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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愛看豆花文,豆花文的總類繁多,什麼校園、總裁、黑道‥‥等等,一般古文我是不看的,總覺得有隔閡感,所以我對古文有一點感冒,但這篇"一個爹爹三個娃"是我看了一堆人極力推薦,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打開文檔來看了,結果一邊狂笑一邊看完了我的第一篇豆花古文。後來在網路上查詢了一下才知道這是篇改編文(原來人物設定不是豆花),而且已經擁有一堆鐵桿粉絲,還有貼吧、漫畫、甚至已經出版書了(博客來有在賣)。

先說明~因為這篇是改編文(我只放豆花文),所以在姓氏上有一點瑕疵‥‥(因為都不同姓嘛!)但這不會影響看文的興致滴~~~而且先撇開這個問題不說,我覺得這文裡的人物性格,套在這五個人身上,一點違合感都沒有,反而覺得這文像是依照他們的形象而寫的,真的是太神奇了~傑克!╮(╯◇╰)╭

對了!這篇是偽父子,下面開始放文~

 


原文作者:niuniu    改編作者:XXX(因為我也不知道啦~~~~)

 

城東金家,一家四口全是男人。

他,金家的大老爺,一家之主的位置已經讓給升任本城父母官的長子鄭允浩,賺錢養家的工作則交給了次子沈昌珉,兒子們太過優秀的結果,就是讓他這個事實上只有三十七歲、並且花容月貌的大老爺可以提早含飴玩弄小兒子,頤養天年。

嗜好是收養孩子和聽京城八卦,最愛是甜食和遊樂。在孩子們的溺愛下,大老爺的生活美滿如意──

只是天下事豈有永遠不變的道理,辛苦玩弄‥呃‥拉拔長大的孩子們一個個漸漸脫離他的羽翼。

長子鄭允浩似乎懷抱著極大的秘密;次子沈昌珉的親生父親竟是當朝南安王爺;幼子金俊秀竟然答應了男人的求婚!?

而刻意隱瞞的過往陰影,亦已然悄悄滲入了一家四口平靜無波的生活之中‥‥‥

 

 

 

城東金家。

就是我的家。一家四口,全是男人。按照當家作主的權威程度排列,順序如下:

鄭允浩,戶主,本城父母官,在外面他最大,回到家裡,還是他最大。

沈昌珉,家裡主要經濟來源,經營著一家鏢局兩家酒樓三家堵坊四家道場五家錢莊六家商號七家‥‥總之,是一個除了會賺錢其他什麼都不會的人。

金俊秀,主職花錢,兼職念點書,正在準備報考秀才,雖然考中的機率比當今聖上不用煩勞妃子,突然親自生了一個太子還低。

還有一個,呃‥‥就是我‥‥

 

清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聽著鳥叫,聞著花香,令人倍覺人生在世,實在是‥‥那個‥‥煩惱多多‥‥‥

 

桌上擺滿熱騰騰的早點,三個人圍坐在旁。

左邊這個,身材修長,眉目敏利,舉手投足都魄力十足,但眼波流動之間,卻又似乎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正如猜不透他的年齡一樣。

右邊這個,英武過人,高大威猛,整個神情不怒自威,平時不拍桌子則已,一拍桌子‥‥就得花錢重新買一張‥‥

下首那個,娃娃小臉,慧黠可人,靈動的大眼睛一忽閃,十個人中間就有十個會被騙到,以為這小子很聰明‥‥其實,不說了,家醜不可外揚‥‥

他們三個默默無語地吃著早餐,我卻趴在廳口的柱子旁,怯生生向裡面瞄啊瞄,無聲地嘆息。

討厭,為什麼要把飯廳設在我回房的必經之處?這樣子連偷溜回去換件衣服都不行啊。摸摸剛才被人扯壞的領口,聞著一陣陣飄過來粥香,雖然肚子很餓,但我還是沒膽就這副模樣走上廳去。

 

