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的閒言閒語

允浩開始接受朴正國的安排，無休止地去見女人，吃飯、約會。日間，他忘我地工作，為的只是不讓自己有半分鐘的閒暇，去回想過去那半年裡的“快樂”，那半年裡的虛情假意。

這天，朴正國再次安排允浩和筱媛在BEL AMI吃飯，允浩答應了，他心裡面很想金在中看到自己和女人約會的情景，但是，他又害怕看到金在中對此漠不關心的神情。允浩單純地以為，朴正國安排他在BEL AMI吃飯，只是考驗他是否對在中死心，他不知道，朴正國還有另外一樣安排。

要說允浩很享受這頓晚飯，那絕對不可能，這個熟悉的地方，有多少他過往的回憶？那個狹小的更衣室裡，那個看似單純的男人會安靜地讓他抱著、會羞怯地回應著自己同樣生澀的吻……從前美好的悸動和甜蜜，如今在允浩眼裡，只是摻雜了詭計和陰謀的不擇手段。允浩不自覺地把手中的刀狠狠地放到桌上，把對面的筱媛嚇了一跳：

「允浩？怎麼了？」

「沒事。」

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這終歸是事實——過去有多愛，這一刻便有多恨。而且，誰能保證，這恨裡，已經完全沒有了愛？

 

 

朴家大宅裡，三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安靜地坐著，看似平靜祥和，其實內裡充滿了對峙的氣氛：

「你今晚通知記者了？」宋雅明最終先開口。

「是。」

「你這樣做就回不了頭了！」

「我沒打算回頭。」

「我們欠允浩的已經夠多了。」

「我們也給了他很多！」

「但是拿了他最寶貴的，自由！」

「當初他點頭的一刻，便應該知道命運只能沿著這樣的軌跡走。」

「你趕緊讓那些記者別去了！算我求你了正國！你這樣會讓三個年輕人都活在痛苦裡面的！」

「你覺得那些記者會離開？」

「你……朴正國你根本只是將命運對你的不公平報復在允浩和在中身上！」

「胡說！」

「你可以騙我！但是你捫心自問，我有沒有說錯你！」宋雅明氣得站了起來指著朴正國。「你根本就不能確定金在中和朴成宥的關係，你從中挑撥離間！這是一個大丈夫的所作所為嗎？你還是當年的朴正國嗎？」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我告訴你，如果他知道了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他只會像恨你爸媽一樣恨你！」

「宋雅明你給我閉嘴！閉嘴！咳咳！咳咳咳！」朴正國一陣猛咳，沈才趕緊倒了杯熱水，做到他身邊慢慢餵他喝。

「如果你想像她一樣來教訓我那大可不必，我是不會讓鄭允浩和金在中有結果的，絕對不會！」

 

 

大概到了十點半，見時間不早了，允浩便提出離開。他不知道，在BEL AMI的門口，長槍短炮早已久候他多時。而在另一邊，在中今晚的工作也結束了，希澈讓韓庚先送他和俊秀回家，回頭再來接自己。

「走吧。」在中牽起看上去已經有點睏的俊秀。

「爸爸，抱……」

「還小嗎？來……」雖然，在中站著工作了好幾個小時也累了，但是，他從來不曾拒絕俊秀的任何要求。

「讓韓庚叔叔來吧！」韓庚主動上前，抱起俊秀，「爸爸累了，知道嗎？讓叔叔抱可不可以？」

「嗯。」已經有點迷糊的俊秀一被韓庚抱起就趴在了韓庚的肩膀上，一副馬上就要睡著的樣子。

「謝謝。」

「希澈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朋友需要幫忙，我相信換了是你，你也會盡全力的。」

在中笑了笑，卻掩飾不了他臉上的倦容。

「嗯？為什麼不直接搭電梯搭到停車場？」

「電梯維修啊，我們來的時候不就是這樣了嗎？」

「哦，我忘了……」

「你啊，你要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還是別想太多了。」

「嗯，我沒事的。」

電梯到達一層，門一打開，眼前的情景把兩人給嚇壞了，一群拿著相機的人正往走在他們倆前面的兩個人瘋狂地拍，因為已經天黑，閃光燈閃個不停。

「怎麼了？」在中問韓庚。

「可能是明星吧。」

韓庚護著懷裡的俊秀，試圖從那群記者的旁邊離開。

還沒走到那群記者那兒，在中突然僵在了原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動不動——眼前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把女的半摟在懷裡，試圖保護她不被記者衝撞到。

