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
「鄭允浩。你要知道讓你死是很簡單的事情。」
「沒有人敢挑戰叔的耐心的。」
朴英靜靜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跪在面前的鄭允浩。
鄭允浩知道自己惹出事了。叔生氣的時候是要死人的。
真的會死人的。
不過他鄭允浩什麼都不在乎。他只關心一個人。除了他以外他沒有任何弱點。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守護自己的愛的。即使不行也一定要那樣做。
他的視線平平的伸向前方。眼神中突然間透出濃重的輕蔑。
找死嗎。
鄭允浩原本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因為無所畏懼。但是那樣的感情讓他動搖了。所以只有在他面前時,卻反而是最虛假的時候。
多少的第一次,都全部,毫無保留的獻給他了。
「你這瘋子‥‥」
朴英一個箭步向前,靴子一抬,砰地一聲,鄭允浩被膝蓋頂的狠狠的撞到地上。
下巴上傳來巨大的疼痛。
還記得是叔親口告訴他,下巴受到猛烈撞擊時是很疼的。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不已。
他在想一個人,所以現在誰都不能夠打擾他的專注。
鄭允浩被綁著胳膊,身子在地上蹭了蹭,然後掙扎著直起身來,重新跪好,嘴角緩緩流淌下一條紅色的線。
朴英的右腿是假的。太空船上用的金屬材料打造了一雙結實不已的右腿。
朴英瞇著眼睛看著他。
「你就打算一直這麼不說話嗎?」
鄭允浩沒回答。
朴英嘆了口氣。
「傻孩子。跟著叔多好。你說你幹嘛非要和叔作對呢?」
鄭允浩想起來那時他把手縮進袖子,來回晃動身體的可愛樣子,不由自主的笑出來。
他要用他來遮罩那些疼痛,用他來遮罩掉身邊骯髒噁心的環境。
不然鄭允浩不知道該怎樣為自己止痛。不知道該怎麼麻木。
胃裡不停的顛簸,幾年的毛病在這個時候犯病。
要是他在就好了。
快吐了‥‥
鄭允浩什麼也不說,就那麼跪著,面帶著微笑,就這麼挺了好久。
痛楚漸漸淡化,意識漸漸模糊‥‥
最後他終於砰的一聲,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瞬間,他似乎聽見,門口傳來一個女孩輕呼的聲音。
鄭允浩聽見有一個人在和他說話。他的聲音很輕柔。很輕。
就像是那時候的幻聽一樣。
他想看清楚那個人是誰,於是他費力的睜開眼睛。
朴小晶正坐在陽光下,安靜的看著自己。
鄭允浩也看向她,表示自己的疑問。
朴小晶伸手摘掉了他耳朵上的耳機。
「爺爺給你打了杜冷丁。」
鄭允浩眉頭一皺。
「止痛。」
「但是你知道他不可能僅僅給你止痛的。」
朴小晶輕輕的說。
鄭允浩頓時感覺到劇烈的頭疼,一摸頭上感覺到紗布的觸感。
「在中哥哥去日本演出了。」
朴小晶說。
「我把你的播放機偷偷充了電,給你帶了回來。」
「我想你聽著他的聲音,就會很快醒過來了。」
鄭允浩沖著朴小晶笑笑。
「謝謝小晶。」
朴小晶笑著搖搖頭。
「允浩哥哥。爺爺關我禁閉了。到昨天正好三天。」
鄭允浩頭疼的有些心煩。
「‥‥‥」
「允浩哥哥,你要看見我媽媽了。多好。」
鄭允浩一愣。
他知道她不會解釋什麼。朴小晶站起來,輕輕的,卻迅速的走了出去。
鄭允浩隱隱約約的知道現在大概是什麼時間。在這樣什麼都沒有的白色房間裡,窗簾是透明的。陽光微微的照進來。
他在想朴小晶的話。他預感到叔會要自己去做什麼。
到底是捨不得自己嗎?還是沒到時候呢?