「你還要抱那根柱子抱多久?」一家之主沉聲發話。

嚇了一哆嗦,啊?被發現了?抓抓頭,無意識地四處看了看,磨磨蹭蹭走上廳,還沒開口,先趕緊賠上一個甜甜的笑臉。

“啪!”沈昌珉一拍桌子,「你的衣服怎麼搞的?誰給扯破的?說!」

我向後一跳,心裡因為被吼覺得有些難過,眼睛眨了幾下,湧上一點水氣,扁了扁嘴忍住,看看面前高了半頭有餘的噴火暴龍沈昌珉,又瞟瞟兩手捉著油條口中叼著燒餅的金俊秀,最後再把目光轉向穩穩坐著一副深沉樣子的戶主,比較來比較去,還是眼一閉,一頭撲進‥‥

‥‥沈昌珉的懷裡,放聲大哭:「昌珉‥‥昌珉‥‥你要給我做主啊‥‥」

沈昌珉頓時手忙腳亂,放柔了口氣道:「別哭,你先別哭,告訴我誰敢欺負你?」

人家本來受了驚,心裡難受,既然有人哄,為什麼不哭?嗚嗚哇哇哭個不住,反正沈昌珉疼我,最怕見我哭,哭到後來,多半就不會追究我獨自一人偷偷出門的過錯了。

 

主意一打定,眼淚就像斷了線一般落下來,根本不聽沈昌珉慌裡慌張的勸哄,靠在他肩窩處,捉了他衣襟來擦鼻涕,正哭得高興,突然看見金俊秀手裡的食物被他吃得只剩半根油條,而其他的餐點早就隨著被沈昌珉拍的那張桌子倒臥塵埃,於是趕緊伸出一隻手去:「俊秀,這半根給我吃。」

金俊秀愣了一下,看看當家人的臉色,只得滿臉不高興地將油條遞給我。我肚子也真餓了,一邊吃,一邊不忘抽噎兩聲,吃完再喝一杯沈昌珉重新到廚房端過來的一杯豆漿,歇一口氣,正準備繼續哭,戶主突然發話:「吃好了?」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躲到沈昌珉身邊,又不敢不答,只好點點頭。

「站到那裡去,回答我的問題。」本城父母官威嚴地指了指廳角的一個地方,開審。

我磨啊磨啊地走過去,站好。

 

「今天早上做什麼了?」

「出‥‥出去了‥‥」

「幾個人?」

「一‥‥我一個人‥‥」

「出去幹什麼?」

「買‥‥新出爐的‥‥蛋烘糕‥‥」

「買蛋烘糕幹什麼?」(‥‥-_-\‥‥什麼廢話問題啊?)

「買來吃‥‥」

「買到沒有?」

「沒有‥‥」

「為什麼沒買到?」

「剛出門,在街口那個地方,碰到一個胖子,帶著幾個人,他們看見我,那胖子就流口水,想摸我的臉‥‥」

「摸到沒有?」聲音中已隱含怒氣。

「沒有。我一躲,他就抓住我的領口,然後我掙開,就往家裡跑,他們在後面追。」

「後來呢?」

「那個胖子跑不快,沒追上,我進了家門,他們就沒敢進來‥‥」

當家的點了點頭,盯著我看了半天,直看到背心冷汗直冒,方問道:「記得家規第二十三條嗎?」

「記得。」

「說來聽聽。」

「離開家門100尺以內,須有一人或一人以上陪同,離開家門100尺以外,1000尺以內,須有3人或3人以上陪同,離開家門1000尺以外,但仍在本城範圍內,須有7人或7人以上陪同,離開本城範圍,須經戶主特批,指派特定人員隨從‥‥」我倒背如流。

