好力氣,幾個師兄不敢對他用術,一時間竟也攔不住他,給他撲到了大門口。

「允浩,你若再不聽話,就別怪大師兄動手了!」

向來鐵面無私的大師兄掐了個訣,鄭允浩雖說不通法術,但是在山上耳濡目染這些年,卻也能一眼認出那是“催眠咒”的起手式,其他幾個師兄也都封住了他的退路,小師弟見狀深吸一口氣,突然朝邊上的沈昌珉:

「幫我!」

「噶?」

「昌珉,幫幫我,我一定要找到在中。」

沈昌珉本不想趟這趟渾水,要找金在中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但是為什麼會毫不猶豫的站在鄭允浩身邊呢?

桃花精想一定是因為那個眼神。

那個孤注一擲,決然的眼神,那種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小道士的眼中的眼神,從他們認識開始,這個道士就傻兮兮的,法術不精,但是好在運氣還不錯,平時被整了也不生氣,小老虎見天的給他找麻煩,他也不嫌煩,沒什麼決心,也沒什麼定力,總是呆呆的,說不上是什麼偉大的人,但是確實個確確實實的好人。

而現在,也是這個人,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下山去找金在中。

那怎麼辦呢?

只能幫他唄。

「你先下山,我稍後來找你。」

沈昌珉擋在鄭允浩面前,掂量著自己一個人能撐多久,是不是要嚎兩嗓子叫修竹來幫忙。

「允浩你……」

「師兄,對不起。」

鄭允浩深深的鞠躬,滿臉的愧疚。

「老小啊,你說你真是,大師兄,要不我陪老小下去吧。」

「老三!」

 

對壘分明。

站在沈昌珉的身後的鄭允浩看著站在對面的師兄們,突然有些錯亂,腦中有場景一閃而過,似乎是很多年前,似乎也是在這樣的山上,似乎也是這麼大年紀的自己,似乎也是這樣對壘分明的情景。

似乎也是他的師兄弟們,站在他們面前,說著諸如『允浩,你太讓師父失望了』,『允浩,你怎麼能和妖類混在一起』,『允浩,你怎能偷觀中寶藥救那個妖怪』,『師兄,你再這樣,就是和全天下為敵』,『你醒悟吧』……

後來?

後來,是一場漫天的大火。

一切都沒了。

似乎有人一直陪他在一起,一身白衣,黑髮齊腰……金在中?

記憶有短暫的錯亂,小師弟悚然一驚,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只記得金在中的名字,於是轉身要打開山門。

「允浩。」

「老小!」

「允浩……」

最後是一把蒼老的聲音,逼的鄭允浩不得不定住了腳步,轉過頭果然看見三清真人站在不遠處的樓梯上。

「師父。」

「回來。」

「師父,在中不見了。」

「我知道。」

「我要去找他,」小師弟單手握著門栓,「他不在山上,何況……我本就是要下山的,師父……」

「不必去找了,」三清真人沉默良久,突然開口,「你們幾個,把他帶過來。」

 

有了三清真人的下令,即使有沈昌珉攔著,鄭允浩也很快被扭著進了三清真人的廂房,屋裡照例點了香,讓人平心靜氣的那種,但是鄭允浩卻沒有辦法靜下來。

他雖然不聰明,但是也不是傻子,三清真人的話明顯有其它的意思,於是他片刻也冷靜不下來,掙脫了師兄們的鉗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咣咣咣”三個響頭磕的木質的地板也跟著作響,再抬頭時,已經有血液順著額角流下來。

「師父,求求您,讓我去找他。」

說罷便還要在磕。

三師兄看得心疼,「呀」了一聲,眼淚都快下來了,拿著帕子就去要擦,口中也不住朝三清真人哀求:「師父,要不就要老小去吧。」

「老三!」

大師兄吼他,後者腰一掐,眼一瞪道:「別瞪我,你看著不心疼!」

怎麼會不心疼呢?