呵呵,誰知道。
於是他將那個充滿電的播放機的耳機再次插進耳朵裡,躺在床上靜靜的聽他的聲音。
天黑了。
門被打開。有人進來。
鄭允浩微微的移過視線,眼睛微微的瞇起。
朴英將鄭允浩派往捷克。談一筆生意。
「我不會再替你還債。」鄭允浩一口拒絕。
「這次是情債。」朴英笑。
「你別以為我有什麼把柄抓在你手裡。你就是擁有了它也不能怎樣。鄭允浩。你想搬動我,還早得很。」朴英接著說,並拿出一張照片來,微微的笑,讓鄭允浩眼前一黑。
「要嘛就拿他說事了。」
他戴著自己送的項鍊。一身白色的西服,裡面一件黑色的襯衫中間,白色的肌膚透出那條項鍊的亮眼銀色。
臉白的讓人心顫。
黑髮多乖巧。黑髮多安靜。
黑髮多讓人招架不及呢。
鄭允浩心裡一陣顛簸,接著笑了。
「拿他說什麼?」鄭允浩問。
朴英表情一滯。
「不好意思。叔。我也不喜歡被脅迫。」他揮揮手,「您換個理由行嗎。不然我真的沒辦法去了。」
朴英定定的看著他驕傲的笑臉,眼神裡滿是複雜。
「幫小晶一個忙吧‥‥叔還是信任你的。」
鄭允浩面無表情。
在心裡,他開始隱隱約約的心疼小晶,並從心裡感謝她的信任。
朴英這是怎麼了,這份勇氣居然連小孩子都不如了。
人有時候就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二天,鄭允浩休息一天。在庫裡的房子裡養養身子,養養精神。好好的吃了幾頓飯。
第三天,捷克的飛機。
其實鄭允浩隱隱約約的意識到了什麼。因為在自己走之前,叔交給自己任務的時候,似乎有種深深的疲倦感。
人到底是躲不過歲月的印記。一旦承認老了,就不會再什麼事情都那麼豁達了。
「你只要幫我辦好這件事,我可以考慮給你想要的報酬。」
「畢竟叔可以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
鄭允浩沒答話。
他個人的打算,不論事成之後會怎樣,他都會義無反顧的離開。
叔叫他去捷克。還人情債。實際上是叫他去找一個人。
一張照片,還是小時候。一個微笑著的小女孩,穿著一身韓服,對著鏡頭美滋滋的笑。
背面寫著一行字。
「碧水清流中,晶瑩錦衣藏。」
或許是因為時間較久遠,用的不是早已普及的韓文,而是漢字。鄭允浩在母親那裡學過漢文,大概認得那些字,只是意思不求甚解。所以他站在布拉格廣場的邊緣,看著那些方塊字有些犯難。
叔說她現在大概四十多歲,只知道一個居住的舊址,是在薩克街92號。
鄭允浩問了一句,「她是您什麼人呢?」
叔說,「你只需要找到她,把她接回來。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鄭允浩微笑,「用硬的也可以嗎?」
他看見叔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接著恢復了平靜。
「你自己隨機應變。按你以前的行事風格不會不知道怎麼辦!」
鄭允浩笑笑,不再答話。
他當然知道怎麼辦。他沒有對女人動手的習慣。
這是一種原則。
薩克街。92號。
鄭允浩承認自己的英文口語還是差了點。就在說RAP的時候最順溜。於是乾脆不去問,直接攔了出租。
很講究的歐式風格建築,看起來有些年頭,卻又像是翻修沒多久。
鄭允浩想了想,抬手準備敲門。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應。
鄭允浩又一次抬起手,
之後的敲門聲被一個聲音打斷。只是鄭允浩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容貌像是亞洲人的女人。她一手撐著傘,一手插在大披肩的兜裡,一臉敵視的望著鄭允浩。
「欸?」
鄭允浩偏了一下頭,表示自己對於她剛剛說的話的疑問。
女人沒答話,只是踩著高跟鞋慢慢的走過來。
「韓國人吧。」
鄭允浩看著她的側臉,想了想,點點頭。
「是。請問高善兒住在這裡嗎?」
「不在。」
女人言語裡滿是冷漠,看都沒看鄭允浩,開了門就徑直往裡走。
鄭允浩眼疾手快,一個伸手扳住了門框。
女人回身一個手刀朝鄭允浩的胳膊砍過來,被他驚訝的躲開,他飛快的退後一步。