「自己說違反了沒有?」

「違反了‥‥」

「怎麼辦?」

「罰站‥‥」

「罰站多久?」

「半個‥‥不‥‥一個時辰‥‥」

「嗯。」戶主滿意地哼了一聲,站了起來,穿上官袍,回頭對沈昌珉道,「昌珉,你去查一下那個膽大包大的胖子是誰,居然敢在我揚州地界上,當街調戲我揚州太守的爹!」

「是!」沈昌珉大聲應諾,「包在我身上。那小子活膩了,自從咱們把滿城的花花公子挨個打成豬頭以後,有好幾個月沒人敢朝咱爹流口水了,這多半是個外地才來的!」

兩兄弟商量著做好了出門的準備,一個去官衙,一個去視察產業,臨走都回頭叮囑我:「爹,你在家乖乖的哦。」

「好。」我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口很久很久‥‥

 

「爹,這是大哥叫買給你的蛋烘糕。」金俊秀遞了一個熱熱的油紙包過來,歪著頭看我吃。

「俊秀,你在這裡幹什麼?」

「大哥叫我監督你罰站。」

我想了一想:「俊秀,你今天的功課是什麼?」

「默寫《禮記檀弓篇》十遍。」

「會寫嗎?」

「哦,」我親愛的三兒子小臉皺成一團,「不太會‥‥」

「那爹爹幫你寫,回頭你跟大哥說,爹有很乖地罰站好不好?」

「啊?」金俊秀小嘴微張著,腦筋有點不夠用,「可是大哥知道會不高興的。」

「你可以不告訴大哥嘛,你不說我不說,他在外面怎麼會知道?」

金俊秀想了一想覺得有理,便跟著我去了書房,殷勤地磨墨鋪紙遞筆倒茶。

「乖。」我誇道。失敗的父親啊,養到這麼大,也只有這個兒子還像是一個兒子的樣兒了。

將毛筆從右手換到左手,開始龍飛鳳舞,壓根兒不用擔心筆跡之類的問題。不瞞大家說,我家金俊秀的字‥‥醜醜歪歪的樣子,跟我左手寫的一模一樣,厲害如鄭允浩,也絕對分不出來。

 

十篇禮記檀弓寫完,還沒到中午。金俊秀坐在窗邊,正學得刻苦,結結巴巴地念:「子曰,有朋‥‥自‥‥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俊秀,這裡應該念”悅”,不是說,是高興的意思。」我糾正道。鄭允浩這個狀元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也算滿腹經綸了。

金俊秀皺著臉把書放下:「爹,人為什麼要念書?」

「念書可以考秀才、舉人、進士,然後可以當官啊。」

「為什麼要當官?」

「當官有俸祿拿,可以養家糊口,買吃的穿的。」

「可二哥不當官也有錢養家啊。」

我想想也對,便說:「俊秀,你不想念書就不念吧。爹教你打算盤,將來跟你二哥學做生意也好。」

金俊秀丟了書跑過來,我拿算盤教他撥珠的指法,再讓他背口訣。

背了好半天,金俊秀苦著臉說:「爹,我記不住。我不要學打算盤了。」

我憂心忡忡地看了這個小兒子一眼,怎麼辦?他今年十六歲了,文不成武不就,將來能幹什麼啊?

 

突然覺得餓了,嘆一口氣,道:「俊秀,你去看還有多久可以吃午飯?」

金俊秀蹦蹦跳跳跑開,過了一會就回來了:「爹,大師傅說還有半個時辰。」

「還有半個時辰啊,時間夠了,俊秀來,爹給你講一句人生的哲理。」

「哪一句?」

「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在身。」

「沒意思,俊秀不要聽。」

「那你要聽什麼?」

「我要聽大哥上個月怎麼查破那個無頭奇案的故事。」

「這個爹不會。」

「我會啊。衙門裡的張大哥講給我聽過。爹你要聽嗎?」

「要。」

於是吃飯前的這半個時辰就在金俊秀的講述中度過。我的大兒子真是能幹啊,當爹的驕傲得滿臉放光。

 

午飯後我繼續思考金俊秀將來的出路問題,琢磨著像他這樣頭腦簡單四肢又不發達的孩子能幹什麼。

「爹,你要不要吃涼糕?」

「要。」

金俊秀高高興興地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地捉一隻蝴蝶,渾然不覺老爹爹為他操碎了一顆父母心‥‥咦?這涼糕真好吃‥‥