道觀裡最小的師弟,從小是幾個師兄們看著長大的,比親弟弟還要親,大師兄想在說點什麼,卻還是舔了舔嘴唇住了嘴,於是滿屋子裡只能聽見鄭允浩的哀求聲,一聲比一聲低,最後已經帶上了哭腔。

「師父……」最後連大師兄也開口要勸,三清真人這時候才終於開口:

「你們誰下山,也都找不回他了。」

鄭允浩霍然抬頭,突然覺得三清真人說的話他已經沒辦法聽懂:

「允浩啊,從你昨天來求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會走,這會怕是早就離開這座山數百里了。」

「師,師父,你在說什麼?」小道士被這句話驚得直結巴,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在……在中他連下山的路都不知道。」

「沒有恢復記憶的他不認識路,可是如果是恢復記憶的他呢,」三清真人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開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後,點頭道,「沒錯,那次之後,他就沒有再次失去前世的記憶。」

「可是後來他……」

小師弟考慮事情從來沒辦法太深,不然就會懵,眼下他已經開始想不明白師父說的是什麼意思,跪在地上眼巴巴的追問。

「那日我替他療傷,不是叫你們都走遠些嗎?其實那顆藥缺失讓在中想起了這一世的記憶,但是卻已經沒有辦法同時消除前世的記憶,我嘗試了很多種辦法,卻都沒有奏效,是他請求我瞞住你們……特別是允浩……」

「可是在中為什麼要這樣啊?」

鄭允浩追問,三清真人再次嘆氣,搖搖頭,一邊起身從自己壓在枕頭下的盒子裡拿出一張薄薄的紙,一邊道:「他自知能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不多,怕你因他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情,怕你難過,於是也乾脆裝作真的恢復了一般,直到前幾日,你來與我說不想拖累大家,想要帶在中走,我就知道他一定會離開了……你不想拖累整個三清觀,可是他最不想拖累的是你……唉,這是他那日在房中寫下的信,叫我有一日,若是他已經不能再留下,便交給你。」

小師弟被師兄們攙扶著站起來,手指顫抖的去接,三清真人看他眼睛通紅的樣子,忍不住嘆氣。

自古以來,眾人皆道妖怪無情,於是人人喊殺,但是現在偏偏最有情的又何嘗不是這被人打殺的妖怪。

 

鄭允浩的手指發抖,試了好幾次才拆開沒有封口的信封,拿出裡面薄薄的一張信紙,開頭是好看的小楷。

允郞。

見字如晤。

於是鄭允浩不得不相信,金在中是真的恢復了前世的記憶,小老虎是不會寫字的,連畫都畫不好。

——如果你能看見這封信,那麼證明事態已經到了我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綠濃說的沒錯,我的體內封印了鳳凝珠,那是妖界人人都想要的得到的東西,是寶物,又何嘗不是禍害,前世灰飛煙滅之際,我憑著這寶物凝聚了我最後的魂魄,把自己深埋在翡翠山脈的靈脈彙集之處,本是想著轉世為人,但是世事弄我,這一世我依舊是妖,只不過我大約還是要慶幸的,這一世的我與前世竟無一絲相似之處,更要慶幸的是,我竟然又一次在翡翠山脈等到了你,這大抵也是老天對我的一種補償。

很抱歉,我瞞著你,我已經恢復記憶的事情,我只是想,上一世我們落得生死分離,刀劍相向的下場,那麼是不是你會更喜歡這樣的我。

允郞,很抱歉,這一次是我不得不離你而去。

別來找我,若這註定是劫,便報在我一人身上吧。

 

在中

 

落款是龍飛鳳舞的“在中”二字,鄭允浩看著看著,便有一滴淚水落在紙上,模糊了字跡,他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已經是淚流滿面。