「在中？在中？快走吧，別看了。」

韓庚這一聲，惹得那個男人頓時回頭。在中和男人的眼神對上，在中的眼裡，一下子，連僅剩的光彩也被奪去了。呵，這麼快嗎，這麼快就給有天找到媽媽了嗎？鄭允浩，你不是說……你不是說除了我，誰都不會得到你送的戒指的嗎？韓庚發現在中還沒跟上來，回頭看了眼在中，再看看他一直盯著不放的方向，一切了然。

「在中！」韓庚回頭，兩大步就走到在中身邊，「別看了，不是你的就別再留戀了。」說罷拉起在中的手就要離開。原來，已經……不是我的了？在中收回自己的視線，低著頭，跟著韓庚快步離開。

看著那個抱著俊秀的男人牽著在中的手離開，允浩早已把拳頭握得發白！

「允浩？允浩快走吧。」

「………」

「允浩！」

「嗯？嗯。」

允浩拉著筱媛，說明白點其實是扯著她，大步大步地離開，也不察覺她早已在身後跌跌撞撞。

不是朴成宥，那人不是朴成宥，那天送在中和俊秀來這裡的也是他……他是誰？他為什麼會抱著俊秀而且在中還毫不閃躲地牽著他的手？他到底是誰？！是誰？！金在中，你是為了他不要我的嗎？

本來已經被自己說服了的允浩又一次覺得不甘，又一次想找在中把一切問清楚。

如果，愛，唾手可得，那它便會是隨手可棄。正是因為不容易，太不容易，所以才用心珍惜。躺在床上，懷裡抱著有天，允浩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出現今天在中看著他的眼神，眼神裡的落寞，騙不了人——金在中，告訴我，你也捨不得我，告訴我你也愛我，像我愛你那麼愛我……

 

*** *** *** *** ***

 

「我爸爸不喜歡吃菜花的！你自己吃吧！」

「有天……」

自從那天和允浩去吃飯被記者拍到，第二天各大雜誌報章鋪天蓋地的報導兩人的事情以後，筱媛便毫不忌諱地出入朴家大宅。這天，她來朴家吃晚飯。朴正國是很喜歡她的，但是有天卻處處針對她，弄得允浩很為難。

「爸爸你不是不喜歡吃菜花嗎？」

「有天，那你吃吧。」允浩把筱媛夾到他碗裡的菜花放到有天的碗裡，「我知道有天喜歡吃。」

「她夾的我不要。」有天把自己的碗拿到一邊，不接允浩遞過來的菜花。

「給我吧，我喜歡吃菜花。」朴正國想替允浩解圍。

沈才和宋雅明看著這無休止的鬧劇，一句話都沒說。

 

吃過飯，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朴正國讓允浩送筱媛回家。

「我們去喝一杯吧？」允浩想直接送她回家，但是她不想這麼早就回去。

「好。」

「我知道一個地方，氣氛很不錯的。」

「嗯，那你指路吧。」

按照筱媛的指引，兩人來到新地王一帶的一家叫FLASH SPOT的酒吧。

「我喝咖啡好了。」

「喝點酒吧。」

「我還得開車送你回去。」

「如果醉了我們打車回去吧？來吧允浩？」

「嗯，隨便吧。」最近心煩不已的允浩不想和她多糾纏，她喜歡怎樣就怎樣吧。各種鬧劇已經讓他覺得厭煩。「那我要愛爾蘭咖啡吧。」

「直接喝酒吧，不是更有意思嗎？」

「……那我要杯純伏特加。」

「行，那我要一樣的。」

吧台前的兩人，一人興奮，一人苦悶。

 

夜色漸濃，第一輪喝完之後，允浩幾次提出離開，但是都被筱媛用各種話題帶過，而且，她總在有意無意地勸酒。允浩之所以一杯接一杯看似喝不厭，不是被她慫恿，如果允浩不想喝，誰都沒辦法讓他舉杯。她很開心，以為允浩逐漸為她傾心，而實情不過是他把她當做一個路人，她興她的奮，他喝他的酒，悶酒。