「俊秀,涼糕在哪裡買的?」

「大哥一個朋友送的。」

「你認識是哪個朋友嗎?」

「認識。」

「那你下次叫他多送一點來。」

「好。」

 

蝴蝶飛得靈動,金俊秀根本捉不到,卻開心地不得了。

「爹,太陽大了,你坐到亭子裡去。」

「是。」

亭子周圍有流水,涼意陣陣,真是舒服。記得以前在允浩都還很小的時候,夏天小草屋裡熱得像蒸籠,我整夜不睡給他們三個趕蚊子,一個個還是被咬得滿身包,心疼死人啊。

「俊秀,你捉蝴蝶的方法不對。再說你捉來幹什麼?」

「非得要幹什麼才能捉嗎?」

「這也不一定。」

「那我不幹什麼。可以接著捉嗎?」

「可以。」

金俊秀繼續竄來竄去,看得我眼發花,眼皮一搭一搭,視野也越來越模糊,頭慢慢就抵在石桌上了。

「爹‥‥」

「什麼?」

「去床上睡。」

一點兒也不想動。懶懶地。就在這裡睡有什麼不好。

「福伯――去叫二哥回來!!爹又在石桌子上睡了。我抱不動!!!!」金俊秀在耳邊尖聲大叫,嚇得我跳了起來。

「太爺。」管家福伯趕過來。

「是。」

「二爺每天忙著呢!咱們在家裡得讓他省省心。」

「對不起。」

「還想睡嗎?」

「想。」

「到屋裡去睡。小安,給太爺掃涼席!」

 

睡完午覺,約摸記得自己今天中午思考過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可想來想去想不起是什麼,只得作罷。

金俊秀因為哥哥們快要回來考查功課,拼了小命在背書,那只蝴蝶停在他書桌插瓶的花枝上,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俊秀,爹出去走一走。」

「好,誰跟著?」

「阿牛、阿發和小珠。」

「去哪兒?」

「轉角那個菜場。」

「幫我買個糖人回來。」

「好。」

「錢給你,買兩個。」

「兩個只要一文錢,多了一文,退給你。」

「謝謝。」

 

出門轉左,日頭已經西斜,動作得快點,雖然不違反家規,但鄭允浩回家我不在的話,他又要擺臉色看了。

「太爺‥‥」

「什麼?」

「帽紗拉上,遮嚴實點。」

「可是天氣好熱。阿牛啊,我等會請你們吃冰,你們別告訴大爺我不拉帽紗。」

「謝謝太爺。我要吃紅豆冰。」阿牛說。

「我也要紅豆冰。」阿發說。

「我喝酸梅湯就可以。要兩碗。」小珠搖一搖珠圓玉潤的手臂,呵呵地笑。

 

菜場周圍往往都是熱鬧的集市,賣什麼東西的都有,百逛不厭。鄭允浩每個月用小金豆子發零用錢給我,很多人找不開,我又捨不得叫人家不找了,所以逛了半天也沒買到什麼東西。請阿牛他們吃冰的時候,也碰到同樣的問題,最後還是阿發付的錢,我很不好意思,再三說回府向金俊秀借銅錢來還他,並暗暗叮囑自己下次出門前要先向福伯兌換零錢。

 

正玩得高興,阿牛說:「太爺,時間不早了,大爺快從衙門回來了。」

我看看日頭,沒錯,只好買了糖人,讓阿發拿著,依依不捨地向家裡走去。

其實菜場離家裡,還沒超過1000尺,過一條小巷子就是。剛進巷口,就聽到細細的嬰兒哭聲,讓人想起當我家那三個人還粉可愛的時候。

「誰家小孩?」小珠問。

「好可憐‥‥」我上前抱起來,「這麼小就被爹媽扔了。不哭不哭,叔叔抱你回家,吃糖哦。」

我哄小孩是老手,一下子就不哭了,咧開粉嫩的小嘴沖我樂。

抱著孩子向家裡走,這趟出門沒白出,鄭允浩雖說很不喜歡我撿東西回家的習慣,但是這個寶寶那麼可愛,他也一定喜歡。

 