「咦?」

他低低的一聲,像是在奇怪自己怎麼會在不知不覺中哭成如此,但是腦海中卻有個笑容清淺的白衫男子在碧綠的林海裡朝著他揮手,笑著一聲聲道:

——允郞。

「我要去找他。」

小道士擦乾眼淚就要往外走,其他幾個師兄趕緊上去攔,被他悉數推開,最柔弱的三師兄直接摔了個屁股蹲,趕緊回頭去看三清真人,後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突然怒喝:

「你們都讓他去!」

大師兄錯愕的鬆了手,聽著三清真人繼續道:「在中不惜性命,就要保你安全,他解除了封印,如今身上便有千年修行,可自保無餘,你若是貿貿然出去,被有心人捉了,你讓他怎麼辦?」

小師弟的手抓著門框,衣服在剛剛的拉扯中扯了一半,狼狽的不行,聽三清真人這麼說,回頭道:

「那師父……我該怎麼辦?」

三清真人拿著拂塵狠狠一敲桌面道:「練功!」

 

於是前二十年都在渾水摸魚的三清觀小師弟鄭允浩突然在某一日的下午開始發憤圖強,通宵挑燈夜戰看典籍,白天由三清真人親自調教,其他師兄弟陪練,說來也怪,中途修竹和沈昌珉都來看過幾次,修竹被沈昌珉壓迫著提供了不少有助於練功的丹藥。

說來也怪,那些過去怎麼都記不住的口訣,怎麼都學不會的動作,突然像是融會貫通了一般,只要看一眼就好像刻在了記憶裡,小道士不過月餘,便可以和幾個師兄單獨過招,叫人稱奇。

只有三清真人的眼神複雜,說不上是喜是悲。

然而,就在小道士滿心以為再練個幾天就可以下山去找小老虎的時候,卻突然有熟悉又陌生的不速之客找上了門。

那是一個沒有風也沒有月亮的深夜,有山下的弟子傳了信上來,說是有妖氣,於是整個道觀都警戒起來,等了半個時刻,卻是真的有妖怪獨自上山。

「蘇綠濃?」半身浴血的狐妖即使被包圍也依舊絲毫不懼怕的樣子,幾個師兄弟們正要上前,卻看見她的袖底滑出一隻小小的,帶著血的白毛球,「在中?」

 

 

 

 

 

150708001  終章——解開的謎團(2)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日久見人心”,後來吧,這傳著傳著就又多了一句看起來挺像孿生兄弟的話叫做“關鍵時刻見人心”,這話聽著挺玄乎,挺片面,挺往之乎者也那邊靠的,但是實際上這話確實是來源於生活。

比如說現在。

蘇綠濃雖說眼下是化身為人,形容嬌小,眉目秀氣,即使狼狽,也端的是美豔無方,但是袍袖下的十指成勾,指甲足有寸長,尖銳著在月色下閃著寒光,身後狐尾豎著,雪白的毛悉數炸開,鋼針一般狠厲,周身上下是掩也掩飾不住的迫人妖氣。

於是幾乎所有人都如臨大敵,紛紛出聲呵斥。

「妖物休得張狂!」

「哎呀,狐狸精!」

「小五,速去請師父,」大師兄向來老成持重,此時也是臨危不懼的吩咐下去,「其他人隨我列陣。」

「得令!」

天罡降妖大陣是三清觀這麼多年來得以在眾道觀中傲視群雄的不二法門,向來是絕不外傳的絕技,是由九九八十一位觀中弟子列陣,威力決不可小覷,哪怕是蘇綠濃這樣千年道行的妖物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然而,蘇綠濃卻一動不動,半分躲避的意思都沒有。

大師兄看著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的蘇綠濃,再看看被她掩在袖底,難以分辨真身的白色老虎,一時間有些躊躇,蘇綠濃夜半而來,一言不發,也無其它動作,那白色老虎可能是在中,可是隔了這麼遠,誰也不敢保准,障眼法這樣的小伎倆但凡是妖都能玩得來,更何況狐之一族天生狡詐,有魅惑人心之能,戲文裡向來愛唱書生誤入狐狸溫夢,一朝魂斷命送的戲碼,世人皆道是故事,可是又怎知那其中多少事實。