鄭允浩沒想到這個女人會功夫,很驚訝的看著她皺起的眉頭。
「說了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她厲聲喝,「你還跟來幹嘛?」
鄭允浩愣了一愣,接著露出他一貫的微笑。
「您那麼緊張幹嘛呢‥‥」
「‥善兒姐姐?」
女人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叫Lily!不叫什麼高善兒!」
她再一次回過身的時候,聽見身後鄭允浩低沉的一句話。
「小晶很想您。」
她愣在那裡。眼睛裡透出微微的水霧。
這件事情,是小晶無意當中透漏給鄭允浩的。實際上叔看來並不想他瞭解全部。
又或者他已經知道了些許,但是叔仍在死扛。
鄭允浩瞭解他們的感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啟齒的過往。
女人從樓上下來,手裡端著壺茶。
「從首爾帶過來的大麥茶。我自己磨的。」她微笑。
鄭允浩雙手接過小小的茶壺,點頭言謝。
磨砂面的茶杯,觸到唇邊,就有一股純正的大麥茶香氣撲面而來。純樸而天然的味道讓鄭允浩感覺到沁人心脾的舒暢。
「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高善兒在鄭允浩對面坐下來,語言平緩的問。
鄭允浩抬眼看了她一眼,放下手裡的茶杯微笑。
「小晶是我很疼愛的妹妹,她拜託我來看看您。」
高善兒微微的笑。
「我知道你是他的人。同是韓國人,獨處異鄉之中,若是品茶我自然歡迎。如果是來勸我回去的話,就請您不必再費力氣了。」
鄭允浩抬起頭自己觀摩著這個女人。
果然是名門閨秀。氣質容貌,舉手投足都不同凡響。現在一副淡然若水的樣子,沒有見過的一定不知道她剛剛是怎樣一副激動的樣子。
‥‥不過有氣質的人,發脾氣都是很有味道的。那是另一種魅力的體現。
就像一個人一樣。
鄭允浩仍然坦然自若的微笑,
「我曾經是,只是現在不同了。」
高善兒笑笑,
「離開庫裡的人從來不能夠活著出來。你騙誰都騙不了我。」
鄭允浩想了想,開口。
「也難怪叔會那樣在乎您。」
庫裡全是清一色的男人。從來不會有女人可以立足。而這個人對於庫裡的瞭解顯然非同一般。
「小夥子。你還年輕,所以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和那裡的人,還有朴英來往過於密切。不然早晚有一天,你會失去一切。」
鄭允浩笑,
他自己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人。怎麼會不瞭解這些。
他從口袋裡翻出來一個播放機,按下了開關,找出一段視頻放在高善兒面前。
「您看。」
高善兒的眼光移到螢幕上,突然間失控的捂住了嘴巴,眼睛中的光亮微微的顫抖。
「小晶知道我要來這裡看您,所以特意錄了這個東西,要我拿給您看。」鄭允浩看著她的反應,細聲的解釋,「這才是我來的目的。」
高善兒看著螢幕裡小晶的笑容和天真的面孔,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媽媽。小晶十四歲了。每年的生日中,只有一個親人在我身邊。所以我很想你。」
「媽媽。小晶表現很好。爺爺很高興。」
「他說媽媽看見了會很開心‥‥」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看我呢?」
「我不能離開爺爺身邊,所以拜託允浩哥哥去你那裡,他答應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的‥‥」
「允浩哥哥很善良,他不會騙我的‥‥」
高善兒接過鄭允浩遞過來的紙巾,抬起頭看他。
「你就是鄭允浩?」
鄭允浩一愣。
「庫裡很有名的人。」高善兒擦乾了眼淚,重新綻開微笑。「是有能力的人啊。」
鄭允浩笑。
「您過獎。」