「太爺‥‥」

「太爺你不能‥‥」

「太爺你再想想,大爺會‥‥」

不理身後三個冷血者,徑直逗著孩子回家。

剛到家鄭允浩跟腳就回來,先問福伯:「家裡沒事吧?」

「‥‥‥‥」福伯擦擦冷汗。

目光轉向我:「爹,你身上怎麼水淋淋的?」

「我在給貝貝洗澡。」

「貝‥‥貝什麼??」

我趕忙跑回房把撿來的小寶寶抱來遞給他看:「就是他,金貝貝。他好可憐,幸好被我撿到,剛剛給他洗澡,他很喜歡玩水呢,跟昌珉小時候真像。」

鄭允浩眉梢冒出火星:「這孩子從哪裡撿來的?金貝貝?居然連名字都取好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府門外一陣嚎啕大哭聲,一個老頭,帶了對青年男女由阿牛領著進來,那女的邊走邊哭。

我忙抱著金貝貝退到屏風後去,免得耽擱戶主辦正事。

我家鄭允浩是出了名的聖明父母官,深受揚州百姓愛戴,愛戴的結果就是一有什麼為難事兒都來找他哀告,被人追到家裡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從屏風的縫隙看過去,那老老少少三個人一上廳就全跪在鄭允浩面前。

「給太守大人磕頭。」

「起來。有什麼事?」

「大人啊――――」那老者一聲長號,「老朽姓張,世居揚州,門風清白,代代書香,家無不法之男,族無再婚之女,七代單傳,子息艱難‥‥」

「你到底有什麼事?」鄭允浩有些不耐煩。

「大人息怒,這個是老朽的犬子,這個是兒媳,他們兩個成親五載,三個月前才終得麟兒。今天媳婦準備回娘家,出門突然想到一件東西落下未帶,便將小孫兒放在門檻旁回去拿,不料一錯眼的功夫,孩子竟然不見了!」

「什麼?」鄭允浩怒道,「我揚州一向安康,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竟有人敢光天化日在人家門前偷孩子?」

「是啊大人,我媳婦也是因為揚州城一向太平,沒有賊人,所以才一時大意了‥‥」

「你放心,本府一定加派人手,就算搜遍全城,也會幫你家找到孩子!」

「這個倒不用了‥‥」老者有些為難,似乎不知如何措辭般道,「大人,其實當時我家鄰居就坐在門口納鞋底,她都看得清楚,抱走孩子的‥‥好象是貴府上的‥‥老太爺‥‥」

我聞言手一抖,金貝貝哇哇哭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那個少婦頓時跳了起來,跑到屏風後將金貝貝生生奪進她懷裡。

鄭允浩額前青筋亂跳,我努力縮啊縮啊縮成小小一團,可惜沒辦法讓自己變消失。

「大人你別生氣。我鄰居聽到了,老太爺沒有惡意,他也只是誤會這孩子是棄嬰‥‥大人這樣的人家看得中我們的孩子,本是小民的榮幸,無奈世代單傳,沒辦法‥‥」老者賠笑著從中解勸。

「福伯,拿一百兩銀子來,給張家老伯和張哥張嫂壓壓驚。」鄭允浩忍了氣,轉頭吩咐道。

「大人這怎麼好意思‥‥」

「應該的。」

「那就謝謝大人賞賜了。老太爺若喜歡我家水根,儘管來看。」

「我還有家事,就不留你們了。」

「是是,大人您忙,小民們告退了。」

 

張家老漢帶著兒子兒媳出去,金貝貝也就這樣被他們抱走。眼淚剛在眼眶裡滾了幾滾,就看見一雙氣得發紫的眼睛直射過來,同時還有磨牙的聲音伴奏。

好恐怖。

昌珉你為什麼還沒回家?