如今這般草木皆兵的時刻……猶豫不得,猶豫不得,大師兄在心裡嘆了口氣,安慰自己即便那真的是金在中,這天罡降妖大陣至多也只是將他一併困住,他這般想著,雙手掐訣至胸前,揚聲道:「準備!」

眾人一起掐訣的場景不可謂不宏大,瓷白色的光芒自列陣弟子指尖升起,交織成一片光網,連帶著風聲都尖利起來,大師兄的下一聲指令將要出口,變故突生!

因為從來法術不精,所以一直沒參與降妖大陣的鄭允浩突然撲出去,指尖一點光明慢慢擴大,像是要從蘇綠濃的手上搶回小老虎:「在中!」

「允浩!」

「小師叔!」

「老小!」

…………

一眾皆驚。

鄭允浩毫無預兆的動作叫陣中不少弟子都分了心,向來傷春悲秋的三師兄甚至連靈訣都已經放了下來,天罡降妖大陣環環相扣,一旦有人出現差錯,整個陣法便土崩瓦解,此時鄭允浩已經撲到了蘇綠濃的身前。

「允浩!」

幾個師兄趕緊欺身搶上去,生怕鄭允浩被蘇綠濃所傷,其中靠得最近四師兄一聲斷喝,淩空出手,赤色的星芒朝著蘇綠濃直射而去,後者不避不讓,只瞪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鄭允浩。

小師弟雖說這個把月來略有所成,但是眼下一方面心急眼下的狀況,另一方面生怕師兄一不小心傷到在中,於是趕著回頭朝四師兄道:「師兄,莫出手,別傷了在中!」

他這麼一開口,腳下的步子便亂了。

於是,在這樣千鈞一髮,在兩方對壘,眾目睽睽之下,小師弟“啪嘰”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

「嘶……」

師兄們默默的捂住了臉。

果然啊,不能指望傻師弟在小一月裡真的突飛猛進。

「允浩啊……」

在三師兄帶著點顫音的呼喝聲,以及其他師兄將要出手的動作裡,小師弟麻溜的爬起來,一手捏了個訣去扣蘇綠濃的脖子,另一隻手迅速的伸出去搶被她拎在手裡的小老虎,動作一氣呵成,玄色的道袍被風鼓起,衣袂飄飄,叫人看著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還是剛剛那個摔了的小師弟嗎?

這其中也包括蘇綠濃,她曾和鄭允浩交手過,山腳下的那一次,若不是後來沈昌珉和修竹趕來,只怕那一次金在中就已經被她帶走,可是現在,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雖說還是一樣的樣貌,一樣的神情,甚至連眼神都是和上次一般無二的給人乾淨忠厚之感,但是蘇綠濃卻總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曾經那個鄭允浩。

那個驚才絕豔,被世人稱為“一指定乾坤”,最後卻斷送了兩個人性命的天才。

 

「在中?在中?」

蘇綠濃些微失神,便給了鄭允浩機會,小老虎被搶了過去,鄭允浩捧著小老虎不斷的喚他的名字,神色焦急,絲毫不顧忌就站在他面前的蘇綠濃可能會對他造成的威脅,後者怔忪了片刻,突然大笑。

笑聲張狂中帶著苦澀,引得其他人紛紛戒備起來,卻因鄭允浩和他近在咫尺而不甘貿然出手,蘇綠濃笑著掃過所有人,然後「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子軟軟的往後倒去,口中卻還在含糊的道:

「你這般……咳,顧著他,也難怪……他兩世甘願為你……傾盡所有。」

「啥?」

小師弟茫然。

其餘人也沒好到哪裡去,本以為是來了個勁敵,結果打沒打起來,卻沒頭沒腦說了些叫人聽不懂的話,而且眼下這“敵人”還直接暈在院裡,這算是……不戰而勝了?