「儘管這樣,我還是不會回去的。」高善兒扣上了播放機。「鄭先生。我對你略有耳聞,也知道你的實力。敢和他對著幹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但你記著。你不是第一個,卻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鄭允浩眉頭一皺。
「小晶既然會告訴你我是她的媽媽,那麼我不會與你為敵。今天很謝謝你,但是以後就請你好好照顧小晶,算我拜託你。」
「您已經為人母,就應該盡到人母的責任不是嗎?」
高善兒嘆了口氣,頭微微的後仰。
「這不是你該管的。」
「鄭允浩不管人家事。只是作為小晶的兄長,做一些有利於她的事情。況且她也曾幫我過。」
高善兒抬眼問,
「什麼事?」
鄭允浩依然笑,
「這也不是您該管的。」
高善兒坐直了身體,一副莫名的眼神看著鄭允浩。
「剛剛的話語也許有些失敬。只是我和您一樣有些私密的事情。暫不願公開。」
高善兒看著鄭允浩好一會,突然間笑了。
「你一個外人,憑什麼來要我回去。」
鄭允浩想了想,
「非得要一個憑證嗎?」
「我給你闡述的時間。」高善兒答。
鄭允浩想了一下,開口。
「我這個人不愛多說話,比起言語更在乎實際行動。」
「我只是覺得您應該可以將心比心,我原本以為您可以體會到小晶和叔的感受。」
高善兒的眼睛猛地睜大,
「——都是母親,都是女兒。不是嗎?」
鄭允浩看著她驚詫不已的眼睛,將這句話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你什麼意思?!」高善兒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
鄭允浩直了直身子。
「我看過了。那東西。」
「所以叔才會一直追殺我兩年。」
高善兒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膽子也真夠大的!」
鄭允浩笑笑。
「大家不都是為了活命嗎。」
高善兒想了一會,問他。
「你告訴別人了嗎?」
鄭允浩回答,「我不傻。」
高善兒鬆了口氣。
「我想她是有苦衷的。也許是一直想要跟你解釋,但是你不給他機會。」
「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可不可以給小晶一個機會呢?她是無辜的。她很想念你。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的重要性,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不管是爺爺‥‥」
「還是外婆。」
高善兒把臉陷進頭髮裡。
「‥‥你什麼都不知道!」
「鄭允浩是為了活命才被動的知道朴英二十年前變性的事情。而且那張手術單我已經毀了。」鄭允浩說,「既然她早就選擇了結束從前,你又何必再糾結丈夫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失去愛人的痛苦?!」高善兒低聲啜泣,「你一個年輕人,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鄭允浩聽了,笑容慢慢的展開。
「我當然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如果我不盡全力,那麼我也許,就真的要體會那樣的感受了。」
高善兒慢慢抬起頭。
「所以,您給我一個機會,好嗎?」鄭允浩誠懇的微笑著,笑容中帶著絲絲的懇求。
高善兒想了想,開口。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鄭允浩答:
「一個月前。」
高善兒靠在沙發上,不說話。
鄭允浩慢慢踱到窗前,看著窗外的細雨街頭。
「她也老了。不再有力氣鬥了。不論作為男人還是女人。」
「這也是最後一個,她能做,也是我能做的事情。」
高善兒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看向鄭允浩的方向,
「鄭先生。」
「你介不介意,和我說說你的那位,“愛人”呢?」
鄭允浩望著窗外,,嘴角微微上揚。
「他啊‥‥」