允浩?‥‥‥‥不要走過來‥‥不要‥‥

救命啊―――――――――――――――――――――――――――――

 

沈昌珉回來的時候,我正筆直地站在中廳,面前攤開厚厚一本家規,一條一條地念著,每念完一遍,守在一旁的金俊秀就拿小刀在柱子上刻一杠。聽到二兒子的腳步聲,我可憐巴巴地抬起頭,沒費什麼勁,眼睛裡就霧氣濛濛,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受虐的氣息。

「這又是怎麼了?」沈昌珉見到這個場面,果然吃了一驚,問他弟弟。

「爹做錯事,他偷了個人回家,大哥回來的時候正在洗澡‥‥後來,大哥氣壞了。」金俊秀說。

我含淚瞪了金俊秀一眼,這小孩,怎麼教都不會說話,什麼叫偷人?

「爹,」沈昌珉把臉直湊過來,「您膽子不小,竟敢偷人,還洗鴛鴦浴?這就怨不得大哥生氣了。大哥呢?還有被偷的那個人呢?不會出人命了吧?」

「大哥在批公文,被偷的那個人還給人家,已經抱走了。」

「抱走的?被大哥打得那麼慘?」

「大哥沒有打他,他自己不會走路。」

「不會走路?爹你偷個殘廢人幹嗎?」

我又瞪一眼,我家金貝貝才不是殘廢呢。

「二哥你別跟爹說話,大哥說他沒念完二十遍家規不許開口說任何話。」

「已經念了多少遍了?」

「九遍。」

沈昌珉看看我,我趕緊眨眨眼睛,淚珠兒搖搖欲墜,這孩子頓時心軟。

「爹你渴不渴?」

「‥‥」

「要不要喝茶?」

「‥‥」點頭。

沈昌珉端了一杯茶餵我喝,喝完之後我就覺得很餓。

「爹你餓了?」

「‥‥」再次點頭。

「爹餓了的話,大哥應該很快就出來了。」金俊秀說。

果然,話音剛落,鄭允浩就走出來,威嚴地站到我面前。我忙低頭認罪。

「爹,你知道自己錯了嗎?」

小雞啄米式點頭法。

「錯在哪裡?」

「‥‥‥‥」

「你可以說話了,說,錯在哪裡?」

「我不該亂撿小孩子回來。」

「以後該怎麼做?」

「要撿小孩子之前必須先弄清楚他是不是被人家丟掉的,如果不是,就不可以撿。」

戶主點了點頭,臉色稍霽。

 

沈昌珉有些迷惑不解,福伯好心小聲地解釋事情的始末給他聽。

「人家只是把小孩在門檻上放一會兒,他就給撿回來了?」沈昌珉吃驚地問。

「是啊,是啊。」金俊秀一面點頭,一面向廚房方向張望。

「爹。」沈昌珉嚴肅地叫我。

「嗯,」我把家規小心捧在手裡,討好地向鄭允浩笑笑,轉向二兒子。

「記得你曾經說過‥‥」

「啊‥‥」

「我和俊秀都是人家不要了丟在外面的小孩‥‥」

「對。」

「被您老人家善心大發給撿回來養大的?」

「是啊。」想起當時的情形,我還忍不住心酸,「你們好可憐哦,還那麼小就被爹媽丟了不要,我既然看到了,當然要撿回來。」

沈昌珉頓時滿面黑線,怒火之盛,不亞于一個時辰前的他哥。

「昌珉你怎麼啦?」我怯生生地問,這孩子為什麼要吐火啊?