快到午夜的時候，她覺得差不多是時候回家了，便叫允浩離開。

「你自己先走吧。」

「什麼？」

「我說……」允浩有點口齒不清了，「你自己先走。」

「你爸爸叫你送我回去的。」

「我之前說送的，是你要我來，是你勸我喝酒的，現在我這樣估計送不了你回去，你出去打車吧。」

「你……」

「不好意思。」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我家吧？」

「去你家？」

「嗯！」她以為自己有機會了。

「其實……有天不喜歡你，你看出來了吧？」

「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的，只要你喜歡我就行了。」

「你覺得我喜歡你？」

「不是嗎？」

允浩苦笑了一下。

「報紙雜誌都登了我們的事情了，而且長輩也同意。」

「所以我才不能跟你回家。」

「為什麼？！」

「要是我不和你結婚，我怕沒人願意娶你，我怕耽誤你了。」

「你爸爸說……」

「你是嫁給我，不是嫁給我爸爸……也不是嫁給朴家……我要是說不……」

「你說不是沒用的。」

「總之，你自己先走吧，我是不會送你的，你如果不想走，可以繼續留下來喝，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鄭允浩你……」

「對不起……和你約會，像你說的，從來都是我爸的意思，不是我的意願。」允浩把杯子裡的最後一點酒喝光。

筱媛拿起包，怒氣衝衝地走了。

允浩坐在那裡，又是一陣苦笑。何苦呢？爸，你說這何苦呢？他趴在桌上，酒保擔心他出事，搖了搖他的手臂。

「再來一杯，謝謝。」

…………

 

從午夜開始獨酌，直到酒保把站都站不穩的他送出酒吧。攔了輛計程車，把他塞進去，關門了事。

「先生，請問去哪兒？」

「………」

「先生？哪裡？」

「可逸……可逸豪庭……」

………

「先生，到了。」

「………」

「先生！」

「嗯？」

「到了！」

「到了哪裡了？」

「可逸豪庭。」

「我不是要到這裡啊……」

「那你要去哪裡？！」

「………」含含糊糊地報了一串地址，允浩又迷糊地睡了過去。

「真是的，這次別再改了！」

………

計程車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允浩隨手付了錢，也不知道自己給了多少，便被司機攆了下車。

喝醉睡著後被叫醒的人，十有八九會吐。允浩撐著面前的燈柱，連晚飯都吐出來了……

這一吐倒是讓他清醒了不少。好不容易站穩，他才看清眼前是哪兒……你就像夢魘，金在中你知道嗎你就是鄭允浩的夢魘……醒著的時候再克制，醉了還是騙不了自己。

 

搖搖晃晃地走到11號A座。看到來人，本來已經開始打瞌睡的保安立刻警戒起來，但是聞到允浩身上的酒味之後，便又放低了警惕，心想，不過是個醉鬼。

「先生，你住哪號房啊？你很臉生啊。」

「我不住這裡，我朋友住這裡。」

「你找哪一戶業主？」

「我找……金在中。」

「我幫你找找看吧，估計你醉成這樣都想不起房號的了……」保安自言自語，「先生，你找的金先生住七樓，701。」

「謝謝……」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早已經睡著的在中被門鈴聲吵醒了，以為自己在做夢，剛想重新睡過去的時候認真聽了聽，發現真的是有人按門鈴。在中有點心慌，這麼晚，會是誰？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在中起床，把房門關上，他怕俊秀也被吵醒。把客廳的燈全都開了才走到門前，倚在門上，透過貓眼看屋外到底是誰。

看到來人，在中脊背立刻冒汗。

“啪啪啪！”「金在中！金在中你快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

在中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如果允浩繼續叫下去必然會影響到鄰居，他怕事情鬧大。猶豫不決間，他已經扭開了門把……

「金在中……」

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你快回家吧，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有事找你，你開門。」