三清真人還未來,於是眾人都看大師兄,被目光所指的大師兄足足呆了好一會才揮手道:「扣起來,關進後山,設結界,派弟子看守。」

「是。」

「大師兄,」鄭允浩在蘇綠濃被帶下去前,趕著開口,「被壓在後山了吧,她到底救了在中……」

「她是妖!」

「在中也是妖啊,」小師弟的表情很正直,轉手指了指一直沒搭腔的沈昌珉,「還有他也是啊。」

桃花精覺得自己很無辜!

管他什麼事兒啊!

…………

大師兄被噎的說不出話,於是學富五車的二師兄準備閃亮登場,一肚子的倫理道德,之乎者也還沒說出口,那邊掩著鼻子過去看蘇綠濃的三師兄便尖著嗓子「嗷」了一聲,朝著這邊道:

「哎呀我的天哪,真不用拘著他了。」

「怎麼了?」

「她好像受了重傷,體內數股妖氣衝撞,若非是有千年修行硬撐著,這會應該已經要散形了。」

「難道她真的是為了把在中送來?」

大師兄喃喃自語的當口,沈昌珉已經從建議,到請求,再到勒令的讓鄭允浩把打回原形的金在中放下來,自己蹲在邊上,手掌附上去,帶著層淡淡的光芒從頭到腳掃過,等收回手時,他臉色慘白,小老虎卻已經恢復了人形,不過是月餘不見,他便瘦了不少,本來圓潤的下巴削尖,於是眼睛便顯得越發的大,他睫毛顫抖,許久才認清面前的人是鄭允浩,本來黯淡的神情立刻有了光彩,握著鄭允浩的手半晌,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卻只吐出一句「綠濃……救我」便也麻溜的暈了過去。

「師兄,咋辦啊?」

小師弟眼巴巴的去看師兄們,於是四師兄看三師兄,三師兄淚眼婆娑的看二師兄,二師兄說了一通之乎者也往當家做主的老大,最後大師兄嘆了口氣拍板道:

「都看我幹嗎?行了,都抬屋裡去吧。」

 

 

因為蘇綠濃和金在中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所以自他倆上山后,山上的弟子便又分出一些來照顧或者說是看守這二人……二妖。

三師兄從藥廬裡端了藥往蘇綠濃暫住的房間走,路上先是遇上給金在中拿藥的飛毛腿小師弟,然後是在湖邊靜坐的修竹,最後是風風火火不知打哪兒出來的沈昌珉……

「早啊,三道士。」

「……早。」

三師兄看著桃花精腳踏花瓣,身帶異香的從身邊飄過去,許久撇了撇嘴想:「這哪裡還是道觀啊,簡直是妖怪收容所啊。」

不過等他到了一號妖怪蘇綠濃的房間的時候,才一推門卻發現那個被診出心脈受損的狐妖正靠坐在窗戶邊上,手裡捏著茶杯,看起來很清醒的樣子,於是本能的戒備著往後退了一步,木盤上的瓷碗碰撞勺子發出脆響,引得那面色蒼白的妖怪轉頭朝他嘲諷一笑道:

「放心,我不想殺你……何況現在,我又傷的了誰。」

三師兄細細的觀察蘇綠濃,見她雖然已經恢復意識,但是臉上無一絲血色,連妖氣都減淡,心知她並不是騙人,於是擱下藥碗道:「那個……你先喝藥,我去喚允浩他們來,在中……至今還是昏迷不醒,大約你會知道原因。」

沒人應他。

蘇綠濃神色淡淡,像是沒聽見一般,三師兄靜悄悄的關上門退出去,跑出老遠後開始好嚎:

「妖怪醒了!」

最先到的是沈昌珉,他沖著三師兄開口,語氣很嫌棄:「我一直醒著。」

「我說的是那個。」

三師兄指了指蘇綠濃的房間,沈昌珉眼睛一亮道:「她醒了?」

「嗯。」

「看來那傻老虎有救了。」

等到眾人都趕到蘇綠濃的房間的時候,她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坐在原處,擺在桌上的藥已經徹底涼了,一絲熱氣都無,氣氛太過於安靜,甚至是有些詭異,這群人正想著誰先開口的時候,蘇綠濃卻已經從窗柩上跳下來,拍了拍手道:

「帶我去看看在中。」

 

金在中還是住在鄭允浩的房間,兩人如今的關係誰都心知肚明,卻都沒有戳穿,打從那日昏倒後,小老虎雖然一直維持人形,但是卻沒有醒來過,把小師弟急的滿嘴起泡,茶飯不思的整日圍著病床打轉,眼下見蘇綠濃醒來,也顧不上曾經的過節,拉著她便問:

「你看在中這是怎麼了?」

「他這樣睡了幾日了?」

「五日,」小師弟搶答,「一直未醒,連水都餵不下去。」

「中了暮蘇的番天印都是這般,我本可施法救他,不過和暮蘇一戰,我如今也是自顧不暇。」

她絮絮地說了一段話,鄭允浩旁的沒聽懂,就只聽明白了蘇綠濃也沒辦法救在中,於是趕緊追問:「那誰還能救他?」

「暮蘇是誰?」

在邊上聽著的沈昌珉覺得這名字耳熟,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於是脫口問道。

「這你難道不該問他。」

蘇綠濃指的是鄭允浩,於是眾人齊齊望小師弟,後者瞪著眼睛很莫名其妙的樣子反問:「問我?暮蘇……我不認識啊,我知道核桃酥,玫瑰酥和杏仁酥,在中都喜歡。」

…………

「看來在中為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肯告訴你,」蘇綠濃轉頭去看躺在床上的金在中,目光複雜,許久之後,冷冷一笑,「哼,他越是想這麼做,我就越要叫你知道所有的事情。」

「什麼?」

鄭允浩心頭一跳,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奇異的緊張感,他雖然不精明,但是這一路過來,到底也是有所察覺,他和在中今世前生牽扯頗深,但是任憑自己怎麼想卻都想不起來,而現在,蘇綠濃解開了所有的謎團。

 

「暮蘇就是那個在竺城奪了徐知的軀殼的妖怪,哦,差點忘了,你已經記不起來了,他也是隻狐妖,和我,還有在中,應該說是前世的在中一樣,我們都是狐妖,只不過暮蘇是南山野狐,向來與我們北方的墨狐沒有瓜葛,」蘇綠濃說話很快,語氣中帶著些懷念的繾綣以及一些莫名的恨意,「我和在中本是一同長大,在碧微山上……如今你們把那叫做翡翠山脈,在中那時是我們族中最有望修煉成仙的小妖精,妖精修仙多麼不易啊,他天資奇高,修行十年便遠勝別人百年,於是我和他約好,要一起成仙,一起去天上看看,一起長生不老,可是,偏偏叫他在修成人形前遇見了你!」

最後幾個字恨意十足,蘇綠濃目光像刀子一般朝著鄭允浩剜去,站的近的沈昌珉不動聲色的把鄭允浩護在身後,蘇綠濃見狀冷笑。

她多恨啊。

多恨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總有那麼多人護在鄭允浩的身邊,哪怕他做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總是有那麼多人甘願守著他。

包括金在中。

 

她怎麼都忘不掉,那年碧微山上,偷偷跑出去玩的兩隻小狐狸迷了路,她躲在樹叢裡等著金在中去找留下的記號,等了許久許久,卻見一道士打扮的年輕男人抱著金在中走過來,她嚇壞了,渾身瑟瑟發抖,生怕被捉了去,百年的道行毀於一旦。