橫眉豎目瞪了我半天,沈昌珉突然泄了一口氣,無奈地道:「算了,計較不了這麼多了。遇上你,算我‥‥」

「請問可以吃晚飯了嗎?」金俊秀插進來問。還是小兒子貼心啊,知道爹爹餓了。

我高高興興向飯廳走,走了兩步,看看戶主的臉色,又退回原處站好。

「去吃飯吧。」鄭允浩繃了繃,沒繃住,笑了一下,挽住我的手。

 

來到餐廳坐下,我們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共進晚餐。

「這個白切雞好好吃啊,爹你嘗嘗。」

「俊秀你慢點吃,雞骨頭要吐出來啊。」

「爹,吃點肉,別老吃青菜。」

「知道了。」

「咱家當鋪裡今天收了一塊血玉佩,護心的,爹你帶上。」

「大哥我真的有背書,背了一整天,不信你問爹。」

「他有背,真的有背,雖然沒記住‥‥」

「俊秀我說過雞骨頭要吐出來!哽住了?福伯拿碗醋來!」

「昌珉‥‥可不可以‥‥給我一串銅錢?我欠阿發的錢‥‥」

「欠阿發的?你錢不夠用嗎?為什麼不找我要?這個金錠子拿去‥‥」

「我不要金錠子,我要銅錢,我就要銅錢嘛。」

「乖,別哭,我沒有銅錢啊,明天叫錢櫃上送過來好不好?」

「‥‥‥」

「別那樣瞪我啊,爹知道,我吃肉還不行嗎?」

「二哥,我不要再喝醋了,都喝了一碗了,可雞骨頭還哽在原地‥‥」

「咳‥‥哼!」一家之主突然大聲咳了一下,滿座皆靜,金俊秀的骨頭一下子吐了出來。

 

「有件事情,」鄭允浩道,「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於是桌上的人都一齊放下筷子,做洗耳恭聽狀。

「我的朋友有天,昌珉你認得吧?」

「當然,他也是我的好朋友啊。」

「俊秀認得嗎?」

「認得,送涼糕給我們吃的那一個。」

「爹認得嗎?」

「不認得。」

「爹不認得沒關係。總之這個人今天到衙門裡來見我,向我提出一個請求‥‥」

「??」

「他請求我同意將俊秀嫁給他。」

我眨眨眼睛,沒有太明白。沈昌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正在拼命地咳,金俊秀一面發呆,一面幫他拍背。

「大哥,你有沒有聽錯?」沈昌珉好容易喘過氣來,伸出兩隻手捧住金俊秀的臉,揉來擰去,拉成奇奇怪怪的形狀,「就這樣的,居然還有人來求婚?有天這小子就是想娶公主也配啊,怎麼會看上這個笨寶寶?」

金俊秀再笨也聽得出這句話不是在誇他,臉一扭,嘟起嘴。可愛啊,我的兒子什麼表情都粉可愛啊‥‥

 

「什麼時候嫁?」沈昌珉問。

「我還沒答應呢,回來商量商量。」

沈昌珉再次被口水嗆到:「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咱家笨寶寶有人肯接管就該偷笑了,何況還是有天這種上等貨色。」

「這麼說你贊成?」

「雙手雙腳贊成!」

「俊秀你呢?」

「我不太明白‥‥嫁給他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沈昌珉搶過話頭,「從此你就歸他養,想吃什麼要什麼他都會買給你,不愛念書就不念,喜歡一整天發呆就呆著,早上愛睡到什麼時候起來就什麼時候起來‥‥反正好處多了,嫁不嫁?」

「嫁!」

鄭允浩點點頭:「好,既然大家都沒意見,明天我就跟有天‥‥」

「啪!」有人拍桌子,我一看,桌面只輕輕晃了一下,連湯水也沒濺出來,顯然不是沈昌珉拍的,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心粘著一塊碎碎的雞骨頭,原來是我拍的啊。雖然有點心虛,但拍都拍了,心一橫,站起來大聲道:「我不同意!」

熱鬧的飯廳突然安靜下來,三個兒子六道目光射在我身上,看得我心裡一跳一跳的,眼淚一湧就掉了下來。

「爹,我們在等你說為什麼不同意呢,你哭什麼?」一家之主輕柔地問我。

為什麼?我看看傻乎乎在身邊長到十六歲的寶貝小兒,人雖然笨點,但是又漂亮又可愛又聽話,冷不丁要嫁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人家捨不得啦!!!!!捨不得啊!!!!!