「你回去吧，你先回家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談好嗎？」

「不好！金在中你開門！」允浩大吼。

「你快走吧，我求你了！」

「金在中！金在中！」

萬不得已，在中開了門。

允浩進了屋，兩人四目相對。

「你喝酒了？」

「對。」

「快回家吧，你家人肯定很擔心的。」

「不問我為什麼喝酒？」

「………」在中的第一反應是婚宴！但是看了看允浩的衣服，不是禮服，才安下心。

「為什麼突然消失？」

「我沒有……」

「為什麼突然消失？！？！為什麼？！？！」允浩放開喉嚨大叫。

「我……」

「爸爸……」這時候房門悠悠打開，俊秀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允浩叔叔？」

「俊秀乖，你先回去，爸爸很快就來了，乖。」

「爸爸你不要再和允浩叔叔吵架了，我想去有天家和有天玩。」

「嗯嗯嗯！爸爸知道了，你快回去睡覺吧。」在中把俊秀牽回房間，抱著他上床後給他蓋好了被子才重新出來，面對著允浩，依舊啞口無言。

「金在中，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靠近我？朴成宥給了你什麼？」

「………你說什麼？」

「不要裝！解釋！我要聽你解釋！」

在中把允浩拉到陽臺，把陽臺的門掩上。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哼，演技很好啊金在中……」

「既然你已經認定了，為什麼還要我解釋？」

「………」

「你回去吧，我們……」在中話還沒說完，允浩打斷他了：

「因為我覺得你愛我。」

「………」

「或者說……我以為你是愛我的……你怎麼能這樣？他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接近我？我給你十倍，要是不夠還可以更多……我給你…你留在我身邊好嗎？好嗎金在中我求你……」

在中發現了允浩的不正常，回頭一看，他已經止不住地哭泣。

「允浩你別……」

「金在中你怎麼能這樣？把我變成、把我變成這樣之後又一走了之、又不要……不要我……」

「允浩……」

「你和朴成宥到底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坐他的車？那天晚上那個男人又是誰？你在外面都沒牽過我的手你為什麼讓他牽著你走？為什麼為什麼？！」允浩突然伸手揪住在中的衣領，「說話啊！」

「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朴成宥是什麼人，也沒坐過他的車，至於那天晚上你看到的是我的同事。」

「嘴硬是不是？！」允浩從西裝的內袋裡掏出三兩張照片甩到在中臉上，「你敢跟我說你不認識朴成宥、你沒坐過他的車？！那這些是什麼？！」

在中蹲下，撿起地上的照片：

「你找人跟蹤我？」

「害怕了嗎？不能繼續撒謊了吧？！我也想相信你，我也想不顧一切地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一看到這些照片我就恨你恨不得把你殺了！你知道鄭允浩從來沒有被愛過，你知道鄭允浩最大的弱點就是渴望幸福渴望有個不求回報愛自己的人所以你就聽他的安排接近我是不是？！是不是！？」允浩已經近乎崩潰，揪著在中的衣領嘶吼。

「不是！不是！我沒有騙你！我從來都沒有騙你！每天開車接送我的是韓庚，我不知道他從哪里弄到這輛車，是我求希澈幫我，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關係！」

「你沒有騙我那為什麼要和我脫離關係？！我們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突然消失？！」

「你覺得我們在一起是好好的嗎？！我們能有未來嗎？！總裁先生！？」

「……是不是……我爸找過你。」

「沒有。」

「你跟我說實話。」

「沒有。」

「金在中你不要這樣！你倔什麼？！你以為你聽他說離開我，然後我去相親結婚我就幸福嗎？！你腦袋是不是被撞了？！」

「那請問大總裁我應該怎麼做？！我是找記者哭訴上頭條還是拿刀對著有天去威脅你爸？！」

「………」

「你走吧……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

「………」

「就當放過我……」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留戀？我鄭允浩就、就沒有任何一點讓你留戀？」

「別再說了……你走吧算我求你了……」在中別過臉，要緊下唇忍著不該落下的眼淚。

允浩扯過在中，緊緊地把在中抱在懷裡：

「我不想走啊你懂不懂啊金在中我不想離開你……」

在中咬住允浩的左肩，拼命忍著眼淚。

「咬吧，有多愛我你就咬多大力，讓我知道金在中有多愛鄭允浩……」

允浩感受到肩膀上越來越疼，他終於明白，他的在中和他一樣，也不想離開。

天邊雖未見魚肚白，但是顏色明顯光亮不少。

「收留我吧？就兩三個小時。」

「嗯。你去洗個澡和俊秀睡床上吧，我睡沙發。」

「一起睡。我要和你一起睡。」

「………」

…………

最後，兩人擠在僅剩一半的床上。在中怕弄醒俊秀，一動不敢動；允浩發現了，大膽地把在中攬進懷裡。

「不要這樣。」在中害怕地推開允浩。

允浩閉著眼睛，裝聽不見，抱著的手臂卻把懷裡的人箍得更緊。

 