可是那年輕道士最後並沒有把他們怎麼樣,他只是把金在中放下來,摸了摸他的毛,甚至還帶著點笑意說:

——不能亂跑啊,若是跑到山下,被人捉了去,可就沒命了。

那笑容溫和,那聲音清朗,於是金在中便被勾了魂,等到那道士離開,她害怕的咬著金在中的尾巴叫他走,可是這個自小都心高氣傲,不貪戀紅塵的玩伴卻癡癡的看著道士離開的方向,眼神糾纏。

就看一眼。

就看一眼。

於是這一眼就糾纏了千年。

 

「……那道士就是你,你隨著你師父下山,隨手救了在中……呵,如果我早知是這樣的結果,那時候我寧願你收了他,就不會再有之後的事兒了,」蘇綠濃笑的淒涼,鄭允浩起先是帶著點好奇的聽著,聽到這裡時卻好像不受控制的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沈昌珉伸手去拽他,他卻毫無所覺,只聽著蘇綠濃繼續道,「在中對你念念不忘,修成人形後,竟不顧族人阻止,偷偷下山找你,我沒辦法,只能跟著,本想著山下的世界那麼大,哪那麼容易讓他找到你,結果……哈哈,結果竟然在下山的第二天,你們便遇上了,你下山歷練,三月之內收妖無數,名聲大噪,於是我想,也好也好,大不了讓你收了他,等他對你死了心,我便偷偷去救在中出來好了,這樣兩全其美。」

只是,結果必然不是兩全其美的,蘇綠濃轉頭去看金在中,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臉,最終卻收回了手:「你竟然也喜歡上他,一個道士愛上了妖怪,在中他本就是“萬般皆不如入眼”的高傲性子,你不阻止他便罷了,竟然還公然和他出雙入對,甚至幾次和你的師兄弟們發生衝突,眾人皆道你是鬼迷心竅了,被狐狸蒙了心,於是我想,對啊,狐狸天生有魅惑他人的能力,所以在中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呢,只要能把在中帶回來,我什麼都願意做,所以我去勾引你,卻險些把自己折在你手裡,那時候我就知道,完了,你是真的喜歡在中,在中也是真的喜歡你,喜歡到他偷偷回了族中偷了鳳凝珠,想要和你找個地方隱居,長生不老,永生永世在一起,他竟然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蘇綠濃的聲音撕裂,像是憤怒,像是嫉妒,她起身伸手去揪鄭允浩的領口,卻因自己的虛弱而不得不鬆開,鄭允浩的表情此時已經是苦痛不堪,她突然覺得快意,於是接著道:「結果,壞就壞在這鳳凝珠上,那是妖族至寶啊,多少人和妖都是求而不得的,其中就屬暮蘇最為覬覦,其實本來在中的法力遠在暮蘇之上,可是就因他和你有了夫妻之事,為了不吸你的精氣,他甘願自損修為,這才險些被暮蘇給捉了去,後來反倒是你的師門找了上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交涉,帶著在中一起回了……那時候叫什麼來著,哦,對,上清觀,這麼一來可好,世間正道莫不討伐上清觀如此作為,甚至聯合起來要求交出在中,我不知道那時候你們都發生了什麼,但是不久後,你便與師門決裂,帶著在中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

沈昌珉發問,顯然是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我又何嘗願意相信,但是他們真的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所有人都在找他們,卻都沒有結果,最後暮蘇想出了一個主意,上上清觀,鄭允浩是上清觀最得意的弟子,若是我們殺盡上清觀的人,就不信鄭允浩不會出來,那是一場大屠殺啊,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多妖怪,還有那麼多人聚在一起,」蘇綠濃看像鄭允浩,帶著點嘲諷,「你的師父還有你的師兄弟真好啊,死都不肯交代你的去向,於是暮蘇留了話說是替金在中報你師父的“不許”之仇,放了一把大火,一個人都沒逃出來……不是,應該說還有一個唯一的倖存者,你也認識不是嗎?朴有天,你最小的師弟,只不過,他現在又去為你送死了,真是諷刺啊。」