他的眼睛微微的瞇起,眼神深邃悠長,仿佛在追溯一個很久遠的回憶。
「‥很美麗,卻又很讓人無可奈何的一個人呢‥‥」
高善兒說要考慮考慮。鄭允浩答應。實際上他知道她心裡已經有準要不要回去。從她掉下眼淚的一刻就已經失敗了。她並不是敗給自己。而是敗給她對於親情的不捨,與內心中的寬恕。
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至於朴英與高善兒,小晶之間的事情,鄭允浩只是略知一二,作為自己的籌碼。或者是為朴英找一個留著自己的理由。
鄭允浩將那個東西從朴英住處偷出來以後,一直把那個密封的檔隨身帶著,但是一直沒有拆開。他原本以為叔不是那樣心狠的人,如果有一天鄭允浩真的走投無路了,叔看見那件沒有被打開的檔,也許會放自己一條生路。
畢竟他還不想死。
但是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愚蠢。朴英找的是那件東西,而非鄭允浩。於是他在監獄中將那件東西拆開,發現了那個驚天的秘密。
一個女人,想要立足於一個黑暗的世界中不被吃掉,當真是太艱難的事情。
鄭允浩不知道朴英經歷過哪些事情。但他知道那必定是常人不能夠忍受的。他年少輕狂時,的確質疑過,一個已經不再年輕的男人,怎麼可以領導一個如此龐大的組織。
既然作為女人,她都可以忍受那些羈絆一樣的痛苦,更何況是作為男人。
鄭允浩想起朴英在辦公室,看著桌面上一張萬年不變的照片時,眼神中透漏出來的奇妙的色彩。此曾相識。卻很溫暖。
原來那是叫做母愛的東西。
高善兒那天詢問其起鄭允浩口中的愛人,卻意料之中的,只得到那幾句話語。
不過也是。如果能夠用太多準確具體的話語敘述出的,就不是愛人了。對不對。
「以後有機會再和您聊吧。要說上太久太久呢。」
高善兒賞識的笑。
在捷克的這段時間,高善兒帶著鄭允浩逛遍布拉格的街巷,著名的建築,廣場,古式教堂,薩克街頭。她一身瑪雅長裙,一頭黑色的長髮已經漸漸露出歲月的痕跡,卻依然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不可忽視的端莊氣質。也許是心理的作用,鄭允浩似乎也在細節之處看出某些和朴英相似之處。
「這條街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總是聚集一些孤單的人。他們失去了一些東西,卻又不願去想起,所以就到這裡來散心,看看鴿子。」高善兒看著一條古街的石柱說,「我和這裡的鴿子已經很熟了呢。你看。」
一隻灰白相間羽毛的鴿子朝著高善兒的手飛過來,穩穩的落在了上面。
鄭允浩突然間想起有一次拍MV時,落在金在中手上,沿著他的胳膊一點一點往上爬的那只鴿子。那是純白色的鳥,愈加的點著頭往上走時,嚇得金在中睜圓了眼睛。
「噢!噢!經紀人~~~!!」
鄭允浩想著那些片段,笑著伸出手,逗了逗高善兒手裡的鴿子。
她微笑。
手臂一揚,鴿子就蒲扇著大大的翅膀,朝著滿是烏雲的天空飛去。
似乎是想要衝破那片無邊無際的陰霾。
說再多的絕望之辭都不過是懦弱的藉口。而生命果然都是要向著充滿希望與光明的地方飛去的。
誰也不例外。
接到朴英的電話是在淩晨。
他語氣中的強硬依舊沒變。只是話語中透著股不可磨滅的期盼。
「允浩。你知道如果你說抱歉會是怎樣的結果。」
「懂。」
鄭允浩翻出了皮夾,拿出裡面的票進行校隊,
「明天下午的飛機。」
電話那頭半天的沉默。
鄭允浩問了一聲,
「叔?」
「在聽。」朴英又開口,「我叫小五去接你。」
鄭允浩想了一下,答應。
「嗯。」
他果然還是不願意太快的見到她。鄭允浩覺得那應該是一種緊張,或者是怕。
理解。
高善兒倒是一副坦然不已的樣子。她說該來的總會來。都不是精氣神那麼旺的人了,也沒有精力花在爭吵上。
朴英說下飛機以後安排在自己的住處設宴。要鄭允浩先去郊區的庫裡附屬的一處工地取一件東西。
鄭允浩警惕。
「什麼東西?」
「有關我和高善兒之間的事情。」朴英說,「或者是信物也好。」
鄭允浩皺著眉頭,在電話那邊半天沒吭聲。
「掛了。」朴英按了電話。
將電話扔進了酒店沙發裡。鄭允浩仰在裡面,不說話。
怎麼金在中,他就不給自己來一個電話呢?