第二天早上，朴正國起來的時候，發現宋雅明正忙著給有天拿書包穿校服。

「有天，爸爸呢？」

「昨晚沒回來。」

「沒回來？」

「是啊，昨晚允浩沒回來，後來有天下來和我一起睡了。」沈叔也打點好了，準備帶有天回學校。

「沒回來過夜啊……」朴正國自言自語。他興奮地做到沙發上，拿起電話：

【喂？老李啊。】

【老朴啊，這麼早啊。】

【昨晚……筱媛現在起來了沒？】

【沒有。說起昨晚，你們家允浩到底怎麼了啊？】

【我們家允浩？我們家允浩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知道才問你。】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筱媛昨晚很晚才回來。】

【就她自己一個人？允浩呢？】

【我哪裡知道。昨晚，筱媛回來的時候，猛發脾氣，房間的東西都被她摔得差不多了。】

【………】

【老朴？】

【沒什麼，允浩回來我會問清楚的。】

掛了電話，朴正國的好心情一掃而空，鄭允浩，別讓我知道你是去了那裡……

朴正國拿起電話直接打到PAK’s總裁辦公室，電話一直沒人接。他轉而打允浩的手機，電話響了很久，才終於吵醒允浩：

【喂？】允浩頭很疼，嗓子也有點啞。

「啊！」睡在邊上的俊秀突然坐了起來，「爸爸！我們要遲到了！」在中一把捂住俊秀的嘴巴，可惜已經晚了。

【喂？喂喂？】允浩發現對方已經掛電話了。

「誰啊？」

「………」允浩看了看來電，眉頭緊皺。

「誰啊？」

「應該是我爸。」

「………」

「爸爸！我要遲到了！」

「行行，你去刷牙洗臉換衣服，爸爸去做早飯。」

允浩的心情很不安，但是……看著眼前的神奇金氏父子，心情似乎輕鬆了些——親眼見識了十五分鐘刷牙洗臉換衣服順帶給兒子收拾書包做早飯的爸爸，允浩只能有“目瞪口呆”這一個反應。

「金俊秀，背書包！別又把書包忘在家裡了。」

這句話，突然讓允浩想起了和在中的相遇——那天，把在中送了回來，在中拿著一個可愛的史努比書包慌慌張張地朝自己跑過來的樣子……為什麼，自己會懷疑這個男人？明明不只是一點點笨啊……

「允浩叔叔，我先上學了，拜拜。」

「快走了！還拜拜！要遲到了！」

明明快遲到了，俊秀還咪咪笑給允浩揮手，在中急躁地拉門。

「等一下！」允浩小跑到兩人身旁，「俊秀，你鞋帶沒綁好！」

「哦？」

趁著俊秀低頭，允浩快速地親了下在中的嘴角。

「………」在中僵立在原地，呆呆地，允浩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

「允浩叔叔你捉弄我！我今天穿的鞋子沒鞋帶的！」

「嘻嘻，俊秀拜拜！有天應該已經在學校了。」

「爸爸我們快走！」俊秀拉著在中就走。

「允浩，門拉上就可以了，不用鎖。」

「嗯！」

允浩看著在中和俊秀跑走，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他不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

 

 

允浩在在中家洗漱過後，為了避開和朴正國見面，選擇了直接從在中家回公司。

朴家大宅裡，朴正國暴躁得坐立不安。他又打了個電話到李家 ：

【老李啊，昨晚的事情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年輕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今晚，我們兩家人見個面吃頓飯吧。】

【也好，那也好……反正無論如何都是打算當親家的了，沒必要花太多時間讓他們折騰來折騰去的，嘿嘿！去哪裡吃你安排吧，安排好了告訴我。】

【我已經安排好了。去BEL AMI吧，我有……熟人在那兒。】

【行，時間呢？】

【晚上六點半吧。】

【好。】

鄭允浩，是你自己不聽話的，那就別怪我了。

………

站在書房門外偷聽的宋雅明嘆了口氣，下樓找沈才：

「阿才啊。」

「嗯？」

「今晚……今晚你偷偷跟著正國出門。」

「怎麼了？」

「他具體要做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是聽到他約了老李一家去BEL AMI。」

「那是在中工作的地方啊！」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讓你偷偷跟著去。」

「唉……」

「這怪不得他，這真的怪不得他……當年……算了，總之你記得跟著他。」

「嗯。」

這天，允浩一直覺得心神不寧，他每隔一個小時左右就打電話給在中，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在中說他一直在家，根本什麼事都沒。可是，允浩總是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經過了一個早上加一個下午，平靜得讓允浩覺得出奇，難道早上爸打電話來的時候沒有聽到俊秀說話？覺得有點心煩，他打了個電話給在中：