 

「俊秀,俊秀,」我採用哀兵政策,一把將金俊秀摟進懷中,用悲悲切切的聲音道,「爹爹早出晚歸、省吃儉用、含辛茹苦將你養大,本指望你能娶進一個如花似玉小媳婦,傳宗接代,光耀門楣,誰知道禍從天降,你那兩個狠心的哥哥‥‥」

「爹,」鄭允浩淡淡打斷我的控訴,「你剛才說俊秀是誰養大的?我竟然沒聽清楚。」

「當然是‥‥是‥‥」仔細想一想,當年我把俊秀撿回來後,大半時間是沈昌珉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鄭允浩負責教他讀書識字,我負責把他拿來玩弄戲耍‥‥所以,也不能抹煞掉兩個哥哥所起的一定作用,當爹的就讓一讓,算是三個人一起養大的吧。

「想清楚了?」鄭允浩唇角向上一挑,表情很是欠揍(儘管從他三歲我就沒敢再揍過他),「我和昌珉都同意他出嫁,爹有什麼立場反對?」

「我‥‥我‥‥」被他一點也不冷洌的眼光瞟了瞟,我立即縮了縮脖子,但一看到金俊秀一清到底的眼睛,立即又鼓起了勇氣。不行!鄭允浩沈昌珉愛嫁誰嫁誰,反正這是兩頭狼,只有人家吃虧的,但俊秀不行啊,他是我家小羊羔,會被啃得一乾二淨,骨頭也不剩一根的!自古婚姻都由父母之命,我是爹,我當然要作主!為了沒有腦子的寶貝小兒子,我要鹹魚翻身,奪回當家的權利!!

 

豎起雙眉,兩眼放出淩厲的光芒,我用犀利無比的氣勢逼近鄭允浩,捉住他的袖子,嘴一扁,"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允浩啊‥‥我不要俊秀嫁出去啦,那個男人我認都不認識,俊秀被他欺負怎麼辦?‥‥我承認,上次打破你琉璃燈的人不是俊秀,是我啦,你別記恨他,別趕他出門啊‥‥」

「那一天之內偷吃掉二斤蜜棗的人‥‥」

「是我‥‥」

「上茅廁時把吳道子真跡拿進去看,結果掉進糞坑的人‥‥」

「也是我‥‥」

「把《蘭亭序》臨帖夾在廢紙裡賣掉的人‥‥」

「還是我‥‥」

「在柴房玩火,燒掉半個院子的人‥‥」

「都是我啦‥‥」

「那上次掉進池塘裡差點淹死也不是俊秀不小心撞下去的啦?」

「不是,是我教隔壁張阿媽家的小狗游泳,水涼抽筋‥‥」

「可是俊秀曾經半夜摸進吳阿嬸家裡偷貓‥‥」

「是我求他去的啦,吳阿嬸明明答應王家妞妞小貓生下來送她一隻的,又反悔‥‥」

「這麼說俊秀其實是很乖的小孩啦?」

「是啊是啊,他很乖很乖的。」

「那麼我就奇怪了,我們家明明有一個很不乖的人,那個人是誰?」

「‥‥‥」

「是誰啊?」

「我不知道‥‥」

「昌珉,明天你去告訴有天,想什麼時候上門娶人‥‥」

「是我啦!!是我不乖‥‥你把俊秀留下來啊‥‥」

鄭允浩兩眼像探照燈一樣罩住我全身,害我不自在地用腳尖在地上蹭啊蹭啊,只敢把可憐兮兮的眼波一個接一個扔過去,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撒嬌。

「爹。」

「在。」

「從明天開始,兩個月不許出門。」

「一個月。」

「三個月!」

「不要!!!兩個月就好啦‥‥」

「那就繼續吃飯吧。」

「可是俊秀的事‥‥」

「我早就已經跟有天說過了,俊秀年紀還小,叫他等等。」

‥‥‥‥

為什麼善良的我會教養出這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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