難道是看上哪個小女孩‥
‥或者,是哪個帥男人了嗎?
自己一直都不換號碼就是為了讓他能夠打通安心的,也不知道他在幹嘛。
他想給他打一個電話,拿起手機又放下。還是等回國了,完全自由了以後,給他個驚喜。
就這麼想著,鄭允浩歪倒到大床上,沉沉睡去。
首爾。
小五帶著好幾個人守在機場出口,一進來連忙點頭哈腰的幫著高善兒拿行李叫著善姨,還看了鄭允浩一眼,跟他擠擠眼睛。
鄭允浩看著小五,笑了。
這小子果然有不小長進。以前除了自己,他在誰面前都是倔著張臉,不會說話不會來事,因為這個沒少吃虧。不過看他現在的表現,倒是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只是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除了幫著高善兒忙前忙後,就不說話了。
鄭允浩知道現在不方便問,也就沒多說。
首爾的雪下的很大。和捷克是兩個季節。
汽車上的風擋來回的刷,刷走一層層飛過來的雪花,把它們擠在間隙中,化成水。
將高善兒送到目的地,鄭允浩下車,
「我就不進去了。叔叫我去郊區取點東西。我一會回來。」
高善兒直直的看著他,沒動。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小五突然間急了。他飛快的跑過來,跟鄭允浩著急的喊,
「哥你傻啊你!」
鄭允浩平靜的看著他,坦然的開口。
「哥不傻。你信我。」
他轉過身,看向高善兒,
「幫我給小晶捎個話,說他允浩哥哥做到了。」
高善兒看著他笑了。
「知道了。」她點點頭。
鄭允浩笑笑,沖著他們揮揮手。就要轉身。小五似乎想要追過來,卻被高善兒攔住。
「他不會的。」她看著鄭允浩的背影,慢慢的說。
鄭允浩當然不會去郊區取東西。
而現在,是他真正離開的時候了。
事情突然,他來不及道別。在聽到叔昨天電話裡的安排時,他就已經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
若是十分重要的東西,關乎家人,朴英從來不會叫手下人去辦。
而朴英怎麼會允許外人瞭解自己家中不堪啟齒的秘密。畢竟是女人的根,到底是沒有安全感的。
朴英以為鄭允浩相信他之于鄭允浩的信任。他以為他還會像以前一樣的為他賣命。可是。
他錯的多離譜。
而要取的東西可想而知。
所以這一次。必須走的義無反顧。
走出別墅的圍牆,鄭允浩的手機響起來。
他看著上面的號碼,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
朴英在他身後的陽臺處,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開口。
「你不用去了。」
「已經有人替你去了。不過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你不是說‥‥你和金在中‥‥沒什麼關係嗎?」
鄭允浩腦袋嗡的一聲。
他猛的轉過身飛快的往回跑,給還沒進屋的人嚇了一跳。
「小五!」他大聲喊,「跟我走!」
小五沒反應過來,只知道立刻跟著鄭允浩上了車,還沒坐穩車子就已經飛出了別墅的大院。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