【喂？】果然，是能讓人安心的聲音，【喂喂？允浩？】

【沒，就是想聽聽你說話。】

【我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吃晚飯。】

【今天這麼早？】

【今天我師傅和師母要來吃飯，我們好久沒見了，等下敘敘舊，俊秀也很久沒見到他們了。】

【師傅師母？】

【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沒記性……】

【我不是沒記性，只是好奇，他們怎麼突然來找你，不許罵我……】

【不理你了，要去吃飯了……】

【再說兩句吧，嗯？】

【你想我說什麼？】

【說……說你想誰？】

【我想俊秀。】

【還有呢？】

【老家的親人。】

【還有呢？】

【有天還有沈叔。】

【還有呢？】

【沒有了。】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你好討厭呐……】

【我要你親口說。】

兩人正享受著小甜蜜，允浩的房間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怎麼秘書事先沒告知有預約但是現在卻有人來？“哢噠”一響，門被打開。

「爸……」

「坐下吧。和誰打電話啊？筱媛嗎？」

「不、不是。」【我回頭打給你。】允浩趕緊把電話掛斷。「爸你坐，我讓林秘書給你泡茶，還是你想喝咖啡？」

「不用了，我們等一下慢慢喝。」

「等一下？」

「對。我約好了，今晚和老李他們一家吃飯。」

「……在哪裡吃？」

「等一下你和我一起去吧。」

「嗯。」

「司機等一下去接有天和雅明一起來，你開車送我去吧。」

「可以。」

…………

朴正國坐在副駕駛座，一直沒有說話。

「爸爸，我們去哪兒？」

「BEL AMI。」

「爸？」

「你沒聽錯，BEL AMI。」

「爸，為什麼要去那裡？我們去國……」

「我們哪裡都不去，就去BEL AMI，開車吧，什麼都不用說了。」

「爸我求你了……」

「哼！求我？你有什麼資格求我？！」

「………」

「我已經警告過你的了，你不聽，結果是你咎由自取的。開車。」

「爸爸……」

「你都不聽我的憑什麼要我聽你的！？是你自己開車去那裡還是我約金在中上我們家？你自己選吧。」

「………」

允浩心急如焚，卻一籌莫展。他想，如果朴正國只是找在中談判，那問題還不會太大，但是如果朴正國在BEL AMI鬧事，那以後在中肯定待不下去了。怎麼辦？鄭允浩怎麼辦？！

………

兩人到達BEL AMI的時候，才六點不到。

 

這邊，在中看著掛斷的電話，努了努嘴。希澈看到了忍不住把他拉到一旁，取笑一番：

「你看看你，鄭允浩不就是表白說不想離開你嗎？你至於這樣嗎？不就是抱著睡一晚上嗎？你拿出點男人的氣魄好不好？！」

「我哪裡不男人了？」

「全身上下都透露著少女初戀的氣息！」

「你別那麼大聲，俊秀就在外面玩。」

「他今早都看到你倆抱著睡了吧？」

「不知道，可能是吧……」

「永遠的心裡陰影啊！」

「你別嚇唬他，你知道他最緊張他兒子了。」韓庚出來解救在中。

「等一下你師傅師母來，我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位置了。」

「謝謝老闆啊！」

「你就只有這個時候知道喊我“老闆”。他們桌的菜今晚你自己上吧。」

「嗯。」

作為朋友，希澈和韓庚是很講義氣、很夠意思的，在中想，自己和允浩一路走來，他們沒少幫忙，自己最不開心的時候在自己身邊開解自己的是他們倆。

對著鏡子，在中認真地整理廚師服。多年不見師傅師母了，希望可以讓他們感受到自己這些年來的成熟和進步。在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深呼吸，自信地走出員工休息室。經過的時候，有些女同事都忍不住視線一直隨著在中的身影遊移。