 

一室寂靜。

不知道是蘇綠濃的故事說的太好,還是這故事太過於慘烈,許久之後,鄭允浩開口,聲音啞的嚇人:「然後呢?」

「然後?」

「你問我然後?」

「你還有臉問我然後?」

蘇綠濃笑,笑的聲嘶力竭:「你是多聰明的人啊,那麼聰明的人竟然信了暮蘇的鬼話,你和金在中分道揚鑣,割袍斷義,放話說下一次若再遇上,便只是敵人……在中多傻啊,他為了證明不是自己要人動的手,竟然隻身一人去找暮蘇……自然是沒有結果的,他被暮蘇囚禁了,鳳凝珠被在中藏在隱蔽的地方,暮蘇找不到,以為藏在你那裡,其實他還真猜對了,在中為了保護你,早就把鳳凝珠封在了你的身體裡,便四處散播在中是和他聯手,為的是剷除上清觀的謠言,結果多可笑啊,你又信了,你果然來找在中,暮蘇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等的就是你的自投羅網,在中那個傻瓜,這個時候還想著救你,他不敢說實話,怕多說一句便叫暮蘇知道的更多,於是你逼問不出,便以為一切都是真的。」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蘇綠濃湊近鄭允浩,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帶著報仇的快意一字一句的開口:「你一劍殺了他。」

鄭允浩像是聽不懂一般,張著嘴望著蘇綠濃的眼睛,許久許久之後「啊」了一聲,抱著腦袋,像是受傷的野獸一般哀嚎。

「疼,我的頭……疼。」

「允浩。」

「臭道士。」

「允浩,你這妖狐,你對他做了什麼!」

…………

鄭允浩被圍在中間,蘇綠濃被狠狠的推在地上,她像是無知無覺一般,癱坐在地上狂笑:「想起來了?你想起來了?那你想沒想起,被你一劍險些刺死的在中,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救你,寧願散了魂魄,分出生魂護你轉世,你有沒有想起他死的時候,那身白衫上面的血,開的像是花一樣,你有沒有想起,你是怎麼負的他!」

「是我負的他,是我負了他,是我,是我!」

「對,就是你,你憑什麼值得在中對你如此,這一世為了護你,竟然還願意隻身下山去吸引暮蘇的注意,甚至還把鳳凝珠留給了你!」

鄭允浩像是被蘇綠濃的言語所激,神色癲狂的起身,一把推開身邊的人,沒頭沒腦的往門口衝,沈昌珉和其餘幾人接連出手,竟然也攔不住他。

「對,就是你負他,若你還有心,就該去死!」

蘇綠濃尖利的笑。

「對,你說得對。」

鄭允浩喃喃,眼看就要奪門而出,三師兄的尖叫都嚇得憋回去的時候,一抹翠綠身影突然疾步而來,一指點在鄭允浩的天池穴上,等人軟軟的倒下去,才朝著蘇綠濃道:

「用上狐族的惑心術,你是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嗎?」

「是又如何,」蘇綠濃的計謀被破壞,冷笑著回,「我和他本就是死仇,不死不休,何況我說的哪句不是事實,你又是何人?壞我好事。」

「他是……」

沈昌珉見修竹制住了鄭允浩,鬆了口氣,正要湊過去把鄭允浩拎過來,卻突然瞥見修竹的手掌反轉,按住鄭允浩的咽喉道:

「我……呵,自然是和你一樣的目的,不過還是要謝你的,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鳳凝珠到底在哪兒。」

向來是清清冷冷的修竹這般詭譎的笑,沈昌珉幾乎像是被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半句話都說不出,許久才驚道:

「修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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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加班加的累成狗

回到家9點吃完飯就坐電腦前校文

竟然校了一個小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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