 

「伯伯！嬸嬸！」在中帶著俊秀到一樓接兩人，一來俊秀就跑到李秀蘭跟前，李秀蘭蹲下抱著俊秀，這個嬸嬸，雖然和俊秀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真的比親嬸嬸親奶奶還親，俊秀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在中興奮地抱了抱洪錫天。

「不抱抱我啊？」李秀蘭跟在中開玩笑，在中不知道如何是好地看了看洪錫天，「你看你，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害羞………」李秀蘭拍了拍在中的肩膀，「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比三年前長高了？」

三個人興奮熱絡地說著話。進了電梯，電梯門剛關上，允浩和朴正國便從正門走了進來。

「我們今天坐頂層，我已經訂好位子了。」

「爸……我們回去吧？我們回去好嗎？」

朴正國沒有理會允浩。

 

「師傅師母坐，這是BEL AMI最好的位置了，老闆幫忙的。」

「是嗎？」李秀蘭興奮地抬起頭看了看玻璃天花板，「真的好漂亮啊，錫天你看，還能看到天空呢！」

「嗯，喜歡的話我們以後經常來，也能來看看在中和俊秀。」

「菜我都安排好了，你們應該會喜歡的。」

「對你，我們肯定有信心，金在中推薦，現在可是千金難求啊！」

「你們別笑話我。我先帶俊秀進去做作業，我不進去他就不進去，在伯伯嬸嬸面前還這麼不聽話！」

在中牽著俊秀的手往回走，俊秀還一路回頭給洪錫天夫婦做鬼臉，逗得兩人開心地呵呵笑。

「俊秀這麼快就讀小學二年級了，那時候抱著他還像隻小貓一樣。」

「嗯，時間是過得很快的，所以，要爭取每一分每一秒都開心點，別把時間浪費在悲傷上。」

「呵，你又想說什麼啊？」李秀蘭牽起洪錫天的手，「從遇到你開始，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白活，就算不盡是開心，也都是值得回憶的。」

 

另一邊，朴正國走在前面，允浩跟在他身後，忐忑不安。

「本來我想訂那個位置的，」朴正國隨手指了指天花板正中央下的桌子，「可是被人……被人……訂了……」朴正國突然不說話，站在原地盯著手指著的方向，眼神閃爍。

「爸？」

朴正國像是根本聽不到允浩說話似地，邁腳默默地往他剛剛指著的那張桌子走過去。走到桌前，他盯著坐在那裡的兩人，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而後，急促地深呼吸。

「爸？爸爸你怎麼了？！」允浩緊張地趕緊攙扶著朴正國。

「你……秀俊……你是秀俊……」

坐著的兩人抬頭，看到朴正國之後洪錫天側過身體把李秀蘭護在了身後：

「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們都不是你說的“秀俊”。」

「你不用騙我，我不會相信你的話的。」朴正國試圖越過洪錫天，「秀俊，秀俊，是你！我是正國啊！」

「爸！」允浩看著眼前的朴正國，和平時在公開場合淡定儒雅的他完全不一樣，拉也拉不住，「爸爸，我們快過去坐吧，李叔叔和筱媛他們快要來了。」

朴正國像是著了迷一樣，兩眼呆滯地盯著李秀蘭，擺脫了允浩，硬是坐到了她對面：

「秀俊，你看看我啊！我是正國！」

「………」李秀蘭在洪錫天身後，拉著洪錫天的手臂，頭低得不能再低。

朴正國突然起身，狠狠地抓住李秀蘭的手臂，洪錫天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爸！」允浩及時接住了他。

李秀蘭立刻抬頭看了朴正國一眼。李秀蘭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眼淚瞬間充滿了眼眶……

「秀俊……」朴正國的語氣也變得沒有先前那麼強硬，聲音也小了很多，「秀俊……你回來了……」

「先生，」李秀蘭終於開口，「我想你認錯人了，我不知道你說的“秀俊”是誰。我叫“李秀蘭”。」

「不是，你不是，你是李秀俊，你是朴正國的李秀俊。」朴正國的眼淚簌簌地流，跟他眼前的李秀蘭一樣。

「呵，朴正國的李秀俊？朴正國的李秀俊……在好多年前，就死了。現在，只有李秀蘭，沒有李秀俊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秀俊，你就是李秀俊！」

洪錫天摟著李秀蘭的手緊了緊，把她往自己懷裡抱得更緊：

「這位先生，我想你真的是認錯人了，她是我的妻子李秀蘭。」洪錫天刻意加重了“妻子”二字。

「妻子…妻子？！你消失了這麼多年就是去了……去了做他的“妻子”嗎……」

四周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看著這正中間的一桌四人，都好奇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在中從員工休息室上來頂層，準備和他的師傅師母敘敘舊時，朴正國突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四周驚呼四起。

「爸爸？爸爸！？」允浩走到朴正國身邊，試圖背起他。這時候，角落裡衝過來一個人。

「沈叔？」

「沈才？」

允浩和李秀蘭同時驚訝不已。

「先讓你爸把這個吃下去！快！」沈才把一個瓶子遞到允浩手上，允浩把深紅色的藥丸放到朴正國的嘴裡，試圖讓他吃下去。

「我來吧！」沈才讓允浩讓開，嫺熟地把藥丸餵了下去。

「快！送你爸到醫院！」沈才輔助允浩把朴正國背了起來，直往電梯跑去。

「發生什麼事了？」允浩正面撞到在中，在中隨他們跑到電梯這邊。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遇到了一個人，情緒起伏很厲害，然後就突然暈倒了！你先回去工作吧，我今晚找你。」

「嗯。」

在中走到餐廳內，安撫了一下顧客的情緒，然後走到洪錫天夫婦的桌前，發現李秀蘭臉色蒼白得嚇人。

「師母，怎麼了？」

「沒事，沒什麼事。」回答的是洪錫天。

「剛剛的事情嚇到你了嗎？」

「別問了在中，我先和你師母回去了，我們下次再來吧。」

「這……」

不等在中把話說完，洪錫天扶起看上去十分虛弱的李秀蘭離開了。

 

允浩開車，沈才一直和朴正國坐在後座，他一直照顧著朴正國。

到了醫院，護士們迎了上來，仿佛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沈醫生，你親自來嗎？」

「嗯。」

允浩看著開始脫外套準備換衣服的沈才，耳邊不停響起那句“沈醫生”，瞬間，這些天來困擾他的謎團一一解開。

「允浩，」沈才突然回頭，「你這麼聰明，早就猜到了吧？」

「請保證我爸安全。」

「嗯。」

過了一會兒，宋雅明和有天趕到。

「媽。」

「你爸呢？」

「在做手術。」

「誰是主刀醫生？」

「沈叔。」

「……你都知道了？」

「一點點吧，不是全部。其實，如果我細心一點，會一早就發現的。」

「嗯？」

「我和沈叔，其實見過面，在我去沈家村之前就見過面了。在大四那年，有一次恩雅發作的時候，是他來給恩雅診治的吧？」

「阿才……是我們家的醫生，恩雅一直是他照看的。後來恩雅走了，你爸心臟的事情，也是他負責。因為他是醫生，而且，和我們家打交道很多年了，所以我們敢把那麼小的有天託付給他。」

「嗯……」

「你爸剛剛……在BEL AMI是不是很失態？」

「他很激動，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是不是一直在叫一個名字？“李秀俊”，是不是？」

「對。他對著一對夫婦，是那個女人，不停地喊秀俊，但是對方說自己是秀蘭。」

「女人？！」

「對，怎麼了？」

「你說……女人？！」

「是，是女人。」

「她叫……秀蘭？」

「嗯。」

「難怪……難怪這麼多年來……你爸一直找不到他。女人……秀蘭……」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看到的李秀蘭，是個女人；你爸不停叫喚的李秀俊，是個男人。」宋雅明沒再說下去。

「然後呢？」允浩猜到了大概，但是覺得難以置信。

「然後……就是……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是同一個人……是、是你爸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

允浩覺得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是這樣？！

「其他的我不好多說，等你爸醒了，你自己問他。阿才負責，一定沒問題的，放心吧。」

「嗯。」

「有一點，我一直沒跟你說，現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麼多，那我也直言不諱了。在中的事情，不要恨你爸，真的。你現在經歷的，跟當年他爸對他們做的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

「你鄭允浩比朴正國幸運，至少在選擇愛情這件事上比他幸運。他是完全沒機會選擇的，因為他姓朴。而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